第一百一十八章 紅雲和尚
倒也不怪這小和尚認不出來蘇陌,畢竟來的時候也沒有通稟過姓名。
只是聽到小和尚這話,楊小雲下意識的拉住了蘇陌的衣角。
“寺內情況詭譎,這紅雲和尚難說是什麼路數的……”
楊小雲低聲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沒事。”
蘇陌輕輕拍了拍楊小雲的手說道:“先前未曾通稟主人家,已經是失禮了,這會既然有請,若還不進去見個面,有點說不過去。鏢局這邊還得小雲姐你照顧著……我去去就回。”
楊小雲看了看蘇陌,下意識的又緊了緊他的衣袖。
蘇陌有些意外的看了楊小雲一眼。
這姑娘向來巾幗不讓鬚眉,這會怎麼癡纏起來了?
“這和尚……若是真的有什麼法子,你,你不會真的阪依了吧?”
楊小雲看著蘇陌的眸子,滿是擔憂之色。
蘇陌心頭有些好笑,湊在她的耳邊低聲細語了兩句,楊小雲的臉色頓時通紅,放開蘇陌的衣角似嗔似怒的瞪了他一眼。
蘇陌嘿嘿一笑,沒等走呢,楊小雲忽然在他耳邊說道:“我不管,你若是真的被這和尚給蠱惑了,就跟你剛才說的那樣,真就當了花和尚也得回來找我。”
“哈哈哈哈。”
蘇陌沒忍住放聲大笑,卻是給楊小雲笑了個滿臉羞紅。
鏢局乃至於護衛隊的人,什麼時候見過楊小雲如此神情。
一時之間面面相覷,眼神在蘇陌跟楊小雲之間來回打轉,有的玩味,有的微笑,有的輕輕點頭,歲數大的還不忘感慨一句:
“年輕真好啊。”
蘇陌咳嗽了一聲,這幫人頓時恢復常態。
他看了劉默一眼,這個人似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夠保持自己的沉默。
蘇陌輕聲說道:“這邊就交給劉首領了。”
“蘇總鏢頭儘管去就是了。”
劉默鄭重點頭。
蘇陌擺了擺手,對那小和尚說道:“煩請小師傅領路。”
“施主跟我來。”
小和尚樂呵呵的領著蘇陌進了門,也沒關門,似乎是以示清白。
此時此刻,這院落之中,多處有打鬥的痕跡,還有血跡,好在這秋雨之下,倒也不用如何整理,片刻之後就隨著雨水而散了。
蘇陌跟著小和尚,一路長驅直入,先是進入了正殿之中。
這邊果然有不少的行商都在這裡歇腳,只不過這會這幫人的臉色顯然都不算太好看。
當時他們進了正殿是打算避雨,進來之後卻看到了這麼多模樣兇狠的和尚,直以為自己進了賊窩,連說話都不敢高聲。
半天狂來了之後,還以為自己有機可趁。
卻沒想到,這半天狂名聲叫的山響,結果竟然如此廢物。
片刻的功夫就被這一寺廟的和尚全都給拿下了。
此時看蘇陌進來,一個個全都眼巴巴的看著他,仿佛他是全村最後的希望。
蘇陌對著眾人微微一笑,那小和尚領著蘇陌卻是穿過了正殿,來到了第二進的院子。
這裡有禪房廚房一類的,蘇陌路過一處房間,那房間門沒有關緊,就看到一個打著赤膊的和尚,正跪在地上念誦佛經,一邊念,一邊拿著鞭子朝著自己背後抽打。
每一下都非常兇狠,直打的後背鮮血淋漓。
蘇陌眸光略微有些意外的看了那小和尚一眼,小和尚笑著說道:
“慧智師兄跟那女匪有舊,不想讓她留在這紅雲寺,想要借著打鬥的光景,讓她逃走。師傅慧眼如炬,盡數收入眼底,自然得讓師兄稍微領受一些懲罰,不過蘇總鏢頭不用擔心,不過是皮肉之苦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
蘇陌咧了咧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幫人滿手血腥,無論怎麼懲處其實都不過分,只是他們一個個原本都不是這般模樣的人,卻在這紅雲和尚的手底下,各個改頭換面,卻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正想著呢,就聽到一聲慘叫從另外一個房間傳出。
蘇陌聽的分明,那聲音正是半天狂寧無邊。
他一邊慘叫,一邊怒駡:“直娘賊,狗娘養的,你們就算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會阪依……哎呀!混帳東西,下手真特麼狠毒,也好意思自稱自己是出家之人?”
小和尚看蘇陌似乎有些好奇,竟然直接拉著他來到了那房間視窗之下,掀開窗戶一線,兩個人並一排探頭探腦的往裡面觀看。
就見到這半天狂此時此刻卻是被五花大綁,整個纏繞在了一個血痕累累的‘Y’型架子上。
面前一個兇惡的和尚,口中不斷念誦佛經,一邊以手指,手掌,拳頭不停歇的落在此人的身上。
每一次落下那半天狂都會慘叫一聲,卻偏偏未曾見到什麼傷痕,倒是咄咄怪事。
而像半天狂這樣的人,刀頭舔血早就是常態,區區痛楚又如何能夠放在心上?
這和尚下手看似不重,卻偏偏讓半天狂慘叫不止,顯然所用手法另有玄虛。
不過半天狂縱然是痛叫不止,卻也未曾屈服,反而叫駡更凶。
那和尚停了佛經,歎了口氣:“施主這一身戾氣,已經宛如實質,小僧修為有限,怕是無法度化施主,唯有等師傅出手了。”
“……就算是紅雲賊禿,老子又豈能怕你?”
小和尚聽到這裡,拽了拽蘇陌的衣服,離開了這房間,歎了口氣說道:
“他慘了,我師傅專修一部痛人經,度一切不服,房間裡的師兄,卻是連師傅萬一的本事都沒有學到,尚且能夠讓這半天狂痛呼出聲,若是師傅出手,一整夜下來,什麼兇惡的山匪也得老老實實的阪依我佛。”
蘇陌瞠目結舌:“你們就是這麼讓他們阪依的?”
“是啊。”
小和尚連連點頭:“是不是很簡單?師傅說,這世上的兇惡之人有千萬種,然而不管是哪一種,都可以度化,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不能度化,那就是打得輕……”
“……你師傅說得對。”
蘇陌竟然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先前倒是覺得這和尚手段詭譎,卻沒想到竟然如此直接。
一時之間,也是哭笑不得。
至於說痛人經……蘇陌聽說過度人經,這痛人經當真是聞所未聞。
心中想著,小和尚領著他已經到了一處禪房跟前,不等通傳,房門已經打開。
老和尚盤膝坐在榻上,含笑看著蘇陌:“蘇施主請進。”
蘇陌微微點頭,踏步入內。
這禪房之間,擺設簡單,榻上有小幾一張,將一張塌分成兩邊。
幾上放著一爐香,和一壺茶兩個茶杯。
老和尚伸臂做引:“蘇施主請坐。”
“多謝。”
蘇陌點了點頭,也就老實不氣的坐了下來。
紅雲和尚這才開口說道:“沒想到蘇施主竟然到了紅雲寺,若是早就知道的話,定然在門口迎接。如今冒昧相請,還請蘇施主原諒則個。”
他說話之間給蘇陌倒了杯茶,輕輕推到了蘇陌的跟前。
蘇陌笑了笑:“紅雲大師言重了,蘇某一介末學晚輩,哪裡當得起。”
“當得起的。”
紅雲和尚輕輕歎了口氣,看蘇陌並未取用茶水,也不在意,只是說道:
“今日所見,施主心中可有疑慮?”
蘇陌有些詫異的看了這和尚一眼,微微一笑:“大師的做法,特立獨行,確實是出人意表。”
“哈哈。”
紅雲和尚笑了笑,歎了口氣說道:“老衲未曾出家之前,曾經路見惡人,欺壓良善。那會老衲讀了一肚子的聖賢書,雖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卻也覺得心中既然有所道理,自然能夠以理服人。故此,與那惡人爭辯……”
蘇陌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這和尚一眼,就聽到這和尚說道:“後來,老衲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個月,方才勉強下地。”
“……”
這結局倒是不算出乎預料。
蘇陌輕輕搖頭:“有些人是不講理的。”
“是。”
紅雲和尚輕輕點頭:“所以,老衲一邊從文,一邊拜訪名師學武,十年而成。路見惡人,欺壓良善,便飽以老拳,繼而給他講述聖賢道理。”
“如何?”
蘇陌看向了這和尚。
和尚沉默了一下:“他聽了,痛哭流涕,追悔莫及。老衲心中寬慰,自覺一身所學終於有了可以施展的餘地。只是……隔月又經過那一處,卻見到炊煙早冷,人去樓空。尋人打聽方才知曉,老衲走後那惡人又一次登門,卻惱羞成怒,竟然接連殺害了那良善之人一家五口。
“此後提刀入江湖,便如同水融入海,不見蹤跡。”
蘇陌聞言一時沉默,什麼叫除惡務盡,便是如此了。
不出手則已,若是出手只是教訓,又如何能夠讓人心服?
下手不狠,最終痛苦的卻是旁人。
“後來呢?”
蘇陌隨口問道。
“後來……老衲花了十三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此人。”
卻見到這老和尚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釋懷之色。
反而迷茫更深:“只是,那會此人卻已經棄惡從善,家庭和睦,妻賢子孝,得享天倫。老衲若是殺了他,他的妻兒必會恨老衲入骨,認為老衲方才是惡人。可若是不殺……那一家五口何其無辜?
“這罪責……最終豈不是要落到老衲的頭上?”
他說到這裡,看向了蘇陌:“若是換了施主,見到那人之後,是否會殺?”
“會。”
蘇陌想了一下之後,開口說道:“憑什麼殺人者可得享天倫,無辜者卻早亡於世?”
“那他妻兒又當如何?”
蘇陌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大師是佛祖?”
“當然不是。”
“嗯,那是聖人?”
“自然也不是。”
“蘇某也不是。”
“……這。”
紅雲和尚驚愕的看著蘇陌,一時之間似乎忘了該如何言語。
不過半晌之後,他倒是恍然,歎了口氣:“也對,這事畢竟出在老衲的身上。若換了施主,恐怕未曾見到那惡人悔改之前,都不會輕易離去。”
蘇陌卻搖了搖頭:“我或許根本就不會出手,這世上不平事太多,又豈能管得了這許多?”
老和尚聞言若有所思,卻聽到蘇陌問道:“那大師當年如何處置?”
老和尚想了一下,說道:“老衲……未能出手。”
“人之常情。”
蘇陌點了點頭,這老和尚的性格有點軸,遇到事情容易陷入牛角尖裡。
而作為外人來說,卻也沒有資格對此指手畫腳。
老和尚歎了口氣:“然而,此事老衲卻耿耿於懷,經年難消。此後遁入空門,也是為了尋求解脫。輾轉經年方才有所得……”
“願聞其詳。”
“便是痛人經……”
紅雲和尚歎了口氣:“老衲遁入空門,尋究身體大奧,又奔走苦行一脈,體會各種苦楚,最終創經一部,名曰痛人。身處苦海,皮囊作舟,然而世間種種,卻也皆因皮囊而起,故此,想要讓人幡然悔悟,唯有從皮囊入手。
“外痛皮囊,內參佛法,如此方才有可能獲得真解。”
“有可能?”
蘇陌嘴角勾了勾。
“便是如此。”
老和尚苦笑一聲,歎了口氣:“皮囊之苦,又豈會真的服人?不過是將他們留在這寺廟之中,以此為無形枷鎖,化寺為牢,希望時間久了,能夠以佛法和道理磨去他們身上的惡念戾氣罷了。”
“大師兄用心良苦,讓人欽佩。”
蘇陌抱了抱拳。
老和尚卻搖了搖頭:“哪裡有什麼用心良苦,無非是無奈之舉。老衲窮其一生,亦尋不到此事真解。先前偶爾聽路過的施主曾經提起過蘇施主于玄機谷內作為,便大感佩服。
“老衲敬佩施主之處,並不在於施主以絕強武功斬殺惡人。
“而是明明在有能力斬殺他們的情況下,卻仍舊以保全大多數人為前提。
“此事,大破幽泉教,竟然讓西南一地正道高手少有折損,可謂是智勇兼備,勝過老衲凡幾。
“今日一見……”
“可是讓大師失望了?”
蘇陌笑著問道。
老和尚卻搖了搖頭:“確實是出類拔萃,讓老衲又有所悟。”
“……”
蘇陌嘴角一抽,這老和尚的領悟多少有些危險。
先前有所領悟,便領悟了痛人經,把這綠林道的匪首們都給禍禍成什麼樣了。
這會又有領悟,也不知道是哪個要遭殃了……
心中嘀咕兩句,卻又有好奇:
“大師在這裡已經很久了,為何如今方才著手此事?”
這提的自然是將這些匪首擒來,施展痛人經之事。
紅雲和尚倒也不隱瞞:“先前老衲自問敵不過這眾多惡匪,如今武功又有精進……”
蘇陌恍然,過去打不過,現在能打過了,自然就要動手了。
卻見到老和尚忽然從懷中取出了一卷簿冊,伸手遞了過來。
蘇陌微微沉吟之間,還是伸手接過。
冊子上沒有文字,薄薄兩三頁,隨手翻開,卻好像是三招武功。
“這是?”
蘇陌有些愕然的看了老和尚一眼。
紅雲和尚輕輕一笑:“施主是西南一地少有的年輕俊彥,智勇雙全,義薄雲天。
“今日能夠得見尊顏,自然不能讓施主空手而返,這小冊子上記錄的乃是老衲所悟痛人經中的三招指法,名曰:三日痛。
“此法以特殊行氣法門,將內力打入竅穴之中,中者劇痛難當。
“縱然是以內息平復,也難以忍受。
“施主開的是鏢局,將來難免會遭遇更多綠林悍匪,仗著武功殺人劫掠之人。
“卻又不能處處都下殺手,這三日痛便贈與施主,懲戒惡人所用。”
“這……”
蘇陌一時無言,只好說道:“蘇某跟大師初次見面,哪裡有平白受此大禮的道理?”
“此物與施主有緣,還請施主萬莫推辭。”
老和尚說到這裡,卻是閉上了雙眼,在不言語。
門外的小和尚則開口說道:“施主,雨停了,您該出發了。”
蘇陌一時之間哭笑不得,只好站起身來鄭重一禮:“多謝大師厚賜。”
這老和尚卻如同是圓寂了一般,只是低著頭,呼吸若有似無,遁入定中。
蘇陌只好轉身離去,在小和尚的引領之下,轉身離開。
路過院落的時候,卻見到後門打開,幾個模樣兇惡的和尚正走進來,當先一個隨手倒提著一個人,卻是先前跑掉的那個半天狂的手下。
而身後幾個和尚則是橫七豎八的拖著好幾個人,縱然是滿身鮮血,也沒有絲毫憐憫。
蘇陌看了看那小小知僧,他只是笑嘻嘻的領路,對此根本視而不見,顯然習以為常。
至於說正殿之中的那些商,這會雨停了之後也是要走,紅雲寺並未有留人的意思,自然是放行。
一時之間寺廟門口倒是有些熱絡,車馬調度,紛紛遠走。
蘇陌出來的時候,就見到楊小雲和劉默正翹首以盼。
見到蘇陌,這才放鬆了下來。
楊小雲搶上一步,上下打量蘇陌:“那老和尚可有為難你?”
“……沒有。”
蘇陌至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啼笑皆非,只好說道:“雨停了,咱們先走吧,從這邊到五方集,也已經不遠了。
“至於這老和尚,我路上再跟你細說。”
楊小雲對這老和尚倒是不怎麼好奇,只要蘇陌全須全尾的回來,那比什麼都強。
當即點頭答應,劉默讓車隊調轉,蘇陌跟楊小雲也上了馬,離去之前,蘇陌則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這寺廟一眼,想起這老和尚,心中也不知道是泛起了幾番滋味。
楊小雲見此不免有些擔憂,不知道蘇陌何至於對這紅雲寺戀戀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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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丟刀
從紅雲寺重新出發,這一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只因為這紅雲大師將這一路上,但凡叫的出名頭的綠林悍匪,幾乎盡數收納到了紅雲寺中。
以痛人經為枷鎖,以佛法道理度化。
姑且不論此舉究竟是否合適,至少這路上倒是好走了許多。
除了偶爾下榻黑店,遭遇了一些危險之外,倒是沒有在遇到什麼麻煩。
蘇陌路上就跟楊小雲和劉默提起了這紅雲大師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兩個人也都是聽的面面相覷。
劉默感慨這江湖果然多有奇人,紅雲大師這做法看似荒誕,卻能身體力行,將想法轉化為行動,卻已經超出不知道多少人。
而且,此人若是所說屬實,那他從年輕那會對於度化惡人之事便算是當成了終生之志,能夠奉行一生,也殊為難得。
楊小雲倒是沒有這個許多感慨,只是知道這老和尚並沒有什麼妖術之後,也就放下了心。
蘇陌趁著功夫則鑽研了一下紅雲大師送給他的三日痛。
這三日痛名字起的草率,然而內中卻有不少玄妙。
行氣之法別出機樞,共有三種,分別是:一日痛,兩日痛,三日痛。
顧名思義,效果卻是簡單乾脆。
一日痛打的是掌緣神門穴,兩日痛打的是腿間風市穴,三日痛打的則是玉堂穴。
中招之後,根據穴道不同,產生不同效果。
不過整體而言,便是一個字:痛!
這痛楚分別需要經過一日兩日三日方才甘休。
這之間,若是出手之人以痛人經上的手段幫其解除打入體內的真氣,也能夠頃刻化解痛楚。
蘇陌整理這其中真氣運行之處,發現每一處穴道對應的都是一種不同的行氣手段。
以一日痛打風市穴,沒有絲毫效力,只不過是你用了多大的力道,對方便承擔多少攻擊而已。
而且,這三日痛說到底只不過是痛人經中的手段之一。
見微知著,蘇陌覺得以此法推行,想要凝聚出在體內凝而不散,隔月發作的真氣,對於紅雲大師來說應該並不算什麼難事。
紅雲大師能夠憑藉這門武功,將這些桀驁不馴的綠林賊寇困在這紅雲寺內,更多的應該是依賴了這一類的上乘手法。
否則的話,倒是沒法解釋,這幫人何至於被困在紅雲寺內,甚至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
那自然是因為跑也跑不了,或者是跑了也沒用……
不過最有趣的是,這一門痛人經,除了讓人劇痛之外,卻是絲毫不傷皮肉。
真氣施於內,甚至不會存在多少內傷,卻是讓人嘖嘖稱奇。
蘇陌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這薄薄冊子上的每一個字,最終確定,確實是沒有任何修煉之法,只是有真氣運行使用的手段,這才放心的稍加嘗試。
常言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不知根知底的秘笈,儘量不要隨便練,畢竟,你不知道哪一本秘笈就是天黑書這一類坑人的東西。
然而沒有修行之法,只有施展的訣竅,倒是無傷大雅。
幾日之間,蘇陌已經將這三種手法盡數掌握。
而這期間,劉默放出去的飛鴿傳書也已經傳回了資訊,只是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幾天。
理由則在信中說明,因為天刀門封鎖向外發出的消息,所以耽擱了幾日時間。
其後又說,天刀門確實是封鎖了五方集,持續了足足大半個月,具體原因不明。
只是這會已經解除了封鎖,可以任意往來。
這封信算是讓蘇陌等人都松了口氣,而又過了兩天,發現這信上所說,果然屬實。
因為路上已經可以看到從五方集那邊出來的商隊了,上前攀談詢問,人家也未曾隱瞞,基本跟信中所說一致。
唯一的一點,就是不管是誰,對於天刀門為什麼要封鎖五方集,都是一無所知。
蘇陌等人對此倒是不求甚解,管你為何要封鎖五方集,只要解除方所來去無阻,那對他們來說就是好消息。
如此又走了兩日,五方集到了。
……
……
此時正是日正當中,只是到了這會,這天氣已經越發的蕭瑟冷厲。
縱然是正當午的也體會不到多少陽光帶來的暖意。
抬眼所見,五方集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時不時的就有商隊從五方集離開,奔走四方,看上去熱鬧非常。
蘇陌率領隊伍通過了五方集的城鎮入口,踏入其間。
沿街叫買叫賣的數不勝數,人潮擁擠更是熱鬧非凡。
“這地界的熱鬧,卻是不弱於落鳳盟四大城池的任何一座啊。”
楊小雲目光在街道上的攤位上一一掃過,眸子裡也泛起了不少的新奇。
劉默對這裡頗為熟悉,沉默了一下之後說道:
“五方集納八方,確實是很熱鬧的,商隊往來,各地貿易彙聚,算是一處源頭,價格往往也比在其他處要便宜不少。”
蘇陌微微點頭,商便是如此,從一處用便宜的價格收來東西,用高價在其他地方賣出去。
這方面,自然也是因地制宜。
比如,囤積棉花等物品,千里迢迢送到北方苦寒之地去賣,那自然是不同的價格。
而北方的一些新鮮東西,送到東荒各地,也會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來圖個新鮮。
蘇陌還記得,當時在那十裡桃花林的落花亭內,那會那個不知道是翻山掌還是翻天掌的就跟自己炫耀過他的茶,說是從北方弄來的茶葉如何如何……
隨口跟劉默閒談兩句,車隊卻是沒有停下,只不過到了這會,眾人都已經下來步行。
穿街過巷,在劉默的引領之下,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店門前。
這店門打開做生意,掌櫃的正高談闊論,跟幾個面色透著紅潤的男女解釋自己這貨物,結果一打眼就看到了劉默,頓時大喜過望。
連忙讓小二哥過來接手,自己則三步做兩步就到了門前:
“哎呀,我的老劉啊,你們總算是來了!”
“程掌櫃的。”
劉默對這人抱了抱拳,然後給蘇陌引薦:“這位是程掌櫃的,五方集內多家分號的總掌櫃。”
又給這人介紹了一下蘇陌和楊小雲:“這位是紫陽鏢局總鏢頭蘇陌,蘇總鏢頭,這位楊副總鏢頭。”
程掌櫃也不驚訝,當即抱拳見禮:“見過蘇總鏢頭,楊副總鏢頭,兩位果然是少年英雄讓人佩服,這一路而來,著實是辛苦了。”
“程掌櫃氣了。”
蘇陌笑著說道:“咱們既然接了萬鑫商號的買賣,辛苦自然也是應該的,不知道程掌櫃如今可有空閒,咱們驗一下鏢物,核對一下數量如何?”
“好好好,諸位請隨我來。”
程掌櫃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即也沒有什麼太多道,找過了夥計囑咐了兩句之後,就帶著蘇陌等人離開了店面。
稍微繞了個遠,來到了一處院落跟前,拍門叫人,裡面頓時出來了十幾個。
“來來來,都來幹活了,總號那頭的東西總算是到了,都來幫忙卸車,清點數量。”
一聲招呼,眾人頓時行動起來。
鏢局裡的夥計,還有護衛隊的人也都來幫忙。
蘇陌則是拿著跟萬鑫商號大掌櫃定下的文契,和程掌櫃一起清點數目。
折騰足足一個多時辰,這才算是徹底完成。
程掌櫃的大大松了口氣:“總算是成了,數目沒問題,蘇總鏢頭果然厲害。縱然是天門鏢局一路走來也得被雁過拔毛,蘇總鏢頭護持之下,竟然不損分毫,讓人佩服。”
蘇陌擺了擺手:“程掌櫃的氣了,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哈哈,蘇總鏢頭年紀輕輕,理應飛揚才對,何至於如此謙虛?我雖然沒有本事行走江湖,卻也知道,走江湖若是依靠運氣,那終究不是長久之道。”
他從懷中拿出了兩千兩的銀票,交給了蘇陌,長出了口氣:
“這兩千兩總算是花出去了,蘇總鏢頭有所不知,五方集這邊的各家分號缺貨缺的厲害,我這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著你們來了,故此早就將這兩千兩從賬上取出,恨不能趕緊花掉,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花錢花的這麼痛快。”
眾人聞言不禁哈哈大笑。
蘇陌正色接過,大概清點了一下之後,笑著說道:“數目沒問題,多謝程掌櫃。”
轉手交給了楊小雲,讓她貼身收好。
“應該是我謝謝蘇總鏢頭才對。”
他說了一句之後,又吩咐人手將貨物往裡面搬運,一邊對蘇陌說道:
“蘇總鏢頭遠來辛苦,我已經讓人在棧之內給諸位準備了房間,稍微休息幾天再走不遲。另外,今夜設宴宴請蘇總鏢頭以及鏢局之內的諸位夥計,還請蘇總鏢頭萬莫推辭。”
蘇陌則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統。
任務:護送萬鑫商號貨物,抵達五方集。(已完成)
獎勵:結算中……
見此也是松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在場鏢局裡的夥計,還有護衛隊裡的弟兄,當即哈哈一笑說道:
“既然如此,那蘇某就卻之不恭了。”
這一路走來餐風露宿,確實是辛苦,這好容易把鏢交出去了,就算是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一下手底下人的感受。
吃一餐飯,著實是沒什麼可說的。
程掌櫃的連連點頭,然後著人領著蘇陌等人去棧。
劉默自然也是跟在蘇陌等一行人的身邊。
他們是萬鑫商號的護衛,不過這一趟是跟著鏢局行走,蘇陌將東西送到之後,折返落霞城的時候,他們也得一路同行。
這一點,得到了落霞城之後才能分開。
一路無話,轉眼就到了棧。
程掌櫃的安排,確實是面面俱到,鏢師跟護衛隊的人都被安置在了一個院子裡休息,蘇陌楊小雲還有劉默三人則分別安排了三間上房。
送走了領著來棧的那位夥計,劉默告罪一聲,自行返回房間休息,蘇陌和楊小雲卻是湊在了一處。
房門關上,楊小雲大大的松了口氣:
“有驚無險,這一趟竟然如此順利。”
她睜開雙眼,滿是愕然之色。
“……”
蘇陌半晌無語:“順利才是應該的吧,總不能每一趟鏢都遇到幽泉教,那這鏢局的買賣也太難做了……”
“呸呸呸,不許胡說八道。”
楊小雲瞪了蘇陌一眼,然後來到桌前坐下:“這一趟買賣成了,跟先前玄機穀那一場又有不同了。
“那一場更多的是成就了你個人的名頭,這會卻是將紫陽鏢局四個字給徹底打出去了。”
蘇陌笑了笑,給她倒了杯茶:“潤潤嗓子。”
“嗯。”
楊小雲喝了一口:“不過,這一條路上,其實最麻煩的,應該是那黑金刀趙成,馬王寨馬大慶這些匪首,卻沒想到竟然全都被紅雲和尚給提前解決了。”
“確實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過去紅雲寺的紅雲大師武功自問不能拿捏他們,這才一直隱忍不發。這會有所成就,直接出手,倒是讓咱們撿了個便宜。”
“所以,我琢磨著,回去的路上,還是得去紅雲寺拜訪一下,這紅雲大師不簡單,結下交情總歸來說是有好處的。”
“小雲姐就不怕我被這妖僧蠱惑,真的去當了和尚?”
蘇陌似笑非笑的看了楊小雲一眼。
楊小雲一愣,頓時滿臉羞紅:“你這人……怎麼還打趣我?”
“哈哈哈。”
蘇陌哈哈一笑,又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姑娘,卻發現這一路走來,楊小雲是越發的有女人味了。
記憶之中那個動輒飽以老拳的假小子,也逐漸煙消雲散。
卻聽到楊小雲說道:“你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想不開去當了和尚,那你也得帶著我。你當和尚,我就當尼姑。總歸來說,這一輩子,你是甩不脫我的。”
蘇陌聞言,只覺得心尖隱隱一顫。
楊小雲則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之間面紅耳赤,起身就跑。
蘇陌呆在當場,卻是忘了要追,只是到了門前,她手握門把,回頭看向蘇陌。
一雙眸子萬千光彩,固然是隻字未提,卻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一般。
最後嫣然一笑:“我,我回去歇著了。”
說完,急急開門,落荒而逃。
蘇陌好半晌這才回過神來,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一絲笑意。
……
……
程掌櫃定下宴席的地方,就在這棧之中。
二樓包下了數個雅間,足夠鏢局夥計跟護衛隊的弟兄各自落座。
如今鏢物出手,蘇陌也未曾下那不許飲酒的禁令,只不過有言在先,今夜可以喝,不過都得適量,絕不可爛醉,否則的話決不輕饒。
這命令本來有些煞風景,不過這一路走來他們聽蘇陌的話已經成了習慣。
此時轟然應諾,卻是一個反對的都沒有。
而且,縱然是只能少喝幾口,氣氛也頗為熱烈。
蘇陌和楊小雲劉默三人,則有程掌櫃親自作陪。
言談之間,主要是程掌櫃誇獎蘇陌等人如何如何了得,蘇陌便說程掌櫃的如何精明,會做買賣。
花花轎子人抬人,總歸都是場面話。
閒談之間,劉默忽然問了一句:
“天刀門為什麼忽然封鎖了五方集,這事程掌櫃的可有所耳聞?”
