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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隨波逐流 -【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7-24 05:39 PM     標題: 隨波逐流 -【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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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7-24 05: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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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7-24 06:22 PM     標題: 第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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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7-24 06:23 PM     標題: 第3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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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7-24 06:24 PM     標題: 第4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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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11 05:42 PM     標題: 第5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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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11 05:42 PM     標題: 第6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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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12 07:12 PM     標題: 第7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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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12 07:12 PM     標題: 第8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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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12 07:13 PM     標題: 第9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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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2 PM     標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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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2 PM     標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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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3 PM     標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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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4 PM     標題: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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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5 PM     標題: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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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5 PM     標題: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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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6 PM     標題: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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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08 PM     標題: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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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11 PM     標題: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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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12 PM     標題: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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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12 PM     標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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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40 PM     標題: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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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5:40 PM     標題: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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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6:09 PM     標題: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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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ingnip7    時間: 2007-8-25 06:12 PM     標題: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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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0 PM

第一部 南楚狀元 第二十七章 賞雪賦詩


  站起來,我面向小湖,詩興勃發,朗聲吟道:「遠眺寒山遮望眼,毗絕無際雪如蓮。遙惜梅影映殘月,暗歎竹魂寫碧天。香冷何需邀眾賞,花紅獨自繾纏綿。瓊瑤羅綺玉人舞,素手輕拂淚管弦。」

  吟誦一首之後,我不由歡笑起來,伸出手去,雪花落到手上,瞬息溶化。這時,有人在遠處大聲笑道:「江先生如此雅興,為何不邀主人前來。」我回身望去,卻見雍王李贄一身輕裘,幾個謀士都在身後站著,幾人都是笑意盈盈,走在後面的兩個僕人一個手裡提著一個大酒罈,另外一個提著一個食盒。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公務繁忙,隨雲不過山野閒人,如何敢打擾殿下和幾位呢。」

  李贄走進臨波亭,拂了拂身上的雪花,道:「我這世俗之人前來打擾先生雅興了,這罈酒是父皇御賜的美酒,先生可不要錯過啊。」

  我淡淡一笑,道:「凡事總要有個先來後到,既然今日是隨雲先來了,那幾位今日可要聽我作主,小順子,你來溫酒,酒過三巡,諸位需得吟詩一首,題目便是《詠雪》,若是好詩,飲酒一杯,若是不好,需得罰酒三杯。」

  李贄見我沒有不滿,歡喜地道:「既然先生定下了規矩,本王也不能不遵守,好吧,你們聽著,若是寫不出好詩,可要連飲御酒三杯,本王可告訴你們,這御酒醇厚香甜,若是多飲了幾杯,聽不到江先生的好詩,可是平生之憾啊。」

  我們團團坐下,一個僕人將食盒中的幾樣下酒的果品點心放在桌子上,另外一個僕人將御酒的泥封打開,酒香撲鼻而來,芬芳醇美。苟廉聞了酒香,道:「若非是想聽隨雲的大作,真想一醉方休啊。」

  李贄揮手讓僕人們退下,笑道:「好啊,趕明兒我送一罈酒給你,讓你大醉一場。」苟廉連忙拜謝道:「殿下可不能後悔啊。」

  說話不久,小順子已經將溫好的第一壺酒端了上來,給我們一一滿上。我慢慢喝下這杯酒,頓覺齒頰流芳,四肢百骸都溫暖起來,不由道:「真是好酒,我南楚的酒雖然絕佳,但是比起北方的酒不免淡了一些。」

  石彧笑道:「既然隨雲喜歡,就多喝幾杯吧。」

  李贄微笑舉杯,眾人連喝了數杯,都覺得飄然如仙,氣氛也熱烈起來。李贄笑道:「我們剛才已經聽到了隨雲的大作,那麼理應我們先吟詩,永泉,你詩才最敏捷,就由你先來吧。」

  苟廉站起身來,看看亭外的飛雪,高聲道:「好,就由我先來,半壁雪原鋪晚照,一湖暖玉塗雲煙。覽此佳境最得意,不羨桃源不羨仙。」

  李贄首先道:「好,雖然意境平凡,卻是和眼前盛境如此貼切,當飲一杯。」

  我也笑道:「半壁雪原鋪晚照,一湖暖玉塗雲煙。永泉兄果然詩才敏捷,諸位與雍王殿下,外托君臣之義,內實親如骨肉,上下並無嫌隙,在此冬日,飲酒作樂,果然是不羨桃源不羨仙。」

  苟廉見有空隙,便道:「殿下待我等親如骨肉,隨雲何不效我等一般,侍奉殿下,也品味一下不羨桃源不羨仙的心境呢?」

  我微微一笑,道:「隨雲別無所長,只是擅長詩文,就先和詩一首吧,以償先生盛情。楓染幽燕幾時盡?名花淡蕩宿枝輕。中庭鳥影撲寒翼,小宴爐雲堆暖楹。三尺琴開梅著玉,四邊歌動霧還晴。自稱闊逸無蕭瑟,萬頃天空一擲行。」

  董志拍手道:「好一個『自稱闊逸無蕭瑟,萬頃天空一擲行『,可見隨雲心胸如朗月晴空,寥廓如此。當飲酒一杯。」

  我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酒杯,笑道:「隨雲當日在南楚,雖然職小位卑,尤自殫精竭慮,不敢稍有鬆懈,如今總算脫卻樊籠,所謂『復得返自然『是也,永泉兄何忍心陷我於不忠,屈我於樊籠。」

  苟廉語塞,只得苦笑。我卻笑道:「從前和董兄論及軍陣,今日卻要領教董兄詩文了。」

  董志拱手道:「獻醜了,獻醜了。」說罷站起吟詠道:「斗柄欲東指,吾兄方北遊。無媒謁明主,失計干諸侯。夜雪入穿履,朝霜凝敝裘。遙知客舍飲,醉裡聞春鳩。」

  我聽到這裡,手一抖,一杯酒幾乎傾倒在桌上,當年我入南楚為官,雖然原本沒有侍奉明主,一統天下的大志,可是後來種種,卻讓我隱隱後悔當初的選擇,若是當年我被雍王殿下帶來了長安,可能就不會領受國破家亡的苦痛了吧。如今我做客長安,望不見南楚煙雲,這種失群孤雁的悲涼,即使是半推半就拋棄了故國的我,也是滿腹辛酸啊,舉杯飲下美酒,酒入愁腸,愁更愁啊。

  有些醉意的我,隨手拿起一支銀筷,一邊敲擊著酒壺,一邊唱道:「把酒臨波亭。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何處飛來林間鵲?蹙踏松梢殘雪。要破帽、多添華髮。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兩三雁,也蕭瑟。佳人重約還輕別。悵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斷車輪生四角,此地行人銷骨。問誰使、君來愁絕?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咽盡肝腸血。長夜笛,吹裂!」

  唱完一遍,我再度唱道:「鑄就而今相思錯,料當初、咽盡肝腸血。長夜笛,吹裂!」想起當年替德親王籌劃,每每深夜難眠,可惜卻落得一個敬而遠之,想起上表直諫,卻落得永不敘用。不由悲從心起,淚落如雨。

  董志連忙站起,致歉道:「是我不好,勾起隨雲心事,還請見諒。」

  我擺手道:「多日悒鬱,一掃而空,還要多謝董兄的好詩。」

  董志也不敢再相勸,心道,看來他對南楚還是情深意重啊,這可怎麼辦才好。他看看雍王,李贄臉上又是讚歎,又是悲傷。

  管休見此,連忙道:「我文才淺薄,還請諸位不要見笑。」說罷起身執酒道:「檢盡歷頭冬又殘,愛他鳳雪忍他寒。拖條竹杖家家酒,上個籃輿處處山。添老大,轉癡頑,謝添教我老來閒。道人還了鴛鴦債,紙帳梅花醉夢間。」

  眾人聽了都不由大笑起來,苟廉更是被杯中酒嗆住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老管,從來不知道你這樣風趣,我今日算是領教了。」

  我也不由輕笑,舉杯道:「管兄好詞,隨雲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眾人歡笑一陣,氣氛變得活潑起來。

  小順子剛才見我傷心,不由暗中怒視董志,見管休一首詩詞,令我開顏,心中不由大喜,連忙將剛溫好的酒替管休倒滿,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卻被一直微笑旁觀的石彧看在眼來,心道:「這是一個至誠忠心的下人。」

  眾人見我喜悅,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又不是來氣我的,而且後面還有文章,總不能讓我早早就氣走了吧。

  石彧起身道:「江先生,石某和江先生相見太晚,可惜沒有機會向先生討教,這一杯酒敬先生,願先生福體安康。」

  我也站起來道:「石先生如此,隨雲愧不敢當,隨雲早就聽說石先生是雍王殿下的蕭何,殿下出征在外,先生為殿下打理後方,若沒有先生,殿下恐怕腹背受敵,君之大才,隨雲一向萬分佩服。」

  石彧笑道:「隨雲如此推崇,倒令在下慚愧萬分了。」

  雍王起身道:「並非推崇,本王若非先生,焉有今日。」想起往日自己出征,太子總是在後面掣肘,如果不是石彧在後面替自己出面處理,自己焉能每戰必勝,李贄舉杯道:「今日本王敬先生一杯,聊表心中感激之情。」

  石彧連忙舉杯相謝,淚水盈眶,片刻之後,石彧道:「石某詩才不高,勉力為之,還請殿下和諸位不要取笑。」說罷,吟詠道:「長安雪後似春歸,積素凝華連曙暉。色借玉珂迷曉騎,光添銀燭晃朝衣。西山落月臨天仗,北闕晴雲捧禁闈。聞道仙郎歌白雪,由來此曲和人稀。」

  我微笑拊掌道:「先生的詩,一見就是丞相氣度,可惜隨雲不堪久居京華,否則一定可以見到先生領袖群倫的風采。」

  石彧苦笑道:「隨雲若肯屈就,石彧情願虛左以待。」

  我微微一笑道:「江某閒雲野鶴,不堪重任,先生若是這樣說,豈不折了晚生的壽數。隨雲有小詩回贈,以謝先生美意。」

  言罷,我從容歌道:「凍雲深,淑氣淺,寒欺綠野。輕雪伴、早梅飄謝。艷陽天、正明媚,卻成瀟灑。玉人歌,畫樓酒,對此景、驟增高價。賣花巷陌,永燈台榭。好時節、怎生輕捨。賴和風,蕩霽靄,廓清良夜。玉塵鋪,桂華滿,素光裡、更堪遊冶。」

  歌罷,我笑道:「如今良辰美景,正好遊冶,何必說些軍國事,圖增煩惱,昔日高人賦采薇,江某不才,不能不食大雍之粟,但也不愛大雍之祿。」

  眾人聽了,一陣心灰,李贄站起身道:「先生志向高潔,本王佩服。」

  我笑道:「殿下乃是這裡的主人,也該賦詩一首,表明心志才是。」

  李贄道:「那麼先生見笑了。」說罷,李贄朗聲吟詠道:「碧昏朝合霧,丹卷暝韜霞。結葉繁雲色,凝瓊遍雪華。光樓皎若粉,映幕集疑沙。泛柳飛飛絮,妝梅片片花。照璧台圓月,飄珠箔穿露。瑤潔短長階,玉叢高下樹。映桐珪累白,縈峰蓮抱素。斷續氣將沉,徘徊歲雲暮。懷珍愧隱德,表瑞佇豐年。蕊間飛禁苑,鶴處舞伊川。儻詠幽蘭曲,同歡黃竹篇。」

  我品味良久,敬服道:「殿下的詩沉健穩練,語壯意豪,一派帝王氣象,這是天成,我等詩文,雖然優美,卻是斧鑿而成,隨雲佩服。」

  李贄笑道:「我是皇子,這帝王氣象四個字不敢自居,先生不要害我,總算沒有丟醜,本王已經心滿意足了,還請隨雲作詩一首,以做善始善終。」

  我笑道:「再作下去,我就要江郎才盡了。」我已經帶了七分醉意,更覺得身上發熱,解開輕裘衣襟,走到亭邊,臨風長吟道:「有身莫犯飛龍鱗,有手莫辮猛虎鬚。君看昔日長安市,白頭仙人隱玉壺。子猷聞風動窗竹,相邀共醉杯中酒。歷陽何異山陰時,白雪飛花亂人目。君家有酒我何愁,客多樂酣秉燭游。謝尚自能鴝鵒舞,相如免脫肅霜裘。興罷鼓棹過江去,千里相思明月樓。」

  吟罷長詩,我回到桌前,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醉意朦朧的我大笑道:「今日盡歡而散,隨雲多謝殿下了。」

  李贄看著江隨雲,今日賞雪,在他不過是找個機會讓世子來拜師,順便和江隨雲親近一下,沒想到江隨雲詩興勃發,暗裡應對眾人的勸說,滴水不漏,明裡更是詩壓全場,這般文雅風流,就是不知道此人有經天緯地的才能,也是不能放過。想到這裡,其心更切。

  這時,小順子趁機到我身邊,在我耳邊低低說道:「有人來了,公子小心不可失言。」然後替我整理好衣衫,笑道:「公子身子不好,今日又多喝了幾杯,可不能著涼了。」

  我神志一清,耳中也傳來低低的腳步聲,卻是四五個人的樣子,其中一人腳步蹣跚,身子又輕,倒像是一個小孩兒。

  清醒過來的我隨手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熱方巾,擦了一把臉,道:「江某酒後失態,還請殿下和幾位先生見諒。」

  李贄笑道:「狂歌縱酒,名士風采,怎說失態,不過貴僕說得對,先生身體剛剛好轉,不可著涼,還是多喝幾杯吧。」

  我坐回位子,接過溫酒,慢慢品味了起來。眼睛餘光卻見李贄等人互相打著眼色,不由心裡暗笑。

  接著我就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父王,父王。」抬頭看去,卻看見一個小男孩高高興興的衝著我們擺手,那個男孩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相貌秀美,穿著黃色的王子服飾,身後跟著兩個奶媽侍女和兩個太監,此刻小男孩身上倒大半是雪痕,想來是跌了好幾跤的緣故。

  李贄見到男孩,滿面喜色,道:「駿兒,你怎麼渾身是雪,過來讓父王看看。」

  那個男孩連蹦帶跳地走進亭子,依偎在李贄膝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只在我身上打轉。我微笑道:「草民見過世子。」

  那個男孩走近來,拉住我的衣襟問道:「先生是誰,駿兒從來沒見過你?」

  我淡淡道:「草民江哲,字隨雲,是南楚人士,世子自然是沒有見過草民的。」

  李駿聽了我的名字,念叨了半天才道:「我記得了,先生的詩寫的很好。」看看外面的飛雪,笑道:「千山鳥飛絕,萬跡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先生的這首《江雪》真是很好,就是太寂寞了,南楚的江上,真的這樣寂寞麼。」

  我笑道:「南楚雖然人傑地靈,可是還是有很多沒有人煙的地方,那裡江河又多,所以真的有這樣的地方,放眼望去,只有寒江冰雪,那一年我跟著先父遠行,快到過年了,所以江上幾乎沒有舟船,大家都在家裡團聚,先父自己駕舟,帶著我在江上釣魚,江水雖然沒有結冰,可是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李駿眼睛放光,道:「先生的父親真是太好了,我每次要父王帶我出去玩兒,父王都沒有時間,先生,若是有時間,你陪駿兒到渭河上去釣魚好不好。」

  我笑道:「世子千金之軀,怎能和我們這些草民一樣,世子若是喜歡釣魚,不如就在這個亭子裡面垂釣吧,我看湖水裡面有不少錦鱗,釣起來一定很有趣。」

  李駿不依道:「在這裡釣魚有什麼意思,若是釣不起來,那些下人恨不得把魚給我掛在魚鉤上,而且我父王十幾歲就在軍中作戰,我也要像父王一樣,若是連大門都不出,將來怎麼上陣殺敵。」

  李贄臉上露出欣賞的神色,口中卻道:「駿兒不得胡說,你將來要好好處理政務,不會像父王這樣上陣殺敵,到時候我大雍一統天下,哪裡還需要你去殺敵。」

  李駿不贊同地道:「父王說的不對,我聽先生們說要居安思危,若是將來又有了敵人,孩兒若是不會上陣殺敵,怎麼捍衛大雍,所以政務要學,上陣殺敵也要學。」

  說完,李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所以,父王讓孩兒出去看看吧,孩兒不會搗亂的。」

  李贄笑道:「你這個小頑童,還是想去胡鬧罷了,你若想上陣殺敵,就要學萬人敵,首先更要熟讀經史,父王上次給你選的師傅,怎麼又被你趕跑了?」

  李駿偷眼看看父王,道:「是那個師傅太沒有本事了,我就是問他一個問題,他沒有答上。」

  眾人來了興致,李贄笑著問道:「你問了什麼問題,讓師傅沒有答出來。」

  李駿得意洋洋地道:「我那日聽舅舅跟父王說起大理寺的一個案子,說是一個人的繼母殺了他的父親,他便殺了繼母,縣官判了他大逆滅倫的罪名,可是他不服上告。我問師傅,他說判得不錯,這樣的道理都不明白,所以我才趕走了他。」

  李贄想起這個案子,也想起了自己告訴妻舅的判決,這件事情外人不知,果然是一個好題目。看了一眼江哲,李贄笑道:「那是你問錯了人,除了父王,這裡每一個人都能告訴你應該如何判決。」

  果然,憑著李贄對兒子的瞭解,李駿的目光從幾人身上一一越過,最後落到江哲身上,其他人他相信父王說得不錯,但這個人呢?他拉著江哲的衣角道:「先生能告訴駿兒,該如何判決麼?」

  我淡淡一笑,道:「這些事情自有律令,在下一介草民,怎麼有資格評論。」

  李駿不依地道:「若是先生答了出來,駿兒就拜先生為師,若是答不出來,那麼先生就做駿兒的隨從。」

  我看了李贄一眼,卻見他也是一臉驚喜,看來並非他授意世子這樣說的,不由笑道:「草民南楚罪臣,怎能做世子的先生。不過世子若是問我,我就說此人雖然殺了繼母,但卻是為父報仇,繼母殺害親夫,是自絕於夫家,那麼此人殺繼母只是殺了一個外人罷了,可以以殺人論罪,卻不必以逆倫加罪。」

  李駿欣喜地道:「先生果然是明理之人,我拿來問人,還沒有人說的這般明白呢。」說罷,李駿跪在我面前道:「駿兒雖然年幼,但是也知道什麼是一諾千金,駿兒願意拜先生為師,先生可要帶我去渭河釣魚啊。」

  我噗哧一聲笑了,這個孩子這般繞來繞去,卻不過是讓我帶他出去玩樂罷了。

  這時,小順子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道:「公子不可答應。」

  我心中一凜,道:「世子說笑了,世子是金尊玉貴的身份,我不過是個亡國之人,這裡的每個人比在下適合做世子的先生,江某可不敢應承。」說罷,我起身道:「隨雲不勝酒力,這就先告辭了。」

  在我轉身之時,我聽到李贄失望的聲音道:「江先生,你真的如此狠心麼?」我的身軀微微一顫,終於沒有答話。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1 PM

第一部 南楚狀元 第二十八章 失望至極


  看著遠去的背影,李贄手中的酒杯碎裂,鮮血從手心滴落,他從未像這樣一般覺得心灰意冷,從少年時候,他就是眾人的焦點,在多年的行軍作戰,領袖群倫的生涯中,他始終都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軍士效死,百姓愛戴,群臣敬畏,皇室感佩,多少次,他只是用尊重之心禮敬賢才,就換得那些人的感激涕零,多少次他只是隨意而為的一些小事,卻成就了他平易近人的形象,漸漸的,他習慣了用自己的王者魅力去征服別人,用謙虛和平和去得到人心,今天,他真的遭到了慘痛的失敗,無論自己怎樣相待,那個人始終是微笑著遠離,是的,自己可以將他留在身邊作個官員,但是又有什麼用,自己沒有征服那個人,自己沒有得到他的忠心,這一刻,李贄真的品嚐到失敗的苦果,多少次作戰失利,多少次朝堂受窘,李贄從未如此失落,痛苦。

  就在李贄不可自拔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優雅的樂聲,聲音飄渺高潔,溫和中正,李贄不由心中一動,心思漸漸平和下來,看了看身邊謀士們憂慮的眼神,看看李駿幾乎要被嚇壞了的神情,他無奈的道:「本王累了,這就回去休息了。」說罷他起身離去。

  石彧等人看著他的背影,感受到李贄的寂寞和悲傷,不由心情沉重。他們雖然不能明白李贄的心情,可是李贄受到什麼樣的打擊卻是心知肚明的。董志看人都已經散去,有些惱怒地道:「江隨雲也未免太過分了,殿下如此對他,他居然還是這樣無情。」

  管休歎息道:「無論他怎樣過分,我們也不能怪責他,所謂忠臣不事二主,他不願效忠殿下也沒有什麼奇怪。」

  董志怒道:「所謂忠臣,若是不肯投降,寧死不屈也就罷了,可是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卻只是不肯效忠殿下,這樣的明君不肯侍奉,難道去侍奉李安那樣的人麼?」

  石彧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擔心殿下真的動了殺機,若是殺了此人,不僅是天下少了一個才子,還讓殿下的聲名收到損害,只是殿下擔心的也有道理,這樣的人才,怎能讓他被他人所用,這些日子以來,他對殿下的事情又瞭解了那麼多,就是殿下放心,我們也不能安心的。」

  苟廉卻道:「我覺得此人對殿下並非無心,只是卻有一個我們不明白的礙難之處。」

  六道目光立刻落到苟廉身上,苟廉能夠出使四方,除了一張厲口之外,他察言觀色的本事也起了不少作用,他既然這樣說,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苟廉突然微微一笑,一個僕人從遠處走了過來,到了四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稟報道:「苟先生,小人問了送江先生回房的僕人,途中江先生突然摘了一片竹頁,吹了一個曲子。」

  苟廉揮手讓他退下,看看三人,董志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說剛才的樂聲是江哲吹的。」

  苟廉淡淡道:「我剛才聽那樂曲技巧並不高明,只是曲調平和中正,發乎於心,而且又不是絲竹之聲,所以派人去看一下,果然是江哲所為,此人能夠猜到殿下憤怒欲狂,只是他的才智,他吹葉平復殿下的心境,卻是他對殿下並非漠不關心,所以我說他必然有一個極大的礙難之處,才讓他不肯侍奉殿下。」

  石彧道:「可是問題在哪裡呢,殿下醇和仁善,又是天縱英明,若要榮華富貴,不過殿下一言而已,若是有什麼為難之處,殿下也必然能夠替他排憂解難,殿下對他,難道還會不如南楚德親王趙玨麼。」

  董志淡淡道:「我們若不能為殿下解憂,還有什麼顏面留在王府,殿下如此重視此人,難道我們就不如他麼?」

  石彧長歎道:「我等所長,不過是濟世安民、兵法戰陣,雖堪稱王佐之才,但是殿下此刻的大敵卻不是我們可以解決的,細論殿下之敵,太子李安,其人外雖忠孝,內實陰狠,卻偏偏佔了大義名份,故而旗下既有胡作非為的小人,也有尊奉皇統的君子,這樣一個敵人已經是難以對付,太子少傅魯敬忠又是一個陰謀詭算,洞察人心的奇才,所以殿下始終不能撼動其儲位,齊王殿下,外雖放浪魯莽,但是從無過分之舉,可見他實在是個幹才,其人又能征善戰,是太子之膽也,有了齊王襄助,太子就可以專心的對付殿下,不必擔心日後大雍沒有合適的統帥,還有聖上,不是我誹謗君上,聖上妒忌殿下才華,父子相疑已非一日,緊要時或許助殿下一臂之力,平日卻是願意看到太子打壓殿下的,這些敵人雖然勢力龐大,但是憑著殿下的風範能力,再有我們襄助,殿下還是有五成勝算的,但是最可怕的敵人卻是鳳儀門,鳳儀門主,我曾有緣相見,其人上通天文陰陽、下知地理百家,謀劃規斷之道無不瞭然,雖是女子之身,卻素有安邦定國的志向,更可怕的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明著奪取天下,所以用盡手段控制我大雍朝野,皇上身邊的紀貴妃、太子身邊的側妃蕭蘭、齊王妃秦錚都是鳳儀門的弟子,暗中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在我們身邊,她們擺出一心輔佐社稷的姿態,使人尊敬她們的行止,不戒備她們的勢力,如今她們已經擺明支持太子,有了她們的存在,聖上、太子、齊王是不可分割的整體,殿下如何對抗她們。」

  三人聽得心裡凜然,他們原本不知道雍王的處境如此艱難,只是對於雍王堅拒和鳳儀門的聯姻知道一二,處於不同的理由,他們也都反對鳳儀門滲透雍王的勢力,想不到如今已經幾乎是勢不兩立的局面了。董志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麼,這些事情,和江哲又有什麼關係。」

  石彧長歎道:「鳳儀門主雖然有驚世絕艷之才,但是卻有一個缺點,她畢竟是女子之身,行事不免有幾分優柔寡斷,有時過於謹慎,要想勝過此人,需要一個獨立特行,非常之人,此所謂奇兵勝正兵者也,江哲此人,雖然外表隨遇而安,但是內心卻是傲然不群,清奇出眾,觀其為人行事,實在是毫無顧忌,天馬行空,觀其廟算用計,每每奇謀詭斷,出乎眾人意料,而且佈局深遠、思維縝密,行事又是陰柔狠絕,擅長險中取勝,殿下曾經說過此人與殿下幾度交鋒,殿下都是吃了不少虧,而且毫無反抗之力,當年他給殿下獻策,雖然保住殿下平安,可是也成功的離間了殿下和皇上,可是殿下明明察覺他的用意,卻沒有法子阻止,只有江哲此人,才能勝過鳳儀門主,不滅鳳儀門,不僅殿下基業不保,我大雍遲早淪於婦人之手,所以殿下才會這樣失態,還請諸位體諒殿下苦心,不要不滿殿下對江哲的偏愛。」

  董志慚愧地道:「多謝子攸先生教誨,志不能替殿下解憂,反而心生嫉妒,實在是慚愧之至。」

  石彧起身道:「董兄言重,我們都是殿下的心腹,自然應該全心全意效忠殿下才是。」

  在石彧消除了這可大可小的風波的時候,我半倚在床上,喝著解酒的香茶,滿滿的回想著今日的賞雪,自從飄香死後,我心中常常悒鬱煩悶,今日之會,讓我心情頓時爽朗,若非我主意已定,只怕就答應了雍王,想起當日在蜀中雍王大營相見之時,我心中還是有些敬畏的,如今我已沒有了任何束縛,所以對雍王殿下少了忌憚,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雍王殿下氣量非凡,若是換了我,只怕早就這無禮的小子殺了。

  可惜啊,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改變主意,我江隨雲從前可以隨意的去科考,去獻策,可是我現在更珍惜自己的自由,在能夠抱住生命的前提下,我不會再將忠誠與人。微微一笑,雖然我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麼真正的忠誠。

  在臨睡之前,我又想到了雍王世子李駿,那個可愛天真的孩子,可惜啊,按照我對相書的瞭解,聰明外露而現夭徵,這個孩子只怕沒有九五之尊的福氣,轉念一想,我又笑了,這個孩子雖然面相有些福薄,但是心性應該不錯,又有雍王的福氣罩著,至少也不會太短命,何況,我又替他可惜什麼呢,一個金尊玉貴的皇孫,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半夢半醒中,我也有些疑惑,在我看來,雍王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怎麼這次這麼反常呢,好像非要我臣服不可,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啊。

  對於雍王李贄來說,恢復平靜之後立刻就聽到齊王來訪的消息並不愉快,可是李顯在他面前又是諂媚又是威脅地道:「二哥,你就讓我見見江大人吧,當初在南楚我可就認識他了,父皇還說要給他封官,你不是把他軟禁起來了吧。」無奈之下,李贄只得同意李顯去見江哲。

  一走進江哲所居住的棲鳳軒,李顯就嚷道:「隨雲,隨雲,看來二哥對你可是不錯,這寒梅小築是二哥心愛的園子,居然給了你住。」

  我正和小順子下棋,我的棋藝平平,小順子卻下得不錯,據他說,下棋有助他練功,如果不是我大局觀不錯,再加上偶爾出幾個怪招,只怕就要慘敗了,所以李顯一邊吵嚷一邊走進來的時候,我正皺著眉在想一步棋,小順子看到李顯進來,站起身施禮,道:「奴才參見齊王殿下。」然後輕輕推了我一下。

  李顯坐在小順子的位置,見我還在冥思苦想,笑道:「別想了,你的棋藝我可是領教過的,真是臭不可聞。」

  我被驚醒過來,看看對面的李顯,愣愣道:「齊王殿下怎麼來了?」

  李顯故意露出傷心失望的神情,道:「天啊,難道江大人才看到我這個七尺之軀麼?」

  我微微一笑,推開棋坪道:「小順子,給殿下端杯茶來。」

  小順子端了一杯熱茶過來,李顯接過來,上下打量了小順子半天道:「你是皇兄府裡的內宦麼,我怎麼沒見過,你是新來的麼,怎麼穿著這身衣服?」

  小順子淡淡道:「奴才是南楚人,曾在南楚王宮見過殿下,殿下自然是不記得奴才的。」

  李顯愣了一下,看著我道:「怎麼江大人身邊還有南楚的宮人。」

  我笑道:「他是我一個舊交,這次雍王攻破建業,他趁亂離了宮,索性就不回去了。」

  李顯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江大人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奴才,大人可真是福分不淺,大人還是讓他領個名份的好,若給人參奏你擅自使用閹人,是有罪的。」

  我淡淡一笑,道:「江某不過一個草民,最麼會有人參我,再說,小順子是南楚人,難不成大雍還不許他們國破家亡之後另找出路不成。」

  小順子見氣氛僵硬,連忙道:「公子,殿下也是一片好心。」

  我這才臉色轉晴,道:「殿下今日來看我,是隨雲的榮幸,不過殿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用著在下的。」

  李顯神色變得鄭重,道:「江大人,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是我李顯最需要的人,別問我怎麼知道,可是大人若肯做我的軍師,我李顯情願將你當成師長看待,言聽計從,絕不二話。」

  看著李顯殷切的目光,我不由苦笑,李顯今年已經剛到而立之年,相貌俊偉的他帶著森然的霸氣,誠摯而又囂張的氣息讓人又是敬畏又是親近,如果不是有了雍王李贄,我倒認為李顯更適合做大雍的君主,這人大事明白,小事糊塗,他選擇支持李安,倒未必是李安有多麼出色,或者對他如何器重,而是因為,李贄不需要他的能征善戰,而李安離不開他的支持,對我來說,選擇李顯是不可能的,自從得知梁婉的身份以後,我讓密營的人開始收集鳳儀門的情報,在我到雍都之前,我已經得到了初步的情報,只是一些人盡皆知的消息,其中包括秦錚,齊王妃的出身,雖然是大家之女,卻也是鳳儀門的高徒,李顯,是絕對不可能和鳳儀門一刀兩斷的,而我,因為梁婉的緣故,已經成了鳳儀門的敵人,我不敢說這件事永遠不會洩露,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我不能投奔李顯。

  想到這裡我正要嚴詞拒絕,卻突然想起我詐死的計劃,便改口道:「殿下盛情,隨雲十分感激,只是雍王殿下不許在下離開此地,只能拒絕殿下美意了。」

  李顯驚訝地道:「怎麼,二哥敢軟禁你麼,你恐怕不知道麼,長樂這次回來,帶著一本你的詩集,父皇看了十分喜歡,若非二哥說你臥病,早就要召見你了,乾脆你就和我回去吧,本王諒二哥不會留難。」

  我淡淡道:「殿下誤會了,隨雲身子不好,途中感染風寒,這幾日才有些好轉,雍王殿下說,隨雲的身子不好,不許離開此地一步,實在是體恤隨雲啊,殿下不可誤會。」

  李顯眼珠一轉道:「既然如此,我回去派人來邀請你到我齊王府養病如何?」

  我淡淡道:「我不習慣王府這種地方,太不方便,若是有什麼清靜的小府邸或者莊子,殿下不妨幫我看看,隨雲還有一些積蓄,買的起不大的住處。」

  李顯搓著手道:「這怎麼成呢,我可是要你作師父的,怎麼能讓你住在外面。」

  我故意道:「那就算了,改日我托雍王殿下想想辦法,想必總有合適的園子,唉,就是殿下不答應,可就難了,誰讓我承了雍王殿下的恩情呢?」

  李顯連忙道:「沒問題,我一定替江大人,不,江先生找一處宅子,既清淨優雅,又方便我去拜訪的。」

  我笑道:「那麼隨雲就多謝殿下了。」

  看著齊王興高采烈的離開,我有些愧疚,齊王雖然有些魯莽,但是對我倒是一片真心,可惜我終究要辜負他了,其實我最辜負的是雍王,他對我真的很用心,否則怎會突襲建業呢,這是我這段時間想通的,他突襲建業,恐怕我真的就是他所要得到的收穫吧。

  李贄送走了齊王,面色蒼白的走進了大門,齊王的得意洋洋讓他心灰意冷,石彧也是十分失望,他絕沒有想到齊王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江哲的認可,那麼自己這些人又算什麼。

  回到書房,李贄淡淡道:「子攸,明日替我設宴,為江先生送行。」

  石彧撲通跪倒在地上道:「殿下,不可放過此人啊。」他的聲音顫抖而慌亂。

  李贄的聲音十分平靜,他淡淡道:「替我準備藏鋒壺,我要送他遠行。」他的聲音十分縹緲。

  石彧身子一顫,道:「遵命。」他的目光充滿了悲傷和絕望。

  李贄抬起頭道:「子攸,我做的對嗎?此人若隨了齊王,我寢食難安,不如殺之以絕後患。」

  石彧淒然道:「毒殺此人,可以免除後患,不殺此人,我等死在頃刻。」

  李贄淚落,黯然道:「可是殺了此人,本王於心難安,本王一向自負寬宏大量,如今卻對一個不肯歸順本王的人下了毒手。」

  石彧諫道:「殿下不可心軟,此人驚才絕艷,若是放過,殿下大業危矣。」

  李贄無力的擺擺手道:「本王已經下定決心,明日,就用銷魂丹吧。」

  石彧道:「是,這樣一來,他會在十二個時辰後無病而終,不會有什麼痛苦的。」

  李贄沒有作聲。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2 PM

第一部 南楚狀元 第二十九章 千鈞一髮


  我看著小順子收拾東西,心裡一陣茫然,明天就要恢復自由了,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良久,我狠下心來,對於一個明天絕對會鴆殺我的人,我何必還要費心。這時雍王府的僕人來通報,說是管休、董志、苟廉前來求見。他們是來盡最後的努力吧,心裡一陣溫暖,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不錯的人,既然從今以後,再也沒有同桌共飲的機會,不妨秉燭夜遊一次吧。我笑著讓僕人請他們進來。

  管休他們都是聰明人,聊聊數語,就知道我的心意已決,便都不在多言,我們盡情的談論著,一夜無眠。到了天明之時,我看看窗外的曙光,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今日一別,他年相見,恐怕已成陌路了。」

  苟廉淒然道:「隨雲既然知道如此,為什麼還要投靠齊王。」

  我微微一笑,道:「齊王殿下魯莽直率,我不過在他麾下消磨幾日,過一段時間,我就會離開長安,到時候,我們是友非敵,諸位就不必過慮了。」

  董志低聲道:「只怕齊王殿下也不願放先生離去呢?」

  我只是淡淡道:「幾位請回吧,江某今日離開雍王府,殿下已經說過要為江某送行,隨雲總不能這樣去見殿下,總要沐浴更衣,才好和殿下告別。」

  管休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打擾隨雲了,一會兒送行,我們就不去了,免得臨別傷心,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送走了三位謀士,我走進後面的廂房,這間廂房是專門的浴室,在房間中間是一個寬約五丈的浴池,整個池子是由青石鋪成,進水口在浴池中央,上面是一朵出水荷花,在池底青石之下鋪著銅管,將從園中引過來的清泉水加熱之後,按動進水機關,溫熱的清泉水便從蓮花噴頭四散噴出。我進去的時候小順子正在往池子裡面放水,水霧四起,飛珠走玉,我微微一笑,皇家的享受果然不凡,每次我進來的時候都會這麼想。