程掌櫃看了一眼劉默,笑著說道:“就知道你會問,這件事情,天刀門那邊封鎖的緊,換了旁人還真的未必能夠打聽出來。我這邊卻知道了一點消息,只不過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他說話之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蘇陌和楊小雲則以茶代酒。
劉默看了程掌櫃的一眼:“少賣關子。”
“嘿嘿。”
程掌櫃的一笑,起身去門口打開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回來坐下,低聲說道:
“天刀門,出了潑天大事!”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驚愕。
劉默更是眉頭緊鎖:“說。”
“我不是走江湖的,所以瞭解不是很深,不過你們在座的諸位,不知道聽沒聽說過一個人……無止刀童雲!”
“無止刀童雲!?”
蘇陌眉頭一挑,看了楊小雲一眼,楊小雲輕輕點頭。
顯然也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無止刀童雲,此人在天刀門中輩分不小,算是老一輩的高手了。
無止刀指的是此人刀意,無止無休,但凡出手,便是連綿無盡。
不過近年來,此人卻已經少走江湖,因此很多人並未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蘇陌和楊小雲一個是家學淵源,另外一個有前輩手劄,故此對這名字都有印象。
劉默的眉頭卻是輕輕一揚:“然後呢?”
“這個人……失蹤了。”
程掌櫃的說道:“據說,此人失蹤之前,曾經接了一單鏢,只不過這鏢是什麼,卻是無人知曉。而此人失蹤之後沒多久,天刀門萬鋒池內,忽然丟了一把刀,懸月刀。”
“天刀門七代祖師的佩刀?”
劉默一愣:“這,偷這個幹嘛?”
“這誰能知道?”
程掌櫃搖了搖頭:“只是,我聽說闖入這萬鋒池的人,武功好像非常厲害。而且對天刀門的武功,知之甚詳,萬鋒池本來就是天刀門弟子的埋刀之所,守衛森嚴至極。此人來去,卻如入無人之境,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對手,硬是被那人取走了懸月刀揚長而去。
“緊跟著,天刀門弟子下山封鎖五方集,以及這天刀門方圓地界,就是為了將此人留住。
“不過最終結果如何,咱們卻是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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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失蹤
一場宴席,到了盡處,賓主盡歡而散。
蘇陌楊小雲,連帶著劉默三人將這位程掌櫃的送出了棧,各自返回房間。
席間聽到程掌櫃說的這個關於天刀門的消息,卻也只是當成了茶餘飯後的閒談。
並沒有真的如何放在心上。
畢竟,他們這一趟鏢到了這裡,就算是結束了。
明天在這裡休息一天,轉一日就可以打馬歸山,返回落霞城了。
而之所以停留一天,也是給鏢局裡的鏢師,護衛隊的弟兄一天的空閒。
來了五方集,總得有點時間逛逛。
歲數大的給家人帶點東西,年輕的給心上人買點好貨,給父母兄弟捎帶點特產,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出門在外雖然須得小心謹慎,但如今鏢物已經交出去了,縱然是小心,卻也不到不讓人出門的程度。
當然,該有的叮囑還是得有的。
蘇陌這邊跟楊小雲在門前分別,各自進屋。
來到桌前不等坐下,耳邊傳來了系統的提示聲。
心頭一動,當即將系統打開。
就見到一條提示呈現在跟前。
獎勵結算完成!
獲得獎勵:神行百變!
蘇陌看著這獎勵,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就有點想笑了。
“竟然是這門輕功?”
一愣之間,神行百變之中的種種行氣法門,頓時融入腦海之中,不過剎那之間就已經心領神會,仿佛苦修多年一般。
半晌之後,蘇陌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嘴角微微勾起。
這門武功他自然不會陌生,本身出自於鐵劍門,極為有趣奇妙。
縱然是不會武功的人,都能夠學到一定的東西。
而這門武功的第一層境界,就叫腳底抹油。
練成之後,可以日行千里。
第二層境界名曰:壁虎爬牆。
這功夫又跟廣為流傳的壁虎遊牆術有些類似,卻也別出機樞。
第三層則叫個泥鰍鑽洞。
雖然名字上不得大雅之堂,甚至還有點開車的嫌疑,卻是這門武功身法之中的精髓所在。
內力運轉方式極為特別,旋轉震動,以至於滑不留手。
這一點就如同蒼龍八荒點雲槍中的那一轉,讓槍身旋轉,旁人難以拿捏一般。
當然,凡事皆有極限,若是對方力量大過你不知凡幾,內功高過你不可丈量,那你縱然是將自己的內力如何震動旋轉,也終究是脫不開對方這一抓的。
蘇陌一時之間有些見獵心喜。
這神行百變不算厲害,然而這會對他來說卻正是受用。
他所學的輕功出自于紫陽門,本身並不出彩,全仗著內力支撐方才有了些許神效。
這會有了一門正兒八經的好輕功,自然得稍微嘗試。
當即腳尖一動,滴溜溜的就在這房間之內轉了一圈。
若有所思之間,身形再一晃,時而落座於椅子上,時而斜躺在床頭,驟然之間卻又出現在了天花板上,雙手貼在屋頂,便如同是一隻大壁虎一般,全然不會掉下來。
結結實實的嘗試了好一番之後,蘇陌這才長出了口氣,站定了身形。
耳根子輕輕一動,卻是聽到有窗戶開合的聲音,心中有些好奇,就湊到了窗前,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側目打量。
卻見到有一個魁梧男子正漸行漸遠。
“嗯……劉默?”
蘇陌一愣,這大半夜的,劉默這是要去哪裡?
不過看他行走方向,再往前看,正見到一處燈火通明,夜間做買賣的粉色小樓,頓時恍然:“看來這沉默寡言之人,也仍舊是有七情六欲啊。”
他輕輕搖頭,並未放在心上。
只要明日能夠安然回來,縱然是他帶著護衛隊所有人一起去喝花酒,蘇陌也由著他。
當即不在多想,翻身到了床上,盤膝而坐行功運氣不多贅言。
……
……
次日一早,蘇陌起了個大早,叫上了楊小雲一起吃了個早飯。
然後叮囑了鏢局裡的夥計,還有護衛隊裡的弟兄,讓他們出門在外的時候儘量不要招惹是非。
不過若是當真遇到了什麼難事,可以來找他求助。
說完之後,眸光在護衛隊這邊的人身上掃了一眼:“你們的劉首領還沒回來?”
“嗯?是啊,劉首領去了何處?”
“怕是昨天晚上,又偷偷去喝花酒了吧?”
“好生不地道啊,喝花酒都不叫咱們一起。”
眾人身上擔子卸下,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
蘇陌聞言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搞了半天還是個慣犯,果然人不能貌相,海水不能鬥量,沉默寡言的人未必老實,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悶騷。
而聽到喝花酒這三個字,楊小雲的耳朵蔔棱一下就支棱起來,然後就轉身看向了蘇陌。
蘇陌視而不見,揮手讓眾人該幹嘛幹嘛去。
“我們也走啊。”
等眾人都走了之後,楊小雲扯了扯蘇陌的衣袖。
蘇陌嘴角一抽:“幹嘛?”
“喝花酒啊。”
楊小雲理所當然的說道:“你答應過我的,我老早就好奇這花酒該如何喝法。”
“那你就不會女扮男裝過去試試?”
蘇陌好奇,電視劇電影啥的裡面可沒少演。
“那地方畢竟容易招惹是非,過去我倒是想跟你一起去,攔著你點,別讓你掏空了身子。
“結果你一看到我就跑,我怒極之下這才把你拽出來摁在街上一頓痛揍……”
蘇陌聽到這裡,下意識的揉了揉鼻子。
楊小雲也反應了過來,咧了咧嘴:“小陌現如今武功高強,我是萬萬不是對手了,這以後怕是打不了了。”
“看你這模樣,還挺遺憾的?”
蘇陌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
楊小雲哈哈大笑,也不回答,而是繼續說道:“至於我自己的話,去了好說不好聽。帶著鏢局裡的弟兄去,傳出去我更是沒法見人了。所以,我想喝花酒,只能跟你一起……走吧走吧,你帶我去吧。”
“嗯……楊大小姐。”
蘇陌抬頭看了看天色:“您要不看看現如今是幾時許?”
“約摸著……辰時過半了吧?”
“沒錯。”
蘇陌點了點頭:“你覺得哪一家的花酒,到了這個時間還沒關門?人家是夜晚營生,天亮關門睡覺了。”
“那劉首領怎麼能在那還不回來?”
楊小雲好奇的義正言辭。
“人家那叫留宿。”
蘇陌白了她一眼:“大人的事,少打聽……”
說話之間伸出手來將她拉過來:“走吧,趁著今天空閒,我們兩個去街上看看,五方集地方不小,賣的東西也多。我也應該送你一套胭脂水粉什麼的……”
“送我那東西作甚?”
楊小雲奇怪的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一時無言以對,只好反問回去:“不然呢?”
“送我兵器啊!”
楊小雲說道:“不過龍淵槍我用著已經頗為順手了,暫時倒也不著急換,嗯,這樣吧,你送我一套護心甲好了。”
“……”
蘇陌張了張嘴,忽然反應過來。
就算是楊小雲偶爾在自己的面前,表現出了女子的一面,但是也絕對不能將其當成一個普通的弱女子。
這女人可半點都不弱,而且非常堅強。
就沒聽說過和女孩逛街,想要買點禮物,人家張嘴就要護心甲的。
楊小雲似乎是沒看出蘇陌的震驚,還在喋喋不休:
“護心甲的話,還是得選一些材質好的,太厚實的穿著難受,太輕便的,效用不行……”
蘇陌忽然伸出手指頭按住了楊小雲這張喋喋不休的嘴。
楊小雲一愣,一時之間被蘇陌這舉動給嚇到了,竟然動彈不得,臉色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就聽到蘇陌黑著臉說道:“你住口,跟我走,不許再說了。”
說完之後,拉著楊小雲就往外走。
楊小雲一時之間不敢多言,可糾結了半天,還是問了一句:“你帶我幹嘛去?”
“帶你去買護心甲……啊呸!閉嘴,我帶你去買點女人該買的東西。”
楊小雲被拽著無可奈何,也只能跟著。
雖然對所謂的‘女人用的東西’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看蘇陌興致勃勃的樣子,卻也不願意掃了他的興致。
而蘇陌所謂的女人應該面的東西,無非就是胭脂水粉,綾羅衣衫一類的東西。
楊小雲拿著胭脂水粉卻也不會用,還不如蘇陌瞭解的多。
華麗的衣服穿在身上,則嫌棄累贅,不是腿法施展不開,就是槍法兜兜纏纏,恨不能將身上這些累贅全都扯掉,還忍不住嘟囔:
“好端端的一身衣裳,縫這麼多的布條幹嘛?”
成衣店的掌櫃雖然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了,卻也少見如此的,一時之間氣的嘴都歪了。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楊小雲也逐漸對街上這些東西好奇了起來。
偶爾遇到一些沒見過的,就詢問蘇陌。
蘇陌雖然對這些東西也同樣陌生,不過好在他畢竟來自于網路通訊發達的資訊時代,有些東西就算是沒見過,憑藉他的眼力和見識,卻也能夠猜到個七七八八。
開始的時候楊小雲還懷疑是不是蘇陌糊弄自己,上去找攤位老闆詢問,發現竟然跟蘇陌說的差不多,這才算是徹底信服。
然後看到不明白的就問蘇陌,蘇陌能夠猜出來的就說,猜不出來的就不吱聲。
兩個人在這大街上,竟然晚上了你指我猜的遊戲,這讓蘇陌大感頹唐。
倒是楊小雲一時之間興致勃勃。
她過去押鏢少有功夫能夠到街上來閒逛,鏢師們對她是又敬又怕,卻有哪一個敢不知死活的領著她去逛街?
更何況,楊小雲自認自己是蘇家的媳婦。
雖然說江湖兒女難免不拘小節,然而在這方面她卻是秉持分寸,從不跟男子距離太近。
如同今日這般和蘇陌在街上閒逛,可以說是開天闢地頭一次。
蘇陌瞥眼之間,就看到街道正中有人售賣冰糖葫蘆。
不禁眼睛一亮,讓楊小雲等著自己,就去買了兩根。
轉回頭的功夫,楊小雲竟然就不見了蹤跡。
尋摸之間,就看到她正站在幾個女子的身後,探頭探腦的往裡面看。
裡面這幾位明顯已經嫁做人婦,相攜而出,將這攤位嚴防死守,買賣的東西似乎不能讓旁人多瞧。
楊小雲翹腳觀望,她們卻是沒有發現。
正在此時,蘇陌過來:“給,你看什麼呢?”
楊小雲隨手接過了冰糖葫蘆,吃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不錯啊,跟落霞城的又有不同。嗯,也沒什麼,就是看她們圍的死死的,有些好奇。結果,不過是在買一些木頭而已,也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木頭……”
蘇陌一愣,回頭看了一眼之後,頓時哭笑不得,拉著楊小雲轉身就走。
楊小雲不明其意,再回頭,就見到其中一個女子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話,回過身來已經做好了兩手掐腰,破口駡街的準備。
結果一句話沒說出口,蘇陌和楊小雲已經逃之夭夭,頓時將那滿肚子的話盡數咽回了肚子裡,不禁好生煩悶。
一直跑出了一條街之後,楊小雲這才忍不住問道:“幹嘛這麼著急?她們買的東西,難道另有玄妙?可是怎麼看,都是一些黑乎乎的木棍罷了,許是給家中灶爐添柴?就是看上去不太好燒。”
蘇陌看她滿臉不諳世事,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腦門上輕輕的敲了一下。
楊小雲吃痛,頓時有些委屈的看著蘇陌,不知道自己又咋了,忍不住撇了撇嘴:
“小陌,你現在武功高強了啊,果然是看不上我這個弱女子了是吧,動輒欺辱我,吼我,現如今竟然還敢打我……”
“誰讓你笨呼呼的?”
蘇陌無奈:“那東西……不是木棍,是鹿茸,嗯,算了,不提也罷。”
“鹿茸啊,原來如此。”
楊小雲連連點頭:“她們是買鹿茸入藥的嗎?不過那鹿茸看上去品相並不算太好,而且造型還頗為奇特,果然不是拿來生火的。”
“嗯……對,就是這麼回事。”
蘇陌大大的松了口氣,心中卻是半晌無語,這鬼地方果然是賣什麼的都有啊。
這些女人竟然當街就買,也算是膽量極大,算是沾染了北地之人的豪放性格吧。
這一日餘下來的時間,蘇陌都在拉著楊小雲整個五方集的亂逛。
東西卻沒有多買,就是給福伯買了一件狼皮襖子,這會季節眼瞅著就要入冬了,正該合用。
蘇陌倒是先給楊易之也帶點東西回去,不過楊小雲卻擺了擺手:“鐵血鏢局裡什麼都有,而且,就算是給他買了,他也不會領情的。”
蘇陌想了一下,卻搖了搖頭:“領不領情是他的事情,買不買是你我的心意,不能一概而論。”
楊小雲微微沉默,也就由著蘇陌了。
最後兩個人在街上挑挑揀揀的,買了一塊北地特產玄冰玉打造的玉佩。
透徹明亮,水色極好,是楊小雲親自挑選出來的,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將東西用錦盒裝好,天色卻也逐漸黯淡了下來。
兩個人相攜回到了棧,鏢局和護衛隊的人也差不多都回來了,看到蘇陌和楊小雲之後,都站了起來問好。
蘇陌掃了他們一眼,眉頭輕輕一揚:“劉首領呢?”
說話之間,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房間,不過房間裡靜悄悄的,憑藉蘇陌的耳力自然知道這人沒有在房間裡睡覺。
護衛隊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你問我,我問你,最後的結果是……都沒看到這劉默身在何處。
“該不會,還在那風月之地?”
“不至於吧,一天一夜?”
“過去也沒見過劉首領有這個本事啊……”
“都是關起門來營生,你能見到個屁啊。”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這話題逐漸就有點不像話了。
這還是顧忌著鏢局隊伍裡本就有女子,再加上楊小雲還在呢,不然的話,還不一定說些什麼呢。
蘇陌的眉頭皺了起來,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
當即讓小川帶著幾個護衛隊的人走一趟,看看劉默是不是真的在那風月之地足足一天一夜。
結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川就帶著幾個人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
“總鏢頭,不對勁!”
小川飛身到了跟前:“劉首領不在那裡,甚至,我找老鴇子打聽了,昨天夜裡,劉首領也沒去過。”
“……”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其他幾個人呢?”
“我讓他們去別家再打聽一下。”
“嗯。”
蘇陌點了點頭,忽然看向了護衛隊裡的這些人。
此時此刻,這些人的臉上多數都有迷茫,也有忐忑。
雖然說這一趟跟著出來,蘇陌威望逐漸抵達巔峰,不過他們的首領仍舊是劉默。
這會劉默行蹤成迷,那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蘇陌想了一下問道:“你們的劉首領,在這五方集內,可另有熟悉的人?”
眾人面面相覷,卻是同時搖頭。
“行,那也不用著急。”
蘇陌說道:“這樣,你們再分出幾個人,去程掌櫃的那邊問一聲,看他在不在。”
“好。”
幾個人當即飛身出去行事。
此時,忽然有人低聲說道:“總鏢頭,劉首領會不會似乎去了天刀門?”
“嗯?”
蘇陌看了這人一眼:“為什麼這麼說?”
這人年歲不小,此時砸了咂嘴說道:“我先前跟著劉首領跑過兩趟這條路,那會就注意到,每次到了這五方集之後,他總是會登高遠眺,看向天刀門的方向。那眼神……總是叫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歸就是……讓人覺得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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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請
劉默和天刀門?
蘇陌眉頭微微蹙起,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程掌櫃提起天刀門的時候,劉默的神情確實是有些波動。
只不過,那會蘇陌只以為是這消息讓劉默有些震驚而已,因此並未深思。
現如今又有這護衛隊的人提了這麼一嘴。
“劉首領好像在萬鑫商號已經十年了,諸位跟他應該都不算陌生,卻不知道對此事是否有所瞭解?”
蘇陌看了一眼在場的護衛隊眾人。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有人開口說道:“蘇總鏢頭,咱們對這個,確實瞭解不多。您也知道,劉首領平日裡就沉默寡言,心思很深。咱們雖然多年與其共事,可到底尊卑有別,他也不可能對咱們展露心扉。”
餘下的人都連連點頭,哪怕蘇陌都不得不承認,劉默確實是一個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的類型。
這種人不管什麼事情,都藏在自己的心裡,輕易之間不會跟旁人提起。
眾人一時之間一籌莫展,懷疑劉默可能跟天刀門有所牽連,也不過就是一個推測而已。
並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劉默是否去了天刀門,猶未可知。
當即蘇陌只好讓人出去分開尋找,若是能夠找到那自然再好沒有。
若是找不到……
蘇陌這邊自己倒是能帶著護衛隊的人返回去。
可是將劉默一個人仍在這裡,到底不是這麼回事。
但要說為此專門去一趟天刀門,卻也師出無名,總不能說懷疑劉默跟你們天刀門之間有些牽連,所以前來要人?
“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在這棧裡再等幾天,若是他還不回來,那咱們就直接返回落霞城。”
蘇陌定下了心思。
楊小雲也是點頭:“護衛隊跟鏢局本來就並非一路,能夠在這裡等他幾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這話剛說完,棧外面又走進來了一個人,來人卻是程掌櫃。
“老劉丟了?”
程掌櫃的言簡意賅。
蘇陌站起來跟程掌櫃的見禮,落座之後,這才無奈的講劉默的事情說了一番。
程掌櫃的眉頭緊鎖,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歎了口氣說道:“終究是有這麼一天啊,我就知道,他肯定會去找天刀門的,只是,怎麼會是現在?”
蘇陌看了程掌櫃一眼:“程掌櫃的知道些什麼?”
“哎,老劉這人看似沉默寡言,難以接觸,實則心地卻是良善。
“我這一雙眼睛,看人太多,極少走眼。
“故此,也就願意跟老劉多接觸,久而久之的就算是老相識老朋友了。
“相逢難免多喝兩杯,有一次,我就把這老劉給灌醉了。
“問他為什麼沒事總是盯著天刀門……
“他酒後吐真言,跟我說了一句,他是想要上天刀門去找個人。
“這個人,跟他有仇,仇不小,卻不知道該不該報,能不能報?”
該不該報,能不能報?
蘇陌一時之間卻聽不懂了,有仇報仇,哪有什麼該不該的?
能不能報這一點倒是可以理解,去天刀門報仇哪有這麼簡單?
那可是天刀門,不是隨便個人就能夠沖過去放肆撒野的。
“程掌櫃的可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怨?”
蘇陌詢問。
“不知道。”
程掌櫃的卻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屬實是讓人難測的很,縱然是老劉喝的爛醉如泥,也絕口不提一字。說是有仇,已經是極限了。
“昨天晚上,我跟你們說關於天刀門的事情,其實主要也是跟他說的。
“天刀門萬鋒池是藏刀池,守衛森嚴,天刀門吃了這麼大的一個憋,我說出這消息就是為了讓他高興高興,免得天天愁眉苦臉的。
“卻沒想到,這人……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丟了。
“怎麼看都是跑到天刀門去了,這該不會是以為,天刀門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所以有了可趁之機吧?”
蘇陌聽完之後,也是半晌無言。
劉默這人雖然沉默寡言,不過卻絕非是不理智的人。
若是以為有人去了天刀門偷了一把刀,就能夠讓他有可趁之機,那這是小看了天刀門,也小看了劉默。
除非跟他有仇這人,是那童雲?
他思忖了一番之後,忽然問道:“程掌櫃的,可知道那無止刀童雲跟劉首領之間,有沒有什麼瓜葛?劉首領既然說天刀門跟他有仇,卻說沒說具體是天刀門的哪一個人跟他有仇?”
“這個……他沒說。”
程掌櫃的搖頭:“而且,我是個生意人,對於江湖上的這些事情,瞭解的實在是不多。”
說到這裡,程掌櫃的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抱拳,一揖到地。
蘇陌一愣,伸手將程掌櫃的攙扶起來:“程掌櫃的這是做什麼?”
“劉默他默默無聞,天刀門縱然是把他殺了,那也就殺了,全然不會顧忌。
“蘇總鏢頭,您是少年英雄,江湖上名聲響亮,縱然是天刀門也不能不將您放在眼裡……
“所以,我這裡有一個不情之請。若是劉默……這人倘若是沒有做什麼不可挽回之事,若是進了天刀門,就被人給拿住了,我,我能不能懇請蘇總鏢頭,想辦法救上一救?
“當然我也知道此請未免強人所難,只希望在蘇總鏢頭不跟天刀門交惡的前提下,倘若力所能及,還請蘇總鏢頭不吝施以援手啊。”
說完之後,又是一揖到地。
蘇陌微微搖頭,將他攙扶起來:“程掌櫃的不要這樣,劉首領這一路與我同行,也算是有了交情。輕易之間,自然不會放任不管。只是,現如今他究竟去了何處,仍舊尚未可知,未必就如同程掌櫃的所想的那樣。
“我會在這裡等他三日,三日之後若是他還沒回來,那我就再做打算。”
他沒有把話說死,滿口答應下來容易,回頭若是天刀門跟劉默之間,殺的人腦子亂飛,那還哪裡有他管的餘地?
彼此肯定是不死不休。
而若是劉默轉天就回來了,那這件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程掌櫃當即連連點頭,蘇陌能有這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鏢局和他們萬鑫商號的買賣到這就算是結束了,救人一類的著實是輪不到蘇陌的頭上。
一時之間已經是感激不盡。
送走了程掌櫃之後,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彼此眸子裡多少都有點複雜。
“這怎麼平地之中,又起了一層波瀾?”
楊小雲多少也有點無奈:“劉默這一路上循規蹈矩,唯命是從,倒是沒想到,最後竟然來了這麼一場。魏紫衣跟咱們說,這人並不簡單,這一路走來都未曾發現,這會卻是看出來了,果然是不簡單啊。”
蘇陌笑了笑:“好了,別想這許多了,其中內情咱們並不瞭解。反正天刀門跟咱們之間是沒有什麼瓜葛的,就算是真的有什麼問題,也是劉默跟他們之間的問題。
“咱們只管在這裡停留三日,三日之後,若是劉默還沒回來,那就去天刀門拜訪一下,左右已經到了五方集,上門拜訪也不算是師出無名。
“這之間倘若真的有什麼解不開的冤仇,也絕非你我能夠插手,自然是打馬歸山。
“可這會走的話,反而不是那麼回事了。”
“嗯。”
楊小雲點了點頭。
而隨著派出去的人手逐漸回來,這劉默的蹤跡仍舊是半點都沒有。
他是半夜走的,那會夜深人靜,甚至沒什麼人見到。
自然也就沒什麼消息能夠打聽。
結果,也只能等著了。
事實上……蘇陌他們也並沒有等上三天。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找上了門。
找上門的,是幾個年輕人。
面色冷漠,仿佛是誰欠了他們錢一樣,各自腰間懸刀,沉默寡言,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殺人。
天刀門弟子!
為首的是一個青年,眸光淡漠,抱拳拱手:
“天刀門風百川見過蘇總鏢頭!”
“氣,見過風兄,不知道諸位天刀門的高足來此有何貴幹?”
風百川冷聲說道:“實不相瞞,前夜有人夜探天刀門,在童師祖住處徘徊,被巡夜弟子發現之後,將其留下。從身上憑證方知,此人乃是萬鑫商號護衛隊首領劉默!”
蘇陌嘴角一抽,這孫子還真的是去了天刀門?
而且還被人給拿下了?
不是說好了此人鐧法剛猛的嗎?
這被人拿下的也太輕易了吧?
心中所想,臉上卻半點也未曾表現出來,只是故作驚訝:
“什麼?劉首領竟然是去了天刀門嗎?實不相瞞,他從前夜開始便已經不知所蹤。我等昨日尋找,也未曾發現蹤跡。卻沒想到,他倒是有潑天的膽子,竟然敢去天刀門放肆。”
風百川面色不變,只是眉目冷厲:“原來蘇總鏢頭也不知道,嗯,不知道蘇總鏢頭現如今可有時間,隨我等走一趟天刀門?”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這是什麼意思?
配合這冷厲的表情,是想要將自己拿去天刀門嚴刑拷問?
嘴角勾起,正要冷笑,就聽到風百川說道:“此人被發現之時,並未出手反抗。我等也摸不清楚此人路數,詢問究竟,更是沉默不語。不過看他對天刀門並無敵意,前往童師祖住處,也未曾有過絲毫破壞不敬之舉,似有內情不願意說。天刀門此時是多事之秋,雖然有心放人,卻又擔心他又夜探天刀門……故此,只能來此請蘇總鏢頭將此人帶回,免得再生風波。”
“……”
蘇陌一時啞然,片刻之間卻又皺起了眉頭。
童師祖……果然是無止刀童雲嗎?
劉默說自己跟天刀門的人有仇,應該就是此人。
所以,當前夜程掌櫃的說童雲失蹤,所以他才會連夜趕去天刀門,一探究竟的吧?
只不過,這人竟然未曾出手,任憑天刀門的人將其拿下。
這……這著實不像是有仇的人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而天刀門的決議也出乎了蘇陌的預料。
本以為這幫人是過來找事的,結果……這算什麼?
卻一趟天刀門將調皮搗蛋的孩子接回來?
我是幼稚園家長嗎?
蘇陌心中吐槽半晌,卻見到風百川正冷冰冰的看著自己。
一時之間,又有點惱怒,卻聽到風百川冷冰冰的問道:“敢問蘇總鏢頭,可有時間?”
“……有。”
蘇陌也只好點頭,不過卻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帶回來?”
風百川冷聲說道:“他不走。”
“……”
蘇陌一時之間都有點沒聽明白。
仔細一琢磨才回過未來。
天刀門的人拿住了這劉默之後,劉默未曾反抗,對天刀門也沒有惡意,可不管問什麼他都不說,想要將他送回五方集,他又不願意,放了吧,又擔心他會重新跑回來。
這也就是天刀門不是邪魔外道,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否則的話,直接打死也沒人知道。
結果人家不僅沒把這劉默打死,反而派人過來找蘇陌,想要讓蘇陌將這劉默給帶回去……
這已經是非常有人情味的做法了。
話已至此,蘇陌卻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只是點了點頭:“好,那就有勞諸位帶路了。”
“我隨你一起。”
楊小雲上前一步。
蘇陌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小川等人,還有護衛隊的人也想跟著去。
蘇陌卻擺了擺手:“咱們是上門領人,又不是上門挑事,去這麼多人做什麼?你們就在這等著,小川,我跟副總鏢頭不在的時候,這邊的事情你多照顧著。”
“是,總鏢頭。”
小川只好抱拳拱手應承了下來。
“風兄,請吧。”
蘇陌囑咐完了之後,對風百川伸臂做引。
風百川伸出手臂:“請。”
出門之後,卻並沒有馬,一行人竟然是從天刀門跑過來的。
蘇陌跟楊小雲見狀也不好意思騎馬,當即一行人從這五方集出發,施展輕功一路往北,奔赴天刀門。
路上,天刀門的弟子,從風百川往下,是一個賽一個的沉默寡言。
仿佛剎那之間化身出了好幾個劉默一般,不過跟劉默相比,這幫人卻又多了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味道。
而這狂奔一日,蘇陌卻發現,這幫人其實也沒有如同他所想像的那般冷漠。
實則周圍的一切全都被他們看在眼裡。
風百川帶頭,身後的師弟哪一個內力若是不濟,他都會冷冰冰的提議休息一會。
休息的時間也不會太久,內力恢復差不多了之後,他就會重新提議提議繼續。
同時偶爾還觀察蘇陌跟楊小雲,見他們並沒有吃力之色之後,也就不在多看。
眾人從清晨出發,轉眼之間,天色已近黃昏。
這一路奔行到了這裡,天門山已經就在眼前。
風百川重新提議休息,眾人便在樹林之中稍坐。
蘇陌從懷中拿出水囊,卻是眉頭一皺,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對楊小雲說道:
“早上出門走的太急。”
楊小雲搖了搖頭:“算了,我也不渴。”
正說著呢,就見到風百川忽然站了起來,便如同是一把驟然出鞘的刀。
冷漠的眸子在自己的師弟們身上一一掃過之後,這才來到了蘇陌和楊小雲的身邊,一言不發的拿出了一個水囊遞了過來。
“……”
蘇陌吶吶接過:“多謝……”
“你們是人,應該的。”
說完之後,轉身要走,可是剛走出一步,又回頭冷冷的看向了蘇陌:“我沒用過,裡面沒毒。”
“……”
蘇陌感覺跟這天刀門的人打交道,還真的是挺有趣的。
每每出人意表,讓人意想不到。
他先喝了一口之後,這才將水囊遞給了楊小雲,正琢磨著跟風百川說點什麼來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
卻忽然眉頭一皺,看向了樹林深處。
楊小雲見此,頓時凝神。
風百川等人尚且一無所知,但是片刻之間也有所察覺。
紛紛起身抬頭看向了蘇陌眸光投去之處。
驟然之間就見到一人破空而至,卻是倒著飛了過來,眼看就要落地,風百川忽然輕喝一聲:
“救人!”
話音落下,幾個天刀門弟子暫態而動,兩個飛身而起,運行之間,竟然隱隱有刀鋒出鞘的聲音蔓延。
一左一右將那倒飛之人接在掌中。
餘下的人則跟風百川一起,站在了那人的跟前,留神出手之人。
抬眼之間,一個黑衣人逐漸顯現出身影。
眸光在天刀門這一行人的身上一一掃過,搖了搖頭:“你這人乖乖被殺不就好了嗎?為何總喜歡牽連旁人?先前那個我是惹不起,現在……無非就是殺一個和殺一群的區別而已……”
話剛說到這裡,忽然他瞳孔猛然收縮。
卻是眸光轉動之間,看到了蘇陌。
當即卻是想都不想,身形幻影分光,眨眼之間就已經去的遠了。
天刀門這些人本來已經做好準備,只等著刀光出鞘就跟人廝殺。
卻沒想到,這人說話這麼狠,做事竟然這麼慫。
一句話沒說,竟然跑了。
一時之間,就算是天刀門這幫冷冰冰的刀子,也是相顧迷茫,都有些不知所措。
唯有風百川明白了什麼,轉回頭來看向了蘇陌,面容冷冷,眸光微驚,這似乎是他能夠做出情緒反應的極限。
蘇陌微微搖頭,表示自己其實什麼都沒幹。
無非是坐在這裡,看了對方一眼而已……
他要跑,關我啥事?
卻聽到那天刀門的人喊了一聲:“師兄你看,是他!”
那天刀門弟子說的是被他們救下來的那人。
蘇陌瞅了一眼,沒有意外,是季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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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闖山
黑衣人自然便是十幾天前,樹林之內,截殺季飛揚的那個黑衣人。
被追殺,卻又一次被人救下來的,自然就是季飛揚了。
蘇陌倒是頗為感慨,這幫人殺一個人,或者躲避一場追殺,當真是用盡全力,而且無比執著啊。
正想著呢,就聽到風百川冷漠的說道:
“正好帶著他,一起回天刀門。”
“是。”
幾個師弟答應了一聲,卻還是從懷中拿出了傷藥要給季飛揚敷上。
卻見到季飛揚驟然一個挺身,飛身而起,腳尖在樹身之上一點,就要離去。
“留下!”
嗡的一聲,有刀光破空而出,季飛揚若是繼續向前,難免被這刀氣加身,當即只能在半空之中驟然扭轉身體。
有言道,力從地起,人在半空之中想要轉折,沒有了大地作為依仗,就極難做到了。
然而季飛揚所學的飛流三千刃,卻正是一門橫行半空之中的刀法。
驟然一轉,有刀光宣洩而出,旋轉成輪,就聽到嘩啦啦啦啦……
一層層刀刃,密密麻麻,接連不休的出現在了半空之中,飛流而下,不能說有三千刃,卻也起碼有數十道刀光。
刀光層疊不窮,直劈風百川。
楊小雲冷眼旁觀至此,倒是輕‘咦’了一聲。
不過不等蘇陌開口詢問,風百川的刀便已經迎上了這飛流而下的數十鋒芒。
一剎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虛空之中,火星四濺。
到了此時,蘇陌方才看向了楊小雲:“怎麼了?”
楊小雲臉色古怪的說道:“這季飛揚的刀法,竟然不俗。天門飛刀季萬里的名頭不小,但是他兒子卻隱隱有落鳳城第二蘇陌之稱……”
“你別亂說,我跟這季飛揚從未見過面。”
“這就對了。”
楊小雲笑著說道:“我過去卻是未曾想到這一節……”
“哪一節?”
“你少時荒唐,留戀花叢,這季飛揚若當真如你一般,你們自然應該早就見過,何至於從未見面?
“由此可見,你流連花叢是真,季飛揚卻是假的。
“他是故意韜光養晦,暗中磨礪武功,否則的話,何至於有這麼一身驚人的功夫。”
蘇陌輕輕點頭:“不過,他這功夫跟小雲姐一比,仍舊遜色多矣……”
楊小雲哼了一聲,並未多言,不過微微揚起的嘴角,卻說明蘇陌的話顯然極為受用。
兩個人閒談之間,面前的兩個人已經分出了勝負。
風百川是天刀門當代大師兄,一身武功遠超同濟,季飛揚雖然將這飛流三千刃練的有模有樣,然而初時以絕招拿到了先手,卻後繼乏力。
初時未曾將風百川壓下,便逐漸陷入了下風之中。
再加上,他本就有傷在身,由此兩人拆分二十餘招之後,風百川驟然一縷刀罡橫空而至,將季飛揚壓得動彈不得。
手中單刀逐漸扭曲,敗下陣來。
若非是風百川手下留情,當場將其劈成兩半,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風百川只是挑去他手中單刀,緊跟著進步上前,在他的身上接連點了數下,制住了此人的穴道。
季飛揚受制於人,卻仍舊怒吼:
“天刀門的狗賊,有本事將老子殺了!”
風百川面色冷漠:“尊駕所用的這刀法,似乎是落霞城天門鏢局的飛流三千刃?你是天門鏢局總鏢頭季萬里的什麼人?”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都有點無言。
搞了半天,風百川打了一場,卻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跟什麼人在交手。
“哈哈哈哈,狗賊,何必裝模作樣?老子便是季飛揚,季萬里便是我爹!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完之後,仰著脖子一副至死不屈的模樣。
風百川沉默了一下,淡漠說道:“原來是季總鏢頭的兒子,我門中有師叔率領師弟前往落鳳盟尋你,沒想到你竟然到了此處。只是,季少總鏢頭既然來了天刀門,何至於鬼鬼祟祟,夜探童師祖住處?”
“哼!你這是想要套我的話嗎?未免小看了季某!”
季飛揚冷冷一笑,索性閉上了嘴巴。
風百川神色仍舊冷淡,眸子裡也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只是略微沉默,然後說道:“既然遇到了,那就請季少總鏢頭隨我們去天刀門坐坐吧,咱們也正好有事想要請教季少總鏢頭。”
“哈哈哈哈!”
季飛揚聞言卻是仰天狂笑:“有事請教?好,好一個天刀門,以為季某會怕了你們嗎?儘管放馬過來,季某皺一下眉頭,便不算是英雄好漢!”
“……”
風百川想了一下:“好。”
然後讓自己的師弟看著他,轉而問蘇陌和楊小雲:“二位可休息的差不多了?”
“嗯,隨時可以啟程。”
蘇陌笑著點頭。
季飛揚聞言,這才注意到了蘇陌和楊小雲,頓時一愣:“蘇總鏢頭,楊少總鏢頭,怎麼是你們?你們莫不是被這天刀門的惡賊給誆騙了?天刀門絕非善地,兩位最好儘快脫身。”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都看向了季飛揚。
風百川冷冷淡淡:“季少總鏢頭,何出此言?”
“哼,你們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知道!蘇總鏢頭,千萬不要相信這天刀門人所說的話,他們所言所行,極有可能都是假的。”
季飛揚似乎是念著道左之間,蘇陌給了他一瓶療傷丹藥的恩情,這會卻是有些焦急的想要讓蘇陌趕緊離開。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了一眼,感覺這天刀門和季飛揚之間,必然是有一方面有話沒有說明白。
他們當局者迷,蘇陌和楊小雲卻是旁觀者清。
季飛揚這仇恨是真情實意,然而天刀門這邊對他卻沒有絲毫殺心。
微微沉吟之後,蘇陌忽然看向了風百川:“風兄,蘇某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能否跟風兄請教?”
“可以。”
風百川靜靜開口,風輕雲淡之間,自有一股子遺世而獨立的風度。
當然,蘇陌這會對這人已經多少有些瞭解,也沒有在意,只是問道:“貴門派人去落霞城尋季少總鏢頭是為了什麼?”
“……”
風百川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實不相瞞,本門童師祖失蹤,而在他失蹤之前,曾經有人去天刀門送了一單鏢,指名接鏢之人,便是童師祖。
“而接了這一單鏢之後,童師祖就仿佛是變了個人,竟然開始焦躁……易怒……”
蘇陌和楊小雲都是一愣。
天刀門武功,因為其本身獨特心法的關係,導致每一個人都是冷冰冰的。
便如同現如今的風百川,以及他的這些師弟們。
據說,這門武功修行的越是高深,人性情緒方面就越是淡薄,便如同是將一個人,練成了一把刀。
而其真意,取的卻是道家天人合一的理念,只是將其改成了人刀合一。
只不過這個境界,除了其創派祖師之外,並沒有人能夠達到。
但是毫無疑問,越是修行他們門中的武功,感情就越是淡漠。
無止刀童雲作為天刀門之中輩分極高的一位,一身武功自然已經臻至化境,情緒更是盡數磨平。
怎麼會出現,焦躁,易怒這一類的情況?
“而在這之後,童師祖失蹤……此事自然是驚動了天刀門上下,分別派人尋找,卻最終一無所獲。
“斟酌再三,師傅師叔師伯他們覺得,問題仍舊是出在了那一單鏢上。
“至於送這一單鏢的人……正是天門鏢局總鏢頭,季萬里。”
風百川說到這裡,眸光沒有什麼感情的掃了一眼季飛揚。
季飛揚頓時怒目而視:“你這是什麼眼神?”
風百川嘴唇囁嚅,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說道:“故此,門中長輩開始猶豫,是否要去天刀門尋找季萬里尋個究竟……只是,我們也知道,鏢局買賣營生,有自己的規矩。尤其是季總鏢頭這一單鏢實則是一趟暗鏢。
“所護送之物究竟是什麼,除了他跟童師祖之外,便只有托鏢之人知道。
“若是我等前往探尋究竟,無疑是讓季總鏢頭打破自己的規矩,至此,門中長輩,多有猶豫不決。”
季飛揚聽的連連跺腳:“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荒謬絕倫!荒謬絕倫!天刀門人森冷無情,以自身為刀,視天地萬物為豬狗,行事之時,什麼時候考慮過旁人的所思所想?”
風百川冷冷的看了季飛揚一眼:“季少總鏢頭錯了,我等以自身為刀,卻從未將天地萬物視為豬狗。”
季飛揚還要再說,蘇陌卻擺了擺手:“之後呢?”
“之後……”
風百川說道:“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天門鏢局總鏢頭季萬里,橫死家中。並且似乎跟這一單鏢有關係……門中長輩這才定下了決策,若當真與此事有關,那這一單鏢最初便是沖著天刀門而來,累了季總鏢頭已經是不該,總不能季少總鏢頭也發生意外。故此,派人前往落霞城尋季少總鏢頭。
“此舉除了抱拳季少總鏢頭之外,也想要詢問季少總鏢頭對此事知道多少,說不得能夠借此尋到什麼線索,找到童師祖。
“卻沒想到,季少總鏢頭竟然到了天刀門,前日夜中暗中查探童師祖住所,被門中弟子察覺到之後,卻是遠遁千里。
“也是我們眼拙,竟然沒能認出來季少總鏢頭的身份。”
一番話說到這裡,風百川仍舊是冷森森的,仿佛隨手都會拔刀殺人。
蘇陌則揚了揚眉頭,看了一眼季飛揚:“少總鏢頭,風兄所言,你如何看法?”
“一派胡言!”
季飛揚似乎已經氣的快要喘不過來氣了,他惡狠狠地看著風百川等天刀門弟子:“我爹……我爹便是死在了你們這些天刀門惡賊的手中!”
“何出此言?”
風百川眸光冷厲的看向了季飛揚。
“我爹……雖然對外宣稱,是被人用掌力打死,實則,是死在了你們天刀門絕學七情不死刀之下!”
“七情不死刀……哪一情?”
“驚!”
季飛揚怒道:“無思則無悲,無恐則無驚,先父所中的,便是七情不死刀之中的一擊神不驚!”
七情不死刀,其實跟‘不死’兩個字全然沒有關係,實則是‘不思’。
無思無量,出刀自然無悔。
其中便有七字要訣,分別是喜、怒、憂、思、悲、恐、驚,對應七式刀訣,七種情緒,奧妙萬千,直指人心。
確實是天刀門中的不傳絕學。
而之所以將‘不思’改成‘不死’,主要是因為,七情不思刀,聽上去有點不思進取。
和刀法之中的銳意剛猛,勇猛精進,顯然背道而馳。
故此,將不思改為不死,果然立意為之一變,盡掃頹唐。
“神不驚?當真是神不驚?”
風百川的與其固然是帶著疑問,然而臉上仍舊是那副冰冷,似乎萬物都不被他放在眼裡一樣。
“神不驚這樣的刀法,難道天上地下,還會有人能夠冒充的嗎?”
季飛揚勃然大怒。
風百川卻陷入了沉默之中。
季飛揚卻冷笑一聲:“你如今何苦惺惺作態?派人去落霞城尋我,恐怕也是你們天刀門的絕戶之計吧?我暗中前往天刀門調查詳情,你們卻不知道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竟然暗中派人截殺我……”
“你是說那黑衣人是天刀門的人?”
季飛揚又揚了揚眉。
“正是!”
季飛揚一字一頓:“他所用的武功,正是你們天刀門的絕學!!”
風百川一口氣聽到這裡,總算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氣,對蘇陌說道:“蘇總鏢頭,我們快點走吧。天刀門恐怕要出變故,你將你的朋友領走了之後,儘量遠離是非。”
“……好。”
蘇陌輕輕點了點頭,這一趟的是非他確實是沒打算捲入。
而天刀門屹立江湖數百年,自然也不需要他一個外人在這功夫裡如何幫忙了。
左右這一趟不過是來接走劉默那個夯貨,其他的事情,也就當成熱鬧聽聽就是。
只是關於這兩個人的說法,心中卻也難免揣測。
大概整理了一下,這一件事情的始末。
便是有人以言語相激,讓天門鏢局季萬里接了一趟暗鏢。
這鏢是什麼,卻是神秘至極。
除了季萬里之外,恐怕只有失蹤的童雲才知曉其中內情。
季萬里將這鏢送到之後,回家就被人殺了滅口。
童雲接了這鏢之後,就心緒大亂,最終更是不知所蹤。
此後,又發生了天刀門內,萬鋒池夤夜之間被人闖入,搶走了懸月刀的事情。
為此天刀門不惜封禁五方集以及天刀門方圓地界,尋找線索。
而季飛揚顯然也知道一些內情,所以才會找上天刀門,尋找他父親死去的真相。
但是路上卻又被一個黑衣人三番兩次的截殺。
這個黑衣人所用的,卻還是天刀門的武功。
蘇陌在心中盤旋了一下思緒,覺得,要麼是這童雲有問題。
要麼就是天刀門內有內鬼。
只不過,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卻不太清楚了。
他這邊思量之間,風百川則是輕輕點頭,也不再多說,讓師弟們帶著季飛揚,眾人展開身法,再一次朝著天刀門奔赴。
這地方距離天刀門看似不遠,然而望山跑死馬,最終抵達天門山,仍舊是用了一個多時辰。
順著山路蜿蜒而上,眼前這天門山,便當真如同是一扇天門一般拔高聳立。
只是剛行到半山腰,忽然有幾個天刀門弟子從斜刺裡搶出,攔在了眾人的跟前。
但看清楚了風百川之後,頓時拱手抱拳:“大師兄。”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風百川面色冷漠:“有朋友上山,不好好迎接,何故如此無禮?”
“大師兄,前面有強人上山挑戰,師傅師叔讓咱們小心戒備。”
他說到這裡,小心翼翼的看了蘇陌一眼,顯然方才是將蘇陌等人當成了闖山的同夥。
風百川倒是一愣:“有人闖山?如今何在?”
“無鋒殿!”
那人說完之後,風百川跟蘇陌告罪一聲:“蘇總鏢頭慢慢上山就是,門內有所變故,我先行一步。”
身後那幾個人則帶著季飛揚跟在了身後。
蘇陌跟楊小雲相顧無言。
天刀門這不出事則以,怎麼一出事是一件跟著一件?
兩個人跟那幾個天刀門弟子見了禮,當即越過了他們繼續往天刀門走去。
一路拾階而上,越過了天刀門的大門,不過片刻,就已經進入了這盤踞東荒以北的龐大門派。
抬眼所見,赫然是一片寬闊的演武場,再往前,則坐落著一棟恢弘建築。
懸掛匾額,上書三個大字:無鋒殿!
說是無鋒殿,這三個字看上去也確實是無甚鋒芒,可仔細看,卻會發現,並非是沒有鋒芒,而是鋒芒暗藏,不形於外。
“有意思,與其說是無鋒殿,不如說是藏鋒殿!”
蘇陌讚歎了一聲,僅僅只是這三個字,就可以稍微暢想一番,昔年寫這字的人,一身刀法到了何等境地。
順勢再往前看,就見到殿內正有人交手。
其中一個正是提前他們一步進入了無鋒殿的風百川。
而在他的對面,卻是一個精壯的漢子。
這人看上去平平無奇,面容身形都沒有特別之處,看上去還帶著三分憨厚老實。
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此時施展武功,飛身騰挪之間,盡顯鋒芒。
更有絲絲寒意從此人周身發散而出,淩厲非常。
“這就是闖入天刀門中的人?”
蘇陌看了此人一眼,眉頭微微揚起:“這人的武功路數果然大異尋常,不是西南一地的風格。”
楊小雲點了點頭:“一招一式狠辣歹毒,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可以說……半點風度也無。”
蘇陌眸光一掃之間,卻忽然笑了起來:“看那邊……”
他示意楊小雲去看,就見到無鋒殿一側,多數都是冷冰冰的天刀門弟子。
或者是天刀門之中更加冷冰冰的長輩。
這其中唯獨兩個人特立獨行,一個是看誰都不服氣,看誰都像惡人的季飛揚。
另外一個,就是沉默寡言,滿臉沉著的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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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挑戰
劉默明顯沒有受到過什麼虐待。
站在那裡,正盯著場中的比鬥,看的還頗為專注。
兩杆紫金凹面鐧還在身後背著,武器都被沒有卸掉。
蘇陌撇了撇嘴,對楊小雲說道:“這人似乎全然沒有被天刀門拿下的自覺。”
“誰說不是?咱們在五方集找的天翻地覆,他可好……”
楊小雲也是連連搖頭。
兩個趁著旁人都將目光放在場中之際,悄然踏過無鋒殿的高門檻,來到了殿內湊到了劉默的身邊。
劉默正自專注觀看,忽然就感覺身邊多了兩個人,一扭頭頓時大吃一驚。
“你們……”
“劉首領倒是好興致啊。”
蘇陌似笑非笑:“咱們弟兄都以為你偷偷摸摸去喝花酒了,不帶上咱們已經是不厚道了。卻沒想到,劉首領雅興之高,遠遠超出預料,竟然是跑到了天刀門看戲。”
“蘇總鏢頭……”
劉默頓時滿臉歉疚:“實在是抱歉,此事之後,劉某定當給個交代。”
“嗯。”
蘇陌也知道這會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只是看著場中,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
劉默低聲說道:“這人叫傅寒淵,來自北方苦寒之地,據說於北地已經戰無可戰,這才南下準備進入東荒,挑戰天下高手,這第一站就到了天刀門。”
“北地?”
蘇陌和楊小雲同時心頭一動,想到的卻是北川。
不過北地和北川卻又有不同。
北川是天下的北川,東荒北川南海西州為天地四方之地。
至於這北地……其實只是東荒的北地。
因為接壤萬里冰川,故此其寒驚人。
北地之人身處險惡,與天搏命,性格豪邁,可一旦動手,卻是真個狠辣。
這倒是不怪這傅寒淵出手之間,全然沒有風度了。
不是他們沒有風度,而是他們容不得有這樣的風度。
“正是。”
劉默低聲說道:“這傅寒淵上門挑戰,整個天刀門都被驚動了。自掌門南宮羽以下,天刀門中各個高手此時就算沒有盡數在列,也算是十之七八。不過這會話還沒說完呢,這天刀門大弟子風百川就回來了,雙方一言不合之間,直接動起了手。”
蘇陌微微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風百川要遭。”
風百川武功雖然不錯,然而這北地來的傅寒淵,自然不是尋常人物。
先前出手多是以試探為主,似乎是真的想要仔細看看天刀門的武學。
故此是‘拉’著打,雙方交手節奏盡在傅寒淵掌控之中。
但凡他覺得該看的東西已經看完了,風百川怕是得當場就敗下陣來。
果然,蘇陌這話音剛落,就聽到風百川悶哼一聲,卻是被傅寒淵破開了刀鋒,在胸口上印了一掌。
他踉蹌後退了兩步,面上浮現出了一抹慘白之色,吐氣之間竟然隱隱有一股寒氣。
“承讓了。”
傅寒淵拱手一笑:“天刀門大弟子,倒是有著一身不錯的武功。”
風百川面色冰冷,那如同刀劍一般的眉頭都未曾動彈一下,只是回頭看向了天刀門諸位在座的長輩。
卻見到一人豁然站起,面容之上冷若冰霜,抬腳之間,就已經到了風百川的跟前。
楊小雲心頭一緊,低聲說道:“天刀門難道還有弟子比武失敗,就得當場受到懲處的規矩嗎?”
蘇陌嘴角一抽,感覺不是這麼回事。
但是卻又拿捏不准,主要是這天刀門的人,一個個的表情,都好像要隨時殺人一樣,誰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果然,就見到這人伸手拿起了風百川的手腕,一抖手讓其轉了個圈,緊跟著探掌按在了他的後心之上。
內力運轉之間,一股股白氣從風百川的口中吐出,咫尺方圓之內,地面之上竟然結了一層冷霜。
這一口氣吐出來之後,風百川又深吸了口氣,臉色這才勉強恢復了正常。
傅寒淵瞳孔一縮:“好,果然不愧是天刀門高手,竟然能夠驅逐我的天霜真氣。”
“天霜真氣。”
卻聽到那給風百川驅除寒氣之人冷冷開口,伸手將風百川攔在了自己的身後這才說道:“好了不起,風梓恒領教了。”
“師叔。”風百川輕聲開口。
風梓恒擺了擺手,讓他不用多說。
“嘿,原來是莫問刀風梓恒!”
傅寒淵眼角一抽,冷笑一聲:“我這區區的天霜真氣,算不得如何了不起,否則的話,何至於四處挑戰印證所學?天刀門乃是西南一地首屈一指的門派,在這幫派林立的武林之中,姑且也算是獨樹一幟。門中武功,多有出彩之處,傅寒淵不才,今日闖山,不為其他,只為了見識一下天刀門的神功絕學!”
“傅寒淵……”
風梓恒輕聲咀嚼了一下這三個字,回頭與其他幾位天刀門中的諸位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才輕聲開口:“沒聽說過。”
“哈哈哈,好一個天刀門,今日便讓你聽說聽說!”
傅寒淵聞言怒極而笑,原本要說的話霎時間全都咽了回去,一步之間就已經到了風梓恒的面前,舉手就打。
風梓恒也不在多言,就聽到嗆啷啷一聲,單刀出鞘,迎面而斬!
霎時間鋒芒傾落。
傅寒淵嘴角帶笑身形驟然一轉,以一種極為古怪的姿勢,硬生生從這刀芒之下欺身而至。
雙手擒拿,取風梓恒中三路。
然而天刀門這位莫問刀風梓恒卻也不是尋常人物,信手拈來,都是高妙的招式。
此時此刻眼看回防不及,索性刀柄就勢往前一送,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兩人已經是硬對了一擊。
不過這卻只是一個開始。
傅寒淵近身短打的功夫,遠遠超出了預料,一身內力也非同尋常。
手爪無功而返之後,就翻身肘擊,連抓帶打,不想給風梓恒施展刀法的機會。
而那莫問刀風梓恒,一把單刀縱然無法將刀意盡數凝聚斬落,可於這方寸之間卻也寸步不讓。
一時之間兩個人站立不動,雙手卻上下翻飛,往復來回,攻守不休。
層層罡氣和寒氣激飛而起,四散飄零。
蘇陌和楊小雲這會也是凝神觀看,看風梓恒的刀法,看傅寒淵指掌之間的功夫。
只是看著看著,蘇陌的表情不禁古怪。
楊小雲也是忍不住開口:
“這傅寒淵出手,竟然如此隨心所欲?”
說他隨心所欲,並非是說他信手拈來都是絕招。
而是他出手隨性,想到了什麼就出什麼招。
雖然往往出人意表,以至於讓人覺得驚險連連。
可其中卻也難免會出現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可笑手段,某一掌出手,本應該巧妙難防,卻偏偏是迎著那天刀門高手的刀刃而去,但凡落實,半個手掌當場就得沒。
這一類昏招從來不少,可是此人應變之快,卻又出人預料至極。
以至於讓人懷疑,他這昏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否是行有餘力,故意如此,拿人逗悶子?
然而不論如何,這莫問刀風梓恒卻是冷靜如同磐石,任你狂風暴雨,我自一把單刀應對八方。
“他不是風梓恒的對手。”
蘇陌看到這裡,卻是搖了搖頭:
“他一身武功雖然厲害,內功也是雄渾,天霜真氣出人意料,神效非凡。但是……他根基不穩,交手經驗似乎極為……淺薄,這人當真是挑戰了北地各路高手?”
這疑問發出,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而隨著他話音落下,果然不過片刻之間,最初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的風梓恒就逐漸穩住身形。
倏然,單刀一起,鋒芒乍現。
卻見那風梓恒的眸子裡剎那間宛如一對透亮的玉石,倒映塵世一切,卻又點滴不沾。
不喜,不怒,無憂,無思!
無思則無悲,無恐則不驚!
七情不死刀!
驟然一斬斜斜落下,這一斬似乎斬的不是人,而是這世上的七情六欲。
霎時間,傅寒淵只覺得自己眸中的一切全都被這一把刀所取代,思慮逐漸空乏,行動剎那遲緩,無悲喜之煩惱,無憂思之苦悶,甚至險些忘了如今身在何處,所作何事,為何來此?
為何來此!?
這四個字浮現在腦海之中的剎那,傅寒淵眸子裡忽然閃過了一抹精芒。
驟然探出一指!
“嗯?”
此指一出,蘇陌瞳孔之中頓時閃過了一抹詫異之色:“怎會如此?”
七情不死刀是天刀門絕學,是天下間少有的刀法。
此時此刻,風梓恒所施展的這一刀,不能說已經是天刀門絕顛,卻也絕非尋常。
這一刀的破綻已經只剩下了一處,並且遮掩在了鋒芒之下。
然而傅寒淵的這一指,卻是硬生生的從鋒芒之下行險,以無厚入有間,間不容髮之際點出。
所用手段之高妙,不僅僅出乎了蘇陌的預料,更是出乎了風梓恒的預料之外。
嗡!!!!