  寬衣解帶,走進浴池,享受著熱水沐浴的舒暢,我笑道:「小順子,你說,我以後也建一座這樣的浴池好不好?」

  小順子沒有回答我的話,我有些奇怪,回頭看去,小順子似乎在神遊天外,我奇怪的搖搖頭,不過我沒有驚醒他,他在我面前是不會隱瞞心事的,我想很快他就有話對我說了。

  沐浴之後,我穿上小順子準備的衣服,這是我特意吩咐的,從最裡面的內衣到最外面的儒衫,都是雪白的顏色,當我認真的穿上一件件衣服的時候,小順子突然跪倒在地,悲聲道:「公子,求你不要這樣為難自己了。」

  我微微一愣,正要接過他遞過來的外袍的手停住了,問道:「小順子,你在說什麼?」

  小順子道:「公子一心要為夫人報仇,小順子是知道的,請問公子,若要為夫人報仇,都有哪些計策。」

  我看看他,淡淡道:「你我休戚相關,我不瞞你,早在知道罪魁禍首之後,我心裡就有了上中下三策。」

  小順子道:「請問公子下策?」

  我接過他手中的儒衫,緩緩道:「下策最為艱難,待我從雍都脫身之後,就要隱身市井,等待時機,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疏,精心等待,終有機會刺殺李安,就是刺殺不成,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我遊走天下,培植不滿李安的勢力,現在東川還未衷心順服,南楚不日就會重新立國,借天下之力,再有雍王在側虎視眈眈,我終有報仇雪恨的一天。只是殺害一國儲君,不是一件小事,事成之後,我需要盡散部下家財,從此浪跡天涯,而且稍有不慎,就是敗亡的命運。」

  小順子低聲問道:「請問公子中策?」

  我披上儒衫,淡淡道:「中策好一些,太子李安的左膀右臂是齊王,齊王雖然魯莽,但是外粗內細,實在是當世俊傑,若無雍王,齊王為君也不錯,我投靠齊王,替他出謀劃策,挑撥他兄弟不合,到了適當時機,讓他內亂蕭牆,不管是便宜了雍王,還是便宜了齊王,我終究讓太子折翼隕身,就算達不到目的,也可以讓大雍內亂,一報國仇,二雪私恨。」

  小順子膝行向前,道:「請問公子上策?」

  我繫上衣帶,笑道:「這上策最是光明正大,我歸順雍王,借刀殺人,令雍王殿下弒兄殺弟、逼父退位,不但我大仇得報,天下也得到一個明君聖主,一統曙光近在眼前,我江哲亦可留名青史,事成之後,或者歸隱田園,或者安享富貴,這不是上策嗎?」

  小順子嚴肅地道:「公子,這些年來,小順子始終在你身邊伺候,公子的心思小順子怎麼會不明白,公子明明知道投靠雍王是最好的選擇,為何如此固執,公子的仇人也是雍王的敵人,只要公子歸順雍王,雍王登上大寶之時,就是公子大仇得報的時候,公子始終不肯歸順雍王,並且蓄意挑釁,迫得雍王定要殺公子而後快,其實只要公子順從了雍王,等到報仇之後,公子便歸隱山林,也能夠博得一個安享餘年,何必要這樣冒險,公子雖然醫術不凡,但是大雍皇族密藏的毒藥未必就能解救,萬一公子若是不幸,小順子就是殺了雍王又有什麼用呢?」

  我淡淡道:「這些事情,我如何不明白,可是我平生行事,對敵人可以不擇手段,卻從來不會對親近之人擅用心機,雍王殿下,曠代明君,對隨雲推心置腹,為了隨雲一人,用了多少心思,千里路遙,殿下解衣推食,隨雲並非鐵石心腸,焉能不動心,可是我受南楚恩澤在前,與大雍結怨在後,已有隔閡在心。何況若是真心相從,便要盡心竭力為殿下設想,若無我籌劃,殿下未必沒有勝算,雖然慘烈,但是聲名無瑕,若是我歸順殿下,隨雲乃是凡人,不免藉機了卻私怨,為我私心,傷害君臣大義,我若秉公,又如何對得起飄香泉下香魂,想來想去,既不願害殿下青史上留下污名,也不願愧對飄香吾妻,唯有捨易就難。至於中策,雖然無傷我心志,但是不免令雍王大受損傷,這樣的明君,我不能為之效力已經愧疚於心,又怎忍傷害於他,所以只得採用下策。」

  小順子道:「公子不肯侍奉雍王,卻是為了雍王著想,但又何必逼得雍王殺害公子呢,若是假意答應,過一段時間,逃出長安又有什麼難處。」

  我笑道:「我平生行事,小事上面或者不大謹慎,但是這等之事,卻是絕不肯謊言欺騙的,當初我不肯為德親王效力,也不曾謊言騙他,今日我既然不肯替雍王效力,也絕不會騙他,何況若不迫雍王殺我,我如何能夠斷絕歸順雍王的心思。小順子,你記著,我今日詐死,確實有幾分危險,所以我若是不幸,你記得,不可替我報仇傷害雍王,雍王殿下沒有錯,一個霸主,是絕對不能心軟的。我只要你記著,有朝一日替我殺了李安,然後帶著我的骨灰回南楚,將我和飄香合葬,你可答應麼?」

  小順子俯首在地,良久才帶著哭音道:「公子之命,奴才怎麼會不聽,若是公子不幸,待我殺了那李安之後,就回南楚,為公子守墓終生。」

  我淡淡道:「多謝你了,其實我勝算很大,你也不必難過,過了這一關,天下就沒有什麼可以羈絆江某的了,就是報仇,我也不會犧牲自己餘生的,你可以放心。」

  小順子默然不語,我知道他不信我,其實我說的是真的,我從來不會為了報仇而瘋狂的。

  在雍王的書房,李贄默默的看著書案上的一把銀壺,石彧站在案前,憂心忡忡地道:「殿下為何不使用大雍密藏的鴛鴦壺,而使用這把這把藏鋒壺呢?」

  李贄淡淡道:「前朝秘製的鴛鴦壺雖然可靠,但是江哲熟讀經典,精於鑒識,未必不認得鴛鴦壺,這把藏鋒壺乃是本王在南楚的屬下送來的,機關精巧,絕無破綻,還是使用這把壺吧,銷魂丹不會讓銀壺變色,江哲不會察覺的。」

  石彧多年跟隨李贄,他能夠感覺到李贄心裡的悲傷,不由道:「殿下,剛才管休他們前來稟報,說江隨雲聲稱不會久事齊王。若是殿下不忍,不妨放過他。」

  李贄漠然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麼?」

  石彧欲言又止,終於道:「都是屬下之過,鼓勵殿下求索賢才,可是如今殿下一不能平定南楚,二不能得到賢才,都是屬下的罪責,但是這人,若是不殺,只怕屬下日夜不安。」

  李贄微微冷笑道:「沒有你的事情,是本王太自信了,以為天下賢士都會效命於孤,罷了,就在前廳為江哲餞行吧,可憐絕世才子,從此黃土深埋,這是本王的罪孽,也是他的不幸。」

  離雍王府不遠處,一輛華麗的馬車靜靜的等候,車內,齊王李顯喜形於色,在他對面坐的是王妃秦錚,如今的秦錚不再是女扮男裝,一身月白宮裝,淡掃娥眉,天香國色,她淡淡道:「不就是那個翰林學士江哲麼,怎麼殿下這樣看重他呢?」

  李顯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語氣誠摯地道:「當年錚兒你舌厲如刀,也沒有說服德親王,可是此人三言兩語就說服了趙玨,據說此人隨同趙玨平蜀,我曾細細研究趙玨平蜀的方略,見其風格不同平常,可見江哲此人果然是有才華的,更何況我愛此人風采,已非一日,就連二哥都對他十分愛重,我折節下交又有什麼不妥,不是我說你,錚兒你當世才女,家世容貌才華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可你唯一的缺陷就是少了謙遜容忍的性情,也難怪,你是天之驕女,本王有話在前,你若得罪了江先生,休怪本王無情。」

  秦錚眼中閃過一絲怒色,當年自己奉命接近齊王,這齊王翩翩年少,又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人物,不久便令秦錚傾心,在南楚自己因為嫉妒而中了齊王的圈套,一夕風流,自己成了齊王的未婚妻,可是從此之後,齊王故態復萌,不是走馬章台,就是呼鷹逐獸,對自己若即若離,時而親愛如蜜,時而冷淡如冰,自己還沒有嫁入王府,就有了三四個庶出子女。可恨自己神魂顛倒,不能自拔,一直到最近才奉皇命成婚,可是李顯雖然表面上對自己尊重非常,但是卻在王府內院劃下禁地,在裡面聲色犬馬,自己也曾向師父和父親哭訴,可是他們都說這是齊王風流本色,自己只能恪守婦道,用柔情羈絆,無奈之下,自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可是今日齊王變本加厲,竟讓自己對一個南楚俘虜低頭,但是她想來想去,終是不願和齊王鬧翻,只得隱忍道:「臣妾遵命。」

  李顯淡淡一笑,他很瞭解這個聰慧的女子,心高氣傲,卻是少了幾分溫柔,沒有過多的勸導,他知道秦錚不會明裡違背自己的命令。看著已經接近約定的時間,李顯道:「好了,這就去雍王府吧。」

  雍王府的大廳卻是與眾不同,不像一般王府一樣富麗堂皇,只是寬闊深遠、肅穆莊嚴,今日李贄也是一身素服,他原是心裡存了哀悼之心,見到江哲,他就是一愣,江哲也是一身素服,趁著他清秀儒雅,略帶憔悴的容貌,更是顯得氣度雍容。

  他心中一陣惋惜,目光落到石彧身上。因為今日是要鴆殺江哲,所以李顯只帶了石彧相送。石彧目光冰冷,微微搖頭。李贄不再猶豫,微笑道:「今日為先生送行,知道先生品性高潔,故而只能一杯美酒送行。先生不要推辭。」說罷,石彧端來一個黑木托盤,上面放著藏鋒壺和兩個銀杯。

  我的目光掠過藏鋒壺,不由莞爾失笑,這藏鋒壺是我親自設計,通過天機閣出售,為了得到高價,只做了三把,每壺千金,想不到今日重逢在大雍,此壺壺底有一夾層,可以容納一杯毒液,若是用此壺害人,只要將毒液注入壺底,倒酒之時只要按住壺把上面的蓮花彫刻,那麼壺底的毒液就通過壺壁流到壺口,從壺口旁邊雕刻的蓮花心倒入酒杯,這樣用毒,神不知鬼不覺,就是殺了千人百人也不露形色,當然這毒藥必須不讓銀壺變色,這樣既可以免得什麼人都可以使用藏鋒壺害人,也是為了讓喝酒之人不起疑心。想不到今日這藏鋒壺用到了我自己身上,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李贄拿起藏鋒壺,先倒了一杯毒酒,又移開拇指給自己倒了一杯淨酒,放下酒壺,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勉強笑道:「先生請滿飲此杯,從此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我接過那杯毒酒,心想,若是我為此人嘔心瀝血,最後得到的也恐怕只是這杯毒酒罷了,看向雍王,見他強顏歡笑,淡淡一笑,想到此人從前恩寵,不由開口道:「殿下龍日天表,貴不可言,從今之後,只要外修兵甲,內修德政,太子縱然忌憚,也不敢輕易挑釁,至於其他事情,自有賢士為殿下謀劃,哲今日辭別殿下,今日恐相見無期,願殿下早日一統天下,令四海昇平,百姓安樂,隨雲雖在江湖之遠,也將為殿下日夜祈福。」我這一番話全是發自肺腑,我真的不怪他,他要殺我都是因為我逼他太狠,真龍自有逆鱗,想到今日之後不會再見,不免說了幾句心裡話,端起酒杯,我能夠分辨出酒裡面的毒藥,我所配製的萬毒降也是劇毒之藥,但卻能夠護住心脈保住我的性命,今夜就是我詐死的良機。舉起銀杯,我就要喝下這一杯毒酒。

  李贄從江哲接過酒杯,心中就是十分不安,他從未作過這種殺害賢才的事情,未免有些愧意,此刻聽到江哲這一番肺腑之言,那有千鈞之力的右手竟然顫抖起來,此時眼見江哲就要喝下毒酒,胸中血氣翻湧,突然伸手按住了酒杯。

  我疑惑的望著李贄按在酒杯上的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中一片混亂,李贄雖然開始只是一時衝動,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他拿走酒杯,淡淡道道:「先生雖是文士,可是胸襟氣魄,不遜沙場壯士,當用大杯,不應該用此銀杯,來人,拿我的金盔來。」

  不多時,侍奉的僕人捧來了李贄上陣殺敵所穿的御賜金甲的頭盔,李贄沒有使用藏鋒壺的機關,打開了壺蓋,將壺中美酒全部傾倒在金盔之中,雙手舉起,道:「江哲,你雖是南楚繁華之地的才子,但你的心志品性卻勝過我大雍的邊關勇士,本王用金盔賜酒,望你一路順風。」這一刻,李贄心中再也沒有憤恨怨責,而是一片平和,他心想,不能讓江哲為我所用,是我缺少德才,我若擅殺無罪賢士,就是帝位在我面前,我又有什麼資格坐上去呢。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2 PM

第一部 南楚狀元 第三十章 風虎雲龍


  南楚至化元年十二月,江哲禁於雍王府,王雖倍加禮遇,但哲心志不屈,齊王顯,頗愛哲才,促雍王赦之,雍王不得已許之,因哲品性高潔,乃以御賜金盔盛酒相送,哲乃感激涕零,遂降雍王。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接過金盔,腦子裡滿是李贄按在酒杯上的情景,他竟然放過我了,放過我這樣一個屢次冒犯他的狂生,而且還是可以讓他大業成灰的心中毒刺。不知怎麼的,我的眼淚一滴滴墜落,落在金盔裡,落在雪色的衣襟上,我幾乎不能行動,想起當日德親王一旦覺察我不可能忠心耿耿的效命南楚,就對我十分提防,我在建業養病,德親王的密探始終在監視我,想起我最後一次上的諫表,一片赤心為了南楚,可是換來的只是貶斥,從前我以為對這些根本不在意,到今日我才發現這些都深埋在心裡,這是連我自己都無法覺察,或者是不願想起的悲涼往事。

  我端起金盔,也不顧忌酒液濺落,一口氣喝下了盔中美酒,心中暗想,這大概就是諸葛武侯為何鞠躬盡瘁的原因吧。美酒甘冽,我覺得胸中防若火燒一般,舉起金盔,我拜倒在地,朗聲道:「殿下深恩,臣雖肝腦塗地,不能報答萬一,若殿下不嫌棄臣反覆無常,臣江哲願為殿下效力。」

  李贄原本已經心灰意冷,不料我竟然突然歸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還是石彧聰明,輕輕推了李贄一把,李贄連忙上前將我扶起,激動地道:「先生,你竟然回心轉意,本王,本王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快,快,快起來。」

  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裡有反抗的餘地,被李贄給扶了起來,我心情已經漸漸平復,低吟道:「若使當時身不遇,老了英雄。湯武偶相逢。風虎雲龍。」看看李贄,淡淡道:「殿下寬宏大量,饒臣性命,臣無以為報,只有為殿下鞠躬盡瘁,才能補償這些日子對殿下的冒犯。」

  李贄手一抖,震驚的看著我,他原本正在心裡慶幸自己沒有鴆殺江哲,否則豈不是失去了賢士,可是聽我語氣,我竟然是知道了他酒中下毒的事情。

  我看著神情不安的李贄,微笑道:「殿下不必過慮,若非殿下手下留情,哲也不會甘心效命。」

  李贄看看石彧,石彧早已經遣退了下人,這時聽了我的說話不由心一顫,也看向李贄。

  我也不隱晦,道:「殿下,石先生不必多心,哲從前愧對殿下恩典,殿下賜死也是理所當然,如今事過境遷,臣不會記恨,還請殿下不要見過這些日子臣的狂妄。」

  我這樣說,並非是揭短,既然我已經決定了效忠雍王,就要考慮到君臣相處之道,雍王想要鴆殺我,和我故意挑釁雍王,這些若是記在心裡,將來不免成了嫌隙,現在我這樣提出來,雍王就不會覺得愧對我,也不會記恨我對他的冒犯,將來自然君臣相安,可別說我心思太多,自古以來總有鳥盡弓藏的譏諷,但是明確說來,君王忌憚功臣是一個原因,臣子逾越臣道也有責任,所以我要為了今後留下後路。

  李贄果然神色數變之後,終於開朗起來,道:「先生不怪罪本王就好,贄願任命先生為天策帥府司馬,和子攸同心協力輔佐本王。」

  我再次下拜謝恩,李贄苦笑道:「先生不必這樣拘禮,我視先生如同師友,先生可不要如此疏遠。」

  我笑道:「尊卑之禮不可輕廢,隨雲豈可失禮,不過若是殿下不怪罪隨雲禮數不周,隨雲就不客氣了。」這才是我的本意,我既然歸順了雍王,以後不免日日相見,若是總是恭恭敬敬,多痛苦啊,反正在雍王登基之前,我是不用太考慮禮數的問題的。

  目的已經達到,我便正色道:「殿下,隨雲也想和殿下深談,可是現在不行,請殿下遣人通報齊王,就說隨雲突然舊病復發,只得留下養病,齊王必然要親來探望,隨雲斗膽,請殿下親侍湯藥,這是其一,其二,隨雲雖然對大雍之事略知一二,但是朝中勢力糾結,仍然不甚明瞭,請殿下將現在所能收集到所有情報送來,待隨雲研究之後,今夜再與殿下詳談,其三,管休等人還不知今日之事,心中未免有些嫌隙,請子攸先生前去告知,不妨隱晦相告今日事情,以彰殿下仁德,且安謀士之心,此三事都是至關緊要。」

  李贄聽了我的話,眼中一亮,道:「隨雲果然思慮周密,本王立刻照辦,本王陪同先生立刻回到客院,子攸,你先去通知齊王。」我和石彧相視一笑,石彧匆匆而去,我則做戲做到底,讓雍王扶我出了大廳,在外面等得焦急無比的小順子看我出來,連忙走了過來,冷冷的看了一眼雍王,道:「公子,發生了什麼事情。」說著接替雍王攙住了我。我淡淡道:「小順子,你有法子讓我暫時生病的,我要見齊王。」