刀光,指風,卻聽到嗡鳴一震,緊跟著就是嘩啦啦的聲音響起,莫問刀風梓恒手中的單刀竟然已經飛了出去。
這一剎那,縱然他修煉的是無情無欲的天刀門心訣,臉上也不禁顯現出了迷茫之色。
這一刀的破綻,他怎麼會知道?
每個人修行武功,根據資質悟性不同,故此修煉出來的武功,也會有所不同。
然而他所修行的七情不死刀,破綻已經極少,這唯一的一處破綻,卻是秘而不宣,向來不為人所知。
唯一知道這破綻的,實則只有一個人……
思量至此,這裹挾著天霜真氣的一根指頭已經到了跟前。
無鋒殿內,所有目睹這一幕的天刀門中人,眉頭都是微微一蹙,有人已經伸手按刀。
可是,到了這會功夫,縱然是出手也已經來不及了。
眾人心思落處,眼看著這一指就要落下,卻見到一股淩冽刀芒忽然破風而至。
傅寒淵臉色一變,腳步一轉之間,放棄了這一指。
否則的話,他縱然是能夠點死對面的對手,也難免被這淩冽到了誇張的刀芒斬斷手臂。
卻見到那刀芒竟然從兩人中間飛掠而過,嘩啦一聲,飛出大殿之外,在山門屋簷之上留下了一抹裂痕,餘勢仍未止歇,直奔天日而去,最終渺渺無痕。
蘇陌跟楊小雲同時看向了無鋒殿內上首。
出手之人,正是南宮羽!!
此人年約六旬,鬚髮皆白,雙眼半睜半閉,發出了這驚人的刀芒之後,也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刀鋒何時出鞘,何時歸鞘,都沒有人注意到。
“南宮掌門竟然出手了?”
傅寒淵臉色隱隱有些驚愕,然而卻忽然哈哈一笑:“何等榮幸,竟然能夠讓南宮掌門親自出手,卻不知道,我剛才這一戰,算是贏了嗎?”
此言一出,滿場沉寂。
這一群向來情緒不會外露的天刀門人,這會有的皺眉,有的輕輕搖頭,有的低頭不語。
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極難得的情緒展現了。
蘇陌和楊小雲也是對視了一眼。
眸子裡都覺得有些意外。
這位南宮老掌門,據說自從五年前開始,就已經自封刀意,自此不在隨意出刀。
而之所以如此,便是養刀意,想要修行天刀門最高心法天地無雙刀。
實則不僅僅是南宮羽,歷代以來,天刀門掌門登臨絕顛之後,都會選擇封刀不出,蘊養刀意衝擊天地無雙刀。
想要借此達成人刀合一的絕高境界。
只可惜,至今為止仍舊無人成功。
不僅僅只是因為這刀意難養,更因為這境界好似鏡花水月,一場空求最終竹籃打水。
當今這位南宮羽掌門,也已經足足養了五年刀意,天地無雙刀是否有望仍未可知,卻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將這刀意盡數宣洩。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場遺憾。
不過南宮羽似乎並未在意,半開半合的眸子裡,淡漠如雪:
“尊駕武功高強,自然是贏了。”
“贏了就好。”
傅寒淵笑著說道:“聽聞南宮掌門武功蓋世,今日貿然闖入天刀門中,也是想要見識見識老掌門的實力武功。”
“我家掌門,多年未曾出手。”
“你要打的話,可以跟我們打。”
此言一出,無鋒殿內,頓時有人開口。
只不過這些話如果用急切的語氣來說,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出自他們之口,卻多少都點冷意鋒寒的味道。
還有人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合適,最後蹦出來了一句冷冰冰的:
“嗯。”
楊小雲低聲在蘇陌的耳邊說道:“你發沒發現……天刀門的人,似乎都有點怪怪的……”
蘇陌點了點頭:“確實……”
常人都說,天刀門冰冷如刀,鋒芒淩冽。
又說他們所學的武功,是讓他們從一個人,活生生的將自己磨礪成了一把刀,故此性子冷冽至極。
過去蘇陌和楊小雲道聼塗説,卻也未曾如何在意。
但是這一趟接觸下來,卻發現,這幫人說話做事,確實是冷言冷語,然而這性子……恐怕未必就真的是冷的。
便如同風百川這種,說話雖然冷冰冰的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然而休息的時候,見到蘇陌和楊小雲沒了飲水,會將水囊送過來,還提醒說自己沒用過,裡面沒毒……固然是多此一舉,卻也看得出來,是在心中思量良久,否則的話斷然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
再看現如今天刀門掌門南宮羽。
為了救助門中之人,不惜放棄五年自封養就的刀意。
這份決意,在那千鈞一髮的功夫,更顯珍貴。
畢竟只要稍微猶豫,先前那莫問刀風梓恒就已經慘死當場,到時候這五年封存的刀意自然也就保住了。
這剎那之間的思量,由此也更見難得。
凡此種種,都讓蘇陌和楊小雲對這天刀門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受。
卻聽到劉默此時低聲開口:
“天刀門的人,因為一個個都冷著臉,故此難免讓人誤會,實則……這幫人卻是外冷內熱。”
“外冷內熱?”
蘇陌仔細想了想,覺得確實是有道理的。
只不過這冷的著實有些過分,故此,內熱就讓人難以察覺了。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隱隱拔高:
“傅寒淵,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我七情不死刀破綻的?”
說話之人,自然就是先前出手的那位天刀門高手,莫問刀,風梓恒!
卻見到此時已經是眉頭緊鎖,似乎有某種東西正要壓抑不住,即將衝破束縛一般。
南宮羽看了他一眼,口中輕喝一聲:
“住!”
一字落,便如同是洪鐘大呂,驟然頂門而擊,風梓恒周身一震之下,周身之間那一股隱隱收束不住的感覺,這才逐漸歸攏。
半晌之後,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南宮羽鄭重一禮。
這才回頭看向了傅寒淵:“風梓恒雖然是無能之輩,然而自問,七情不死刀已經修到了歷代以來諸位前輩少有人能夠達到的境界。唯有一處破綻,普天之下,除我之外,卻是少有人知。
“尊駕方才交手之間,已經被鋒芒所攝,何以突然出手,竟然不偏不倚的正中這破綻而來?”
“怎麼?”
傅寒淵冷笑一聲:“天刀門的刀法,便只有你們打人,沒有旁人打你們的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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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情面
比武交手,自然是有來有往。
向來沒有只准我打人,不准旁人還擊的道理。
只不過風梓恒這話卻也沒錯,方才那一刀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傅寒淵本應該已經無力回天,卻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有了這神來一筆,不僅僅將風梓恒的破綻摸的一清二楚,出手時機更是恰到好處,不差分毫。
確實是大有蹊蹺之感。
“哈哈哈哈!”
傅寒淵一言落下,頓時有人哈哈大笑。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那季飛揚。
他實則已經看到了好久,到了此時總算是兜不住心中歡喜,笑出聲來。
南宮羽看了季飛揚一眼,並未理會,其他人也只是在他的身上掃了一眼之後,重新回到了殿內傅寒淵的身上。
這讓季飛揚頓時感覺老大沒趣,若是這幫天刀門的人對他惡語相向,亦或者打他罵他,他都會覺得痛快,偏偏這種將其無視的做法,著實是讓他渾身都難受的要命。
此時風梓恒則輕輕搖頭:“你沒有那個本事。”
“我有沒有這個本事,方才還沒體會到嗎?”
他說到這裡,忽然看了一眼在場天刀門眾人,忽然一笑:“也罷,左右今日是上門挑戰,你若是不服氣的話,可以再打一場。不過,若是你又敗了,那作何說法?”
風梓恒面色冰冷如石,一語不發。
在場眾人也都是冷冰冰的看著傅寒淵。
傅寒淵臉色一沉,被這天刀門的氣氛,著實是弄的好生不爽。
正要開口,卻聽到南宮羽的聲音說道:“你待如何?”
“今日傅某自極北而來,挑戰天刀門。若是僥倖贏了諸位一招半式,便想要從天刀門取走一件東西……”
傅寒淵昂揚而立,心中卻不是個滋味。
實則這話說晚了。
應該在跟風梓恒出手之前,就把這話說出來。
結果這天刀門人過分氣人,上來就說什麼‘傅寒淵聞所未聞’這樣的話,一怒之下自己稀裡糊塗的就跟風梓恒打了一場。
此時此刻再說,難免有點古裡古怪。
“什麼東西?”
南宮羽眸子裡仍舊是一片淡漠,聲音似乎都隨風飄渺。
“金玉錐!”
傅寒淵這三個字落下,無鋒殿內,頓時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風梓恒則跟南宮羽對視了一眼,似乎交流了某些東西。
眼光之中,多有困惑,卻見到南宮羽忽然站了起來:
“將此人拿下!”
“嗯?”
傅寒淵一愣,這一路走到天刀門,從山下打到山上,他算是倡狂至極,然而打著的卻是上門頭挑戰的名義,本就是讓這天刀門不能以眾淩寡。
卻沒想到,一直到方才都好端端的,這會卻為何忽然有了變化?
這念頭落下的剎那,忽然聽到有天刀門弟子急急奔走,闖入殿內之後,用一種冷冰冰的,事不關己一般的口氣說道:
“掌門,諸位師叔師伯……門內走水了。”
南宮羽也不著急,只是微微點頭:“來幾個人隨老夫帶人救火,餘下的將此人拿下,詳問究竟。”
說完轉身就走,片刻之間就沒了蹤跡。
那傅寒淵卻知道不妙,雖然後山放火的事跟自己全然沒有半點關係,可這會卻是解釋不清的。
若是被天刀門的人拿下了,天知道自己會受到什麼待遇?
當即哈哈大笑:“好一個天刀門,便是如此講的江湖規矩?上門挑戰,竟然被諸位以眾淩寡,此事傅某記下了……”
說完之後,腳步一點,直奔大門而去。
殿內眾人頓時聞風而動。
先前就對這傅寒淵不爽良久,這會掌門有命,自然不用多做忍耐,一起出手將此人拿下就是。
當即就聽到嗖嗖嗖接連聲音響起,殿內數個天刀門高手已經擋在了大門之前。
甚至就連劉默都飛身阻攔。
卻沒想到,這傅寒淵雖然看似老實,實則機心暗藏。
甩手之間,卻見漫天冰淩揮灑而下,用一種類似於漫天花雨的手段擊出。
門口眾人一愣之間,當即紛紛揮舞兵器護身。
而趁此機會,傅寒淵驟然身形一轉,卻是奔著大殿一側的窗口沖去。
只是抬眼所見,就見到一男一女擋在跟前。
他知道這一男一女先前便是從大門進來,方才自己跟風梓恒交手的時候,還在一邊對自己指指點點,那男子更是可惡至極,還說自己不是風梓恒的對手。
當即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怒喝一聲:“滾開!!!!”
言罷,合身撞來,撲擊而至!
蘇陌嘴角一抽,這怎麼看戲也看出毛病來了?
今天他跟楊小雲來到這天刀門,本來是為了將劉默帶走。
當然,能不能帶走還兩說,但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得跟劉默要個交代。
不然的話,沒頭沒尾的,事情不算完。
至於說天刀門裡的事情,其實跟蘇陌和楊小雲半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傅寒淵究竟來自何處,為什麼跑到天刀門來挑戰,為什麼會知道風梓恒的破綻……
無非就是一場呈現在眼前的大戲而已。
但是現在,這唱戲的演員唱完了戲想走,想走沒問題……還想打人,這就有點不合適了。
當即蘇陌一伸手將楊小雲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緊跟著就飛起一腳。
傅寒淵是什麼人物?
單槍匹馬就敢沖上天刀門,揚言挑戰南宮羽,此時想走,這兩個不知道死活的年輕人擋在這裡姑且也就罷了,本來只是想要撞飛給個教訓,讓他們知道以後行走江湖,得多修口德,免得禍從口出。
沒想到蘇陌竟然如此膽大包天,還敢用腳踹他?
然而此時已經到了跟前,卻也顧不上臨時在做調整,只是心中冷笑:“不知死……”
最後一個‘活’字,在心底裡尚且沒有念出來呢,這一腳就已經到了他的跟前。
他雙臂交叉阻擋在前方。
霎時間兩者就已經碰撞在了一處。
傅寒淵臉上的冷笑尚未展開,雙臂就已經被這一腳破開,一身的天霜真氣,就跟假的一樣,根本無法阻攔分毫,直接被蘇陌的大腳丫子懟在了臉上。
首先迎接衝擊的是鼻子,然後是整張臉,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臉上的肉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進行了幾次抖動,最終腦袋被強大的力量往後壓,順勢帶動了整個身體。
嗖!!
勁風破空之聲響起,就見到這傅寒淵用一種比去時快了數倍的速度悍然而返。
只一剎那就已經越過了整個無鋒殿,狠狠地撞在了對面的牆壁之上。
順勢滑落地面,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兩眼冒金星,坐在地上,看向周圍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誰打我?”
這是直接給踹蒙了。
不過也是蘇陌手下留情,畢竟這事是天刀門跟傅寒淵之間的事情。
這邊人家尚且沒有分出個眉目,自己上來一腳把人踹死,怎麼看都不像話。
然而饒是如此,這一腳也讓在場眾人都傻了眼。
只不過,天刀門這些人就算是傻了眼,表現出來的也都是冷冰冰的,而這麼多雙冷冰冰的眼睛看著蘇陌,弄得好像蘇陌才是他們的對手一樣。
蘇陌撇了撇嘴,看了看正在散發寒氣的鞋底,伸手一指傅寒淵:“還不拿下?”
天刀門眾人頓時如夢初醒,紛紛撲擊而至,傅寒淵本來就被蘇陌一腳給踹的不知道今夕何夕,腦瓜子到現在還分不清東西南北呢,這會哪裡會是這幫人的對手?
一愣之間,就已經被拿在了當場。
天刀門眾人將他圍在中間,各個眸光如電,冷冷逼視,結果卻一個開口的都沒有。
劉默這沉默寡言之人,看他們行事都給急的連連跺腳:“先將此人拿住,趕緊去後院救火!!”
一言落下,天刀門眾人頓時如夢初醒,紛紛對蘇陌抱拳拱手算是謝過,然後有的扛起了季飛揚,有的扛起了傅寒淵,稀裡嘩啦的就往後面跑,要去救火。
劉默對蘇陌抱了抱拳:“蘇總鏢頭,我,我也先去救火了。”
說完之後也去了後院。
蘇陌跟楊小雲對視了一眼,只好也跟在了後面。
不然的話,這空蕩蕩的無鋒殿,就他們兩個外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回事。
後山起火的建築遠遠就能夠看到,竟然並非一處,而是多出都有黑煙滾滾而起。
蘇陌眉頭一皺,單純走水絕不至於如此。
這恐怕是有人有意縱火。
心思落下之間,就聽到有人高聲開口,分派人手,分批前往救火。
這方面的安排,卻是井井有條,冷靜的全然不像是自家著火了一樣。
天刀門弟子也是如此,固然是火燒眉毛,也仍舊冷靜如初。
蘇陌跟楊小雲來都來了,自然也不吝于搭一把手,混在天刀門的人群之中,拎著水桶救火。
眾人拾柴火焰高,眾人救火效率高。
前前後後忙活沒有多長時間,蘇陌他們所處的這一處火焰已經被人撲滅。
卻忽然聽到呼喝之聲傳來,一扭頭就看到劉默正提著一個著天刀門裝扮之人走了過來。
讓人詫異的是,在場天刀門的人看到此人,卻全都面現疑惑。
一人開口問道:“這是誰?”
“我還想詢問你們。”
劉默也問道:“我方才救火之間,看到此人鬼鬼祟祟想要放火,這才將此人拿住……他不是你們天刀門的人?”
這邊幾個天刀門的人紛紛搖頭,表示完全不認識。
蘇陌聽的驚訝,難道說天刀門的弟子,能把天刀門中的每一個人,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否則的話,怎麼能如此輕易分辨出,這不是他們天刀門的人?
劉默轉而看向了這人:“你到底是誰?”
“我?”
那人初時尚且還有些畏懼,此時嘴角忽然發出了一聲冷笑:“我自然是天刀門的人。”
他話音落下,忽然刀芒一起,直挑劉默前胸。
劉默冷哼了一聲,身形驟然一退讓過了刀鋒,那人卻是腳步一動,緊隨而至,所用的果然是天刀門的刀法。
劉默對此卻沒有片刻驚愕,仿佛對這天刀門的刀法早就已經了然於胸,身形一晃之間,讓開了刀鋒的剎那,背後的兩根紫金凹面鐧就已經飛出來了一根。
他腳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飛身而起,伸手將紫金凹面鐧拿在掌中,猛然翻轉狠狠一鐧從天而降。
剛猛絕倫的力道,裹挾無盡罡風,悍然碾壓而至。
地上那人招式用老,勉強收勢,抬頭之間就看到這一鐧砸下,百忙之中只來得及抽刀回護。
就聽到哐當一聲響!
半空之中落下的紫金鐧跟這單刀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處,地上這做天刀門弟子打扮的人,整個人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兩者以兵器交擊之處為核心,陣陣罡風自此而起,飄向四方。
霎時間飛沙走石,好不激烈。
卻見到下方那人手臂逐漸下沉,顯然已經抵擋不住,可臉上卻忽然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霸王鐧,果然名不虛傳!”
劉默聞言一愣,瞳孔之中豁然色變,可不等他做出反應,忽然就覺得鐧下一空,下方那人卻只剩下了一套衣服和一把刀。
整個人竟然是硬生生的消失在了劉默的眼前。
卻見到身形一晃,那人則已經站在了牆頭之上,一身黑色勁裝貼身,轉而笑道:
“下次見面,再領教霸王鐧的高招,告辭。”
話音落下,就要施展輕功而去,卻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大腳丫子。
“什……”
那人一個字沒說完,就被這一腳給踹下了牆頭。
楊小雲到了此時方才如夢初醒,回頭看了看本來應該站在身邊的蘇陌,又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牆頭上的蘇陌,心中愕然無語:
“這……這輕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了得?”
方才這一切兔起鶻落,蘇陌什麼時候動的,怎麼到的牆頭,她竟然都完全沒有察覺到。
楊小雲就在蘇陌身邊,尚且如此,更何況地上這位?
一愣之間,就見到數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仍舊有些迷茫,不過卻是哈哈一笑:
“了不起!”
三個字落下之後,忽然朝著那刀刃之上一撞,脖子上就已經留下了好大的一道口子,深可見骨,可見決絕。
此時也未曾再有隻言片語,身形一翻,死屍倒地。
在場眾人一時之間也是面面相覷。
全然沒想到會有如此一出。
而此時站在牆頭上的蘇陌,卻忽然眉頭一皺,居高臨下就見到遠方牆頭底下正有兩個人正在交手。
一人鋒芒盡起,凜冽驚天。
另外一人卻是半點波瀾也無,然而招式兇險狠辣,將對面那人給打的連連後退。
一身鋒芒,竟然無法阻擋片刻。
此人,卻是那天刀門的掌門南宮羽!
他先前帶人救火,卻不知道怎麼的,竟然跟這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竟然還沒打過。
就聽到那黑衣人哈哈大笑:
“南宮掌門封存五年的刀意,就此成空,精氣神盡數凝聚的一刀,卻是朝天出手,莫不是打算效仿昔年天刀門創派祖師,一刀掃盡千里雲海的壯舉嗎?”
南宮羽卻是不言不語,一招一式的阻攔對方過的招式,尋隙反擊。
“可惜……你這一刀去了之後,賊去樓空,至少得三個月方才能夠勉強恢復。否則的話,今日本座也不敢正面對敵南宮掌門……
“不過,天刀門果然是外冷內熱的性子,看上去冷漠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實則珍惜世間每一條性命。
“道家天人合一可不是如此路子,太上忘情,你們卻太多情,怪不得不被正統所認同!
“僅僅只是一點小小手段,就讓你封存了五年的刀意付之一空,天刀門……也不過如此!”
此人一邊出手,一邊說話,意在擾亂南宮羽的節奏。
果然,最後一句話說完之後,南宮羽的刀鋒頓時緩了一瞬,僅此一瞬,那黑衣人便已經算是得了手。
單掌一探之間,剎那間破開鋒芒,落在了南宮羽的前胸之上。
好在南宮羽也絕非尋常人物,這千鈞一髮之際,勉強側身讓開了要穴。
卻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道悍然而至,整個人頓時被擊飛出去。
再落地,半邊身子都已經動彈不得。
南宮羽抬頭,眸光仍舊森冷,卻見到那黑衣人踏步之間到了他的跟前,眸子裡略帶笑意,舉手就打!
他方才說話,是在交手之中,用來擾亂南宮羽的節奏。
此時卻是一句話都沒交代,就直接下了殺手。
卻沒想到,掌風落下之處,手底下卻空空如也。
一愣之間,猛然回頭,就見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單手攙扶南宮羽,背後則背著一個劍匣,側目之間,嘴角勾起笑意:“這是怎麼話說的,放火也就算了,殺人不覺得過分了嗎?”
“你是蘇陌?”
站在對面的黑衣人負手而立,絕不是先前蘇陌遇到兩次的那人。
“正是。”
蘇陌點了點頭,這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好。”
那黑衣人也不多言,猛然之間深吸了口氣,轟然一步便已經到了蘇陌的跟前!
出拳!
拳如滾石,拳風猛,拳意更濃。
蘇陌嘴角一勾,七傷拳應運而出。
驟然之間兩個拳頭在半空之中悍然碰觸,一剎那,仿佛是平地裡響起了一聲驚雷。
蘇陌神色微微一動,卻見到那黑衣人口中噴了一口鮮血之後,整個人卻是越飛越遠……
橫跨了兩個院落,驚動了不少天刀門的人之後,卻還不回來了,只有聲音傳來:
“蘇總鏢頭神功蓋世,我等無意與你為敵,今日你想救人,姑且賣你個情面,告辭……咳咳咳!!”
“額……”
蘇陌滿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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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結
天門山。
層林之間,有黑衣人於其間徘徊不休,來回踱步。
時不時的抬眼尋望,似乎在等待什麼。
片刻之間,周圍有腳步聲傳來。
猛然抬頭,就見到一個個天刀門打扮的人出現在了視野之中,隱隱將其呈合圍姿態。
黑衣人卻沒有絲毫驚慌之處,反而是松了口氣:
“如何了?老地呢?”
他連著問了兩個問題,這幫‘天刀門’的弟子卻是一把扯去了身上天刀門的裝扮,恢復了黑衣打扮,各自取出蒙面巾戴好。
一人來到了這人的跟前,單膝跪地:“門主,有個弟兄陷在了裡面,地門主想要擊殺南宮羽,仍舊未曾出來。”
“殺他幹嘛?”
這黑衣門主似乎整個人都不好了:“無端端的,給老子惹是生非!另外那個混帳怎麼陷進去的?本座不是都說了嗎?天刀門的人,鋒芒外泄,刀意內藏,雖然說練的是什麼太上忘情,可實則內心情緒卻是比誰都豐富。
“他們這一脈傳承,同修一源,彼此之間是有所感應的。
“你們化身成天刀門弟子,只能趁亂,絕對不能跟任何天刀門的弟子正面碰上,被看到個背影側身什麼的都沒問題,怎麼說的好好的,還會有人陷進去?”
這人嘟嘟囔囔的,完全沒有門主的風度,語氣又快又急:
“我不求你們跟我一樣聰明,至少也不能白癡到這種程度吧?說出去,簡直丟我這大聰明的臉!”
幾個黑衣人面面相覷,一人只好說道:“門主,那兄弟好像是不信,然後被那個霸王鐧給發現了,這才決定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應付過關。結果,果然一眼就被人出來了。”
“哼……那就活該,本座說的話都不相信了,死了也就死了吧。
“東西呢?”
他又開口詢問。
“東西在地門主的手裡。”
“他人呢?”
“去殺南宮羽了。”
“有病!”
這位門主聽到這裡,這才想起了剛才手下就已經彙報過了,當即氣的連連跳腳:
“南宮羽是什麼人?蘊養了五年的刀意,已經極少出手了。這會出手的話,那一刀的鋒芒能夠達到什麼程度,簡直不敢想像,老地這麼幹,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完了完了,謀劃一場,終究成空,這要是讓老天知道了,本座都擔待不起了。
“你們這些人簡直可惡啊,偏生說什麼本座出手,容易誤事。本座不就是兩次擊殺那季飛揚沒殺死嗎?怎麼會誤事?
“現在可好,老地怕是要埋骨天門山了啊。”
“……你才要埋骨天門山。”
一個聲音驟然而起,那門主聞言,猛然回頭,就見到一個黑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那門主見此頓時大喜過望:“南宮羽死了?”
“沒死。”
“那你怎麼還活著?”
“……不會說話你就閉上嘴。”
他說到這裡,哼了一聲:“若非是那蘇陌橫插一手,南宮羽已經是本座掌下亡魂。”
“蘇陌!?你遇到他了!”
那門主見此,頓時咄咄稱奇:“那你更應該死了啊!”
“哼!小看了本座不是?”
那地門主冷笑一聲說道:“不過是蘇陌而已,玄機谷傳出的名聲倒是不小,本座卻是不信,跟他硬對了一拳,不也好端端的活著回來了嗎?”
在場眾多黑衣人頓時對這位地門主驚為天人,忍不住讚頌了起來。
“地門主武功蓋世!”
“區區蘇陌,不值一提!”
“就是,就是!”
那地門主一擺手:“行了,各自散去,依計行事,這件事情還早著呢,好容易抓到了痕跡,取一個金玉錐還起了這許多波瀾,倒是沒想到這天刀門……哼!”
他話音至此,那些黑衣人頓時躬身答應,各自飛身而走。
卻是把原先那門主氣的連連跺腳:“你們你們……你們到底是誰的人啊?是我人字門還是他地字門的人?這麼聽他的話,你們都去地字門好了。”
然而他這話,那些黑衣人已經聽不到了。
只有地門主的聲音傳來:“你也就敢趁著他們跑遠了再說了,否則的話,我地字門又要人滿為患了。”
“你你你……說點人話成不成?”
人字門門主氣的眼珠子都快要飛起來了。
“少廢話……”
地字門門主卻是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扔給了他:“這個東西,你先保管。”
人字門門主趕緊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一把造型古怪的錐子。
這東西錐柄以金玉打造,金身嵌玉,華麗非凡。
而錐身則蜿蜒如蛇,其上有齒,看上去頗為猙獰,尖端鋒利至極,卻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打造的。
人字門門主仔細看了兩眼之後,這才收好,卻忽然一愣:“不對啊,你這人剛愎自用,怎麼會把這東西交給我?你說你跟蘇陌懟了一拳全身而退,真的?”
“真的……才怪!”
地字門門主說到這裡的時候,怦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蒙面巾已經被打濕一片。
人字門門主這才注意到,何至於現在被打濕了,實則這蒙面巾都已經貼在了臉上了。
先前吐的血,都快幹了。
好在蒙面巾是黑色的,這影影綽綽的樹林之間,光線也不太好,旁人這才沒有察覺到。
人字門門主當即來到了他的身邊,拿手探脈,再看地字門門主的眼神,就已經多少帶著憐憫了:
“你,你你……五臟六腑,幾乎全都廢了啊。你這硬是憑藉一口真氣吊命,都快死了還在搶我的人啊!”
“……有你這廢話的功夫,幫我渡一口氣!”
地字門的門主險些氣死,這都什麼功夫了,還在這裡廢話?
人字門門主一邊伸出手掌落到了地字門門主的後背,一邊還在嘟囔:“本座明明說了,那蘇陌不是好相與的。他在這件事情裡,本就是一場意外。閑著沒事,別跟他硬碰。他辦完了自己的事情,說不定轉身就走了。和咱們全無關係……
“本座苦口婆心,都快絮叨成老媽子了,你硬是不聽。你說說你,小時候不聽你娘的話,現在長大了還不聽老子的話,你到底想怎麼樣?”
就聽到地字門門主哇的一聲,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人字門門主大吃一驚:“不應該啊,本座以內力護持你心脈,你怎麼會傷勢加重呢?”
“傷勢……傷勢沒重,這純純是被你氣的!”
地字門門主臉色鐵青:“不過,這蘇陌,確實可怕……這一拳,我已經盡出全力,不敢存絲毫小覷之心。卻沒想到,仍舊是一觸即潰。拳勁入體,直襲五臟六腑,這拳勁之狠烈,也是驚人。而出了此等手段,他卻仍舊行有餘力……你說的對,此人,絕不可輕易與之為敵!”
“行了行了,你閉嘴吧你,這還用你說?天天的就你話多。”
人字門門主說道:“我給你渡一口氣,你這傷勢我是救不了,先把你帶回去,讓醫堂的人看看吧。能救就趕緊救了,救不了的話,你該吃吃該喝喝,我再去給你尋一塊風水寶地。”
說話之間,這一口真氣已經渡入對方體內,然後站起身來,抓著地字門門主的兩條胳膊,就跟甩麻袋一樣的甩在了自己的身後,扛著就走。
可憐地字門門主,被如此非人待遇,卻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老老實實的被這人扛著走,片刻之間就沒了蹤跡。
……
……
天刀門內,結結實實的亂了好一陣子。
有人偽裝成天刀門弟子,在天刀門內到處放火。
用的還是天刀門的武功。
天刀門掌門南宮羽,被不知道根底的黑衣人給打傷了,若不是恰巧蘇陌正在天刀門做,將其救下,怕是這天刀門就得換一個門主。
此時此刻,眾人卻是在掌門住處的院落之前。
天刀門經此一變,一時之間卻是無心安頓蘇陌等人,這會功夫,門內長老一類的高手,全都在房間之內,急急忙忙的搶救南宮羽。
蘇陌跟楊小雲相對而坐,一人面前一杯茶,喝的倒是悠然自得。
唯有劉默在旁邊坐立難安,時不時的來回踱步,眸光之中有急切,卻又無可奈何之色。
蘇陌扭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
“劉首領,不如過來坐下,天刀門中諸多高手都在房間之內,料想南宮掌門定當無礙,你也不用如此著急。”
“哎……”
劉默歎了口氣,來到跟前坐下,翻起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卻是一飲而盡,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說道:
“南宮掌門內功深厚,自然不會有事。只是他們這一刻不出來,便一刻不能提審那傅寒淵……此人跟今日之事顯然有極大牽連,而這件事情,說不得跟那童雲失蹤也有極大關係。”
聽到這裡,蘇陌看了劉默一眼,順勢問了一句:
“劉首領為何如此在意這童雲?”
“這……”
劉默一愣之下,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此事,實則關係到在下心中的一則隱秘,若是尋常人問起,我卻是不願意說的。
“不過蘇總鏢頭一路尋我到了這天刀門,我卻是不能不說了。
“這童雲……與我之間,應該算是有著一場,深仇大恨!?”
他說到這裡,抬眼之間,眸子裡竟然略顯迷茫。
而蘇陌和楊小雲也聽的雲遮霧繞,楊小雲納悶:“應該算?”
“……哎。”
劉默長出了口氣:“我便索性與兩位明說了吧……”
事情啟始,卻是得從劉默的父親說起。
此人名叫劉長央,天賦異稟,膂力驚人,少年時曾經得一位高人指點,學了一套高明至極的鐧法。
配合此人的根骨膂力,威力極其驚人。
劉長央用心苦練十年有餘,這才決定憑藉一身武功在這江湖上揚名立萬。
而想要揚名立萬,最快的方法,便是挑戰江湖上的成名好手。
故此,此人出江湖,便接連挑戰了七八位成名好手,逐漸打出‘霸王鐧’三字的名頭。
若是他到此為止,有著霸王鐧三字當前,也算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一位。
可惜,這並不能滿足此人的野心。
反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名頭更高的人物身上,首當其中的便是童雲!
無止刀童雲這位天刀門的大高手,那會在江湖上的名頭是如日中天。
若是劉長央能夠戰而勝之,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為了此戰,劉長央耗費三月有餘,調整自身心態,將心緒和武功全都磨礪至巔峰。
更是在挑戰之前,就已經將消息哄傳江湖。
橫空出世的霸王鐧劉長央,與天刀門如日中天的無止刀童雲!
這一戰自然是引八方雷動,很多人不遠千里就為了看這一場決戰。
與會之期一到,兩個人便在這天門山展開交手。
這一戰也著實出彩,霸王鐧剛猛非常,無止刀招式絕妙。
兩個人從山門之前,打到了天門山腳下,轉戰三十餘裡,交手不下千於回合。
罡風刀氣,波瀾驚天!
而最終的結果,卻是劉長央以半招落敗,被無止刀童雲挑去了手中雙鐧。
不過,無止刀童雲卻是有高手風範,擊敗對手,卻未曾傷人。
只是打完了之後,轉身就回到了天刀門內。
唯獨劉長央一人站在當場,被這些圍觀的江湖中人,指指點點。
這要是換了一個心縫寬的,倒也不會覺得怎麼樣。
畢竟這一戰,兩個人的武功都已經展現的淋漓盡致,圍觀的江湖高手,多數都自問不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縱然是劉長央輸了半招,也是雖敗猶榮。
可是……這劉長央自出道江湖以來,什麼時候承受過如此巨大的打擊?
本以為憑藉自己這一身的武功,縱然不能穩登西南第一,也絕對會成為首屈一指的高手。
卻沒想到,惜敗於此。
一時之間竟然是備受打擊,棄了雙鐧之後,轉身就走,卻是從此之後退出江湖,娶妻生子去了。
而經此一戰之後,他卻是每每思及,都會覺得心頭鬱鬱。
劉默出生之後幾年姑且還算可以,但隨著劉默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就開始逐漸要求嚴苛。
想要將自己這一身的霸王鐧傳授給劉默。
手段激烈,甚至他妻子都看不下去,幾次三番求肯他都不願意放鬆要求,最後他妻子無奈之下,甚至想要抱著尚且年幼的劉默逃離。
然而劉長央一身武功,尤其是她說跑就跑的,最後沒能帶著孩子逃走,卻是被他給休了。
自此趕出家門,只剩下了父子兩個相依為命。
而從這之後,劉長央卻是變本加厲,讓幼年之時的劉默真的承受了其他人無法想像的痛苦。
卻也從小就將這霸王鐧磨礪的非比尋常。
劉長央此後帶著劉默便走江湖,尋異寶,找名匠,最終鑄成了兩把紫金凹面鐧,成為了劉默的兵器。
此後經年,劉長央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歸根結底卻是昔年一戰起了心結,時而吐血。
不出幾年的功夫,竟然就撒手人寰去了。
只是在臨死之前,將劉默叫到了跟前,跟他說:
“天刀門無止刀童雲,是為父一生之敵,為父之死皆為此人一手鑄就。你將來學有所成,當謹記父仇不共戴天。定要去這天刀門,挑戰無止刀,手刃此人,替為父報仇,重振霸王鐧之威名!”
一言落下,就此魂歸渺渺。
劉默初時將此事當成了金科玉律,然而隨著他父親仙逝之後,他自己行走江湖,逐漸瞭解更多的江湖規矩。
而瞭解的越多,他心頭的疑問也就越多。
昔年劉長央挑戰無止刀童雲,對於童雲來說算是無妄之災。
人在家中坐,平白被人挑戰,卻又不能不接。
不接的話,被人說是膽小怯戰,名頭一落千丈,為千夫所指。
接了若是贏了姑且也就罷了,若是敗了,半生江湖更是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
無止刀童雲最終是贏了,而贏了之後,卻也未曾傷害劉長央分毫。
明明是自己的父親,心結難解,最終自己走向了絕路,這又如何能夠怪得了旁人?
可是……其父臨終之前的那一番話,又時時刻刻縈繞心頭。
每每午夜夢回,都能夠看到父親虛弱的躺在那裡,跟自己諄諄叮囑,其恨意滔天,宛如實質一般。
這就讓劉默著實是兩頭為難。
挑戰擊殺童雲,姑且不提是否能夠做到,縱然是真的可以,他也總覺得師出無名。
畢竟縱觀前後,童雲又做錯了什麼?
可若是不去,父命難違,將來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對自己的親爹?
這件事情在心頭左右擰巴,著實是讓劉默好生為難。
牽牽纏纏,竟然糾結了這二三十年。
他也因此鬱鬱寡歡,有些時候想要心頭一橫,管他是對是錯,殺了童雲就是,哪怕是被這童雲殺了也好過如此煎熬。
可是每每提起紫金凹面鐧,卻又下不定決心,最終只好不了了之。
這十年間,他加入萬鑫商號,偶爾便會來到五方集。
也是在逼迫自己做一個選擇。
一番話娓娓道來,前因後果說的清清楚楚,卻是讓蘇陌和楊小雲聽的半晌無語。
感覺這劉默的親爹,著實是坑人不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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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痛!
有些事情放在別人的身上,在自己聽來就是一個故事。
但若是真的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就會感覺,這事情真的還是挺為難的。
劉默為難的點,在於自身的良知跟孝道的衝突。
蘇陌砸了咂嘴:“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無論如何,找到童雲。”
劉默說道:“不管生死,至少得有一個了結。”
“嗯。”
蘇陌點了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劉默到了此時,又苦笑了一聲:“我那天夜裡,實在是神思不屬,做事欠了考慮,我應該提前跟蘇總鏢頭打個招呼,就不至於累的蘇總鏢頭為此跑這一趟了。”
“無妨。”
蘇陌說道:“來都來了,不提這個了。回頭我跟護衛隊那邊,該怎麼說?”
劉默想了一下說道:“蘇總鏢頭只需告訴他們,劉某有要事在身,就先不跟大傢伙一起回去了。而這件事情,我也會給大掌櫃的說明,山高水長,終歸是有再見之期。我一會修書一封,煩請蘇總鏢頭返回落霞城後轉交給大掌櫃的。”
“好。”
蘇陌點了點頭,他要的交代已經有了。
正尋思說去找文房四寶,讓劉默寫信呢,房間的大門則已經打開。
以莫問刀風梓恒為首的一干天刀門高手,從門內魚貫而出。
其他人先是跟蘇陌等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各自奔走,顯然另有要事。
唯獨風梓恒留了下來,滿身冷肅,眸光如刀鋒閃爍,雙手抱拳:
“多謝三位今日義助之恩!
“蘇總鏢頭大恩,更是銘感五內,天刀門上下絕不敢忘!”
哪怕是到了現在,蘇陌還是無法習慣這天刀門的風格。
你這話不開口之前,光看表情跟氣氛,都以為你打算要刀了我呢……
而且,你到底是怎麼把‘銘感五內,天刀門上下絕不敢忘’這一句話,說得好像隨時都想上門尋仇一樣的?
蘇陌心中偷偷的吐槽了兩句之後,就笑著說道:
“客氣了,南宮掌門如何了?”
“嗯……”
風梓恒點了點頭:“差點讓人打死。”
差點讓人打死你點個屁的頭啊!
“那……那現在呢?”
蘇陌問。
“現在無礙,正在休息。”
風梓恒說道:“掌門凝聚五年刀意,盡數封存刀鞘之中,連帶著自己的精氣神在內,這一刀若是出鞘,必然石破天驚。結果,卻因為救我而的空耗。奸人趁此機會出手襲殺掌門,手段卑劣,讓人不齒。”
蘇陌點了點頭:“這傅寒淵似乎跟這幫人是一夥的,似乎目的正是為了要讓南宮掌門出這一刀。”
風梓恒眸光之中鋒芒湧動,當即點了點頭:“我已經讓人將此人帶來,正好一問究竟。蘇總鏢頭江湖聞名,今日在場正好做個見證。”
話都說道這份上了,蘇陌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果然,不過片刻之間,那傅寒淵就已經被帶了過來。
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叫駡不休:
“堂堂天刀門,好大的名頭,好卑劣的手段。
“傅某單槍匹馬,上門挑戰,本是要跟天刀門印證武學,你們便是如此以眾淩寡的嗎?
“有本事解開我的穴道,跟我單打獨鬥一番,不過看你們天刀門上下全都是軟蛋,怕是沒有一個硬氣的東西吧?
“不過你們不敢倒也不怪你們,畢竟天刀門武功都是雕蟲小技,欺世盜名而已。
“你們只需要說,天刀門上下全都是無膽匪類,傅某也不至於對你們趕盡殺絕……哎呦!”
最後一聲,卻是那天刀門弟子將其狠狠扔在地上,腦袋磕了地面,發出了砰的一聲響,疼的齜牙咧嘴。
爬起來之後,還忍不住怒道:“果然,天刀門之人,只敢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穴道被制之人,很厲害嗎?”
“都說北地之人豪邁果決,但是行動多餘唇舌。”
楊小雲看了蘇陌一眼:“這人舌戰蓮花,倒是一把好手。”
蘇陌笑了笑:“許是他挑戰北地,打無可打,用的正是這三寸不爛之舌?”
那傅寒淵聞言,猛然看向了蘇陌和楊小雲。
心頭頓時一顫,蘇陌這一腳他記憶尤深……當然,這不能怪他記仇。
主要鼻子還是斷的呢。
剛剛才發生的事情,總不至於扭頭就忘。
只是這一腳確實是深刻無比,他行走江湖,卻還未曾見過如此大力道的一腳。
“你到底是誰?”
他看著蘇陌:“年紀輕輕有如此武功,料想絕不是尋常人物,可敢留下名號?”
“這有何不敢?”
蘇陌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落霞城紫陽鏢局……蘇陌!”
“蘇……”
傅寒淵的瞳孔猛然收縮:“玄機穀大破幽泉教的蘇陌?”
“你這消息倒是靈通。”
楊小雲嘿然一笑。
“……”
傅寒淵卻是嘴角一抽:“這消息傳遍西南,更是已經傳入了北地。我縱然是耳聾眼瞎,卻也不至於對此都沒有絲毫耳聞。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言語之間,盡是悔恨之意:“早知如此,我就換個窗戶了。”
“廢話少說。”
劉默看了風梓恒一眼:“問?”
風梓恒點了點頭,眸光淩冽的看向了傅寒淵: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破綻的?”
“你師父跟我說的。”
“???”
風梓恒似乎有些迷茫:“家師已仙去多年……”
“他托夢告訴我的,就是為了讓我教訓你這個不孝之徒!”
說完之後,哈哈大笑。
風梓恒呆在當場,哪裡還不知道是被人給耍了,他輕輕搖頭,拔出刀刃:“既然問不出什麼東西,那就送你上路。”
他說話之間,就要上前殺人。
這一瞬,且不說傅寒淵傻了眼,蘇陌三人更是瞠目結舌。
這哪跟哪就問不出什麼了?
你才問了一句啊大哥!!!
眼看著鋒芒落下,就要斬去這人的腦袋,就聽到叮的一聲響,刀刃卻是碰在了紫金鐧上。
風梓恒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劉默:“何意?”
“要不,再問問?”
劉默試探著問道。
“好。”
風梓恒竟然從善如流:“只是,我不擅長此道。”
“天刀門中,可有擅長之人?”
“沒。”
“……”
蘇陌眼見於此,忽然覺得,劉默之所以沒有受到嚴刑拷打,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
劉默對天刀門沒有惡意,這一點跟傅寒淵不一樣。
前後牽連的因果糾纏在一起,傅寒淵跟這事脫不了干係。
但是劉默卻對天刀門沒有絲毫敵意,他只是想要找到童雲而已。
天刀門從劉默這裡問不出什麼東西,又見他沒有敵意,就打算放他走。
但是傅寒淵這邊問不出東西,敵意又很明顯,那就乾脆殺了?
這從某些方面來說,邏輯竟然是通的啊!
蘇陌感覺自己仿佛是發現新大陸。
他在這邊滿腦子跑火車,劉默這邊卻陷入了糾結之中。
他自己也不會審訊的手段,看了看這傅寒淵,又看了看風梓恒,末了還在天刀門弟子身上一一掃過。
結果,天刀門這些人的眼神,遠遠比傅寒淵還要兇惡的多。
忽然,他回頭看向了蘇陌:“蘇總鏢頭……”
蘇陌眨了眨眼睛:“咋?”
“您懂拷問之道嗎?救咱們一救?”
劉默滿臉無奈。
而天刀門眾人也都看向了蘇陌,冷森森的目光投來,仿佛蘇陌是想要對付他們一樣。
蘇陌擺了擺手:“我倒確實是有個法子……”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傅寒淵的跟前。
傅寒淵對他倒是忌憚的很,眉頭緊鎖:“蘇總鏢頭,今日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你,被你教訓是理所當然,算是傅某活該。不過,你若說是有什麼手段,想要在傅某的身上施展……嘿,實不相瞞,傅某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有本事的話,諸位儘管殺剮隨心,傅某皺一下眉頭,都不算是英雄好漢。”
“真的不說?”
蘇陌歎了口氣:“他們問你什麼,你只要說了,就免受皮肉之苦,何必一定得讓我出手?”
“儘管出手就是,傅某發出一聲慘叫就算我……啊!!!!”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就已經轉化成了慘叫。
只因為蘇陌這一剎那在他的掌緣神門穴上掃了一下。
這一指名為一日痛!
取自痛人經,專打掌緣神門穴,指力落下,痛入骨髓,沿經脈上行,慣透整條手臂。
一瞬間,方才還自詡英雄好漢的傅寒淵,就已經疼的滿地打滾,慘叫不止,腦門上青筋凸顯,想要在這劇痛之中咬牙堅持,然而牙齒都無法咬緊,只能不斷搖頭,一張臉憋的醬紫,也絲毫無法緩解半點痛楚。
蘇陌這還是第一次施展這痛人經上的手段,看看這傅寒淵的反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輕輕點頭:
“紅雲大師果然誠不欺我,這手段用來教訓人,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話音落下,隨手又在傅寒淵腿間的風市穴點了一下。
這是兩日痛!
打腿上的風市穴,貫穿經脈,整條腿都在這痛苦之下不住的顫抖抽筋。
這痛苦若是無人理會,須得持續足足兩日,方才算是甘休。
傅寒淵已經疼的動彈不得,只能一聲比一聲淒厲的慘叫,豆大的汗珠子從腦門上不斷的滾落。
痛苦這種東西,實則隨著時間推移,會讓人逐漸產生習慣,麻木一類的感覺。
逐漸的就會感覺,沒有原先那麼痛。
但是這痛人經別出機樞,手法高明詭譎,落在身上不僅僅讓人頭痛苦無比,更會讓人保持精神上的清醒,不會有絲毫麻木的感覺。
只會越來越痛!
傅寒淵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痛的如此慘叫連連。
眼眶裡都蓄滿了淚水,眼瞅著就要哭出來。
楊小雲站在蘇陌的身邊,看的都頭皮發麻。
她知道這是紅雲大師送給蘇陌的三日痛,名字聽上去平平無奇,卻沒想到這手段施展出來,竟然如此兇殘。
天刀門眾人也是忍不住看向了蘇陌。
眸子固然仍舊刀光湧動,不過有些人的刀光波瀾明顯更快,說明內心並不平靜。
蘇陌卻有些納悶:“怎麼還不說?我這手法有三指,最弱的便是神門穴這一指,其次便是風市穴。如今兩個穴道盡數點了,你還不開口……看來,我只能嘗試一下你的玉堂穴了。”
傅寒淵雙目圓瞪!
恨不能咬舌自盡。
我是不說嗎?
我這是疼的說不出話來了!!
眼看著蘇陌伸出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已經到了自己的胸前,就要在玉堂穴上落下。
傅寒淵兩隻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來阻攔蘇陌,然而隨著蘇陌指尖的臨近,傅寒淵終究是唯有淚兩行……
這是真的淚兩行,他感覺自己怕是得活活疼死在這天刀門。
卻沒想到,就在此時,蘇陌忽然問道:“你們說,他是不是疼的說不出來話了?”
眾人面面相覷,劉默哼了一聲:“說不出來話,慘叫倒是不休。”
風梓恒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房間門,點頭表示贊同。
並且覺得自己先前的決定有些草率了,在這掌門人門前詢問這傅寒淵,多少有點不太合適。
畢竟誰也想不到,這傅寒淵會叫成這樣……
蘇陌點了點頭:“有道理。”
如果說剛才蘇陌的那番話,讓傅寒淵從地獄到了天堂的話,那現如今的這話,毫無疑問是將他從天堂重新扔進了地獄。
眸子裡的光一剎那就黯淡了下來。
“不過我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蘇陌一笑,伸手又在他的掌緣和腿上點了一下。
手臂上和腿上的痛苦,一剎那就好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樣,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傅寒淵躺在地上,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動彈一根小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蘇陌湊過了腦袋,傅寒淵只是看樂他的臉一眼,就渾身哆嗦。
“嗯……說不說?”
蘇陌笑著問道。
“說!!!!!”
誰不說誰是孫子!!
傅寒淵努力的點頭:“你們問什麼,我都說!!!”
蘇陌滿意的笑了笑:“好了,你們問吧。”
風梓恒等人面面相覷,對這蘇總鏢頭不禁更加高看一眼。
楊小雲到了蘇陌的身邊,低聲說道:“這手段竟然如此酷烈?”
“小雲姐是於心不忍了?”
蘇陌笑著問道。
“這倒不是。”
楊小雲哼了一聲:“這江湖上的惡人數不勝數,面對這些人手段如何酷烈都不為過。只是想到紅雲大師贈送了這樣的東西,我們該如何選擇回禮。”
“嗯……要不送他幾套佛經?”
“倒也相得益彰。”
兩個人商量了兩句的功夫,那邊的傅寒淵也真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這會也有了力氣,從地上翻身而起,擦了一把眼淚和鼻涕:“你們要問什麼,問就是了。哦,破綻是吧,有個人告訴我的……他跟我說,天刀門中的高手,就算是掌門南宮羽的身上也有自己的破綻。
“南宮羽的破綻,就在於他的封刀養意。這一刀自然是天下絕強的一刀。
“但是……只要牽扯到了天刀門弟子的性命,再無可奈何之下,這一刀南宮羽必會出手。
“而一旦出手,他的一身內力,將會十去其七八,精氣神為之一泄,體內賊去樓空,想要恢復,非得三個月的時間靜養不過,正是趁虛而入的最好良機。
“不僅僅是南宮羽,你們天刀門上下,但凡是叫的出名頭的高手,破綻都已經被此人點破,而且讓我務必牢記於心,滾瓜爛熟。
“比如說,那風百川的破綻就在……”
此人的話剛說到這裡,就見到蘇陌抬眼看了他一眼。
嘴角笑意輕輕勾起。
傅寒淵整個就打了一個冷顫,頓時不敢再說了。
蘇陌哼了一聲,當真天刀門的面,將這些高手的破綻一一挑明,自己若是沒聽到也就算了,聽到了如何能夠置身事外?
就算天刀門真的一個個都是外冷內熱,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好讓他們就這麼離開吧?
卻沒想到風梓恒忽然說道:“破綻都在哪裡?全都說出來。”
一邊說,他一邊招手,讓人取來了文房四寶。
傅寒淵呆了呆,下意識的看向了蘇陌。
蘇陌也是有點無言,就看了風梓恒一眼:“這個,要不我們先行回避?”
“為何?”
風梓恒眸光仍舊冰冷,但是這疑問似乎頗深,他好像真的不明白,蘇陌為什麼要回避。
蘇陌只好說道:“這……貴門弟子的破綻,我們外人聽了去,總歸是不好的。”
“武功練不到家,自然是有破綻的,蘇總鏢頭無論聽不聽,這破綻也不會消失,但聽無妨。”
風梓恒說完之後也不管蘇陌,就讓那傅寒淵開口說。
可傅寒淵哪裡敢?
蘇陌這會倒是明白了風梓恒的意思,忽然一笑:“那就說吧。”
傅寒淵聽到蘇陌首肯,這才開口。
一五一十的將天刀門高手的破綻盡數說出。
而這些破綻,有些時候是會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出現。
其中有些人知道自己存在這樣的破綻,也有些人對此茫然不知。
風梓恒手持筆墨,將這些名字和破綻一一記錄下來,片刻之後,等傅寒淵說完了,他這才讓門下弟子將這份單子分出去。
“破綻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不能改,便以此為鞭策,砥礪而行,教我門中弟子,不可一日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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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上藏情
蘇陌和楊小雲將風梓恒這番話聽在耳中,不禁有些佩服了起來。
旁人點出了他們的破綻,他們卻並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反而將這破綻盡數記下來,從而讓自身變得更強。
天刀門能夠屹立江湖數百年不倒,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當然,這也主要是因為,破綻跟罩門不同。
破綻只是武功之中的疏漏,招式之中的漏洞,若是為人所知,只要籌措得當,甚至可以借此作為陷阱引對方上鉤。
要不怎麼總有一句‘賣了個破綻’這樣的說法。
江湖交手,武功相差不多的情況下,比拼的實則是心機的手段。
賣個破綻讓對方以為可以得逞,實則是落入了陷阱之中,從而跌落下風。
總的來說,破綻是可以補足的,就算是改不了,也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來讓破綻變得沒那麼容易攻破。
但是罩門不同……
罩門一般出現在一些刀槍不入的護體功夫上。
這樣的功夫,縱然是可以將自身錘煉的刀槍不入,但是總會有一兩處的罩門顧及不上。
而這罩門,一般來講也是改不了的,只能常常護持。
若是被對手攻破,剎那間散功而去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天刀門人對於自身武學的決絕,和對自己人的這種狠勁,今天算是讓蘇陌跟楊小雲見識到了。
等到這件事情弄完了之後,劉默上前一步開口詢問:
“我且問你,童雲何在?”
風梓恒冷冷的瞥了劉默一眼,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外人如此關心自家小師叔。
蘇陌跟楊小雲也看著傅寒淵,想看看他會如何回答。
卻沒想到傅寒淵兩眼都是迷茫之色:“童雲……是誰?”
此言一出,蘇陌的眉頭頓時就是一揚,仔細想了一下,方才傅寒淵所說的那些名字裡,確實是沒有童雲的名字。
也就是說,童雲的破綻,他不知道!
那個不知道根底的神秘人,將整個天刀門高層的破綻幾乎全都說了一遍,唯獨缺了童雲!
楊小雲忍不住看了蘇陌一眼,眼神莫測。
蘇陌微微點頭,卻也陷入了思忖之中。
耳邊廂則傳來劉默的問話:“你不知道童雲?無止刀童雲!”
“……有些熟悉,不過印象不深,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好手?”
傅寒淵比劉默還迷茫。
蘇陌想了一下問道:“你到底是如何找上天刀門挑戰的?”
“這……”
傅寒淵沉默了一下,這才開口,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
此人原先並不是什麼江湖中人。
只是一農夫而已。
北地荒涼,人煙罕見,他抱著幾畝凍田,勉強果腹。
卻沒想到有一天晚上,忽然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似乎是江湖仇殺。
他嚇得所在被窩裡一晚上沒敢動彈,一直到天快亮了,一切平息下來之後,這才渾渾噩噩睡去。
次日醒來,出門查看,這才發現自家的柴火垛裡,竟然有一具屍體。
還以為是昨天晚上那幫人,隨意殺人拋屍呢。
一邊叫駡著自己倒楣,一邊還是決定挖坑埋了,讓他入土為安。
突發奇想,尋思這些江湖人的身上說不得會有銀錢一類,自己將其入土為安,收點辛苦錢,也著實不算過分,當即就在那人身上翻找了起來。
結果……沒找到辛苦錢,卻找到了一卷秘笈,正是那天霜真氣。
只是他大字不識一個,拿到秘笈本以為無用,卻沒想到這秘笈之中的文字,本就是擾人耳目。
常人習武,自然是逐字逐句品讀秘笈,做到了然於胸,方才敢放手施為。
否則的話,真氣一起,內息運轉到了經脈之中,卻不知道該往何處運轉,豈不是可笑?
只是這天霜真氣書寫之人,似乎便不想讓人將這門武功練成,故意以文字為誤導,配合圖文,硬是讓人無論如何也練不成。
傳承幾十年,為此多有風雨掀起,卻從來都沒有人將這門武功成就。
傅寒淵不能識文斷字,拿著秘笈之後,看上面圖畫有趣,索性按圖索驥,照葫蘆畫瓢。
沒有文字負累,心頭純粹,反而是符合了修行條件。
誤打誤撞之間,內功竟然一日千里,逐漸便有了真氣在身,偶爾施展神效非常。
人一旦有了本事,心態自然也就會發生轉變。
不會武功之前,傅寒淵膽小怕事,有了武功之後卻自問是一條漢子,但是空有內力不會招式,終究不行,故此一把火燒了房子,背上細軟踏足江湖。
想要學一身功夫,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此舉多艱辛,尤其是他本無根基,更見艱難。
摸爬滾打之下,逐漸讓他身上那一股本分的性格,徹底被磨去,反而多了幾分江湖上的圓滑世故。
此後幾年,他東拼西湊學了一身的功夫,以天霜真氣催動,卻也有所奇效。
這才開始挑戰北地諸多高手。
不過他這挑戰,實則是處處碰壁,他武功東拼西湊,交手經驗全無,憑藉天霜真氣的運用,倒是能夠讓對手大吃一驚,可但凡對手有了準備,他就不是對手了。
打來打去,被打的多,打人的情況則少。
更有甚者,天霜真氣還被洩露了出來,一時之間竟然被人追殺,想要謀取他身上的天霜真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碰到了那個指點他天刀門破綻之人,被他救了下來。
此人來自何方他不知道,只知道這人武功極高,傅寒淵自問現如今的自己,也絕不是此人的對手。
那人跟他說,北地不過是荒涼之所,縱然問鼎第一,也不過是井底之蛙。
只有從這裡跳出去,方才能夠見到世間之廣闊。
傅寒淵看他見識高遠,武功高強,一時之間極為佩服,對他的話,也是奉為金科玉律。
那人則告訴傅寒淵,可以助他揚名江湖,只不過事成之後,他的幫忙自己做一件事情。
傅寒淵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畢竟本就有救命之恩在身,又能幫自己揚名立萬,哪有拒絕的道理?