  滿懷欣喜的李顯到了雍王府,卻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當石彧告訴他江哲舊病復發,李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雍王故意強留,但他轉念一想,雍王手段不會如此拙劣,不管如何,李顯還是提出要見江哲一面,將秦錚留在車上,李顯直奔棲鳳軒而去,他心中滿是惱怒,可是當他一走進房間,就看到江哲滿面蒼白的躺在軟榻上,而自己的二哥,正在聚精會神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正在那裡吹氣,看到自己進來,只是微微一笑,道:「六弟,江先生昨夜和我府中幾位幕僚秉燭相談,今日我為他送行,先生多喝了幾杯酒,竟然舊病復發,恐怕去不得了。」

  李顯看看江哲的面色,怒道:「怎會這樣巧,他剛生病你的藥就煎好了。」

  李贄淡淡道:「江先生自從到了王府,幾乎每日都要服藥,這是常例,故而為兄吩咐隨時都要備好湯藥,幸好如此,今日先生突然發病,若沒有此藥,只怕先生又要臥病多日了。」

  我艱難的睜開眼睛,在心裡咒罵小順子為什麼這麼認真,輸入我體內的那縷陰寒真氣令我渾身發冷,舉動艱難,我有氣無力地道:「隨雲自從在蜀中染病,就時常發作,不拘時刻,想不到偏偏趕在今日,真是愧對齊王殿下。」說罷,我咳嗽了幾聲。

  雍王殿下輕輕嘗了一口湯藥,道:「好了。」說罷讓小順子扶起我,雍王親自餵藥。我服藥之後,面色似乎好了一些,道:「兩位殿下,隨雲服藥之後,便得小睡,還請兩位殿下不要見怪。」

  雍王連忙道:「先生請好好休息,本王這就走了。」

  我輕輕點頭,用「感激涕零」的眼神望著雍王,然後似乎慢慢睡去。

  雍王起身低聲道:「六弟,我們不要打擾先生,到外面說話吧。」

  出了棲鳳軒,李顯神色木然道:「天意如此,看來二哥你贏了。」

  李贄笑道:「六弟多心了,等到江先生病好之後,自然會去齊王府的。」

  李顯冷笑道:「他病得好啊,堂堂天策元帥,雍王殿下,親自侍奉湯藥,他若再不動心,我倒要奇怪了。」

  李贄心道,我從前也沒少干,可惜他就是不肯歸順,口中卻說道:「六弟多心了。」

  李顯拂袖而去,出了府門,也不上車,拽過一個侍衛的馬匹,洩憤的狠狠抽了一鞭,那匹駿馬嘶鳴一聲,飛奔而去,李顯不理會身後人的呼喚,憤然離去。

  在棲鳳軒中的我,讓小順子解開我身上的禁制,笑道:「我身上又是冷汗,又是酒氣,快,我要沐浴。」

  小順子笑道:「早就準備好了,公子的脾氣我還不知道麼?」

  我看看他,道:「你不問我怎麼改了主意。」

  小順子淡淡道:「十幾丈距離,我聽得很清楚,公子的決定小順子從來不會置疑,公子放心,只要小順子在,誰也不能傷害公子。」

  他說話的語氣是那樣淡然,又是那樣堅決,我心裡一暖,道:「那是當然,小順子,你可要好好練功,在宦海之中我可以明哲保身,但是天下還有另一個世界,若是有絕頂高手刺殺我,可就要看你的了。」

  小順子眼中閃過一絲激昂的神色,口中卻冷冷道:「公子放心,當初公子給我的劍譜,我都已經融會貫通,雖然有些人我勝不過,可是誰也別想輕易過了我這關。」

  我點點頭,小順子一向不會虛言誇耀,但我又疑惑地問道:「我記得有些劍譜你說需要陽剛的真氣,怎麼現在也能用了麼?」

  小順子淡淡一笑:「公子精通易理,難道不知道陰極陽生的道理麼?」

  我看著小順子掩飾不住的喜色,雖然不甚明白,也知道小順子的武功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了,心想,我聽人說過,練功得花上二十多年,才能登堂入室,怎麼小順子今年才二十出頭,就這麼厲害呢,莫非他真是練武的天才。卻不知我的胡思亂想倒大半對了,小順子天資聰明,性情堅忍不拔,練的武功又是合乎身體狀況,再加上這些年跟著我,文理上也有了不小的成就,所以才能有今日的成就,雖然比起三大宗師來說還差的很遠,但是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意義上的絕頂高手了。

  換了一身青衣,我心情愉快的跟著石彧來到了雍王府的機密書房,這裡位於王府右側,守衛森嚴,在這間普普通通的書房裡面,卻收藏著王府的所有機密文件,除了雍王本人和石彧之外,其他人誰也不能擅自進入,照料書房的是四個十八九歲的書僮,這些人個個舉止得體,步履矯健,可見都是雍王的心腹親隨,換了一個時候,只要一道諭令,就可以成為雍王的得力干將,我暗自稱讚雍王確實不凡,便走進書房,開始查詢我需要知道的情報,雖然小順子已經將從陳稹那裡得來的情報告訴我,但是怎麼比得上雍王收集的情報全面,留下來伺候我的書僮十分得力,我按照目錄索取文書,他都能立刻取來,雖然沒有小順子在身邊伺候,有點不習慣,不過沒關係,以後我會在自己的書房工作,這裡的東西,我看過一遍就夠了。

  李信再一次偷眼看向那個二十多歲的俊秀青年,心中滿是好奇。李信的父親本是雍王的親衛,在一次行刺中身亡,只留下一個孤兒,李贄見他孤苦無依,就將他收到府中照看,過了數年,他的勤奮好學和忠誠機敏得到了李贄的賞識,賜給名姓進了機要書房,在這裡雖然行動受到嚴格的約束,但是能夠參與機要,跟著雍王殿下身邊,更是受益不淺,而且雍王早就說過,等到他們成年之後,就要讓他們出去做官,李信很清楚這是一條青雲之路,當然代價就是自己需要永遠忠心,和怎樣都不過分的謹慎小心,所以好奇是最大的缺點,曾經有一個書僮一時好奇偷看了文書,犯了規矩,被雍王發現之後,一向和善的殿下勃然大怒,下令杖殺,李信永遠都記得當時的慘況,所以他從來都不逾越本分,他明白不應該猜測這個青年人的身份,但是當他發現雍王殿下就在另一間書房等著這個青年人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好奇之心。

  在另一間書房裡面,李贄雖然在看著兵書,但是總是心神不安,他看看石彧,道:「子攸,你還是去休息吧,本王自己等他就行了,你不要太勞累了。」

  石彧笑道:「今日江隨雲一歸順殿下,便雷厲風行,先讓齊王放手,再讓謀士安心,子攸十分歎服,所以也很想知道他會向殿下獻上何等策略,急切之心,不在殿下之下。」

  李贄笑道:「是啊,我真的很期待他的獻策,目前的局勢你很清楚,本王身陷羅網,越是掙扎,網子勒得越緊,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有什麼法子讓本王脫出重圍。想來真是嚇了本王一身冷汗,我若真的鴆殺江哲,恐怕真是萬劫不復了。」

  石彧道:「是啊,多虧殿下仁德,否則江哲豈肯心悅誠服,屬下想來想去,恐怕我們的心思都在他掌握之中,今日這杯鴆酒,恐怕就是江哲對殿下的考驗。」

  李贄疑惑地道:「可是本王若沒有懸崖勒馬,他難道真的會喝了那杯毒酒麼?」

  石彧苦笑道:「這個屬下也無法得知他的安排,不過事情既然沒有到了那個地步,殿下也不必費心了。」

  李贄也笑道:「是啊,過去之事,本王還多慮什麼呢,子攸,只怕他不會出來得很快,我們不妨下一盤棋吧,也好消磨時光。」

  石彧道:「殿下既然有此雅興,屬下自然奉陪,還請殿下手下留情。」

  兩人相視一笑,擺上棋盤,對弈起來。

  過了片刻,書僮李忠走了進來,稟報道:「殿下,屬下去送茶的時候,看見江先生似乎有些煩悶,先生還問他的下人在哪裡。」

  李贄一愣,看看石彧,石彧心思一轉,道:「殿下,屬下看江哲十分倚重他身邊的那個李順,似乎片刻也離他不得,而那李順對江哲也是忠心不二,不如讓李順進去伺候,反正以後李順也不免接觸機密的。」

  李贄想了想道:「不錯,李順此人,不是凡品,他們主僕之間必然情誼極深,李忠,你派人棲鳳軒召李順來書房伺候。」

  過了一陣子,李忠又回來稟道:「殿下,石先生,江先生十分開心,李信回稟,那個李順很守規矩,只是專心伺候,從不留心文書內容。」

  李贄這才放下心來,道:「這就好了,子攸,該你了。」

  石彧看看棋盤,笑道:「殿下神思不屬,這盤棋看來屬下要贏了。」

  李贄苦笑著看看被困住的白龍,道:「是啊,本王輸了。」

  石彧道:「這是屬下專心,殿下不用掛心那邊了,下一盤可別讓屬下得勝了。」

  李贄一邊揀棋子,一邊道:「好,看本王殺的你血流成河。」

  兩人漸漸投入進去,當第三盤棋局告終之後,石彧起身,看向窗外,此時正是黎明時分,窗外漆黑一片,李贄看看棋盤,道:「本王贏了半子。」

  石彧笑道:「殿下棋力不凡,只要稍為用心,屬下就一敗塗地了。」

  就在這時,李忠進來稟道:「殿下,石先生,江先生請見殿下。」

  李贄一聽,顧不得再揀棋子,跳起來道:「他神色如何?」

  李忠道:「先生神色雖然有些疲乏,但是氣度十分平和,還和小人說笑,說讓小人去把殿下從寢宮拽出來呢?」

  李贄懸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

  石彧看向窗外,驚喜地道:「殿下,你看。」

  李贄抬頭望去,只見窗外,破曉的陽光已經穿過厚厚的雲層,東方天空已經泛白。李贄笑道:「好兆頭,走,我們去見江哲?」說罷向外走去,石彧看著李贄龍行虎步的英姿,不由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便也隨後跟去。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3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一章 鳳儀傳奇


  放下手上的書卷,我不由驚歎出聲,這本冊子上面是雍王府所能夠收集到的所有關於鳳儀門主的情報,編撰之人文筆生動,彷彿就是一本傳奇。

  鳳儀門主,出身不明,四歲被原鳳儀門主收養,其時鳳儀門不過是一個一些孤苦女子組織起來自保的小門派,武功也不過爾爾,而鳳儀門主梵惠瑤乃是天縱之才,竟然憑著一本殘破的太陰心經練成了絕世武功,年僅二十歲就在江湖上嶄露頭角,更難得是,她雖是女子之身,為人卻是任俠仗義,不過數年,江湖上就將這個總是身穿白衫,氣度高潔而相貌秀麗如仙的女子列入絕頂高手的行列。

  雖然如此,鳳儀門主的美貌纖弱仍然引動了無數狂蜂浪蝶,這個出色的女子沒有強硬的拒絕,也沒有四處逢迎,而是明言終生不嫁,把無數愛慕她才色的俊傑變成了知己,當然她也用過雷霆手段,曾經黑山寨的少寨主以梵惠瑤的養母兼恩師為人質,不擇手段的逼她下嫁,當時的黑山寨是黑道第一大幫,威勢震動天下。而鳳儀門主慨然應諾,在婚宴之上,賓客之前,身穿大紅喜服的梵惠瑤突然發難,劍氣如虹,斬殺了新郎,黑山寨主大怒,命令手下將梵惠瑤當場砍成肉泥,而除去吉服一身素衣的梵惠瑤大開殺戒,她手創的疾風劍法名揚天下,在喜堂之上,千人重圍當中,那超越人體極限的快劍肆無忌憚的收割著人命,滿天都是青色的劍芒,雪白的倩影在這殘酷的搏殺中卻帶著優雅和華貴,這一役,黑山寨總寨四十八名護法,死了大半,一百零八處分寨寨主死了四成,最後,梵惠瑤身劍合一,衝出了重圍,而在此之前,她的養母已經被人趁亂救走,後來看到過梵惠瑤的人都說當時她白衫盡被血染,身上大小傷勢三十多處,能夠逃生真是僥天之悻,而更令人驚奇的是,梵惠瑤在養傷期間邀約天下群雄會盟,共討黑山寨,趁著黑山寨勢力大損,各路豪強落井下石,在梵惠瑤居中調節下,一度曾經風雲顯赫的黑山寨成了過眼雲煙。

  黑山寨覆滅之後,梵惠瑤正式成為鳳儀門主,在她的英明領導下,鳳儀門很快就成了白道翹楚,而梵惠瑤更是縱橫天下,一劍光寒,當時東晉崩潰已經三十年,中原紛亂,梵惠瑤雖然行俠仗義,救濟貧民,但是一人之力如何能夠挽回滔天風浪,在看盡蒼生苦難之後,梵惠瑤立誓要令天下一統,當時人人笑她大言不慚,一個女子,就是再有本事能力,也不可能一統天下。而明知確是如此的梵惠瑤選擇了一條最容易也是最艱難的道路,她選擇了支持李援,這個中原勢力並非最大但是政治清明的諸侯,憑著鳳儀門在白道上領袖地位,憑著自己縱橫捭闔的才幹,憑著她絕世的武功,鳳儀門為大雍的立國建立了汗馬功勞。

  為了大雍,梵惠瑤走遍中原,為李援爭取了很多世家豪強的支持,為了大雍,梵惠瑤曾經多次刺殺敵人大將重臣,曾有一次,梵惠瑤在敵軍首領陪同妻子到佛寺進香的時候,她一身素衣,赤足高髦,手拈柳枝扮成了觀音菩薩,在數百名高手護衛搜查大殿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發覺那蓮花寶座上寶相莊嚴的觀音竟是一個女子裝扮,就在那名敵將入殿下拜之時,她一指擊殺了敵將,然後飄然如仙子一般走出大殿,外面的守衛目瞪口呆,眼看著她迤邐而去,素足踏在雪地之上,沒有一絲痕跡,也沒有一絲雪泥可以沾染她如玉肌膚,數千精兵駭然驚呼『觀音娘娘顯聖『,而讓她安然離去。

  還有一次,雍王李贄領軍和楊老生作戰,楊老生麾下有一員猛將溫虎,手中大戟,所向披靡,斬將奪旗,悍勇絕倫,人稱賽呂布,雍王麾下沒有可以匹敵的將領,數萬大軍被一萬敵軍死死纏住,梵惠瑤恰好親自護送糧草到了軍中,得知此事之後,她含笑而去,當夜,楊老生的使者突然到了溫虎的大營,聲言傳令,溫虎對楊老生十分忠誠,親自前去迎接使者,誰知那名使者手持軍令,高聲宣道:『溫虎通敵,罪在不赦,本使者奉旨陣斬之。『說罷,拔出佩劍,那一劍睥睨天下,傲視群倫,將促不及防的溫虎斬於馬下。敵軍大亂,梵惠瑤趁機飄然離去,第二天雍王趁勢進攻,盡殲敵軍。

  梵惠瑤最慘烈的一戰就是和魔門宗主京無極的決鬥,魔門扶持楊老生,想要一統中原,鳳儀門和魔門成了生死對頭,魔門中人手段毒辣,刺殺投毒無所不用其極,而梵惠瑤的鳳儀門不免勢力差了一些,為了保護大雍的君臣猛將,梵惠瑤說服了少林寺的方丈,建立了完善的防護,她自己則開始清剿魔門的殺手暗探,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決戰,雙方互相刺殺,在短短的半年之中,大雍損失了三成精英將領,但是敵人的損失更加慘重,梵惠瑤的才能顯示的淋漓盡致,各種各樣的刺殺方式讓人眼花繚亂,後來,京無極終於忍受不住慘重的損失,下書約梵惠瑤華山捨身崖決戰。

  那一日風和日麗,蓮花峰上群雄聚集,誰不想看看京無極這一代宗師和武林第一奇女子梵惠瑤的決鬥,到了午時,兩人如約而至,京無極一身藍衫,相貌儒雅英俊,梵惠瑤一身雪衣,風華絕代,二人在群雄面前款款相談,談論天下大勢,話語投機,彷彿知己好友,誰知兩人卻是生死對頭呢?

  兩人相談過了半個時辰,京無極長歎一聲道:『只是相逢恨晚,今日一戰,必要你死我亡,我若身亡,你在中原一日,我魔門不入中原一步。『

  鳳儀門主也是淡淡一笑,道:『君若不幸,惠瑤也是再無知音,我若身死,鳳儀門也會退出江湖。『

  兩人這一戰可是驚天動地,京無極乃是魔門宗主,刀法絢爛霸道,快如電,疾如風,攻掠如龍,飄逸如神,梵惠瑤的劍法卻是優雅華美,似乎不帶一點殺氣,雙方激戰之下,京無極的刀法固然令人瞠目結舌,但是梵惠瑤的劍法也是精妙絕倫,只是梵惠瑤畢竟稍遜一籌,苦戰之中,受傷無數,若非她以命博命,只怕早就落敗了,但是到了千招之後,梵惠瑤卻是越戰越勇,她的全部才智都被這個強大的對手迫了出來,只見她一聲長嘯如鳳鳴九天,長劍越來越快,青芒如浪,一浪高似一浪,十餘招後,梵惠瑤手中長劍化作長虹破空穿浪而來,劍招奇幻瑰麗,美不勝收,一劍刺穿了京無極的胸口,京無極慘敗當場,黯然離去。

  當時,梵惠瑤臨風而立,她一身雪衣,上面點點鮮血似紅梅綻放,身材修長,長眉入鬢,鳳目湛然,飄然如仙子,凜然如神祇,這一戰讓她成為天下第一劍,位列宗師,也讓她成了白道的精神領袖,聲名更在另一位武林宗師少林寺慈真長老之上。京無極則遁身北漢,遠去草原,在塞外風煙中刀法大成,數年之後他成了北漢國師,據說他的刀法已經精進到天人之境,只是他遵守承諾再也沒有跨入中原一步。

  如果沒有梵惠瑤,大雍一統中原必然要多花十年時間。在她的鼓勵和引導下,很多江湖黑白兩道的高手都投入到大雍軍中效力,而在征戰之中,鳳儀門的權力也飛速膨脹。

  更難得是,梵惠瑤有驚世絕艷之才,她曾經數次參與軍政,都有令人震驚的表現,因此李援曾經讓自己的幾個兒子拜她為師,雖然梵惠瑤聲稱自己不收男弟子,但也仍然不時提點指導,令他們受益匪淺。這令梵惠瑤的勢力開始介入大雍皇族。

  在中原略為平定之後,李援曾向梵惠瑤求婚,但是聰明的梵惠瑤拒絕了,她聲言鳳儀門主必須終生不嫁,這就維持了她超然的立場,但私下裡她派遣鳳儀門弟子紀霞貼身服侍李援,不久之後,李援立了續絃竇氏為皇后,而紀霞成了貴妃,在大雍的統治漸漸穩定之後,梵惠瑤返回鳳儀門清修,不再過問世事,但是她的潛勢力卻是越來越大。

  梵惠瑤在接掌鳳儀門之後,重新建立了制度門規,她規定,鳳儀門分為內外堂,內堂分為春江堂、金蕊堂、寒霜堂三堂,春江堂是鳳儀門的權力核心,堂中弟子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幹才,可以調動所有人員,沒有固定的權限,金蕊堂執掌刑罰陞遷,取秋風蕭殺的含義,寒霜堂負責征戰討伐,堂中弟子都是武功驚絕,冷酷無情的殺手型人物。內堂弟子只有立誓終身不嫁,誓死效忠鳳儀門的資質超凡的女子才可以加入。外堂則包括鳳儀門在各地的分舵成員,還有就是梵惠瑤為了擴大勢力而收取的記名弟子。但是也只有女子可以加入。不過鳳儀門內部十分嚴密,一個弟子是外堂弟子還是內堂弟子,很難明瞭,只有一個女弟子嫁了人,才知道她一定是外堂弟子。

  梵惠瑤的手段十分巧妙,她首先憑著和大雍朝廷的親密關係,收了很多朝臣的女兒為徒,大雍尚武,那些朝臣也喜歡女兒練練武功,鳳儀門和皇室關係密切,又都是女子,所以梵惠瑤十分順利的收到了一批官宦千金,她在其中確實選了一些人才,甚至有些女子崇尚鳳儀門的威望,寧願終身不嫁加入內堂,另外她通過和朝臣的關係,將自己收養的一批姿容才貌不俗的女弟子嫁入了豪門,這些女弟子雖然出身各異,但是在鳳儀門主的教導之下都成了品貌超人,文武雙全的女子,所以大雍朝臣頗以子侄娶到鳳儀門的外堂記名弟子為榮。這樣一來,梵惠瑤的鳳儀門和大雍朝廷結成了盤根錯節的親密關係,若是梵惠瑤有心,足可以撼動大雍的社稷。

  不說別人,雍帝的貴妃紀氏,是梵惠瑤的師妹,屢屢參與軍國大事,太子側妃蕭蘭,美艷脫俗,雖然不理會軍政,但卻是太子李安的寵妃,寵愛勝過太子妃,若非太子妃出身名門,又早早生了世子,只怕正室之位難保。齊王妃秦錚,才華過人,本來已經要進入鳳儀門內堂,但是老父因為只有一女,苦苦相求鳳儀門主,梵惠瑤才拒絕了她的請求,後來又得到齊王傾心,聘為妃子。而且梵惠瑤曾經想把愛徒梁婉許配給雍王李贄做側妃,但是李贄婉言拒絕,據說是因為李贄和王妃高氏感情很好,李贄常常出征,高氏不僅持家嚴謹,而且尊重李贄麾下的謀士將領,是李援都幾度稱讚的好兒媳、賢內助,李贄的另外兩個側妃都是高氏的陪嫁侍女,兩人相敬如賓,是大雍的佳話,要不然鳳儀門可就一網打盡了。

  如果說鳳儀門主有什麼不如意的就是:

  其一,紀貴妃雖然得到雍帝信任,可是寵愛上倒是不如皇后和其他幾位貴妃,皇后竇氏賢良淑德,又是太子生母,所以母儀天下,後位穩固,長孫貴妃雖然失去了皇二子和皇四子,但是還有長樂公主,雍帝因為歉疚對長孫貴妃幾乎百依百順,顏貴妃是齊王生母,性情開朗大方,在宮妃之中最受帝寵,紀貴妃論舊情不如皇后和兩位貴妃,論容貌年輕,又不如雍帝數次選美選進來的新人,所以雖然得到雍帝信任,寵愛卻差了一些,而且至今沒有子嗣,也是一件憾事。

  其二,太子側妃蕭蘭雖然得到太子寵愛,又生了皇孫,但是太子倒是對世子十分寵愛,完全沒有偏愛寵妃之子的意思,看來就是李安登了帝位,也只會立正妃之子為儲君。

  其三,就是齊王雖然大婚,可是風流放蕩依舊,對秦錚雖然不錯,但是金屋藏嬌卻是不弱於從前,已經有好幾個庶子出生,秦錚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鳳儀門也不是沒有反對勢力的,皇三子李康,他出身卑微,母親原是宮女,封為宜嬪,雖然不受寵愛,但是宜嬪性子柔順,也不爭寵,只是一心撫養愛子,希望等到愛子封王之後,可以出宮到兒子的王府享受天倫之樂,可是一次李援回京時,召集後宮妃妾宴飲,突然遭到魔宗行刺,紀貴妃為了保護李援,竟然把宜嬪推倒了刺客的刀前,李援雖然安全無恙,但是宜嬪卻香消玉隕,雖然李援加封宜嬪為妃,厚禮安葬,但是李康憤恨不平,要求紀貴妃償命不成之後,憤然出走,數年之後回來,卻練了一身好武功,曾經當眾行刺紀貴妃不遂,李援念他喪母之痛,沒有怪責,封他慶王,讓他到東川鎮守,李康雖然遭到貶斥,但是不改行止,在他的領地裡面,對鳳儀門十分排斥,但是李援的同情加上雍王的暗中相助,讓李康在東川坐得十分安穩。

  還有李援的外甥姜永,李援的姐姐寧華長公主嫁給了一方諸侯姜無涯,後來雙方征戰,姜無涯被鳳儀門的刺客刺殺,長公主自殺,姜永憤然和大雍作戰,卻落得一個兵敗徐州,最後姜永帶著僅剩的一些舊部遠走東海,成了有名的海寇,屢屢侵犯海疆,騷擾大雍的商船。李援開始還同情這個外甥,顧念姐姐只有這點血脈,想招降他,後來姜永悍然斬殺李援的使者,李援這才大怒,幾次下令討伐,都因為大海茫茫,沒能成功,李永曾經多次襲擊鳳儀門的商船,鳳儀門雖然也想對付他,但是無奈李永是天生的水軍統領,鳳儀門找不到他的蹤跡,而且也不便真的出手殺他,畢竟李援少年時曾經受過姐姐的教導照顧,對長公主十分敬重,後來卻殺了姐夫,逼死了姐姐,所以對這個外甥更是愧疚,雖然下令討伐,卻還是要求活捉。

  鳳儀門和一個皇子,一個皇帝親外甥之間的仇恨大概是鳳儀門主心中最大的隱痛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撼動鳳儀門的勢力,鳳儀門若非投鼠忌器,他們只怕早就喪命了,即使這樣,慶王李康如今也只能在東川肆意妄為,而且因為他對鳳儀門的排斥,導致雍帝李援在東川另外安插了一支軍隊,對慶王進行監視和約束,鳳儀門曾經設下圈套誘使姜永入伏,若非姜永的屬下誓死斷後,姜永只怕早就被生擒了,所以這些時日姜永已經銷聲匿跡了。

  看完鳳儀門的情報,我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激動,這樣一個可怕而強大的組合,就是我一定要對付的強敵,這個鳳儀門主,確實有驚世絕艷之才,看她的行徑,雖然似乎很冒險,但是根據她宗師的身份武功判斷,實際上倒是如屢平地,謀定後動,既有才華,又精於謀劃,怪不得雍王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不過另外一種喜悅也從心頭湧起,如果將這樣的強敵逼如絕境,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驕傲吧。如果說我歸順雍王只為了感激他的恩寵,那麼如今我的目標就是剷除鳳儀門,如果不是鳳儀門教出來的驕縱弟子,飄香又怎會死,梁婉,梁婉,你還不足以抵償我愛妻的性命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3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二章 獻君三策
  
  整理好思路,我吩咐那個叫李信的書僮去通知一聲,等到雍王殿下起床之後,我要見他。誰知道沒過片刻,我就看見雍王和石彧匆匆走了進來,而且身上衣著整齊,神色略帶倦容,根本就是一夜沒睡的樣子。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恍然大悟,看來雍王等得很著急呢?

  請雍王坐下,先隨便聊了幾句,看雍王已經神色安定下來,我這才道:『請問殿下,為什麼定要登上皇位?『

  雍王一愣,他心裡早就將登上皇位當成是自己必須得去做的事情,原因除了認為自己應該得到這樣的報償之外,就是覺得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夠令大雍一統天下,為了大雍社稷自己必須不顧毀譽,但是江哲這樣問起來,他卻突然覺得難以回答,平日裡他和屬下都將此事看作理所當然,反而不知該如何向江哲解釋。

  我微微一笑,這是我早就發現的事情,雍王勸我歸順的時候,完全沒有解釋過自己的理念,這只能說明雍王自己的心志並不明確,立場沒有堅定,萬丈高樓平地而起,如果沒有這樣的理念作為基礎,那麼雍王的大業終究是水上樓閣。

  我繼續說道:『依現在情況來看,大雍基業已經頗為穩固,太子殿下佔了嫡長之位,又沒有明顯的失德,那麼文武百官何必定要違逆皇上的心意而支持殿下呢,殿下掌握軍權,一呼百應,若是強行奪位,不免遭制物議,說殿下謀逆篡位,殿下固然英明神武,但若為後世子孫留下錯誤的例子,認為只要有了權力功績,就可以登基為帝,那麼謀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行,君權遭到置疑,一個穩定的制度的作用勝過一個聖明君主,所以說殿下功績雖然蓋世,但是卻不可以成為殿下奪取皇位的理由。『

  李贄若有所思地道:『這大概就是朝中元老雖然看重我的功績,卻不肯主動支持我繼位的理由吧?『

  我點點頭道:『我若是那些元老,看著大雍從無到有,必然不希望因為內亂消減大雍的力量,所以他們不可能支持殿下繼位,即使殿下是他們心目中比較好的儲君人選,他們也不會斷然支持,這時願意支持殿下的人大多為的是日後的榮華富貴,只有少數人才能看透只有殿下登基,才能保住大雍社稷,那些平常人既不瞭解殿下繼位的重要性,那麼殿下應該告訴他們。『

  李贄聽了我這番話,問道:『說句實話,本王只是覺得不能將皇位交給皇兄,他和鳳儀門太接近了,但是理由還說不大清楚。『

  我正容道:『所以臣獻給殿下的第一策就是明志策,如今大雍雖然欣欣向榮,但是內裡卻是隱憂重重,這個隱憂就是鳳儀門,大雍之憂,不在四方強敵,而在蕭牆之內,鳳儀門以仁義為外裳,以權謀為內裡,掌控後宮,下制百官,長此以往,鳳儀門遲早成了垂簾聽政的太上皇,太子殿下身為儲君,不知修德,不以恭順賢孝收斂百官之心,而和鳳儀門勾結緊密,以求穩固儲位,殿下若是任由太子登基,不僅自身性命難保,自毀國之棟樑,還會讓大雍社稷被婦人掌控,若是太子殿下屏除身邊佞臣,斷絕和鳳儀門的來往,就是太子殿下沒有一兵一卒可以防身,殿下您也不敢加一指於儲君,此是太子失德在先,並非殿下存心謀逆。更何況說句誅心的話,天下非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若是鳳儀門真是好選擇,那麼臣也未必要殿下將其剷除,但是以臣看來,鳳儀門弟子高傲驕縱,不知天下疾苦,一心只是爭權奪利,臣雖楚人,但是梁婉在南楚多年,臣對其頗有瞭解,這樣一批目光短淺,不知輕重,驕縱自大的女子若是掌握了權力,只怕天下百姓都要為之受累,或者當初鳳儀門主確是為國為民,但是如今鳳儀門已經蛻化成奪取權力的工具,殿下若不能剷除鳳儀門的勢力,只怕大雍不僅不能統一天下,還會淪亡在婦人之手。殿下身為大雍皇子,焉能見社稷淪亡,百姓受苦,既然太子殿下昧於權力的誘惑,不能善盡儲君的職責,那麼殿下取而代之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到這裡,李贄眉飛色舞地道:『先生真是說穿了本王的心思,本王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從沒有這樣清晰明瞭,不錯,若非鳳儀門的存在,我就是作一個安閒的王爺又有什麼不好。『

  我微微一笑,沒有去計較李贄話中的虛實,反正那並不重要。

  我淡淡道:『明志一策可以令殿下堅定心志,請容臣先為殿下闡述當前局勢,現在殿下之所以覺得四面楚歌,就是因為皇上、太子、齊王、鳳儀門之間的密切關係,讓殿下無從著手,但是在臣看來,首先,他們並非渾然一體,皇上、太子、齊王並非殿下想像的那樣對鳳儀門毫無防備,只是因為各自的私心才縱容鳳儀門的存在,皇上若是沒有心存忌憚,那麼紀妃不會沒有子嗣,這些年來,皇上後宮頗有愛寵,生了十幾個庶皇子公主,說明皇上身體康健,但是紀妃卻沒有子嗣,我想皇上也不想紀妃有了皇子之後,爭奪儲位吧。太子雖然寵愛側妃,可是對世子卻十分愛護,俗話說,母以子貴,子以母貴,自古以來因為寵愛妾妃而殺妻滅子的不在少數,若非太子殿下對鳳儀門也有忌憚,恐怕世子早就失寵了,還有齊王殿下,殿下雖然娶了妃子,卻對她若即若離,我曾見過齊王,從面相上看,齊王雖然秉性風流,但是這樣子冷落嫡妃還是有些古怪,所以皇上他們並非對鳳儀門十分信任,只是如果沒有鳳儀門,他們就沒有和殿下對抗的本錢了。『

  『其次,皇上雖然偏愛太子,但是若是太子危害到社稷,皇上就是再偏愛也不會姑息太子,所以這些年來雍王殿下雖然屢遭凶險,還是穩如泰山,因為殿下是大雍擎天棟樑,皇上絕不會任由太子傷害殿下,只要殿下沒有觸犯皇上的底線,那麼殿下的安全就是有保證的,只要殿下除去了太子,就是皇上再生氣憤怒,也只能夠將帝位傳給殿下,所以殿下必須在皇上在位的時候控制全部權力,那麼殿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即位。『

  『最後,太子倚重齊王,齊王支持太子,殿下或許以為他們是不可分割的聯盟,但是以臣看來未必沒有嫌隙,從殿下收集的情報來看,太子不是一個能夠容人的人,齊王個性飛揚跋扈,就是在太子面前也常常有所顯露,只是為了對付殿下,太子才籠絡齊王,臣從情報中得知,太子曾經因為齊王的戰敗無功而對齊王冷落多日,只是近日因為殿下的緣故才又開始對齊王示好。齊王殿下心如明鏡,怎麼會不知道太子的薄情寡義,只是齊王卻是不得已,因為殿下自己就是領兵作戰的將帥,所以在齊王看來,如果殿下登基,那麼他就再沒有發揮所長的餘地,其實這一點臣要面諫殿下,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已經軍功顯赫,理應培植將帥,何必要去和屬下爭奪功勞,更何況,殿下將來是要統治天下的,總不能只是關注軍事,若是沒有人可以代殿下征討四方,難道還要殿下去親征麼?『

  說到這裡,我看到李贄有些赧然的看向石彧,石彧則是滿臉的贊同,看來他也曾經這樣進諫過。

  頓了一下,看李贄已經露出同意的神色,我繼續道:『臣已經為殿下說明局勢,那麼殿下請聽臣說明第二策--剜心策,當前殿下雖然危急,但是敵方仍有嫌隙,以臣看來,殿下的敵人組成的聯盟最大的弱點就在於太子殿下,因為太子殿下不能犯錯誤,否則皇上必然置疑自己的決定,齊王必定憂慮自己的前途,而鳳儀門也失去了對抗殿下的依據,所以只要太子犯錯,那麼殿下就可以讓那個聯盟分崩離析,但是太子殿下不是蠢人,身邊又有謀士勸諫,想要讓太子犯錯並不容易,所以我們必須從兩方面著手,其一,就是在太子身邊安插一個我們的人,這個人必須能夠得到太子的信任,讓太子對他言聽計從,其二,殿下必須讓太子佔據表面的優勢,這樣太子才會得意忘形,自毀長城。『

  李贄皺眉道:『我們示弱倒還有法子,可是怎樣在太子身邊插入這樣一個人呢,太子對這件事情還是很留心的,我們雖然在太子身邊有幾個人,但是都不能參與機要。『

  我輕笑道:『臣既然說了出來,自然有法子,只要殿下能夠提供一個合適的人選,臣自然能夠讓太子信任他,甚至百依百順。這個人必須善於討好太子,又必須能夠替太子解決疑難,總之他必須有能夠取代太子的智囊魯敬忠的地位的才能,在臣的策劃下,這個人就會成了太子時刻不能離開的寵臣心腹,而殿下就可以操縱太子,太子若在掌握之中,殿下就可以清宇內,震朝綱,何愁不能繼承大統。『

  李贄神色又是震驚,又是迷惑,想了一想道:『控制太子,談何容易,不說魯敬忠不可輕乎,就是鳳儀門也不會讓我們輕易成功。『

  我笑道:『臣說控制太子,並非是控制太子的生死,而是控制太子的思想,只要讓太子按照我們的計劃行動,不管太子本來想什麼都與殿下無關,殿下放心,臣已經有了可行的計劃,雖然中途難免會有些波折,但只要我們目的達到,就可保殿下安全無憂了。『

  李贄道:『細節我們以後再說,先生既然有把握,那麼李贄就放心了,但是控制太子之後,我們要做些什麼?『

  我笑道:『也不做些什麼,只是讓太子猜忌齊王,太子這種人,本性狐疑,今日嫉妒殿下的功業,他日也難免嫉妒齊王,臣只是讓這樣的事情提早發生,只要太子自以為已經壓制了殿下,那麼自然就會原形畢露,我再安排引誘太子做些囂張的錯事,不用兩年,太子就會成為天下人眼中的暴君昏君,太子失德,還有人可以和殿下爭儲麼,到時候鳳儀門一定十分為難,到時臣和殿下再仔細商議,總要讓鳳儀門不能再左右朝政就是。『