而對他來說,見識了這江湖的精彩,又如何能夠甘心回去守著那幾畝凍田?
自然是要在這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號才行。
那人卻告訴他,他的名字不好,沒有氣勢,要改一個名字,才能叫得響名號。
如此便有了‘傅寒淵’這三個字。
此後又過了兩年,那人不斷的指點傅寒淵武功,並且時而帶來丹藥給他服用,說是可以增長力氣,增強內功。
傅寒淵經過這長時間的接觸,對此人信任至極,而且服用了丹藥之後,果然內功進境比原先快了不知道多少。
而這個過程之中,那人也讓傅寒淵去挑戰了幾個北地之中有名的高手。
開始的時候,傅寒淵還有些膽怯,不過隨著戰而勝之,他的心態也逐漸發生改變。
名聲逐漸鵲起,北地之中倒也確實是有了這麼一號人物。
甚至當時追殺他的那些人,要麼就是連夜出逃,要麼就是找到了傅寒淵跪地求饒。
一時之間,傅寒淵信心暴增。
這也是為什麼,先前風梓恒說‘聞所未聞’的時候,他勃然大怒的原因。
他到了那會自視甚高,如何能夠允許旁人沒有聽說過自己?
指點他的那人,卻是時而消失,時而出現,對於他的名聲卻視而不見。
傅寒淵本以為這人會為自己高興,卻沒想到竟然如此冷淡,一時之間也有些不忿。
言語之間,逐漸起了衝突,最後那人卻是冷笑著說:
“當真以為在這北地闖出了點微末名頭,你就算是一號人物了?此地往南,有天門山一座,天刀門坐落其中,門內高手如雲,隨便出一個高手,就能夠把你打的滿地找牙!”
傅寒淵聽到這話自然是不服氣的。
卻沒想到,那人說不服氣的話就來試試,他用天刀門的刀法,看看傅寒淵如何處之。
兩人說話之間就動上了手。
那人的刀法卻是傅寒淵生平僅見,不過三招兩式的功夫,就已經敗下陣來。
卻也由此激發了爭勝之心。
自此之後,那人便以天刀門功夫跟傅寒淵交手,而在這個過程之中,則將天刀門中高手都有什麼人,所用的武功都是什麼,什麼人的武功哪一處有什麼樣的破綻這一類的資訊盡數說出。
久而久之傅寒淵對此也就如數家珍,倒背如流。
這過程持續了幾個月,那人卻忽然不再跟傅寒淵交手。
傅寒淵詢問究竟,那人卻說:“你如今武功已經有了問鼎西南之姿,應該啟程前往西南武林挑戰高手,印證所學。”
傅寒淵聞言大喜,當即就要出發。
那人卻問他是否還記得當年約定?
傅寒淵立刻點頭,當時他們說過,此人助他揚名江湖,他便幫他做一件事情。
而這件事情,便是要讓他擊敗天刀門諸位高手之後,讓他們交出金玉錐。
傅寒淵滿口答應下來,這才來到了天刀門……
餘下的事情,在場眾人也就都知道了。
……
……
聽完之後,眾人卻是面面相覷。
原本以為,這傅寒淵跟這幫人是一夥的,但是如果傅寒淵這番話屬實的話,那他不過就是一個棋子而已。
只不過,這是一個精心打磨了數年之久的棋子。
從頭到尾針對的只有天刀門。
而細想今日之事,其針對的恐怕正是那南宮羽封存了五年的這一刀。
這一刀出手,他們也就沒有了絲毫顧忌。
這棋子雖然耗費數年之久打磨出來,用完了之後卻也是隨手一扔,全然不理會他是否會被天刀門的人擒下。
畢竟就算是擒下了,按照這個說法,這傅寒淵對這幫人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於他們而言,卻是根本沒有絲毫損傷。
不過雖然如此,這人對於天刀門的瞭解熟識程度,遠遠出乎了預料。
蘇陌結合前後,發現最有可能的人,便是童雲了。
傅寒淵瞭解天刀門高手的所有破綻,唯獨沒有童雲。
那人還擅長天刀門的武功。
同人失蹤之後,懸月刀被盜。
此後傅寒淵上門挑戰,樁樁件件,只為了一件事情……便是那金玉錐。
心思落處,卻見到劉默忽然開口問風梓恒:“敢問一聲,無止刀童雲這些年來,可有離開過天刀門?”
風梓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搖頭:
“小師叔避居山門久矣,平時每日裡不是在後山觀景,便是在院中喝茶,已經有十餘年未曾離開天刀門了。”
劉默點了點頭,只不過眉頭皺的更緊。
此後詢問傅寒淵,關於那指點他的人的情況,傅寒淵卻說的含含糊糊,只知道那人年歲應該不算太大,佩戴著一個白色的無表情面具。
藉口是天生容貌醜陋,以面具遮擋,免得驚擾旁人。
也由此,雖然相處兩三年之久,但是傅寒淵對此人的樣貌,竟然完全不知道。
而此人姓甚名誰,更是一無所知。
先前傅寒淵覺得,這是英雄相交,惺惺相惜,相逢何必曾相識。
但是這會卻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人給賣了個徹底……
眼看從此人的口中已經問不出究竟了,風梓恒揮手讓人先把他給帶下去。
傅寒淵一邊被人拖走,還一邊喊道:“我是冤枉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然而沒什麼人理會。
楊小雲忽然若有所思:“傅寒淵……含冤?”
她看了蘇陌一眼:“他這名字,是那個指點他的人給他起的……如今看來,早就應有所昭示。”
蘇陌一愣,倒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層:“小雲姐,你這關注的角度,也多少有些出人預料。”
只是抬頭看風梓恒還有劉默他們的臉色,發現都不太好看。
本以為傅寒淵能夠瞭解什麼內情。
結果卻是大失所望。
恰在此時,房門打開,裡面一個天刀門弟子跨步出來,眉目之間鋒芒畢露。
風梓恒回頭瞥了他一眼:“掌門醒了?”
“嗯,有請諸位貴客。”
那人點了點頭,鋒利的眸子在蘇陌三人身上打轉。
蘇陌和楊小雲當即站了起來。
天刀門都來了,總得見過主人家再走。
先前南宮羽沒醒過來,兩個人就尋思等等,這會醒了,劉默這邊的交代也有了,見過南宮羽之後就該告辭離去了。
踏步入內,轉入臥室之中。
果然南宮羽已經醒來,正靠著床沿坐著,見到幾人來了之後,這老掌門竟然做出了一件讓蘇陌都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笑了!!
天刀門不能說全都是面癱,但是臉上有表情的實在不多。
此時此刻,他竟然笑了!
蘇陌第一時間的反應竟然是這老掌門該不會是被什麼人給狸貓換太子了吧?
楊小雲和劉默也都緊張了起來,下意識的探向周圍,總感覺好像是踏入了陷阱之中。
南宮羽見他們這反應,頓時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除了眼皮子仍舊是半睜半閉之外,就跟一個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了。
他輕輕的擺了擺手說道:“三位何至於此?老夫封存五年刀意宣洩一空,又為人重傷,內功十不存一,鋒芒盡消,在恢復過來之前,表情方面卻已經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了……”
他竟然也知道結症所在,當即解釋了一番。
蘇陌嘖嘖稱奇:“如此說來,天刀門果然不如外界所傳說的那般冷酷。”
“不僅不冷酷……”
南宮羽說道:“而且比尋常仍更加敏感,我門中武功取太上忘情,達天人合一。可是……創派祖師別出機樞,認為刀法之激烈,便在於情緒之剛猛。故此,將太上忘情中的‘忘’字,變了一下。變成了……藏!
“藏意于內,藏鋒于鞘,藏情於心。
“以此心與刀合,鑄就無上刀訣。
“便是本門所謂的人刀合一了。
“只是修行此法,鋒芒太盛,鋒芒行於外,內情藏于心,於人脾性確實是有一定影響的。
“其外在表現,就是情緒外顯困難,主旨在於藏情,如何能夠暴露太過?難免給人冷厲之感。
“然而內在卻是多情敏感,事事多做考慮,可又因為一個‘藏’字,而缺乏表達之法,最終引起世人誤會,只以為我天刀門弟子,各個冷若刀鋒。
“偏生天刀門弟子因為心法所礙,多是不善言辭之輩,縱然面對誤解,卻也沒有什麼解釋的餘地。
“久而久之,卻也就認了。”
南宮羽倒是沒將蘇陌他們當成外人,直接就把天刀門內功的核心之處說了出來。
蘇陌和楊小雲面面相覷,就算是劉默雖然知道天刀門的人都是外冷內熱,卻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份原因在其中。
太上忘情,太上藏情……
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怪不得不被正統所認可。
這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今日之事,諸位想必已經明瞭。”
南宮羽解釋一番之後,就讓眾人坐下,歎了口氣說道:“金玉錐藏於天刀門,已經數十年之久,自童雲小師叔失蹤,懸月刀被盜以來,便已經算到這夥人是為了金玉錐而來。
“只是沒想到,中間竟然多了一個傅寒淵的插曲。
“老夫雖然已經盡可能的加派人手,卻終究力有未逮……以至於將這金玉錐遺失。
“可笑,至今為止,卻是連這對頭到底是誰,都未曾摸的清楚。
“倒是讓蘇總鏢頭見笑了。”
蘇陌擺了擺手,連稱不敢。
只是若有所思:“敢問南宮掌門,為何懸月刀被盜,無止刀童雲失蹤,便能夠斷定,此事跟金玉錐有關係?”
“嗯?”
南宮羽一愣,這才拍了拍腦門說道:“忘了說了,金玉錐所存之所,須得以懸月刀為鑰,而此地隱秘,則只有我和童雲小師叔知道。”
蘇陌聞言卻是眉頭微微一挑:
“南宮掌門勿怪,蘇某多嘴再問一句,您見到那黑衣人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
“……藏寶庫門前,門內失火,老夫擔心金玉錐有失,卻未曾料到,當我趕到的時候,金玉錐安然無恙。反而是這一夥人,竟不知道從何處現身。”
南宮羽說到這裡的時候,卻是歎息連連:“老夫實則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幫人,以懸月刀打開了寶庫大門,取走了金玉錐!”
蘇陌出了口氣,感覺這事……跟自己想的又出現了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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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返程
縱觀天刀門這一系列的事情,從頭開始,可以推到天門鏢局季萬里上門送鏢。
童雲因為這一單鏢,神思不屬,心神大亂,最終失蹤。
此後懸月刀為人所盜,由此南宮羽確定,幕後之人是想要對金玉錐下手,從而加強了防範。
傅寒淵上門挑戰,如今可以確定,正是對方計畫之中的一環。
其目的很有可能是為了讓南宮羽出那一刀。
同一時間,天刀門內有人偽裝成天刀門弟子,四處放火,一時之間讓天門弟子無暇他顧。
南宮羽擔心金玉錐有失,前往調查,最終卻被人尾隨。
現身之後,當著他的面打開了寶庫,盜走了金玉錐。
更有甚者,還想要將南宮羽打殺當場,若非是蘇陌恰好就在旁邊,南宮羽在劫難逃!
整件事情中,有幾個關鍵的節點。
第一點,盜取懸月刀之人的身份!
此人對天刀門武功知之甚詳,萬鋒池內如履平地,取走懸月刀揚長而去,天刀門封鎖方圓之地,卻始終尋不到此人蹤跡。
由此可見,這個人對於天刀門周邊的地形,也同樣瞭若指掌。
第二點,追殺季飛揚那人的身份!
這個人精通天刀門武功,追殺季飛揚的時候,所用的正式天刀門的刀法,故此,哪怕是到了現在,季飛揚也始終覺得,季萬里為人所害,是天刀門所為。
而事實上,七情不死刀確實是極難冒充的刀法。
第三點,指點傅寒淵之人的身份!
此人對於天刀門知之甚詳,不僅僅精通天刀門的武功,更是對門中眾人的破綻一清二楚。
這一點,除非極親近之人,絕不可得!
另有一節,整個天刀門所有人的破綻對方全都知道,卻唯獨漏了一個童雲。
若說這是巧合,未免巧的過分?
結合以上三點,蘇陌一直覺得,這件事情的背後,童雲所處的位置恐怕遠遠不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簡單。
天刀門眾人的破綻,是此人所說的可能性極大。
另外,也有可能正是此人將天刀門的武功外傳。
這個結論一旦成立,則說明,童雲跟這背後之人,是沆瀣一氣,聯手圖謀金玉錐……
可問題卻也就出在這裡!
南宮羽說,懸月刀是開啟寶庫的鑰匙,而寶庫的所在,只有童雲跟他兩個人知道。
這就將蘇陌先前一切的猜測,全都給推翻了。
童雲若當真跟對方沆瀣一氣,又怎麼會什麼都說了,偏偏不告訴對方寶庫所在?
反而需要在天刀門放火,施展這引蛇出洞之計?
這也讓原本在蘇陌心頭明朗的局面,霎時間又多了些許的莫測之感。
總不能是這童雲賣天刀門賣了這麼多年以後,忽然後悔了吧?
當然,當著南宮羽的面,這話卻是不能說的。
卻聽到劉默此時開口問道:“敢問南宮掌門,這金玉錐到底是何物?對方何至於為此,圖謀數年之久?”
蘇陌和楊小雲見此也看向了南宮羽。
卻沒想到,老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個,實則是老夫也不知道。”
“……”
蘇陌三人相顧無言,這不知道可還行?
“其實……也不在意。”
南宮羽嘿嘿笑了笑:“咱們天刀門修的是太上藏情,然而一身之情,卻全部寄託於刀。故此,除刀之外,別無他想。
“這金玉錐似乎牽連不小,然而卻並未被咱們天刀門歷代之人放在眼裡。
“只是昔年七代祖師踏足江湖之時帶回來的東西,並且親自督建了這藏寶之所,這才有了懸月刀為鑰的說法。
“而隨著七代祖師仙逝之後,懸月刀歸入萬鋒池內,自此也就沒什麼人在意了。
“歷代以來,往往只有兩個人知道這寶庫的事情,一個是掌門,另外一個就是護寶之人,嗯,便是小師叔童雲了。”
蘇陌聽到這裡,表情頓時有些古怪:“所以,掌門先前所說,加派人手……指的是?”
“這個啊,尋常弟子不知道寶庫究竟在什麼地方,但總歸是在天刀門地界之內,老夫只需要多讓弟子在那附近巡視就是了。”
南宮羽搖了搖頭說道:“誰能想到,傅寒淵上門挑戰,吸引了一部分弟子過去觀看,其後這幫人又暗中放火,以至於大部分弟子都跑去救火了,結果……這金玉錐就這麼沒了。
“不過沒了也好,本來就不是天刀門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
他倒是灑脫,看模樣似乎對這金玉錐早就已經沒了耐心。
蘇陌一時之間哭笑不得,輕笑一聲:“南宮掌門境界高遠。”
“倒也不是高遠不高遠的事情。”
南宮羽歎了口氣:“實在是不感興趣,但是祖宗交代下來的事情,又不能不辦,如今丟了反而一了百了。回頭老夫讓門人弟子前往查查看,盡盡人事,將來百年之後,面見七代祖師也有個交代。”
“……”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一眼,都有點想笑。
恐怕就算是這幕後之人,也沒有想到南宮羽對這金玉錐竟然是如此態度吧?
劉默此時卻問道:“掌門可有調查的方向?”
“嗯?”
南宮羽看了看劉默,卻有些迷茫:“劉首領對這事似乎頗為關心?”
劉默想了一下,索性歎了口氣,把之前跟蘇陌他們說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末了說道:“金玉錐我不在乎,但是我必須得找到童雲,無論如何,此事得有一個了結,請南宮掌門成全。”
“原來如此。”
南宮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倒也是有道理的,雖然你爹沒有道理,但是這事落在你的身上,也確實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去。尋找小師叔的事情,倒也順理成章。
“這樣吧,風百川他們明天要去‘閱江亭’調查線索,看看能不能按圖索驥,找到小師叔的蹤跡,你也跟著一起吧。
“那裡面藏著的是天刀門歷代前輩于江湖之上所收集到的見聞,其中七代祖師關於金玉錐的見聞,應該也在其中。
“小師叔既然跟金玉錐脫不了干係的話,找找金玉錐的根底,說不得也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只不過這麼多年相安無事,這手劄怕是不好找了。”
“多謝南宮掌門成全。”
劉默大喜,當即一揖到地。
“不必不必。”
南宮羽擺了擺手,然後看向了蘇陌:“蘇總鏢頭義薄雲天,這一趟本來是咱們請來天刀門的,結果平白讓蘇總鏢頭看了一場笑話不說,還救了老夫一條性命。”
他說到這裡,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塊黑色的鐵牌子。
這牌子正面鐫刻一把鋒芒淩冽的單刀,背面則刻著‘天刀’二字。
“此為天刀令。”
南宮羽將這個遞給了蘇陌:“天刀門地界之內,持此令,蘇總鏢頭在各山各寨之間,可任意來去。如果不好使的話,老頭子親自找他們說理。”
“這……”
蘇陌微微猶豫,就收了下來:“多謝南宮掌門。”
“這本來就是謝你的救命之恩,與之相比,一塊牌子著實不算什麼。”
南宮羽笑著說道:“蘇總鏢頭年紀輕輕,武功蓋世,著實是讓人佩服。若是不嫌棄咱們天刀門各個冷眼冷臉,以後沒事的時候,路過了天刀門可得到家來坐坐。他們都是一些不會說話,也不會表達的,尤其是對你,那是又佩服,又仰慕。
“尤其是風百川那小子,這一趟聽說是要去請你,也不顧自己同輩大師兄的身份,硬是憑藉身份把其他人給壓了下去,巴巴跑去見你,哈哈哈!”
“……”
蘇陌一時無言,這話是從哪論的?
完全沒有看出來啊。
雙方一番交談至此,基本上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南宮羽畢竟重傷在身,當即重新躺下休息。
而人家本人都不在乎這金玉錐如何,蘇陌自然就更不在意了。
說到底,對他而言,不過就是看了一場戲罷了。
只不過想起那季飛揚,蘇陌還是提醒了劉默一聲,這期間的情況還是得多說清楚才好。
劉默當即點頭表示自己定會從中斡旋,不讓季飛揚莽撞,也不會讓天刀門稀裡糊塗的就把這季飛揚給弄死。
蘇陌他們早上出發,到了這會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風百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帶著蘇陌他們去吃飯,又給安排了客房。
蘇陌著意打量,卻完全沒有發現這風百川有哪怕一絲一毫‘小迷弟’的覺悟,冷酷依舊!
蘇陌最終只好放棄。
一夜無話,轉眼已經是次日天明。
蘇陌和楊小雲先是去告別了南宮羽,然後就在這天門山,天刀門前跟眾人拱手作別。
尋常人作別,都是抱拳拱手,互道珍重。
眼神表情總歸是得到位的。
然而天刀門眾人跟蘇陌抱拳拱手,殺氣森森:“此去江湖路遠,蘇總鏢頭一路保重!!”
總有一種他們打算隨時在路上埋伏的感覺。
好在蘇陌對此已經有些習慣了,再加上昨天南宮羽的那番話,卻也不以為忤,笑呵呵的拉著楊小雲扔下了兩句場面話之後,就此轉身下山。
至於劉默……雖然沒能被他領回去,不過懷裡已經多了兩封書信。
這件事情的交代,也就有了。
這一趟轉回五方集,就該帶隊返回落霞城了。
只是走在路上,楊小雲仍舊皺眉不解:
“你說這童雲在這件事情裡,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蘇陌聞言壓了搖頭:
“難說得很,童雲是成名高手,按理來說沒有理由背叛天刀門,將天刀門的武功外傳。然而縱觀整個天刀門上下,能夠做這件事情的,除了他之外,實在是不做第二人想。
“另外這件事情還有另外一個關鍵點,這卻恐怕得落到季飛揚的頭上,所以我才勸劉默從中斡旋一番,天刀門的人冷眼冷臉,縱然好心也容易被人誤會,更何況季飛揚還覺得自己跟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呢。”
“哈哈,天刀門這一點,確實是意想不到,至於你說的那個點……是那趟鏢?”
楊小雲點了點頭:“確實,南宮掌門說,天刀門的武功是藏情於內。然而接了那一單鏢之後,童雲這功夫就算是徹底破了,這裡面到底存了什麼讓他心神大亂的東西,也著實是讓人好奇的緊。”
“算了,不去想這些了,歸根結底,這是天刀門的事情,咱們這一趟不過是一場看客而已,突然分析這許多,卻也沒有什麼意思。”
蘇陌此時回頭看向了天刀門方向,然後表情古怪的從懷中取出了天刀令。
“怎麼了?”
楊小雲看著蘇陌手裡這牌子,又看了看蘇陌的表情有些奇怪。
“沒什麼,我就是感覺,行走江湖,果然還是得帶著一個大一點的背囊才好,不然的話,牌子都沒地方放。”
蘇陌哭笑不得的說道:“魏紫衣給了一塊鳳鳴令,借劍人送了一塊分劍令,南宮羽又給了一塊天刀令……我琢磨著再過幾年,我都能練成王之令寶了。”
“???”
楊小雲聽的兩眼蒙圈:“什麼意思?”
“一門很厲害的武功。”
蘇陌隨口應付。
楊小雲翻了個白眼:“說起來,你這輕功是怎麼回事?天地大妙訣又有斬獲?”
“嗯。”
蘇陌點了點頭:“前不久方才領悟出來了一門輕功,倒是簡單的很,我教給你啊。”
“輕功嗎?”
楊小雲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那就謝謝小陌啦。”
“你我之間,還需要客氣?”
蘇陌這話本就是順嘴,說完了之後,才感覺有些曖昧。
楊小雲一時之間羞紅了臉,然後咳嗽了一聲,認真點頭:“這話倒也說得,你我之間,確實不用過分細分彼此。”
蘇陌哈哈一笑,當即一邊往山下走,一邊給楊小雲細說其中真意。
不知不覺的,蘇陌拉著楊小雲的手,施展神行百變。
她的資質悟性,其實遠在蘇陌之上。
初時還略微有些生澀,但是片刻之後,就已經掌握了其中精要。
當即兩個人相攜飛奔,步履生煙,一路滾滾而過,前後竟然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返回了五方集。
……
……
五方集。
程掌櫃的是在前一日蘇陌他們離去之後方才知道此事的,昨天蘇陌他們沒回來,今天一大清早就來到了客棧。
就等著看蘇陌他們是否有消息傳回來。
一刻未有消息,就始終坐立難安,站起身來就在客棧大堂之內,來回踱步。
這會功夫,不是飯點,吃飯的人倒是不多。
在座的也就小川等鏢局的夥計,還有一群護衛隊的弟兄。
這幫人本來就焦心,程掌櫃還來來回回走的人眼暈,都有點恨不得將他腦袋上套上麻袋,摁在桌子底下揍一頓。
“這怎麼還不回來?”
程掌櫃的看看門口:“老劉真的是去了天刀門了?”
小川無奈的說道:“程掌櫃的,您這已經問了二十多遍了,天刀門風百川親自下山來請咱們總鏢頭跟副總鏢頭,這還能有假不成?”
“這……哎,這到底怎麼話說的呢?”
程掌櫃的忍不住問小川:“那些天刀門的人,來的時候表情如何?”
“……”
小川瞪大了眼睛,心說你是不是傻?
縱觀天刀門上下,你見過他們有第二種表情嗎?
程掌櫃的見此,也知道自己白問了。
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實不相瞞啊小川兄弟,老夫經營買賣也是半輩子了,察言觀色之能不說如何高明,卻也算是個中好手。平日裡在我面前打轉的人,所思所想只要看上一眼,就算不全中,卻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唯獨這天刀門……
“我就算是跟他們關在一個屋子裡,一起住個十天半個月,也實在是看不出來他們打算什麼時候殺人,怎麼殺……”
小川聞言倒是認可的點了點頭。
“不行。”
程掌櫃的搖了搖頭:“不能繼續這麼等下去了,著人準備馬車,拉上點上好的綾羅綢緞,咱們這就出發去天刀門。”
“去幹嗎?”
小川一愣。
“孝敬孝敬。”
程掌櫃的說道:“順便打探打探消息,總不能叫人全都折進去。”
“打探什麼消息?”
正說話的功夫,門外就已經進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進來的時候,身上都帶著一股子風,此時站定之後,這股風這才四散而去。
正是蘇陌跟楊小雲。
蘇陌一臉納悶:“程掌櫃的是要去哪裡打探消息?”
“哎呦我的蘇總鏢頭啊!!”
程掌櫃的一見之下,頓時大喜,先是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的狀態,看身上沒有血跡,當即松了口氣,只是探頭往後看的時候,卻又沒有看到劉默,頓時一愣:
“蘇總鏢頭……這,老劉呢?”
“他留在天刀門了。”
蘇陌從懷中那兩封信中取出了一封,交給了程掌櫃的:“這是他給你的,另外一封交給大掌櫃的,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這一趟就不隨咱們回去了。”
“啊……好,好!”
程掌櫃的點了點頭,當即走到一邊拆開信來看,片刻之間就松了口氣,認出了這確實是劉默的筆跡,這才轉回身對蘇陌鄭重道謝。
蘇陌擺了擺手,對小川說道:“讓鏢局還有護衛隊的弟兄們都準備準備,咱們也不在這裡多做停留了,這就出發返回落霞城。”
“是!”
小川的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到客棧門口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請問哪一位是蘇陌,蘇總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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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苦行
“請問哪一位是蘇總鏢頭?”
那聲音傳來,眾人下意識的朝著門口看去。
就見到門前有一老一少兩個人,站在客棧門外,朝著裡面探頭探腦。
年歲大的這位少說也得有六十以上,鬚髮灰白,面色卻頗為紅潤,衣服不算貴氣華麗,卻極為得體。
而在他的旁邊,則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眼神怯怯的,看著客棧裡蘇陌一行人,隱隱有些畏縮之意。
眾人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是哪裡來的一老一少。
蘇陌當即一笑:“二位找我?”
“您就是蘇總鏢頭?”
那老者抬頭看了蘇陌一眼,眸子裡隱隱泛起了打量的光彩,片刻之後輕輕點頭:
“老朽見過蘇總鏢頭,婉兒,快來見過蘇總鏢頭。”
“見……見過蘇總鏢頭。”
那小姑娘怯生生的施了一禮。
“二位元認識我?”
蘇陌有些好奇。
“不認識。”
老者卻連忙搖了搖頭:“不過,江湖傳聞總是聽說過的。所以,便知道蘇總鏢頭出自落霞城紫陽鏢局。”
“這倒是沒錯。”
蘇陌笑著說道:“老人家不要站著說話了,先請坐下,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小川,你帶人準備一下,結了店錢門口等著。”
“好嘞。”
小川答應了一聲,就要去辦。
程掌櫃的連忙說道:“小川兄弟,這可使不得,這店錢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你們付了。”
說話之間追了上去,跟小川糾纏不休,爭搶著付錢。
那老者卻並沒有坐下,而是看看左右,似乎有些為難。
蘇陌微微一愣,想了一下說道:“要不我跟掌櫃的要一間雅間?”
“那就有勞蘇總鏢頭了。”
老者倒是不客氣的點了點頭。
蘇陌也不以為忤,只是跟掌櫃的打了個招呼,當即掌櫃的就趕緊讓小二哥領著幾個人上了二樓雅間。
至此這老者跟這女孩方才坐下,小二給雙方倒上了茶之後,就轉身離去。
蘇陌笑著問道:“還未請教老丈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
那老者連忙說道:“老朽姓李,李斯雲。”
“原來是李老丈,卻不知道這一趟找我們是有什麼事情嗎?”
蘇陌笑著問道。
“實不相瞞……”
李斯雲一笑說道:“老朽本是落霞城人士,自小經家中薰陶,故此成年之後,便一直在東荒各地遊走行商,那會也算是略有產業。
“然而常有言道,天有不測風雲,月有陰晴圓月。商道之中更是有風波詭譎,不見刀光劍影,兇險之處卻仿若是另外一處江湖。
“老朽昔年誤信歹人,以至於家道中落,祖宗打下來的基業,最終也就如此付諸東流。
“那會老朽尚且算是正當壯年,不甘於此,便將剩下的家底盡數聚攏,決議孤注一擲……
“這其中的細節,贅言起來可就太多了,老朽長話短說。
“那時節老朽將所有的錢財換成了貨物,本是打算深入東城之地去做買賣。
“沒想到,路上卻是出了岔子。
“一直以來隨我同行的護衛竟然與當地豪強勾結,于道路之中設伏,護衛反水,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老朽身邊之人就已經死絕。
“就當老朽以為,自己也要步入後塵的時候,卻沒想到,忽然聽到有人斷喝一聲:‘光天化日之下,爾等誰敢行兇?’!