  李贄聽得眉飛色舞,心想,江哲果然才略過人,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敵人最強之處就是弱點,太子本是他們聯盟的核心,若是太子出了問題,那麼他們的聯盟自然就會崩潰,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計劃,但是李贄已經是一掃心中愁悶煩憂。他站起身,躬身一禮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贄多謝先生教誨。『

  我起身還禮道:『殿下過譽了,還請殿下聽臣的第三策--納賢策,殿下雖然素有賢名,麾下文武多人,但是以臣看來,仍然有些不足之處,殿下既然有志天下,那麼就要考慮到如何治理朝政,如今朝中百官和鳳儀門多有牽連,若是殿下即位之後,還是任用這些人,那麼就不免讓鳳儀門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李贄皺眉道:『我也知道這一點,可是若是驟然更換,只怕朝野動盪,豪門反叛,我大雍頃刻間就要亡國了。『

  我淡淡道:『殿下將文武百官看的那麼重要,卻忽略了軍心民心,這些年來,殿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屢次為百姓張目,天下誰不知曉,可是大雍建國之初,依賴了不少地方豪強,當時這種做法固然加快了一統的進程,但是如今這些豪強侵佔民田,不交納稅收,據在下所知,很多平民失去田地,不得不依附世家豪強為奴,天下人無不恨豪強入骨,可是殿下以強兵為由,允許平民開荒種田,田地名義上歸屬軍隊,實際上歸百姓所有,所以不少青壯男子都願意從軍,好讓家人可以得到田地,這也是朝中豪強傾向太子的一個原因,若是殿下姑息這種局面,終有一日,大雍會陷入諸侯割據的局面,不如趁著現在爭儲之時,讓這些豪強捲入其中,殿下以此為由,清洗天下豪門,任用寒門賢才,重建大雍,只要殿下計劃得宜,這些豪門萬萬沒有機會謀叛,雖然這樣一來短期內大雍不免削弱,但是只要數年時間,就可以讓大雍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第一強國,到時候平南楚,滅北漢,逐北蠻,易如反掌。『

  李贄聽得入神,這些弊端他也知道,只是屢次想提出改革,卻都被壓制,這也是他想得到帝位的一個原因,原本他想即位之後慢慢設法,江哲的這個打算雖然狠辣,但是卻可以不傷害大雍的筋骨,畢竟皇位爭奪,牽連十幾萬人的事情不是沒有,只要自己做的巧妙,就可以清除大部分豪門,再將自己的人才補充到朝中,十年之內,就可以讓大雍再不受豪門控制。

  想明白之後,李贄再次起身施禮道:『前面兩策,雖然可以讓本王登上帝位,本王只是欽佩,這一策卻可以讓大雍社稷安康,本王代我大雍皇室、天下百姓,拜謝先生。『

  我起身還禮道:『殿下肯聽從臣的狂言,應該是臣代天下百姓謝過殿下,臣本庶民,多知民間之苦,殿下肯替百姓張目,是萬民的大幸。『

  坐下之後,我道:『剷除豪門只是這一策的一部分,若是沒有賢才輔佐,朝堂一空,殿下如何治理天下,所以殿下要廣納賢才,治理天下,如果擔心皇上和太子的疑忌,殿下可以向皇上要求領地,到時候殿下在自己的領地之內任用賢才,儲備人才,等到殿下登基之後,就可以讓他們全面接管政務。『

  李贄道:『本王一直征戰在外,雖然父皇將幽州給我做封地,幽州總管裴濟是本王心腹,將領地管理的井井有條,但是培植人才,恐怕非其所長,先生看應該如何處理。『

  我笑道:『殿下擔心若是撤換裴濟,傷害屬下之心,其實不用過慮,殿下可以啟奏陛下,讓世子到幽州鎮守,然後就可以派石先生輔佐世子,石先生是帥府長史,殿下可以提升裴濟的職務,最好把裴濟調回殿下身邊,然後,石先生就可以為殿下招賢納士,殿下見了賢才,留在身邊還容易遭到猜忌,不如將他們暫時送到幽州,讓他們熟悉政務,當然石先生要好好指導,讓他們將來可以立刻接手朝政,到時候殿下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入京為官了。『

  李贄強忍心中的激動,雖然對江哲的歸順十分高興,但是前些日子江哲的試探還是讓他不免有些嫌隙的,如今明志、剜心、納賢三策,卻讓他覺得前些日子的一切苦痛都得到了回報,若非自己虔誠禮敬賢士,如何能夠聽到這樣的策謀。他盡力平靜地道:『既然如此,我將一切托付先生,子攸便到幽州為本王建立根基,此事事關重大,除了子攸無人可為在下分憂。『

  石彧自然明白自己的責任重大,但是他有些擔憂,若是這樣一來,將來新君的朝臣幾乎都是自己的門生弟子了,那麼自己未免權柄過大,他有些憂慮的看了江哲一眼,畢竟不好對雍王明言。

  我早有準備道:『殿下,石先生責任重大,世子無人照管管教,不如殿下再選賢能,負責輔佐教導世子,這樣石先生也可以輕鬆一些,也免得耽誤了世子的學業。『

  李贄想了一想道:『這樣吧,世子的舅父高融精明強幹,太傅褚平之子褚文遠品德端正,才華過人,可以輔佐世子,這樣一來,子攸就可以專心納賢之事。『

  石彧這才放心下來,道:『子攸必然盡心竭力,請殿下放心,一旦殿下令旨到了幽州,子攸必定星夜來歸,京中事務,全部托付隨雲,還請隨雲費心。『

  我也鄭重道:『石先生放心,隨雲既然定下謀略,就一定會辦到,否則不僅對不起殿下,更加對不起先生在幽州的苦心孤詣。『

  李贄笑道:『好了,我們談了這麼久,本王覺得飢腸轆轆了,不如我們先去用飯,然後兩位先生好好休息一下,否則累壞了兩位,誰給本王出謀劃策呢?有了子攸,本王沒有後顧之憂,有了隨雲,本王不必再畏懼那些魑魅魍魎了。『

  我搖頭道:『殿下說得不對,『看看李贄和石彧驚訝的神色道:『殿下光風霽月,何曾懼怕那些小人,只是無計掃除污穢罷了,臣不過是有些陰謀詭計,君子不能對付的,臣可以做到罷了。『

  李贄看向我一臉誠摯,心中感動,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嘻嘻,想來他不會猜到我雖然有部分是真話,但是還有一些不過是奉承,李贄若是純粹的君子,只怕也沒有資格登基做皇帝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4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三章 風雨前奏

  
  悠然的坐在二層小樓的雅致廂房裡面,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竹林,彷彿又回到了南楚,現在,我已經是我雍王府的司馬,地位重要的很,不過我卻還是喜歡帶著小順子微服出遊,雖然雍王屢次勸我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我現在缺一個很重要的人選,能夠在太子身邊臥底,可惜雍王提供的人選我都不大滿意,這個人必須風流放蕩,才能合乎太子的性情,這個人又必須善於逢迎,才能得到太子的寵愛,這個人又必須才華過人,才能夠得到太子的賞識,這麼一個人真是有些難找,雍王提供給我的人雖然勉強可以,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更加合適的人選。

  我坐了沒有多久,房門悄然開了,陳稹和寒無計走了進來,這裡是我早就安排好的地方,這座在大雍十分有名的酒樓的主人荊舜荊是我的表弟,兩年前,我在南楚養病,天機閣已經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荊舜卿前來投靠我。原因是因為他和舅父發生了爭執。

  說起來我的母親出身名門,荊氏在嘉興是首屈一指的書香門第,可是在母親過世之後,父親和他們發生了很大的衝突,因為我們居住的房屋,所有的田產都是外祖父送給父親的,母親過世之後,素來和父親不合的舅父揚言要收回一切,按理說,這些財產都在父親名下,他們無權收回,可是父親秉性高傲,在舅父的辱罵欺凌下憤然拋棄所有,帶著我遠離嘉興,還明確說明和荊氏一族恩斷義絕,所以後來我考中狀元之後,荊氏也沒有顏面來與我和好。

  我這個表弟資質駑鈍,不喜歡讀書,所以不得舅父的寵愛,而他又和家裡的一個侍女情投意合,讓這個侍女懷了身孕,舅父得知之後,要把孩子打掉,侍女轉賣,還要表弟立刻和未婚妻完婚,其實對於表弟來說,如果能夠將那個侍女收為妾室,他們兩人已經心滿意足,可是舅父堅決不肯讓表弟得罪了岳家,結果我這個表弟一怒之下帶著那個侍女逃到建業來投靠我。

  我對這個表弟印象不錯,他雖然不善於讀書,可是辦事精明,聽說早就在打理家中的田產和上下事務,他的未婚妻是南楚富商之女,因為岳父看重他的能力,才定了親事,而我的舅父看表弟不能取得功名,索性就讓他攀了高枝。誰知道表弟卻和侍女私通,得罪岳家,故而舅父才勃然大怒。

  我既是同情表弟,也是對舅父仍有懷恨,所以安排表弟去求見天機閣主,當然『天機閣主『寒無計對表弟十分賞識,資助他行商,為了避免岳家的打壓,表弟渡江到了大雍,當時南楚和大雍還維持著表面的和睦,所以表弟沒遇到什麼阻礙,就在大雍站住了腳跟,表弟的確是商業奇才,不過兩年,當初我投入的十萬兩銀子就增長了無數倍,表弟通過在大雍和南楚之間交易貨物成了巨富,而他又及時將資金投入到其他行業,成了絲綢業鉅子之一,這是因為我替他改進了織機和他聰明能幹的緣故,而且一年前,他的岳父找上門來,不僅和他和好,還把他的未婚妻送了過來,其實表弟的未婚妻雖然性子倔強,倒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表弟和岳父的合作,也讓他的生意飛速發展,商人都是重視利益的,他們看出了南楚的危機,所以兩人準備將部分生意和資金轉移到大雍,而表弟就是開路的先鋒。

  我當初沒有想到我這個表弟會如此出色,當初投資的時候說好了天機閣佔五成股份,後來表弟宏圖大展,提出以五十萬兩的代價購回股份,當然表弟是做好了我們漫天要價的準備的,可是我當然不會太過分,而且天機閣從來不做讓合作者太心痛的事情,所以以一個合理的價格出售了股份,但是按照慣例,保留一成的股份,而表弟也知道天機行會的勢力,所以雙方欣然達成協議。表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雖然不知道我和天機閣的關係,仍然幾次送來重禮,感謝我當初的指引。

  這次我被雍王俘虜,來到大雍,事先就派陳稹他們到大雍等我,表弟的產業當中有很多我安置的人,他們雖然對秘營的事情沒有什麼記憶,但是還是記得秘營安置他們的恩德,而且他們的資質畢竟都是比較出色的,所以很多都成了重要的管事人員,再加上天機閣的身份,所以秘營在表弟的產業中可以來去自如。而這個酒樓就是表弟在大雍的產業之一,名叫江南春,賣的都是南楚風味的酒菜,很受大雍權貴的歡迎。我這個表弟還是很不錯的,知道我被俘之後,親自來到長安,希望為我盡力,幾次通過關係想求雍王『高抬貴手『,只是門路不通,直到我成了雍王府的司馬之後,雍王才知道表弟走門路想救我的事情,倒是對表弟十分賞識,所以我這次才能輕而易舉的出府到江南春喝酒,畢竟這裡不會有人能夠聯合老闆暗算我,雍王又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保護我,要不然雍王才不放心我的安危呢。

  看看陳稹和寒無計,我微笑道:『兩位近來好麼,江某任性,倒讓兩位擔心了。『

  兩人見禮之後,寒無計笑道:『屬下費盡心思,安排了公子交代的詐死計劃,可惜功虧一簣,公子還是被雍王感動了,公子可得補償一下我們的心血啊。『

  陳稹白了他一眼道:『少胡說八道了,是誰一直說其實公子不用那麼危險詐死的,聽說公子改了主意又在那裡欣喜若狂的。『

  陳稹雖然是玩笑話,我的心裡卻是一動,看看寒無計,心裡暗暗盤算,他也是蜀人,怎麼會這麼贊同我投靠雍王。我懷疑的目光釘在了寒無計身上,如果此人有問題,那麼我的秘營豈不是已經洩漏了出去,但是沒有這方面的跡象啊。

  寒無計從前畢竟日日鉤心鬥角,看到我的目光,心裡一寒,連忙跪在地上道:『公子,屬下確實傾向大雍,前些日子我們在長安等待公子,屬下遇到了一個過去的同僚,他見我處境還不錯,就對我說,要我和他們一起支持蜀國太子,重立蜀國。我當時婉言拒絕,可是那人說現在有人組織反抗勢力,如果我不答應,那些人找到我頭上的時候,絕對不會放過我這種數典忘祖的叛逆,屬下知道這些人欺軟怕硬,如果公子歸順了雍王,借助雍王的勢力,那麼這些人反而不敢明目張膽的來找屬下了。『

  我微微一歎,蜀國的反抗勢力的存在我並不奇怪,可是用這種方式真是太愚蠢了,寒無計從前也算是比較反對大雍的,當初我要詐死,他雖然不說,但是十分積極,現在卻為我歸順雍王而大喜過望,這樣的變化就是那些反抗勢力造成的,一個已經放棄過去,有了自己的生活的人,誰願意再投入到沒有前途的反抗勢力中去呢?確定了那些勢力興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我仍然交代寒無計等人留心自己的安危,雖然暗殺不能改變國家大勢,但是個人的命運卻是可以改變的,想了一想,我對寒無計說道:『下次他們再來逼你,你就說自己正在做生意,願意給他們資助,但是你自己不想參加。『

  寒無計驚訝地道:『公子為什麼這麼做?『

  我淡淡一笑道:『我要你掌控他們的行動,這樣一來對我會有些幫助,將來要剷除他們也容易一些。『

  寒無計默然不語,我有些疑惑,正要問他怎麼了,小順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公子,他是蜀人。『

  我這才想起,他剛才雖然表示對我投靠大雍感到安心,但是並不意味著他願意看到蜀國的反抗勢力失敗。

  輕輕搖頭,我道:『無計,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你要清楚,這些人大多並非是對蜀國忠心耿耿,而是為了奪回失去的權力罷了,他們用這種方式謀叛,不僅沒有成功的可能,還會連累更多的人,甚至他們會傷害更多的人,例如,你若沒有自保的能力,他們會怎麼對付你,你好好想一想,我不勉強你,這些事情我會交代給別人去做。『

  寒無計跪在地上,叩首道:『屬下謝公子寬宏大量。『

  我看看陳稹,他輕輕點頭,我知道他會接手這件事情,而且他會監視寒無計,不讓他危及我的大業。

  陳稹看寒無計已經平靜下來,道:『不知道公子是否準備告訴雍王殿下秘營的存在。『

  我淡淡一笑,問道:『你的看法呢?『

  陳稹道:『屬下認為,若是告訴雍王,那麼公子將來就少了自保的力量,但若是不告訴雍王,只怕將來雍王會懷疑公子的忠心。『

  我看看小順子,小順子冷冷道:『你說得不錯,但是絕對不能將秘營顯露在陽光之下,公子之所以能夠進退自如,全是因為秘營的存在,而且雍王就是懷疑公子的忠心,我們大不了離開大雍。『

  我想了一想道:『小順子太偏激了,這樣一來,我們就等於和雍王敵對,這樣不好,秘營不可以露面,這樣吧,以後我盡量不和陳稹見面,陳稹負責秘營的主持,小順子負責轉達我的指示,以後秘營的任務就是將自己融入到長安下層當中,記住我的話,不能涉入到上層權貴的勢力當中,這樣一來,就算雍王殿下發覺了秘營的存在,也不會對我有太大的忌憚,畢竟雍王殿下也不會相信我完全沒有一點可以依靠的勢力,大不了我說秘營是小順子的手下,我想說得過去的,這麼長時間,他們至少也能看去一些小順子的深淺。『

  小順子點點頭道:『雍王軟禁公子的時候,一直派了一些高手監視我們的,我雖然可以出入,但是若是帶了公子,恐怕是不能輕而易舉的逃走的。現在雍王派在我們身邊的侍衛武功也不錯,不過只是保護的意味,因為其中沒有可以纏住我的高手,武力弱了不少,只是準備協助我保護公子罷了。『

  我正要吩咐他們一些事情,突然外面傳來吵鬧聲和兵器相交的聲音,我眉頭微皺,這間江南春酒樓是高級的所在,怎會有人會在這裡動手,看了小順子一眼,他會意的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告訴我說,原來是外面有人爭鬥,小順子說看來好像是江湖仇殺。我從前也曾見過沙場血戰,也曾見過文人舌戰,還沒見過江湖仇殺呢,不由來了興趣,招呼小順子一聲,我走出了房門。

  江南春雖然名義上是酒樓,實際上卻是一個小小的園林,園中到處都是江南山水,花卉、竹林、小橋、流水、假山將園中的空間巧妙的分割成上百個小空間,每個小空間都有樣式各異的樓台軒閣,最是鬧中取敬,處處樓閣之間都有迴廊連接,迴廊之外便是繁茂的花木,所以格局十分優雅隱秘,最適合密談相會。

  我所在的這座小樓十分清雅,推開二樓的房門,外面是朱紅欄桿圍繞的樓台,旁邊有通往下層的樓梯,雍王的侍衛都在下層伺候,我站在欄桿前面,向下看去,樓下和另外一處樓閣連接的迴廊上站著一個負手而立的老者,他身後站著兩個相貌威武的中年人和一個相貌秀美嬌艷的少女,而在迴廊之外的一處假山之上,站著一個黃衣書生,相貌俊秀,只是帶著幾分輕浮,手裡拿著一支玉簫,而在他對面,站著一個英俊的青年,手中一柄寶劍,兩人正在交手,那青年劍法似乎不錯,劍光閃動中將那個書生逼得十分狼狽,可是那個書生不時笑罵嘲諷,我看那個青年面紅耳赤,簡直都要瘋了。

  我往下看的時候,那個書生正在一邊還手一邊喊道:『哎呀,真是要命啊,小生不過是說笑了幾句,又不是跟你搶美人,你放心,你的師妹雖然漂亮,小生看慣了天下美女,比她漂亮的可不少呢,不過是調笑幾句,又沒碰到她一絲頭髮,幹嗎這麼拚命。『

  那個青年大叫道:『胡說,胡說,你來投靠,我們好意接納,你卻,你卻作出那種無禮的事情,冒犯我師妹。『說著,劍法更加迅疾。

  那個黃衣書生一邊抵擋一邊信誓旦旦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不過是思慕佳人,追求了沙小姐幾日,可絕對沒有非禮行為,再說了,沙小姐是鳳儀門弟子,小生就是膽大包天,也不敢得罪她啊,晶晶,晶晶,你替我求求情,我可沒有冒犯你。『

  那個相貌秀美的少女玉面微紅,狠狠道:『什麼追求,天天纏在我身邊,沒事就在外面吹簫,還,還偷了我的東西,你乖乖的讓我師兄打一頓,然後把東西還來,不然我絕不放過你。『

  那個黃衣書生長歎一聲道:『唉,看來你們是不放過我了,喂,看戲也看夠了吧,老弟,你要再不救我,我可就沒命了。『說著這個書生手中的玉簫突然化成千百幻影,那個青年似乎分辨不清,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誰知他忘記了自己身在假山之上,一個踉蹌,他連忙穩住下盤,就在這一瞬間,這個書生突然凌空飛起,向我所在的方向衝來,口中還喊道:『老弟,救命。『

  就在他身形閃動的時候,那個老者後面的一個中年人如同蒼鷹一般從他後來撲來,這個書生手一抖,只聽見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數丈方圓之內立刻青煙滾滾,其中還摻雜著紅色的輕煙,那個書生大喊道:『老弟,別使毒啊,我和他們沒有什麼大仇。『所有的人立刻都屏息凝立,等到青煙散去,幾個人定睛看去,只見那個書生已經沒了影蹤,他逃跑的方向的樓台上,一個青衣書生正在那裡苦笑,他身後站著的一個清秀僕人則側過臉去,似乎在偷笑。

  那個青年怒沖沖的劍指樓台道:『那個混蛋呢,快把他交出來,你竟然光天化日下用毒,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被指著的我不由更是苦笑連連,我居然被陷害了,剛才小順子暗中對我說,這個書生似乎要突圍,我還只是抱著好奇的心情想看他如何突圍,青煙乍現的時候,小順子立刻擋在我面前,然後我們就聽到他的栽贓嫁禍,那紅煙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絕對不是毒藥,可是對著那些怒目而視的人來說,我可怎麼解釋呢?

  這時,雍王府的幾個護衛已經衝上樓來,看我安全無恙,一個護衛走到我身邊,低聲道:『大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輕輕搖頭,揚聲道:『幾位,剛才那人與在下並無關聯,還請幾位明察。『

  那個青年高聲道:『狡辯,我們遇見那人的時候,他正向你那裡走去,剛才又從你那個方向突圍,你們不是同黨才怪,快說,風流浪子夏金逸和你什麼關係?『

  我微微一笑道:『在下與那人實在並不相干,還請明鑒。『

  那個老者突然道:『閣下如此輕視我們的才智麼,姓夏的原本是向你那裡走去,剛才看到你們之後有幾次三番想向你們那個方向突圍,若是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們為何始終不曾反駁。『

  這時那個護衛在我耳邊低語道:『這幾個人是長安關中聯的人,那個老者是聯主沙青元,關中聯彙集長安武士,實際上是朝廷控制江湖人士的所在,沙青元現在是中立身份,但比較偏向齊王,因為他的很多弟子都在齊王軍中效力。『

  我的腦海裡面突然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便開口道:『江聯主此言差矣,我等聽到外面吵鬧,故而出來看看熱鬧,那人突然攀扯,附近還有數處樓台,在下怎知此人攀折的是我們,聯主聽信一面之詞,未免有失身份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4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四章 故人重逢


  那老者眉頭緊鎖,眼前這個青年雖然文弱,但是言辭溫和,但是卻帶著一種隱隱的威懾力量,似乎並不看重自己的身份。他也是精明人,知道能夠到江南春的都不是什麼尋常人,再看我身後幾個護衛,都是氣度沉凝,目光森冷的高手,不由道:『閣下說的也有道理,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我微微一笑,示意身邊的護衛,那個護衛高聲道:『這位是雍王麾下,天策帥府新任司馬江哲江大人。『

  那個老者身子一震,天策帥府的司馬,那是雍王麾下數一數二的文官職務,他躬身行禮道:『草民江青元,冒犯司馬大人,請大人恕罪。『

  我淡淡道:『不知者不罪,那個黃衣書生是什麼人,竟然陷害本官。『

  老者赧然道:『此人姓夏,叫夏金逸,江湖匪號風流浪子,曾是崆峒弟子,因為行為放蕩被逐出師門,但是因為沒有犯過什麼大錯,所以沒有被廢除武功,此人日前到在下府上,希望加入關中聯,草民見此人雖然有些輕浮,但是也還有心報效大雍,所以將其收下,不料此人色膽包天,不僅調戲小女,還偷了小女的物品,原本也只是派人捉拿罷了,不料今日在此地相遇,又被他用詭計騙了,以至冒犯大人。『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聯主請自便吧,此人如此放肆,若是被我捉到,定會送到聯主手上,任由聯主處置。『

  江青元喜道:『如此多謝大人了。『

  回到房中,看看陳稹和寒無計,我突然輕笑道:『想不到有人連我也騙了。『

  小順子問道:『公子真的要捉他麼?『

  我笑道:『不錯,一定要捉住他,不過不要傷害他,我想用這個人,小順子,你有沒有法子捉住他,不讓別人知道,這有點難度,不成功也沒關係,我會有別的法子的。『

  小順子笑道:『公子放心,剛才我為了保護公子,沒有動他,不過我在他身上用了追魂香。『

  我看看陳稹,陳稹道:『公子放心,追蹤使用的嚙香鼠我們都帶了過來,不知道公子準備在哪裡見他。『

  我想一想道:『想法子把他暗中送到這裡來,記得不能露了痕跡,我明天過來見他,記得,什麼人都不能知道,你們把他點了穴道,裝在箱子裡帶來。『

  陳稹道:『公子放心,這裡我們可以做一半主,絕對不會露了痕跡。『

  在回府的路上,我在心裡盤算著計劃實施的可能性,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坐在馬車裡,我正在反覆盤算,突然,馬車突然停下,我的身軀向前撞去,幸好小順子一把扶住了我,我才沒有撞到。這時,車外傳來稟報的聲音道:『大人,是一個男子衝撞了車駕,此人從巷子裡面突然衝出,驚了馬,不過這人已經暈了過去。咦,大人,這人背上有個小孩,胸前還有刀傷。『

  這時遠處傳來刀劍撞擊的聲音,不一會兒,有人回稟道:『大人,有幾個人追殺出來,我們抓住了兩個,但是逃了一個。『我沉聲道:『把人帶回去,詳細查問,結果告訴我知道。『

  『是。『車外傳來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輕輕一笑道:『怪不得世人喜歡榮華富貴,令下禁止,誰不喜歡。『

  小順子低聲道:『要不要我去看看?『

  我搖頭道:『不必了,應該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讓雍王府的人去查吧。『

  第二天早上,昨天保護我的侍衛進來稟報,我們救下的人已經醒了,只是傷得很重,只怕性命不久了,此人自稱韓章,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肯說。我狐疑的看了小順子一眼,是那個我認識的韓章麼?小順子出去了,片刻之後返回,淡淡的告訴我,正是我在蜀國的護衛韓章。

  我騰的站起來,急匆匆的走到韓章養傷的所在,在一間整潔的廂房裡面,韓章躺在床上,面如金紙,我走上前按在他的腕脈上,不久就拿了下來,他,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我輕輕搖頭,將一粒藥丸塞到他口中,漸漸的,他的面色出現了紅潤,他睜開了眼睛,看見我,他的眼睛出現了神采。我坐在他身邊,冷靜地道:『韓兄,我們見得太晚了,你這些日子以來一定是傷上加傷,又沒有好好休息,我已經無能為力,你為什麼會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遺願,告訴我,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會替你盡力。『

  小順子示意其他人退出去,站在我身後,冷冷的看著韓章。

  韓章開口道:『江大人,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你已經投靠了大雍麼?『

  我微微一笑道:『南楚繼蜀國之後已經慘敗,日後雖然還可東山再起,但是也最多只能苟延殘喘,不錯,我已經投靠了雍王。『

  韓章歎息道:『也好,也好,大雍強盛,那些人鼠目寸光,沒有成功的可能的,大人,我的岳母和妻子都死了,求你看在昔日相識的份上,照顧我的女兒,讓她平安長大。『

  我神色一動,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否則我日後如何向令嬡交待。『

  韓章的目光變得幽遠,他說道:『離開大人之後,韓章沒有再種田,我原是青城弟子,練了一身武功,國仇家恨,所以我投入了反抗大雍的地下勢力錦繡盟,咳咳,可是鎮守蜀中的陸侯爺手段高明,我們屢戰屢敗,後來,他們瘋狂了,開始殘暴的殺害蜀國的平民,他們說,凡是不肯反抗南楚和大雍的都是叛逆,最後,他們知道了我曾在南楚軍中的事情,所以要處死我,我雖然百般辯解,可是還是沒有用,我只有抱著女兒逃走了,我原本想我妻子是田將軍的女兒,盟主又是她的表兄,應該不會受害,可是後來我抓住了一個追殺我的人,他告訴我,我的妻子死了,死得很慘,因為盟主原本就是我妻子的未婚夫,可是當年拙荊逃婚出走,嫁了給我,他是存心要殺我的,我的妻子,被他逼姦不遂,殺死了,我的岳母懸樑自盡。大人,你當初勸我回到鄉下平日度日,我沒有聽你的話,才有這個下場。『

  看著韓章淒涼的神色,我淡淡道:『當初你深夜痛哭,我就知道你不會再獨善其身,可是你是蜀人,我沒有法子勸你不去復國。在你的立場,你沒有錯,只是你選錯了同伴,放心吧,你的仇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韓章的目光變得熾熱,他道:『大人,求求你,照顧我的女兒,不要告訴她這一切,我不想她再被國仇家恨牽絆一生,我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嫁人生子。『

  我輕聲歎道:『去把他的女兒抱來。『

  小順子出去一會兒,回來了,抱回來一個一歲多的小女孩,小女孩啊啊的笑著,伸手給父親,要他抱抱,嬌嫩可愛的面龐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如泉水。我看韓章神色激動,可是卻無力坐起,便伸手抱過小女孩,忍不住親親她的面龐,小女孩突然叫道:『爹爹。『小手抓向我的頭巾,我喜悅的看著她,道:『韓兄,你的女兒很聰明,也很可愛。『

  韓章不知道從哪裡來得力量,居然坐了起來,在床上拜倒,懇求道:『大人,我知道太勉強你,求你收留這個孩子,好好照顧她。『

  我一驚,正要拒絕,看著孩子秀美的輪廓,突然說不出口,想起若非飄香身亡,也許我們的孩兒就是這麼大了,心裡一軟,我道:『我孤身一人,沒有妻兒,若是韓兄不嫌棄,這個孩子就做我的義女吧,我必然待她如同親生,韓兄,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韓章感激的淚水流下,他低聲道:『大人,韓章本是孤兒,就是這個姓氏,也是跟著師父取得,大人若是不嫌棄,請將這個孩子當作自己的親生,不要告訴她身世。『

  我看了看韓章,透過那雙悲痛欲絕的眼睛,看到他對女兒的摯愛,和滿腔的悔恨。我淡淡道:『也好,拙荊柳氏,遇難身亡,這個孩子我會告訴她,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名字,就叫江柔藍。『

  韓章滿懷感激地道:『多謝大人,柔藍,柔藍,大人,錦繡盟主霍紀城手段毒辣,大人一定要小心。『

  說罷,韓章閉上了眼睛,再無聲息。這時,柔藍還在伸著雙手,向著自己的父親要求抱抱。我把她抱在懷裡,一滴淚滑落塵埃,戰亂當中,有多少這樣慘痛的事情再發生啊。這時柔藍大哭起來,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父親離開了人世。

  我召來總管太監常恩,讓他安排韓章身後事,順便替柔藍找個奶娘和幾個能幹的侍女伺候。先把柔藍交給侍女,我決定要去提審兩個被抓住的犯人。他們既然追殺韓章,一定和錦繡盟有關,竟然在長安這麼猖狂,我怎麼能不問個清楚明白。

  在雍王府的陰暗的地牢裡面,我在典獄的帶領下走過青石廊道,兩邊都是厚重的木門,只有在一人高的位置留有一個小窗口,裝著精鋼的柵欄。廊道盡頭是一間刑房,走下台階,可以看到兩個個子不高但是十分精壯的漢子被牛筋和鐵鏈牢牢的固定在牆上,身上沒有傷痕,看來並沒有人對他用刑,我滿意的點點頭,若是胡亂用刑,反而會降低作用,看來雍王府很慎重呢。我看了看,四周擺著幾樣刑具,雖然不多,但是都是血跡斑斑,使得這件刑房立刻透露出陰森恐懼的氣氛。

  我看了一看兩個漢子,對於用刑,我倒是頗有研究的,當初為了對付梁婉,我曾經查閱過所能找到的一切書籍,總算頗有收穫,讓我發現,用刑最重要的是摧毀一個人的信心,然後才能予取予求。

  看了看房間裡的十幾個獄吏和一個文書,我笑道:『把他帶過來吧。『我指向一個漢子,兩個獄吏上前,熟練的把人解下下來,然後將他手臂扭到身後用牛筋捆綁起來,他們手法嫻熟,讓那個漢子毫無反抗之力。那個漢子被他們拖到我面前,一個獄吏揪住他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來,讓我看清楚他的相貌,這人相貌倒還端正,只是神色間戾氣深重。小順子揮手讓他們搬來一張椅子,讓我坐在上面,我微笑道:『你們就是沖了我車駕的賊子麼?『

  那個漢子眼光一閃,道:『大人,草民沒有衝撞您的車駕,是您的侍衛強行把小人抓來的。『

  我淡淡道:『那對父女,是被你們追殺的吧,若非你們,怎會有人沖犯車駕,說吧,你們是什麼人,若是不肯說明白,你們別想從這裡活著出去,若是乖乖招供,我只把你們送到京兆尹那裡問罪。『

  那個漢子又是神色一動,若是到了京兆尹,雖然自己殺傷人命,可是最多判個秋決,到時候未必沒有機會逃獄,口中淒聲道:『草民實在是謀財害命,想不到撞到了大人的車駕。『

  我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隨手取下了發上的一根髮簪,這根髮簪是我上次下令秘營剷除背叛我的商會的時候,陳稹他們從商會的密室裡面得到的寶貝,雖然只是一根髮簪,但是這根髮簪是用天上落下的玄鐵隕石的鐵膽製成,鋒利無比,就是最堅硬的金剛石也可以一刺而穿,但是髮簪太小,對於普通的武林高手來說當然沒有什麼用處,小順子雖然可以把鋼針當成武器,但是他性子高傲得很,除了雙手之外不願意用別的武器,最後我就留下了這根髮簪,說不定什麼時候用的上呢,這不,我就可以用這根髮簪來作針灸的金針,只是粗了一點點,用來動刑最好不過。

  我笑著問道:『你願意招了。『

  那個漢子連連點頭,我淡淡道:『沒有用刑,我從來不信任何人的招供。『說罷,我的髮簪在這個漢子身上輕輕刺了幾下,這個漢子頓時面色大變,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身子更是嗦嗦發抖,若沒有兩個獄吏死死挾住,只怕早就軟倒在地上,最可怕的是他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見他的額頭上汗如雨下。他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哀懇之色,我卻是悠然自得的看著他,一派溫文儒雅,好像眼前並沒有在苦苦掙扎。用刑之道,首在攻心,我若輕輕放過了他,施了一個下馬威,這樣一來一會兒他若是敢胡亂搪塞,我只要說讓他受到更加慘烈的毒刑,必然讓他恐懼,而且相信我定可做到。

  過了片刻,我見他神智已經漸漸不清,輕輕一揮手,髮簪刺入這人的身體,這人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口中發出低微的呻吟,卻也不能怪他,痛苦解除之後,身軀極度放鬆,他剛才被壓抑住的聲音才發了出來。吩咐獄吏端來冷水,仔細的灌入漢子的咽喉。他的神智清醒了,看到我,眼中露出掩藏不住的驚恐。

  我微笑道:『好了,現在你說得話應該有些可信了,請問壯士貴姓大名,祖籍何處,為了什麼追殺那對父女。『

  那個漢子道:『小人邱行,原是蜀人,因為蜀國亡後,蜀中落入南楚之手,陸信暴虐,所以流亡大雍,因為沒有積蓄,所以謀財害命,這實在是小人肺腑之言,求大人明鑒。『

  我看看小順子,淡淡道:『此人的供詞靠得住麼?『

  小順子淡淡道:『我看是靠不住的。『

  我笑道:『怎麼說呢?我看他老實得很,應該不想再受更慘重的酷刑了。『

  小順子恭恭敬敬地道:『公子,這人週身衣服都是大雍所產,看來在大雍已經待了很久,身上有千餘兩銀子的銀票,若是肯安分守己,足可以逍遙度日,那對父女身上連十兩紋銀都沒有,怎麼會是謀財害命,而且敢在大雍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實在是太囂張了,若沒有靠山,奴才就是死也不信。『

  我笑了,笑容和煦,用一種滿意的目光看著那個漢子,說道:『好啊,他若坦白招供,我還覺得沒有意思呢。『

  所有的人包括獄吏都看著那個俊秀儒雅的青年,他溫和的笑容卻讓所有人都心生寒意,心中都生出『原來他是存心想要用刑來的,他跟本就不想得到口供『的念頭。

  然後我手中的髮簪已經再次刺入了邱行的身體,邱行的身體開始蜷縮抽搐,這次兩個獄吏已經幾乎不能控制住他了,我看了一會兒,道:『來杯茶吧。『見我開口,原本滿懷期望的漢子眼中閃過絕望的光芒,小順子看了他一眼,臉上表情似乎有些同情,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公子,殿下新送來貢茶得用不少時間才能泡好。『這一回滿懷希望的邱行直接暈了過去。

  我的髮簪再次刺入了邱行的身體,邱行被冷水灌醒之後,目光茫然的看向我,我淡淡道:『沒關係,你去把茶具拿來,就在這裡煮水泡茶,在你完成之前,我會試試幾種新的針法。『

  邱行再也忍耐不住,嚎啕痛苦起來,撲向我的椅子,兩個獄吏牢牢拽住他,他大聲道:『大人饒命,小人情願招供,小人乃是錦繡盟殺手,求大人饒命,小人什麼都肯招。『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滿地道:『你什麼都肯招,怎麼這樣沒有骨氣。『