“老朽抬頭,便見到一年輕俠士持長槍而來,闖入人群之中,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好厲害!”
這李斯雲說到這裡的時候,眸子裡散發精光:
“當真是槍如出龍,所過之處,竟是無一合之敵,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將這一夥人幾乎盡數打殺。
“此人救我性命,我與他詳說究竟,最終竟然是同路。
“他說他此去東城也是有事要辦,順路護持一路,免得老朽再被人給殺了。
“得此神助,老朽算是勉強撿回了一條性命。
“卻也因此打消了原本的計畫,只是到了一處城鎮之後,便草草將貨物賣了,回歸了本錢之後,折返落霞城,再後來輾轉,卻是來到了五方集定居。
“這些年來,隨著歲數日長,昔年的雄心壯志卻是早就已經如同昨日泡影。
“唯獨昔年那位俠義之恩,至今思來難忘。
“故此,聽說諸位是從落霞城來的鏢局,這才貿然登門,實則是有事相求。”
他說到這裡,對婉兒招了招手。
婉兒當即點頭,從身後的包袱裡面,取出了一個小箱子,放在了桌子上,他親手打開之後,翻轉箱子面向蘇陌。
“蘇總鏢頭請過目。”
李斯雲伸手做引。
蘇陌探頭查看,就發現這箱子裡面裝著的是一些銀票,玉石,珠寶一類的東西,在這些東西下面,還放著一本冊子。
冊子上有三個大字:鴛鴦譜。
“這是?”
蘇陌抬頭看向了李斯雲。
李斯雲歎了口氣:“老朽於這五方集內,輾轉至今,卻已經是離不開此地了。本想著有生之年,總得報答昔年那位俠士的恩情,故此多年來始終籌備禮物,卻又始終覺得差一點。如今老朽已是花甲之年,更是經不起長途跋涉了。
“想要親自將這禮物送到恩人手中,著實是力有不逮。
“故此,懇請蘇總鏢頭,能夠將這東西送到昔年恩公手中。”
他說話之間,從這盒子裡拿出了兩張銀票,正好是兩百兩銀子,放在了桌子上:“這算是給蘇總鏢頭的鏢銀,不知道蘇總鏢頭意下如何?”
蘇陌倒是明白這老頭為什麼如此坦誠了。
直接把東西打開,就算是驗鏢了啊。
他一時之間搖頭失笑,卻也有些好奇:“卻不知道這東西是要送給誰的?您說的那位俠士,是哪一位?”
“料想蘇總鏢頭應該也聽說過此人的名字。”
李斯雲哈哈一笑:“此人便是那鐵血鏢局總鏢頭,鐵血龍槍楊易之!”
“……”
一直坐在旁邊靜聽的楊小雲,聽到這話,好懸沒把茶水喝到鼻子裡。
合著剛才聽了半天,聽的竟然是自己親爹年輕時候行俠仗義的故事?
蘇陌也是表情古怪。
李斯雲則有些納悶:“蘇總鏢頭未曾有過耳聞?”
“不……實在是,如雷貫耳。”
蘇陌笑著說道:“不過若是如此的話,這一單鏢,我倒是可以接下。”
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單鏢是送給楊易之的。
更重要的是,在對方說出楊易之這三個字之後,系統提示就來了。
【任務:將李斯雲的謝禮送到落霞城鐵血鏢局楊易之手中。】
【是否接取?】
若是換了其他的任務,他姑且還會猶豫,畢竟身處五方集,他們是外人之人,五方集內也有自己的鏢局,貿然跨地域接鏢,多少有些對不住五方集的同行。
畢竟如此跨地域的求助鏢局,會顯得本地鏢局有些不行,否則何至於如此?
但既然牽扯到了楊易之,蘇陌覺得自己有必要接下來了。
楊易之那邊不知道到底在搞什麼玄虛,跟楊小雲之間的關係,也不能一直就這樣拖著。
這父女倆都是強脾氣,若自己不從中斡旋著點,怕是真的會釀成終生遺憾。
只是楊小雲卻看著那一卷鴛鴦譜有些意外:“這個……是什麼?”
“這是一卷曲譜。”
李五笑著說道:“實則老朽也不知道楊總鏢頭喜歡什麼,這些年也是隨性拼湊,見這鴛鴦譜所載非比尋常,這才貿然留下。”
“原來如此。”
楊小雲點了點頭,就不再言語了。
蘇陌則笑著說道:“那好,這一單鏢,咱們紫陽鏢局接了。”
“多謝多謝!”
李斯雲當即領著那小姑娘站了起來,連聲道謝。
當即再不多言,準備分房四寶筆墨紙硯,落下文契,交了鏢銀,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
不過李斯雲有言在先,這一趟鏢,希望蘇陌他們不要廣而告之,畢竟錢財露白,容易招惹是非。
蘇陌當即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送走了這兩個人,蘇陌看了看楊小雲,楊小雲則翻了個白眼:“總是看我作甚……你自己接的鏢,回頭自己登門送去。”
蘇陌不禁莞爾:“那可不行,楊伯伯恨我入骨,若是沒有小雲姐幫襯,我怕是有命進去,沒命出來了。”
“哪個敢如此拿捏你?你現在武功高強,就算是爹……他也打不過你了。”
楊小雲說到這裡,又有點小高興,卻也有點小憂傷。
而此時鏢局裡的夥計,護衛隊的弟兄,都已經整裝待發。
兩個人也就不再就此事多提,跟程掌櫃的拱手作別,當即率領所屬離開五方集,一路往南折返落霞城。
……
……
這一路倒是平淡,沒什麼可說的。
身上的這一趟鏢更是隱秘,再說了錢也不多,總不至於招人惦記。
一連數日之間,都沒有絲毫波瀾,再往前,卻是快要到了紅雲寺了。
對於這位紅雲大師,蘇陌不能視若等閒。
先前他跟楊小雲從天門山歸來的時候,在五方集多耽擱了一會,買了一套據說是某位大德的手抄經文當做禮物,這一趟返回紅雲寺的時候,正準備給紅雲大師送過去。
故此一行人到了這裡之後,當即轉道上山,只是遠遠看到紅雲寺的時候,都覺得不對勁。
“這紅雲寺,怎麼如此安靜?大門未開,不見絲毫煙火之氣?”
楊小雲低聲開口。
蘇陌則說道:“你留在這裡,我進去看看。讓弟兄們,加點小心。”
“嗯,你也小心一些。”
楊小雲答應了一聲,蘇陌則直接勒令眾人在此地停下,飛身之間,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到了紅雲寺門前。
紅雲寺大門緊閉,門上落了鎖。
蘇陌一愣,想了一下之後,還是飛身而起,到了寺廟之內。
廟內並無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見到血跡,一路往前,所有的東西都被整理的井井有條。
穿過了大殿之後,進入了後院,每一處門戶都被上了鎖。
他又來到了紅雲大師所住的禪房,就見到禪房門縫之間,夾著一封信。
蘇陌隨手從腰間取出了鹿皮手套戴上,這才將其取出,就見到上面寫的赫然是:蘇總鏢頭敬啟!
“給我的?”
蘇陌眉頭輕輕一挑,將這封信拆開,拿到了跟前一目十行看完。
一時之間表情古怪。
他搖了搖頭,飛身之間離開了這紅雲寺,折返回去,縱身落在了馬上。
楊小雲看他:“如何?”
“……你自己看吧。”
他隨手將那封信交給了楊小雲。
然後擺手讓眾人掉頭,重新趕路。
眾人也不問究竟,楊小雲仔細看完了之後,也是瞠目結舌:“紅雲大師帶著這些山賊,要去苦行天下了?”
“可不是……”
蘇陌摸了摸鼻子:“紅雲大師在信上說,這幫人之所以冥頑不靈,一則是沒有枷鎖在身,另外一則是未曾見到人間疾苦。空讀佛經失之下乘,唯獨讓他們親身體驗,方才能夠感同身受。
“此身於苦海之中渡劫,體會人間百種辛酸,世道艱難,這才能夠讓他們徹底清除體內的戾氣。
“另外,這一路他也打算盡可能的將那些沿途的惡人度化,同走這一趟苦行之路。”
楊小雲聽的倒吸了口冷氣:“這,這豈不是要生出亂子?”
蘇陌點了點頭:“這亂子小不了了。”
紅雲大師的志向是好的,想要度化惡人,將其撥亂反正,重歸正道。
可問題是,這世上總會有人不願意活在他人的意志之下。
若是紅雲大師只是在這紅雲寺內,收攏四方,逐一度化,姑且也就罷了。
可偏偏又有了這一趟莫名其妙的苦行之路。
這一路走過去,哪一山哪一寨怕不都得遭殃。
而且,善惡之分,哪裡有這麼簡單?
江湖遊走黑白之間的在所多有,豈能非黑即白?
遠的不說,落鳳盟殺人放火的事情也沒少幹,可是落鳳盟所屬的四城三河兩灣之地,卻因為在落鳳盟的保護之下,百姓安居樂業,不為這江湖風雨所苦。
這不得念著這落鳳盟的好?
紅雲大師若是帶著這群山賊和尚,跑到落霞城讓魏如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這亂子不就出來了嗎?
“這可如何是好?”
楊小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紅雲大師本意不錯,可是這個舉動……未免太冒失了?”
“且看吧。”
蘇陌微微搖頭:“左右無論如何,也是阻止不了的。”
像紅雲大師這樣的人,真的想做什麼事情,是不會聽人勸的。
楊小雲聞言也只能點了點頭。
由此一路往南,倒是真的見到了紅雲大師的手筆。
偶爾遇到了一些攔路搶劫的,不過卻都沒有什麼大的賊寇,武功也是稀鬆平常。
蘇陌隨口打聽了兩句,這幫山賊差點沒哇的一聲哭出來。
便有言道,前段時間有一群和尚路過他們山寨,直接就將他們幾位當家的全都給摁那剃度了,餘下的山賊如果願意遁入空門的,也給當場梯度,不願意的,就被他們給驅散了。
至於他們這些人,則是之後又重新聚集起來的。
接連遇到了幾次‘攔路虎’都是這一類的情況,不過再往南,就沒有遇到了。
蘇陌懷裡的那一塊天刀令這會則是派上了用場,不管是什麼山賊路霸,見到這天刀令無不退避三舍。
只是尋人打聽了一下那紅雲大師的蹤跡,倒也真的有知道的。
說是聽說過一群兇神惡煞的和尚,從北而南趕來,中途的時候忽然轉道,似乎是奔著東邊去了。
一直到蘇陌他們抵達了繪河,在過河的時候,還能夠聽到船上有人談起。
說是有一夥和尚,忽然抵達繪河邊上,沿河而下,所過之處,無不雞飛狗跳叫人不得安寧。
一時之間倒是引起了不少在繪河邊上‘做買賣’之人的不滿,都打算找這幫和尚的晦氣。
結果可好,沿河的一些大賊去了之後,不僅沒有將這幫和尚拿下,反而是被這幫和尚給拿下了,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此時此刻,這一群和尚隊伍不斷壯大,沿著繪河走,還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繪河之上有不少人已經有自危之感,最終還不一定會演變成什麼結果呢。
蘇陌聽的連連咋舌,這個結果未曾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只不過真的發生之後,還是會有一點說不出來的荒誕之感。
……
……
過了繪河,就是落鳳盟的地界。
這道路就越發的熟悉了起來。
此時已經入冬,有雪花飄零落下,沿河兩岸,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銀白。
天色已晚,蘇陌他們也未曾著急趕路,便在這繪河的河岸碼頭稍微停留一夜。
客棧不是熟店,卻也知道根底,倒也不用過分擔心。
大堂之間,放著炭盆,窗戶打開縫隙,剛剛過了河的商客行人,三教九流,就圍繞著這炭盆席地而坐,喝酒吃肉閒聊天。
蘇陌等人到來,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卻也未曾太當回事。
要了房間之後,蘇陌就領著人到邊上坐下,叫過了小二哥要了吃喝,正等著呢,就聽到有人說道:
“那捉雲手徐若申,這一次竟然慘死東城著實是讓人意想不到……”
這話聽在耳中,蘇陌跟楊小雲便好似是讓人給捏住了後頸骨一般,霎時間整個人都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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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另一種可能
捉雲手徐若申。
楊小雲曾經說過,此人是楊易之曾經於江湖之上結識的一位人物。
武功高強,為人磊落。
加入鐵血鏢局之後,沒多久的功夫,就成為了楊易之的左膀右臂。
現如今更是隱隱成為了鐵血鏢局大管家一般的人物。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死了!?
蘇陌跟楊小雲都知道,楊易之他們這一趟去了東城,連帶著落鳳盟第三盟主吳道憂一起,準備從另外的角度開拓落鳳盟的版圖。
按道理來說,這一番行動絕不至於死人才對。
畢竟若是真的想要打上門去的話,吳道憂何至於耗費如此多的心思,彎彎繞繞到了這個程度?
不就是認為東城局勢複雜,落鳳盟想要憑藉武力硬是撞進去,絕對難以討到好處嗎?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楊小雲的眸子裡隱隱有些急切。
蘇陌拉住了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先聽聽那些人如何說法再說。
楊小雲見此只好出了口氣,壓制住心思,靜聽分明。
卻聽到那邊討論的人當即有人點頭贊同:
“是啊,捉雲手徐若申,這人武功著實是厲害,捉雲手這三個字就已經盡數闡述其本身能為。”
“我曾經聽說過,此人原先便在東城一地活動,卻無門無派,為人急公好義。
“於東城之地,剷除賊寇不少。東城賊寇甚至結成聯盟,擒拿此人,漫天暗器飄飛而至,卻被此人一雙肉掌盡數接下,隨手捉拿,縱然是天上的雲彩,也給你拿了下來,更何況區區暗器?”
“這話我也聽過,但誰能想到,這一趟重歸東城之地,竟然會被人硬生生的害死在了客棧之內。”
“他們這一趟,本是楊易之為了吳道憂和落鳳盟奔波,據說已經跟東城好幾家門派牽上了線,有楊易之在其中斡旋,吳道憂如今在落鳳盟內的名聲,可謂是水漲船高。”
“本是攜大勝而歸,可哪怕是楊易之都沒想到,竟然會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
“現如今江湖上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他被昔年仇家暗算,也有人說是住進了黑店,楊易之他們都察覺了不對,結果偏偏他大意了,還沒能領會楊總鏢頭的暗示,最終在客棧裡被人給亂刀分屍?”
“各中詳情恐怕也只能等楊易之返回了落霞城之後才能知道了,不過他們這一趟到了這個功夫,卻不能這麼就回來了。
“手底下的人死的莫名其妙,東城怕是又得被這鐵血龍槍,攪和一個天翻地覆了。”
“要我說,近年來這鐵血鏢局楊易之的名聲卻也遠遠不如前些年。更何況他如今傾向太重……為了跟吳道憂聯合,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女兒都作為了籌碼,讓人不齒。”
“落鳳盟傾軋如此慘烈,他也貿然闖入進去,可謂不智。”
一番話說到這裡,楊小雲卻是聽不下去了,臉色驟然一沉,狠狠一拍桌子:
“住口!”
為人子女者,哪怕是自己跟父母有些什麼糾紛,不對付,卻哪裡能夠容得旁人在耳邊說自己父母的不是?
哪怕他楊易之真的是兩面三刀,鼠首兩端,就算是背信棄義,她楊小雲能說,卻豈能容旁人指指點點?
一時之間真可謂是勃然大怒。
不過她終究是克制己身,桌子拍的響亮,怒氣也是真的,卻並未就此出手。
卻沒想到旁邊幾個說閒話的見此,卻是冷笑一聲:“哪裡來的小丫頭片子,也敢跑到咱們面前來放肆?”
“長得倒是不錯,不好好在深閨之中藏著……你……”
話說到這裡,就聽到破風之聲眨眼已經到了跟前。
那人一愣之間,連忙伸出手掌下意識的阻擋,緊跟著手掌頓時一陣劇痛。
低頭一看,卻是一根筷子,將他的手掌整個對穿。
“誰?”
他心頭大駭,能夠將筷子當成暗器打人,而且直接貫穿手掌的,出手之人的內力可不容小覷。
抬眼之間,想要看看楊小雲的身邊是否隱藏了什麼高人。
就見到蘇陌眸光冷冽:“出門在外,小心禍從口出。”
“是你?”
那人眸光驚疑不定,抬眼之間,卻見到小川等人已經盡數站了起來,分列在側。
蘇陌眸光開合之間,有精光閃爍:
“是我又如何?”
“……”
那人咽了口口水,本來是想要留下兩句場面話,不過到了這會卻知道對手並不好招惹。
但是這當口,自己打也挨了,若是在連一句話都不敢說,那這名聲就算是徹底廢了。
當即嘿然一笑:“好一個黃口小兒,家大人不在,自己出來討生活了?還知道禍從口出……卻不知道,今日你就給你家大人惹禍了。”
“放屁!”
楊小雲終究在不忍耐,就聽到龍吟一聲而起,鋒芒乍現之間,一杆長槍已經到了那人的面門之前。
那人連忙側身閃避,同時招呼了起來:“小娘皮倒是有些東西,弟兄們一起上。”
同行的幾個人紛紛而起,小川等人頓時就要出手。
蘇陌卻擺了擺手說道:“讓她自己來吧,這一趟平平無奇,始終未曾得到出手,她本就有些憋屈。如今又有人在這裡亂說話,心頭情緒自然好不了,與其憋悶,不如發洩一番,大家在這裡給她觀敵掠陣便是。”
“是。”
小川等人立刻答應了一聲。
就見到楊小雲在數人圍攻之中,卻絲毫不亂。
她的龍淵槍本就是拼接槍,三節組合起來,便是一杆長槍,卻又可以一分為三。
此時此刻,卻是半截槍身在手,另外一隻手上拿著一根槍桿。
腳步接連踩踏之下,讓開了對手攻勢,反手就敲。
這招式多少有點蠻橫無理,對手給打了個沒頭沒腦,一愣之下,卻被那槍桿子以暴雨一般的速度狠狠敲下。
一時之間,只打了滿頭是血。
另外幾個人想要過來救援,偏生楊小雲腳下步子奧妙至極,腳底抹油一般,讓人拿不住絲毫蹤跡。
幾個人圍繞著被揍的這位轉了個圈,一直到這人撐不住躺下之後,楊小雲就捉住第二個人打。
另外一隻手偶爾劃拉一下,則是蒼龍八荒點雲槍中的高妙招式。
霎時間就將對手逼退。
便是如此這般,不過一時三刻之間,這大堂之內的幾個人就給打的滿身是血,滿地哀嚎。
口中連聲呼喚:“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啊!”
“不敢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楊小雲兀自不解氣,又在他們的身上各自狠狠地打了十幾下,只打的渾身淤青,面容腫脹如豬,這才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轉回身來,坐在了蘇陌的對面,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狠狠放在桌子上發出啪得一聲響:
“痛快!!”
蘇陌點了點頭,確實是痛快。
這一剎那,蘇陌又想起了昔年那個雷厲風行,憑藉一杆鐵槍打遍了落霞城的楊小雲。
時移世易,這性格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的。
只是在自己的面前,這姑娘收起了鋒芒而已。
抬眼所見,這幾個人這才勉強爬了起來,有的都睜不開眼了,看著蘇陌和楊小雲,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
“瞎了你的狗眼!”
小川上前一步,怒道:“這位是咱們紫陽鏢局的蘇總鏢頭!”
“蘇陌!?”
人的名樹的影。
紫陽鏢局蘇總鏢頭這幾個字一出口,在場眾人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
玄機谷之戰,著實是近數十年來,西南武林之中發生的最大的事情之一了。
蘇陌由此一戰成名,不說如日中天,卻也是一鳴驚人。
然而那幾個人此時卻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挨打了。
面面相覷之間,那手上還穿著筷子的那位勉強抱拳說道:“那這位……莫不是楊……楊大小姐?”
“哼。”
楊小雲冷哼了一聲,沒說話,但是意思很明白了。
幾個人頓時無奈,當即抱拳說道:“罷了罷了,今日是咱們弟兄幾個無禮了,當著楊大小姐的面,討論楊總鏢頭的是非,這場打挨得不冤枉。在下幾個也不敢尋仇,請楊大小姐高抬貴手,容咱們離去。”
“滾。”
楊小雲一擺手。
幾個人當即轉身就走,再也沒有留下什麼場面話。
事實上,今天當著楊小雲的面說楊易之的壞話,楊小雲就算是將他們幾個活活打死,都不算是師出無名。
只是挨了一頓揍,反而應該感謝楊小雲寬宏大量,沒下死手。
而經此一役,這客棧大堂之內,一時之間卻是沒了言語。
蘇陌索性拉過了楊小雲,直接上了二樓,讓小二將吃喝的東西帶到房間裡,鏢局裡的弟兄們倒是留在大堂之中繼續吃喝。
房間之內,小二哥小心翼翼送來了酒菜,就趕緊離開了房間,順手還帶上了門。
蘇陌把酒拿到了一邊給楊小雲倒了杯茶:“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楊伯伯武功蓋世,東城之地固然兇險,卻是難不住他的。”
“我知道。”
楊小雲歎了口氣:“只是想想今天這幾個人所說的話,我心中的仍舊有些難平……不是因為他們說爹不好,而是因為……哎……”
她說到這裡,又是長歎了一聲。
不怕人在背後虛言菲薄,就怕人家說的是真的。
蘇陌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才好,只是跟她交杯換盞的喝了幾杯茶,最後說道:
“等這一趟楊伯伯回來之後,咱們把東西交給他,然後跟他好好談談吧。
“至今為止我仍舊不相信楊伯伯會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小雲姐你身為他的女兒,應該比我這個外人,對他更有信心吧?”
楊小雲求助也似的眼神看向了蘇陌:“你……你當真是這麼想的嗎?”
“這還能有假?”
蘇陌沉默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心中倒是有另外一種可能,只是,這可能沒有絲毫根據,說與你聽,姑且也算是能解解心寬。”
“哦?”
楊小雲看向了蘇陌:“小陌,你向來足智多謀,可是真的有什麼是我未曾想到的嗎?”
“哎……你跟楊伯伯的脾氣是一脈相承,認定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其實你仔細想想那一日,你跟楊伯伯起了如此大的衝突,到底是因為什麼?”
“那自然是因為他背信棄義,違背了昔年約定不說,竟然還縱容那吳乘風對我死纏爛打!此事,我如何能夠不怒?”
“是啊。”
蘇陌點了點頭:“你性烈如火,是非曲直皆在心中有一桿秤,你的底線旁人或許還不清楚,但是……楊伯伯養你到大,難道也不懂你嗎?”
“這一點,我也想過。”
楊小雲說道:“只是,他終究是縱容那吳乘風在先,跟那吳道憂聯盟在先,事情既然做出來了,此後無非是說與不說的區別而已,那一日,不過是跟我攤牌罷了。”
“那你想沒想過,在這之前楊伯伯為何對此事始終秘而不宣?”
蘇陌說道:“然而在這之後,卻忽然就跟你攤牌了?”
“那自然是因為我一直往紫陽鏢局跑,他終究是忍耐到了極限,知道自己跟吳道憂做親家的美夢做不下去了。這才破罐子破摔的吧……”
說道最後,楊小雲自己也有點不能確定了。
先前是一腔怒氣頂上來,只是想到了楊易之如何過分,如今過了這許多時日,經此一提,終究是多了幾分冷靜,稍微思索,卻又眉頭皺了起來:
“這……好像有些不對。”
“是啊。”
蘇陌點了點頭說道:“吳乘風早就已經表明了態度,有你我所在之地,他退避三舍。楊伯伯跟你的性格一樣,都是性烈如火之人,這消息他必然也早就知道。
“甚至吳乘風的條子沒到你面前的時候,他可能就已經知道了。
“要想破罐子破摔,何必等到現在?
“可縱然如此,他仍舊縱容你與我同行送鏢。
“何至於在我于玄機穀內闖出名聲之後,忽然之間,如此大發雷霆?”
“這……”
楊小雲眉頭緊鎖:“可總歸,他是做了那些事情的啊。”
“還是那句話,知女莫若父。”
蘇陌搖了搖頭:“你什麼性格,楊伯伯知之甚深,縱然是他默許吳乘風對你死纏爛打,難道你就真的應了?可還記得,你我當時曾經討論過,他們此舉的用意?”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楊小雲嘴角一抽:“不會當真如此吧?”
“這其實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蘇陌說道:“若是我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未來女婿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那又該如何處置?是否悔婚姑且不提,自家女兒的未來總得考慮吧?縱然是你鐵了心的要跟我這一灘爛泥一起,可若是背後還有落鳳盟這一杆大旗支撐,你我的日子終究不會過的太苦。
“而後我在玄機穀內闖出了一點名堂之後,楊伯伯忽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導致你出走鐵血鏢局,與我一起……
“這明著是將你從鐵血鏢局裡趕了出來,實則,卻是將你從落鳳盟內部傾軋之下,給拽了出來,可以獨善其身了。
“此後他也就沒了顧忌,方才有了這東城一行。
“如此一來,是不是也顯得合情合理了?”
“這……當真如此嗎?”
楊小雲看著蘇陌,眸子裡滿是希冀之色。
蘇陌卻笑了笑:“事實如何,不如等楊伯伯從東城歸來之後,小雲姐親自問問?你們父女連心,多少年來相依為命,若是你開口直接詢問,楊伯伯斷然沒有瞞著你的道理。”
“好。”
楊小雲點了點頭:“若當真如此,我就親自去問問他。”
說話之間,神色也是頗為振奮。
她卻也沒有責怪蘇陌有這份思量,卻不早跟她說。
一則是沒憑沒據,不過是猜測而已。
另外一則,那會她怒上心頭,不管說什麼也是聽不下去的。
這會提起反而是恰到好處。
故此不僅不怪,反而覺得蘇陌考慮周詳,處處為自己設想,心頭很是受用。
“嗯。”
蘇陌想了一下說道:“不過,你若是真的想知道真相的話,最好別正大光明的進去,而是應該夜探鐵血鏢局。”
楊小雲一愣,剛想說我回家還得偷偷摸摸?
但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若是楊易之真的想要將他們撇除這落鳳盟之爭,那自己光明正大回去恐怕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答案。
反而會再一次爆發衝突。
當即歎了口氣:“小陌,你心思遠遠比我細膩的多。”
“沒辦法,你大大咧咧,我只能細膩一些了,這就叫互補。”
蘇陌一笑。
楊小雲嘴角勾了勾,眸子裡隱隱有些許甜意,輕輕地出了口氣之後,卻是搖了搖頭:
“爹他未免也過分看中落鳳盟了,雖然落鳳盟確實非同小可,不過我還是覺得小陌你將來的成就絕對不可限量。”
“你為何始終對我如此有信心?”
蘇陌有些奇怪,楊小雲對他的信心似乎永遠比他自己還要足。
“我過去其實是沒有這份信心的,但是越是跟你相處的久了,越是堅定了這個想法。”
楊小雲看著蘇陌:“我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更要相信你。”
這其實不是什麼情話,但是聽在耳中,卻讓人有些心口發熱。
楊小雲也回過神來,下意識的低下了頭,然後拿起筷子給蘇陌夾了一個雞腿:“吃飯,吃飯。”
“我已經飽了。”
“你還沒吃呢。”
“你沒聽說過,什麼叫秀色可餐嗎?”
“……你,你在這樣,我不睬你了。”
這一瞬間,那個英姿颯爽的楊小雲又藏起來了,面前的姑娘,巧笑含羞,卻是讓人百看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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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樑上君子
是夜!
河岸碼頭邊上的這座小鎮子,已經是萬籟俱靜。
蘇陌正在房間裡盤膝打坐,內息行于體內諸穴之間,周而復始,搬運周天。
忽然,他耳根子微微一動,睜開了雙眼,略有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屋頂。
屋頂之上,有腳步落下,聲音極輕。
若非是蘇陌內功深厚,絕難分辨出來,可見此人輕功非同凡響。
那腳步落在屋頂上,只是稍作停留,下一刻,便已經移動到了屋簷邊緣,緊跟著翻身倒垂而下。
就在對方垂下來的那一剎,蘇陌忽然翻身躺下,順手將被子蓋在了身上。
兩個人的動作幾乎同步,更是輕微不驚點塵。
卻見到窗外之人,懸掛在屋簷之上,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在嘴裡舔了一下,就探指到了窗前,浸潤之後,在窗戶上戳出了一個窟窿。
偷眼往裡面觀看,掃了一圈之後,似乎是將房間內的各個佈局盡收眼裡,這才滿意縮回了脖子。
蘇陌眯縫著眼睛往窗口看,就見到一根竹筒被此人從窗洞間送了進來。
緊跟著一股煙霧,被徐徐送入。
其中似乎還夾雜了內力,那煙霧幾乎剎那之間,就已經彌漫了整個房間。
做完此事之後,那人收回了竹筒,身形一縮就回到了屋頂上,似乎要靜靜的等待片刻,等著那煙霧發生作用。
蘇陌此時則悄無聲息的翻身坐起,一晃身便已經到了門前,伸手開門,緊跟著掌風鼓動之間,內力霎時間在房間內轉了一圈。
將這房間裡的煙霧卷起,盡數送到了門外。
至此放開了屏住的呼吸,卻還是聞到了一點這煙霧的味道。
不禁一愣:“五迷散?”
這東西是江湖上一種下三濫的迷煙,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是要說不厲害,卻也不至於,縱然是內家高手若是不小心吸入了一定量的五迷散,也會被迷昏過去。
而一般使用這東西的都是什麼人?
溜門撬鎖的樑上君子,獨行千里的採花大盜。
江湖自有一套自己的規矩,唯獨這兩者,總是為人所不齒。
前者姑且還好,至於後者,且不說正道中人,縱然是邪魔外道也對這種人看不順眼。
蘇陌倒是沒想到,天刀門地界之內,自己這一行人是一路順遂,沒有任何波瀾,反而是過了繪河之後,竟然會有人用五迷散來對付自己。
他輕輕搖頭,重新返回床上,蓋上了被子。
五迷散這東西不會致命,充其量讓人昏睡不醒。
索性躺在這裡稍微等上一會,看看來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此人輕功不弱,蘇陌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夠擒下此人的狀態之下,只能誘敵深入了。
屋頂上的這位倒是能夠耐得住性子。
前後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重新行動,將自己掛在了屋簷之上,隨手從懷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探入窗戶內,挑開了窗栓。
隨手一推,這窗戶就此打開。
卻沒有貿然進來,而是隨手拿出了一個東西,屈指一彈落到了桌子上,發出了啪嗒的響聲。
看蘇陌沒有絲毫動靜,這才飛身進了屋內。
提鼻子一聞,略感詫異:“這一次的五迷散怎麼這麼快就沒了味道?”
不過看蘇陌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倒是放下了心。
“少年英雄?蘇總鏢頭?”
他輕聲開口,膽子竟然頗大,直接來到了蘇陌的床頭上坐下,掃了蘇陌一眼:“也不過如此而已,江湖可不僅僅只是打打殺殺,不過是小小的手段而已,你就抵擋不住。可見,這一趟五方集之行,也不過是那些名頭大,膽子小的山賊,畏懼了你從玄機穀帶出來的名聲而已。
“偏生老子卻沒有把你放在眼裡,偏偏要在你這老虎的嘴上拔下一根毛。”
說話之間,伸手作勢要拔蘇陌的頭髮,手掌盤旋片刻卻又收了回來:“算了,真給弄醒了,我就麻煩大了。五迷散這東西,對內功高強的人來說,效果終究不如普通人好。”
他說完這話之後站了起來,就開始在蘇陌的行李邊上翻找了起來。
卻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蘇陌已經睜開了雙眼,正站在他的身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找。
讓他稍微有些困惑的是,這人穿著的夜行衣,竟然是一身白衣,不知道裡面又有什麼玄虛。
不過片刻的功夫,一個小箱子就被他給找到了。
箱子上有鎖,鑰匙在蘇陌的身上,此人卻並不回去找蘇陌,隨手拔下了一根頭髮,內力禦使之間,髮絲頓時如同鐵絲。
戳入鎖孔之中,隨意撥弄了兩下,就聽到哢噠一聲,箱子上的鎖頓時被打開。
那小賊的眸子裡一時之間滿臉喜色,將箱子打開,扒拉了一下裡面的銀票和珠寶,順手塞進了懷裡,然後就把那鴛鴦譜給拿在了手中。
借著夜色翻看了兩眼,卻是看的兩眼迷糊:
“什麼東西?有這麼重要嗎?竟然花大價錢讓我來找,結果,不過是一本曲譜而已,這幫有錢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搖了搖頭,還是將這曲譜收好,順手還將那箱子合攏,把鎖掛上,重新將箱子放回了原位。
爭取做到一絲不差,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就要走。
然後……他看到了蘇陌,還見到蘇陌對他笑了笑。
“……”
那人想了一下,也對蘇陌笑了笑:“告辭。”
說完之後,腳尖一轉,滴溜溜的在蘇陌身邊打了個轉,就要往外走。
“何必著急,閣下夤夜而來,可見交情匪淺,若是不能留下喝杯茶,豈不是讓人笑話蘇某沒有待客之道?”
蘇陌探掌之間就抓,施展的是大開陽散手。
憑藉他此時節的武功,不敢說放眼天下,至少這西南之地能夠躲開這一抓的人絕對不多。
卻沒想到眼前這個使用五迷散的江湖‘下三濫’卻是有著一身的好身法,蘇陌這一抓竟被他間不容髮之間躲開,緊跟著腳步一錯,奔著窗口就要走。
一邊跑還一邊不忘回頭說道:“不必了,下次再說。”
結果回頭之間卻不見了蘇陌,一愣之下,猛然回頭,就看到一個鞋底到了跟前。
當即身形一軟,好似全然沒有骨頭一般的癱軟在地,卻偏偏如同一個滾地陀螺,兜兜轉轉,速度極快就要從蘇陌的身邊穿插過去。
蘇陌是何等人物?
已經見識了此人的身法,豈有小看的道理?
這一腳不過是虛招,實際上隱藏在之後的仍舊是大開陽散手的招式,卻不是對著對此人的本身,而是一把抓住了此人的後脖領子。
順勢一提,那人雙臂一抬之間,就要來個金蟬脫殼。
蘇陌哈哈一笑,腳下一絆,那人金蟬脫殼來不及施展,就已經被絆倒在地,當即索性滿地打滾。
一時之間,銀票和珠寶頓時掉的滿地都是。
蘇陌手中捏著他的脖領子,任憑此人如何作為,蘇陌只有一節,便是不讓他將身上的夜行衣脫去,反而是趁著此人脫到了半截,當即將衣服一抖,繃住了他的雙臂,牽扯之間順勢纏繞在了此人的腳踝之上,在兩腳之間纏繞了一個‘8’字,這才將手裡抓著的這一頭攏在了他的腦袋上。
那人至此算是被徹底制住,雙腳離地,雙手被攏在衣服裡,腦袋被套著,整個人呈現了反弧線,在地上只能來回晃動。
蘇陌隨手又點了他的穴道,只不過指尖落下之後,卻又微微一愣:“好功夫啊。”
他感覺到自己指尖雖然是點在了穴道之上,然而內力透入之下,卻偏偏沒有點中的感覺。
“嘿嘿……還行,還行。”
那人聞言竟然還跟蘇陌謙虛。
蘇陌笑了笑,隨手在此人的後背一拍。
他是什麼力道?
勢大力沉,這一把掌險些沒把這人的骨頭給拍散了,凝聚於周身之間的力道頓時一卸。
蘇陌順勢點穴,這人這才動彈不得。
“輕功精妙,竟然還精通閉穴之法,卻不知道尊駕究竟是什麼人?”
蘇陌隨手拉過來了一把椅子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此人。
這人眼見於此,算是知道自己徹底栽了。
當即歎了口氣,緊跟著竟然嚎啕大哭:“蘇總鏢頭饒命啊!小的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出此下策,您念在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就把我當成一個屁,放了吧!小的給您發誓,發毒誓……再也不敢了!!!”
蘇陌的表情卻逐漸的陰沉了下來,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一抖手就給扯了下來。
這人頓時失去束縛,下意識的就想要翻身而起。
然而內息運轉之間,卻是空空蕩蕩,半點搬運不得,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被蘇陌點了穴道。
一時之間可憐巴巴的抬眼看向蘇陌,卻只看到了一雙冷厲至極的眸子。
心頭一緊,不敢再胡言亂語。
蘇陌淡淡開口:“閣下輕功非凡,手段也絕非尋常毛賊可比,蘇某卻不知道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夤夜之間,竟然跑到蘇某的房間裡行竊?常有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們這溜門撬鎖的也有祖師爺,同行之間自然也有自己的規矩。
“卻不知道,做事的時候被人生擒了,該當如何處置?”
“這……”
那人一時之間吶吶無言。
“你身負五迷散,溜門撬鎖的手段,可謂行雲流水,可見不是初犯。
“方才在我床頭說的倒是厲害,旁人不敢來我面前放肆,卻偏偏你敢到我的面前來拔根毛。如今,卻為何不說話了?”
“我……我失手被擒,是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了。”
“不賣慘了?”
蘇陌一笑:“也罷,江湖上堂堂正道不走,你偏偏走這歪門邪道,蘇某也不與你多說,不去詳細問你究竟,今日斷你兩隻手的食中二指,絕了你這溜門撬鎖的手藝,你可服氣?”
“什麼?”
那人猛然抬頭看向蘇陌,想要從蘇陌的眼神裡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玩笑之意,可惜,他唯一能夠找到的便是冷厲。
“不……蘇總鏢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那人不住口的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您斷了我這四根指頭,那我以後如何謀生啊?”
“你有這一身武功,何處不能謀生?”
蘇陌蹲在了他的面前,伸出手來捏住了他的一根指頭:“做好準備了。”
說話之間,就要掰斷。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讓我來偷你東西的!”
那人這話忽然脫口而出。
蘇陌的動作頓了一下,輕輕一笑:“你以為蘇某會信?”
“小的所言,句句屬實!”
那人連聲說道:“咱們各行之間確實是有自己的規矩,小的自行謀生,自然也有自己的路子。委託之人循著路子找到了我,人家不暴露身份,小的也不能強問。畢竟,咱們這行終究見不得光……”
這話倒不是沒有道理。
蘇陌點了點頭:“那你偷了東西之後,又該如何處置?”
“這……”
那人猶豫了一下說道:“河岸碼頭往西三裡有一片榕樹林,其中有三顆老榕樹在樹林正中。對方讓我得手之後,銀票和珠寶全部歸我,唯獨將這鴛鴦譜,投入中間那棵樹的樹洞之中。他們此後,自會派人來取。”
蘇陌眼睛微微一眯:“你既然幹這一行,自然會提前去看看交貨之所,是真是假。所以,那裡真的有三顆老榕樹?當中的一顆,真的有一個樹洞?”
“有。”
那人點了點頭。
“好。”
蘇陌笑著說道:“既如此……”
他說話之間,屈指一彈,一縷勁風頓時打在了牆壁之上。
牆壁微微一震,並不劇烈。
正當那人不知道蘇陌這是在幹什麼的當口,就聽到腳步聲匆匆而至,片刻之後房門被人推開,楊小雲提槍進入屋內,眸光一掃,就已經看到了那小賊。
“嗯?”
楊小雲眉頭一揚:“這是進來賊了?”
蘇陌一笑,隨手一指落下,那小賊頓時昏了過去。
楊小雲見此立刻明白蘇陌有話要說,當即關上了房門。
蘇陌便將剛才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楊小雲臉色一沉:“這一單鏢有問題?”
李斯雲他們登門托鏢,這件事情只有他們四個人知道,就算是鏢局裡的夥計,護衛隊裡的弟兄,都不清楚具體情況。
怎麼會有人如此處心積慮,甚至派人來偷?
“現如今下這個結論尚且言之過早。”
蘇陌說道:
“小雲姐,一會讓小川過來一趟,換上我的衣服,背上劍匣,明日你們啟程出發繼續回返落霞城。
“我扮成此人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究竟是有人見財起意,還是說這鴛鴦譜當真大有文章。”
“嗯。”
楊小雲點了點頭,倒也沒說要跟蘇陌一起去之類的話。
這種情況下,她貿然跟著去,不能成為助力,只能成為負累。
而天門鏢局前車之鑒不遠,如果押的鏢真的有問題,而自己還不知道問題在哪,那就是在刀鋒上跳舞。
尤其這趟鏢還是送個楊易之的,當然得慎之又慎。
一念及此,她看著蘇陌:“那你自己萬萬小心。”
“放心吧。”
言談已定,楊小雲當即就去叫來了小川。
蘇陌將自己的衣服換給小川,又隨手將這小賊的衣服扒了個精光,給自己換上。
最後又把小川的衣服,給這小賊換上。
“明日裡,找個人跟他同乘一騎,免得漏了根底。”
小川立刻點頭答應。
蘇陌則又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好了,重新裝進了那箱子裡,唯獨那一本鴛鴦譜被蘇陌貼身收好。
讓楊小雲返回自己的房間之後,自己則飛身出了客棧。
此時此刻,白衣蒙面,多少也有了點做賊的感覺。
放眼望去,白雪皚皚,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這小賊穿著一身白色夜行衣了。
黑夜濃重,一身黑衣自然是理所當然。
但是這冰天雪地的情況下,天地一片銀裝素裹,你穿著一身黑衣到處亂蹦,簡直就跟禿子腦袋上的蝨子一樣鮮明。
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飛身之間,直奔河岸碼頭西邊而去。
三裡的路程,在他神行百變之下,不過轉眼之間就已經抵達。
抬眼所見,果然有一片榕樹林。
他沒有貿然進去,江湖上慣有說法,逢林莫入。
當然,這不是說你走在路上,遇到了一片林子,千萬不要進去。
實際上是在追殺追擊敵人的時候,若是對方進入了林子裡,一定得小心不可輕率踏足其中。
林深茂密,視野不好,對方很有可能會藏在其中等待偷襲。
蘇陌這會不進去,也是擔心這一點。
這幕後之人不知道是誰,讓人偷取鴛鴦譜究竟有什麼意圖。
最終是否會如約完成交付,同樣也存了疑惑。
所以,蘇陌也擔心這裡會有人埋伏,埋伏的不是自己,而是原先那小賊。
側耳傾聽片刻之後,確定樹林之中沒人,蘇陌這才踏步其中。
這林子不算太大,很快便已經抵達了樹林中間。
這裡也果然有三顆老榕樹,中間一顆樹上有一個樹洞,樹洞不小,蘇陌來到樹洞跟前往裡面張望。
卻見到這裡面竟然有一個小包包裹。
拿起來稍微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輕,嘩啦啦的全都是銀子碰撞的聲音。
蘇陌一愣,頓時笑了出來:
“這還有意外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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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能
這銀子當然不是給蘇陌準備的。
對方讓那小賊將鴛鴦譜放進樹洞裡,餘款自然也在其中。
至於為什麼這個小賊不說,那顯然是有著自己的想法和念頭。
而對方敢於將銀子提前放在這裡,則說明並不擔心這小賊拿了銀子和鴛鴦譜逃離。
打開瞅了一眼,蘇陌沒有亂碰,來路不明的東西,貿然上手還是有些危險的,掃了一眼也就重新系上,然後背在了身上。
蘇陌不關心他們之間的心機如何運轉,抬眼之間在這樹林之中掃了一圈,身形一躍而起,在一處乾淨的樹冠上斜靠了下來。
遠遠看去,便如同是這樹林樹冠之上的一團白雪。
不到了近處,卻是看不清楚這竟然有個人。
分辨了一下天色,估摸著這幫人就算是會來,估計也不會是現在。
正要閉上眼睛,重新運轉內息,卻發現天空之上,飄飄灑灑的有雪花飄落下來。
一愣之間,卻是笑了起來。
忽然想起了過去看電視的時候,神雕俠侶之中有一幕,北丐洪七公于大雪之中睡覺,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卻不會化去。
給出的解釋是,老乞丐縱然是睡覺的時候,內息也是運轉不休,熱氣凝於內而不行於外,故此雪花縱然落在身上也不會化去。
蘇陌自問如今自己的龍象般若功大圓滿,耀陽心訣也已經臻至巔峰。
卻不知道潛心之下,能否做到這種程度。
當即閉上了雙眼,任憑雪花落在身上,逐漸陷入物我兩忘之境。
當然,雖然說是物我兩忘,也不至於真的就對外界沒了絲毫察覺。
但凡這層林之間,有絲毫不協調的動靜,都會將其驚醒過來。
一場大雪卻是飄飄落下,蘇陌迷蒙之間,睜開雙眼,就覺得身上頗為沉重。
赫然已經被積雪所覆蓋。
耳根子動處,就聽到有腳步聲遠遠走來,又逐漸遠去。
顯然是有人於雪中,在此借道。
當即也不去理會,睜開了一隻眼睛,看了看天色,卻已經是天明時分。
“這會功夫,小雲姐他們應該已經上路了。”
蘇陌心中盤算,再一次閉上了雙眼。
卻是睡不著了,索性凝息運氣,時間倏然之間流轉,卻已經到了日落時分。
只是這等著的人,怎麼遲遲未到?
心頭念頭剛剛泛起,就聽到破風之聲倏然而至。
當即調勻呼吸,靜靜等待,果然就見到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了那榕樹洞跟前。
先是往裡面探頭探腦的張望,無果之後,又縮回了脖子,伸出手到那樹洞之中摸索。
片刻之後,卻是呆立不動:
“怎麼會沒有?他昨夜難道失手了?不對不對……若是失手了,銀子怎麼會沒了?沒了銀子,又沒了譜子……”
他自言自語到了這會,卻是勃然大怒。
眸光在周圍巡視一圈,然而這一天大雪覆蓋,縱然是真的有什麼痕跡,這會也全都消失了。
當即冷哼了一聲:“好大的膽子,我的東西也敢貪下來,當真以為老子是好招惹的嗎?嗯……銀子上塗抹了三絕散,他應該跑不遠。”
此人言語至此,轉身就要離去。
然而下一刻,忽然漫天飄雪。
他腳步一時之間凝立不動,愕然回頭,就見到樹上一個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正站在那裡。
居高臨下,負手而立。
“是你!”
那中年人一愣:“你沒有走?鴛鴦譜呢?”
蘇陌嘴角一勾,這是將自己當成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小賊了。
當即一笑,從懷中取出了鴛鴦譜。
“拿來!”
那中年人一見之下,立刻伸手取要。
蘇陌卻搖了搖頭。
“你什麼意思?”
中年人見此頓時勃然:“你的報酬悉數奉上,箱子裡的銀票和珠寶也歸你了,如今我要的東西為何不給我?”
蘇陌歎了口氣:“因為好奇。”
“……”
中年人只聽了這四個字,卻是想都不想,轉身就跑。
蘇陌嘴角一抽:“竟然認得聲音嗎?”
神行百變驟然施展,霎時間蘇陌便已經到了那人的前方,探手便是一抓。
那中年人怒喝一聲,雙手於胸前合運,緊跟著一掌擊出。
兩掌碰觸的剎那,那中年人只覺得一股沛不能禦的龐大力道悍然襲來,整個人頓時倒飛而去。
卻見到蘇陌腳尖一動,卻是將這倒飛而去的中年人衣領抓住,隨手一甩,砰的一聲掄在了地上。
霎時間雪花再次激昂,漫天飄飛。
中年人先是被一掌擊飛,又加上了這麼一下,當時便是一口鮮血噴出,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已經散了架子了。
雙目圓瞪,看著蘇陌:“你不是他,你是蘇陌!?”
“正是蘇某。”
蘇陌點了點頭,隨手扯去了臉上的蒙面巾,左右看了看眼前這中年人:“卻不知道尊駕高姓大名?”
“嘿……”
那中年人一笑:“你不認得我就對了。”
蘇陌一愣之間,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再去拿此人,卻見到此人臉上已經閃過了一抹青紫之色。
緊跟著他腮幫子鼓動……
蘇陌眼角一跳,當即抽身而退,瞬間便已經讓出了十餘丈的距離。
就見到一口紫氣被此人噴了出來,若非蘇陌退的及時,就得噴了個滿頭滿臉。
此時,那紫氣卻逐漸消散於空氣之中。
而那中年人則已經沒了呼吸。
“這……”
蘇陌重新來到了此人的跟前,稍微查看之後,卻是皺起了眉頭:“這不對勁。”
不管這中年人是誰,他要鴛鴦譜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僅僅只是牽扯他自己的話,蘇陌這邊尚且沒下殺手,他沒有什麼理由自盡。
“非要死的話,那必然是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這人的身後,應該另有玄機。”
蘇陌搖了搖頭,在此人的身上翻找了一下。
這人帶著的東西倒是不多,幾個小藥瓶,上面沒有文字,不知道具體是用來做什麼的,這人應該是以顏色來區分功效。
除此之外,就是隨身攜帶了十幾兩銀子。
蘇陌也老實不客氣的收了下來。
至於其他的東西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書信,沒有權杖一類可能尋到根底的東西。
蘇陌歎了口氣,重新打量了一下這中年人,回想了一下此人剛才所施展的武功,卻又發現,著實是跟記憶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搭不上邊。
最後又在這人的腦門上補了一掌之後,這才轉身離去。
只是腳步微微一動的功夫,他忽然又回頭看了那中年人一眼。
“無名無姓,武功不弱,總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然而仔細想了一下,卻又摸不著痕跡,當即歎了口氣不再多想,飛身之間,就已經離開了這樹林追著鏢局車隊離去的方向去了。
蘇陌離去之後,將近兩個時辰。
地上那一動不動的屍體旁邊,出現了兩個人。
少女蹲在地上,查看那已經徹底凍僵了的屍體,轉而回頭說道:“……他,他死了……”
她聲音怯怯的,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無比恐懼。
卻又強撐著不讓自己將這份恐懼展現出來。
在她的身後,站著的是一個老者。
李斯雲!
“這位蘇總鏢頭倒果然是個不好糊弄的主,楊小雲得夫如此,讓人羨慕。”
李斯雲輕輕地出了口氣,目光遠眺蘇陌離去的方向:“這一次他們失手了,這人死了,下一次他們再失手,怕是想死都死不了了。”
說到這裡,這老頭的嘴角勾了勾,又看向了那少女婉兒。
歎了口氣:“等到了落霞城,我給你找個好人家吧。”
“啊?”
婉兒一愣,連忙要頭:“您,您不要我了嗎?”
“江湖路太險了,跟著我一路走到現在,你也吃了不少苦,再這麼下去,你撐不住的。”
李斯雲這話說完,卻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打開瓶口,裡面流淌出來的液體直接灑在了屍體上。
不過須臾之間,那屍體竟然被那液體侵蝕,腐化成水。
“這一次試探,已經是極限了,下一次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下,他們是不敢動手了,走吧婉兒,我帶你去落霞城,不管怎麼樣,先把你安置好再說。”
他伸手拉過了已經嚇得臉色慘白的婉兒,腳尖一動之間,挾著那少女便已經去的遠了。
而他的雙腳,踩在這白雪皚皚的雪地上,竟然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
……
蘇陌一直到了午夜時分,才追上了鏢局的人。
客棧之內,蘇陌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跟楊小雲相對而坐。
將白日裡的情況如此這般的一一分說。
“這鴛鴦譜顯然大有問題。”
楊小雲眉頭緊鎖:“但是……江湖上卻從來都未曾聽聞過關於這鴛鴦譜的任何線索,到底是什麼人會為此殺人?”
蘇陌輕輕搖頭:“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那個從榕樹中取出的包袱。
“有人委託那個小賊來偷取鴛鴦譜,還在銀子上塗了毒,這擺明瞭是要殺人滅口。
“那人被我擊敗之後,更是想都不想,就服毒自盡。
“若僅僅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之所以如此,則說明此人的背後,另有一股力量,讓他有了不得不死的理由。”
楊小雲點了點頭:“要不,再去問問那個小賊?”
“他所知道的東西恐怕有限的很。”
蘇陌歎了口氣:“畢竟只不過是旁人用來竊取鴛鴦譜的棋子而已。”
楊小雲對此也是認同,只是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一卷鴛鴦譜,隨手翻開查看了一番,卻是搖了搖頭:
“我對音律一無所知,小陌你可精通此道?”
“十竅通九竅……”
“……”
楊小雲白了蘇陌一眼:“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便宜話。”
“哈哈。”
蘇陌笑了笑:“不然呢?愁眉苦臉卻也不至於,對方顯然對咱們也是顧忌重重,不然的話不至於如此耗費心機。
“相比起在這愁眉苦臉,苦思無果,不如考慮考慮那李斯雲跟那個婉兒到底是什麼身份?”
“如此看來,他們當日所說,十有八九都是不能相信的了。”
楊小雲歎了口氣:“只可惜,當時咱們兩個因為他們提到了爹的名字,以至於未曾深思其中可能。如今再想要找他們,怕是難了。”
“找他們不容易,但也不是全然沒有痕跡。”
蘇陌說道:“這兩個人的情況,無非就是兩種可能。
“第一種,他們的身份都是假的,跟咱們說的話是假的,昔年跟楊伯伯的關係也是假的。
“第二種,他們說的是真的,這鴛鴦譜真的就是他們準備送給楊伯伯的禮物,他們也沒有想到,這東西會有什麼牽扯。
“不過第二種可能基本不存在,畢竟太巧了,東西在他們手裡的時候一切安然無恙,到了咱們的手裡,各路牛鬼蛇神就全都跳出來了?”
蘇陌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繼而一笑:“但是他們的身份無論是真是假,最終的結果卻是不變的。”
“不變的那一點,就是他們的委託,這東西是送給爹的?”
楊小雲瞬間便明白了蘇陌的意思:“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這便真的只是單純的謝禮。可若是假的……東西為什麼會送給爹?”
“便是如此。”
蘇陌頓時笑了起來:“這樣一來,這事情就很有說道了。從中至少又會衍生出兩種不同的可能出來。”
“願聞其詳。”
“……”
蘇陌嘴角一抽,就感覺這成語聽起來都怪怪的,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之後,還是開口說道:
“第一點,他們其實並不在意這一單鏢送給誰。
“因為他們知道,路上一定會有人來劫鏢,咱們若是保不住這一單鏢的話,無論送給誰的結果都一樣,最終鏢被人盜走,一切成空。
“如果這一點成立的話,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禍水東引。
“他們知道鴛鴦譜有問題,不想讓這東西留在他們的手上,引來麻煩,所以交給鏢局,如果東西從鏢局的手裡丟了,他們一則可以獲得補償,二則可以置身事外,何樂不為?”
“嗯……確實是有一定的可能性。”
楊小雲點了點頭:“只是如此一來的話,他們何必找咱們押鏢?你在玄機穀內闖出的名頭極大,誰都知道你不是好招惹的,背後之人對你也是顧忌重重,若是想要丟鏢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在五方集找一些不怎麼高明的鏢局。”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蘇陌點了點頭:“所以,我覺得,他們的話,未必就全都是謊話。他們或許,真的是想要讓咱們將這一單鏢,送到楊伯伯的手上。
“甚至他們跟楊伯伯之間有一些咱們並不知道的牽連。
“而這鴛鴦譜也是必須要交到楊伯伯的手裡,只不過他們自問自己沒有把握可以將這鴛鴦譜送到,這才兜了一個大圈子,將鴛鴦譜交到了你我的手裡。
“可如此一來……”
“如何?”
楊小雲立刻追問。
蘇陌卻搖了搖頭:“這一點,姑且不去提他……小雲姐,你當真從未聽過楊伯伯跟你談起過鴛鴦譜一類的字眼?”
“……聞所未聞。”
楊小雲歎了口氣:“尤其是近年來,自從蘇叔叔仙逝之後,爹做的事情,總是神神秘秘。我偶爾窺見,他也是遮遮掩掩,性情更是與過去截然不同。
“我總覺得他有很多事情,都在瞞著我。
“這也是為什麼,我跟他之間越來越沒有什麼話說的理由吧。
“過去……他不是這樣的。”
蘇陌點了點頭:“好了,你我也不要多想了。鴛鴦譜究竟是什麼,或許見到了楊伯伯之後,自有答案。而既然牽扯到了他老人家,這件事情咱們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你說,會不會跟爹一意孤行,摻和進落鳳盟這件事情也有牽連?”
“這怎麼話說?”
蘇陌看了楊小雲一眼。
“就是隨口一提……”
楊小吐出了口氣:“現在想來,總感覺爹似乎在籌謀什麼事情,卻又偏偏霧裡看花,看不真切。”
蘇陌回想了一下記憶之中的那個楊易之,確實是跟現如今的這位截然不同。
他並不深沉,反而是意氣風發,每一次到紫陽鏢局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的好玩意。
小時候被楊小雲痛揍,蘇陌的親爹親娘不怎麼在意,反而是楊易之每次都帶著自己找楊小雲報仇。
諄諄告誡楊小雲,出嫁從夫,將來蘇陌是你的丈夫,你不能如此對待如何如何……
當時楊易之的眼神,讓蘇陌覺得,他是比自己親爹對自己還要好的人。
而這一切,似乎就是從蘇陌的父親去世之後開始發生轉變的。
蘇陌隱隱記得,當年靈堂之上,楊易之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非常複雜,包含了很多的東西,可惜那會的蘇陌少不更事,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此時回想,卻隱隱有些頭皮發麻。
楊易之到底是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進而衍生出了一件蘇陌從來都沒有仔細想過的事情。
當年……蘇陌的父親,到底是如何慘死江湖道左?
對手是誰?
押的那趟鏢又是什麼?
這件事情,楊易之又知道什麼?
他是不是因為瞭解什麼,所以才會性情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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