  邱行涕淚交流道:『大人饒命,小人願招,求大人別再用刑了。『

  我百無聊懶的搖搖頭,道:『你們把他帶到旁邊的房間,讓他招供,若有隱瞞搪塞,就把他送回來。來人,把另外一個帶來。『

  看著我興奮的神色,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的另外一個漢子哀聲叫道:『小人尚偉,願意招供。『

  我搖頭道:『不行,你若不受點刑罰,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這是小順子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道:『公子,有點過火了,你沒看到那些獄吏的眼神,快把你當成暴虐的邪魔了。『

  我輕輕一笑,一語雙關地道:『沒關係,在等待供詞的時候,我可以先試試你的忍耐力,你若聽話,最多我少用幾針,這樣吧,一會兒等他的口供出來,我再問你,如果你能夠找到他的疏漏,我就放過你,若是找不到,我可還要對你用刑啊,現在,先請用一下小菜吧。『說罷,髮簪插入尚偉的身體。

  兩個時辰之後,我心滿意足地走出刑房,留下了一大堆目中驚懼敬佩的獄吏和兩個只剩半條命的錦繡盟殺手。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5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五章 玲瓏棋子


  拿著供詞,我向棲鳳軒走去,因為我很想去看看我的義女柔藍,不知怎麼,我總覺得她是飄香泉下有靈,送來給我的女兒,匆匆忙忙的回到棲鳳軒,我一眼就看到雍王殿下坐在那裡,逗弄著小柔藍。

  我上前行禮道:『殿下久等了,臣剛才忙於盤問口供,不知道殿下在這裡。『

  李贄笑道:『我聽說先生收了一個義女,特來看望,情況怎麼樣?『

  我笑道:『殿下,臣發覺了錦繡盟在大雍的勢力,已經盤問清楚,雖然過了一夜,不免有些變化,但是想要一網打盡也很容易。『

  李贄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我,我心知肚明地道:『殿下的意思,臣明白,錦繡盟現在主要在蜀中和南楚肆虐,大雍對他們來說目前還是一個可以休養生息的地方,所以殿下希望暫時保留錦繡盟。『

  李贄苦笑道:『先生,實不相瞞,錦繡盟的存在本王早就知道,只是暫時沒有過問,不過他們現在這樣囂張肆虐,將來若是傳出去大雍曾經支持過他們,只怕大雍在東川、蜀中的民心就全完了。『

  我躬身道:『殿下放心,臣已經有了計策,可以放過錦繡盟部分力量,但是要先把他們在長安的勢力全部剷除,這樣一來,就是將來他想把大雍捲進去也不可能了。『

  雍王道:『這樣也好,免得長安局勢混亂之時被他們藉機生事,畢竟他們和大雍也是仇敵,我手上有些情報,再加上你得到的供詞,應該足夠了,本王這就下令圍剿。『

  我搖頭道:『一個小小的錦繡盟,殿下就是剷除了它又有什麼功勞,若是殿下放心,請讓臣來策劃,既可以除去錦繡盟在長安的勢力,又可以實現臣的剜心之策。『

  雍王目光一閃,道:『本王既然已經授予全權,就請先生主持,需要本王支持之處,儘管明言。『

  我微笑致謝,這時雍王看看柔藍,道:『先生孤身一人,令嬡年紀幼小,沒有母親照顧總是不妥,王妃這段時間一直傷心世子就要去幽州,膝下空虛,若是先生不嫌棄,不如就讓王妃照顧柔藍,免得先生掛心。『

  我想了一想,說道:『只是這樣臣就不方便去看小女了。『

  雍王笑道:『沒有關係,先生若是想念女兒,就讓小順子到王妃那裡接她回來。『

  我想,小順子出入內宅沒有顧忌,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便道:『那麼臣就多謝殿下了,王妃必然能將小女教養成名門淑女,請殿下代臣叩謝王妃。『

  雍王看了我片刻,道:『先生今年已經二十六歲,為何還是孤家寡人,也應該成家了。『

  雍王的話引起了我心中苦痛,我默然良久才道:『臣本來已經有了未婚妻室,只是還沒有完婚,她就去世了。『

  雍王一愣,道:『這本王倒不知道,只是娶妻生子乃是孝道大倫,先生也不能總是這樣孤苦,若是有心,本王當請王妃為先生找一個賢淑女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釋然一笑道:『臣性子本來隨意,只是沒有披髮入山罷了,也不願辜負了人家好女子,還請殿下不必費心了。『

  雍王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先生去忙吧,本王相信先生定會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結果。『

  我施禮道:『殿下放心,不日殿下就可以在太子身邊插入自己的心腹。『

  夏金逸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性情輕浮,偏偏有時又太衝動,因此得罪了師門長老,被趕出了門牆,想通過關中聯進身,卻又得罪了江小姐,無奈之下只得向一個師兄求救,他這個師兄性情方正,但是和他關係倒不錯,現在在太子府上當侍衛總管,他無奈之下只有求師兄引薦,否則,他既沒本事考科舉,又沒本事上陣殺敵,靠什麼求個出身呢。可惜還沒來的及和師兄見面,自己就被關中聯堵上了,無奈之下自己只得施計逃離,誰知道自己栽贓嫁禍的竟是雍王府的司馬,這原本讓他十分氣餒,但是師兄告訴自己,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此事,必然會留下自己,好掃掃雍王府的臉面,自己欣喜若狂之餘,不免多喝了幾杯,回到客棧卻樂極生悲,被人偷襲制伏,那些人不知什麼來歷,將自己捆得結結實實,又用精鋼鐵拷鎖死自己的雙手,堵住自己的嘴巴,放在箱子裡抬走了,等到自己覺察不到顛簸的時候,卻沒有人來放出自己,被捆了這麼長時間,夏金逸只覺得四肢麻木,血脈不通,而且最大的痛苦在於他只能彎曲著身子,想伸直一下也辦不到,這使他感到無比的痛苦,若是能夠伸直身子,他甚至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句話說,他已經意志崩潰了。

  終於耳邊傳來腳步聲,有人打開箱子,那人手裡拿著一盞油燈,燈光落到夏金逸的臉上,夏金逸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免得因為久處黑暗而被光線傷了眼睛。片刻之後,夏金逸睜開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相貌清秀俊朗的一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他似乎好奇的看著自己。夏金逸目光中透出懇求和詢問的意思。這個少年淡淡道:『小人赤驥,奉命前來處置夏公子,若是夏公子不能得到小人的認可,便要葬身此地,若是僥倖通過,就可以見到我家主人,夏公子,你若大聲喊叫,小人只得立刻殺了你,所以還請公子自重小心。『說罷這個少年將油燈放在房內的一張桌子上,上前掏出夏金逸口中的絲巾。夏金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求小哥先把我放出來吧,再不伸一伸身子,夏某只怕就要殘廢了。『看到了敵人,夏金逸的神智漸漸回復,他已經準備開始和敵人鬥智了,雖然對自己的敵人竟然是一個少年而奇怪,但是夏金逸很清楚,江湖上最可怕的就是和尚、女人和小孩,所以他心中全沒有輕視的心理。

  少年微微一笑,將夏金逸從箱子裡提了出來,將他放到地上,這樣一來,夏金逸雖然還被牢牢捆住,卻已經可以伸展身軀,他口中發出舒服的呻吟,閉上了眼睛,似乎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少年一笑,踢了夏金逸一腳,道:『老兄,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你的生死可還在我掌握當中呢?『

  夏金逸睜開眼睛,滿臉舒服的表情,道:『小哥,夏某不過一個江湖浪子,如果貴上不是有用我之處,何必那麼費力把我綁來呢?我想小哥若是隨便殺了我,說不定還要遭到責罰呢?『

  少年忽然坐在了地上,對這夏金逸說道:『你說得也不錯,可惜我的主人性子高傲,若是廢物點心,他是絕不用的,所以你得說服我帶你去見主子,若是不讓我心服口服,我就是殺了你也沒什麼,反正你也不是唯一的人選。『

  夏金逸心中一凜,他看這少年雖然年少,但是說起話來十分老道,而且說到殺人似乎沒有一點動容,便試探道:『小哥年紀輕輕,可是殺了很多人麼?『

  赤驥笑道:『不敢相瞞,當初小子為了保住性命,也殺了八九個人,後來給主人效力,男女老少都殺過,最可憐的是有一次我們不得已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其中還有幾個婦孺,說句實話,當初真是不想殺的,可是誰讓他們偏偏待在不該呆的地方,只有一次,小子一個人也沒殺,可是他們卻也沒有活命。『赤驥說的含糊,卻是沒有一句假話,當初秘營訓練的時候,他們常常需要互相對決,若是戰敗次數過多的,就要被消去記憶送走,他們後來便說這些人都已經死了,失去秘營的記憶,在他們來說,真是生不如死的,至於為天機閣辦事,殺人更是難免,只有最後梁婉的那一次,他可是沒有殺人,不過既然只有長樂公主和癡傻的梁婉逃過一劫,也算不上仁慈了。

  夏金逸聽得出赤驥語氣中的認真以及絲毫沒有炫耀的意味,便知道自己真的遇上了殺人不眨眼的小魔星了,他勉強笑道:『原來如此,那麼夏某遠遠不如小哥了,夏某雖然在江湖上有個浪子的名號,但是殺人倒是不多的,畢竟武功不高,殺人比較麻煩,不知小哥怎樣才肯放過夏某呢?『

  赤驥想了一想道:『這可難了,我雖然沒有錢財,但是想要花用的時候不缺銀子,我的武功雖然不高,但是已經足夠了,若說榮華富貴麼,雖然人人都愛,但是我年紀還小,十年以後再去爭奪也不遲麼?『 說到後來,語氣漸漸冷淡,赤驥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匕首,比劃比劃夏金逸的咽喉,笑道:『好了,你說吧,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夏金逸連忙道:『小哥不要著急,夏某有主意了,看小哥已經十五六歲了,大戶人家的子弟都該成婚了,看小哥氣度不凡,就是不是大家出身,也得娶個千嬌百媚的大家淑女,要不然豈不是明珠投暗,夏某沒有別的本事,說到追求女孩子那是沒說的,再說這大江南北的出色美女絕對沒有人比我知道的多,小哥若是有意,不妨讓夏某為你出謀劃策,娶個漂亮的娘子如何。『

  赤驥看了夏金逸半天,噗哧一聲笑了,道:『看你被江大小姐追殺的四處逃命,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本事,好吧,就讓我聽聽你的主意。『

  夏金逸鬆了一口氣,他看的出來赤驥的殺氣已經消散了,便笑道:『小哥,你可不能瞧貶我,要說呢,江大小姐是不錯,可是千萬不能娶做老婆?我也不過偷了她的肚兜,就到處追殺我。『

  赤驥聽得張大了嘴,看著夏金逸道:『你偷了她的,她的那個。『

  夏金逸笑道:『那有什麼奇怪,老子,不,本公子就是看不順眼,一個小姑娘,惹得關中聯上下的青年男子都跟在屁股後來追求也就罷了,老子這麼風流瀟灑,這小妞整天聽我胡說八道倒是很開心,你要是稍越雷池,她就扳起個晚娘面孔,不就是仗著她是鳳儀門弟子麼,所以老子索性用了迷香把她弄暈,親自到她閨房偷了她的肚兜,哈哈,讓她追殺老子都不敢說明理由。小兄弟,老子告訴你,鳳儀門的女孩子娶不得,平常一個個冰清玉潔,全靠著姿色勾引男人,我就不信,一個女孩子沒有一點暗示,那麼多男人就死死追求你,欲擒故縱比誰都拿手,老子追求美女的功夫比起她們勾引男人的本事可是差的遠呢。最可恨的是,你要是真的得了手,平時對你百依百順,你若不順了她的心意,跟你翻臉也是轉眼的事情,告訴你,就是娶一個不識字的村姑,也比娶那些鳳儀門的女弟子強。『

  赤驥愣愣的看著儻儻而談的夏金逸,道:『聽你說得這麼可怕,你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夏金逸愣了一下,神色突然大變,半晌才道:『沒有,沒有,我不過一個江湖浪子,人家鳳儀門的女弟子不是嫁給官宦人家,就是嫁給武林世家,哪裡可能跟我有什麼牽扯。『

  赤驥看向夏金逸尷尬的面色,問道:『你就不怕我和鳳儀門有什麼關聯麼?『

  夏金逸的冷汗立刻流了下來,轉眼就恢復正常,笑道:『哪能呢,鳳儀門雖然可能會驅使一些男子,不過小哥這樣風度氣質,應該不會是迷戀美色的人吧。『他心裡嘀咕,鳳儀門怎麼也不會把手伸到半大小子的身上吧?

  赤驥淡淡一笑道:『既然你不喜歡鳳儀門,幹什麼要投靠太子,誰不知道太子和鳳儀門是一條船上的人,雍王和鳳儀門可不合呢?『

  夏金逸苦著臉道:『小兄弟,俗話說穿衣吃飯,可是人生大事,你說我又不能耕田種地,又不能上陣殺敵,想要做保鏢護院偏偏我這性子相貌,人家見了就看不上,若是作強盜飛賊,說句不好聽的話,大雍的捕頭不大好對付,我的武功又不是很強,只怕過幾年就到大牢裡面吃閒飯了。至於說投靠雍王麼,夏某恐怕是沒這個福氣的,雍王要得是有本事的人,這個,我恐怕混不進去,太子那裡就輕鬆的多了,其實我本來很想投靠齊王的,聽說齊王最喜歡風月場所,說不定我還能得到齊王的賞識呢,可是來了長安才聽說齊王雖然喜歡走馬章台,可是身邊用的人都是經過沙場血戰的勇士,我這樣的人可不行呢。『

  赤驥想了一想道:『你說得也沒錯,武林中人練武喜歡小巧的武技,你們崆峒更是奇門武學為主的門派,你若上了戰場只怕成不了普通的將領,再說不是任何人都喜歡軍旅的,你性子如此玩世不恭,只怕在軍中沒幾天就被軍法從事了。『

  夏金逸贊同地道:『是啊,我雖然什麼本事都沒有,但是自知其明還是有的,要是能夠在太子府上呆個幾年,應該總比流浪江湖的好吧。『

  赤驥看著他,終於輕鬆的笑了,說道:『雖然覺得放過你沒有什麼好處,不過真是不想殺你啊,好了,我想你可以去見我的主人了,提醒你一句,我的主人平日倒是仁慈和氣的,可是一旦認真起來,你最好希望死的痛快一些。『

  夏金逸突然笑了,說道:『多謝小哥提醒,夏某從來都是很識時務的。『

  這時在另一個房間裡面的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透過銅管聽到夏金逸的一番話,讓我心情很愉快,這時小順子突然也笑了,我問他道:『怎麼,你也覺得他很有趣。『

  小順子忍住笑說道:『公子,奴才說句放肆的話,他很像你,如果不是公子才華橫溢,我覺得他實在很像你。『

  我本來有些氣惱,可是仔細想想,又忍俊不住的笑了,想一想真是如此,我對夏金逸更加有興趣,而且更加相信我的計劃會成功的。

  片刻之後,夏金逸被赤驥押了進來,赤驥解開了他身上的束縛,所以他可以自己走進來,不過他也聰明的沒敢反抗,否則只怕他就走不到我的面前了。經過十幾個時辰的折磨,他如今不僅飢腸轆轆,而且衣衫凌亂,俊秀的面容也都是灰塵污跡。艱難的走了進來,赤驥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抬頭看見坐在書案後面的青衣人以及站在他身後的俊秀僕人,然後很順從的跪了下來,低聲道:『草民叩見司馬大人。『

  我有些以外的看著他,雖然他曾經遠遠的見過我一面,不過還能記得我倒讓我有些驚喜,我笑道:『夏公子,你出身崆峒,看你也不會犯什麼大錯,為什麼會被逐出師門呢?『

  夏金逸抬頭看看我,很直接地問道:『大人,不知道小人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地方,若是小人可以勝任,大人再盤問不遲,若是不能,小人也不願隨便對什麼人都談及往事。『

  我再度認真的看看他,淡淡道:『我需要一枚棋子,最好這枚棋子有自己的思想,換句話說,我要的是一顆聰明玲瓏的棋子,你,很適合。『

  夏金逸露出燦爛的笑容道:『那麼我可以不用死了嗎?『

  我也笑了,道:『你若足夠聰明,不僅不用死,事成之後,我會給你一個退路。『

  我們兩個人相視而笑,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是小順子的聲音在說道:『你們兩個還真像。『

  我忍不住白了小順子一眼,雖然傳音入秘很好用,但是也不用老是用來欺負我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5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六章 金牌間諜


  我笑著揮手道:『赤驥,為夏公子看座,你先下去吧。端些茶點來,想必夏公子已經餓了。『

  赤驥轉身出去,不會兒端來了茶點,便退了下去,夏金逸有了坐位,連忙狼吞虎嚥起來,不一會兒,他打了一個飽嗝,吃飽了之後,他幾乎攤倒在椅子上,看向我道:『大人請吩咐吧。『

  我淡淡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夏金逸赧然道:『已經知道您是天策帥府的司馬,名姓也聽師兄說了,聽說您是江哲江大人,就是一首詞送了蜀王性命的那一位。『

  我笑道:『你還忘記說了,我是南楚人,被國主免了官職,如今改弦易轍投了雍王。『

  夏金逸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南楚既然看不起你,我聽說雍王還是很重視賢才的,大人投了雍王也沒錯啊。『

  我淡然道:『好了,本來應該問問你的身世的,但是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必要,不過你若有什麼特別的仇人或者特別的經歷不說出來,將來若是有什麼意外可別怪我言之不預。『

  夏金逸想想道:『草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需要稟報的,不過草民文不成,武不就,不知道能夠為大人做些什麼。『

  我淡淡道:『很簡單,你還是去投靠太子,但是我要你成為太子的心腹。『

  夏金逸愕然道:『大人,我一個小人物,怎麼可能接近太子?『

  我沒有說話,拿起一張紙,上面寫著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遞給夏金逸,夏金逸看了之後神情變幻莫測,道:『大人,就這樣簡單麼?『

  我笑道:『是啊,我不要你刺探機密,也不要你和我們聯絡,只是讓你按照我的計劃得到太子的寵信,說句實話,你這個性子,雖然作不成得力手下,但是作個幸臣還是措措有餘的,我已經安排好了你能夠得到太子殿下寵愛所需要的條件,接下來,就要看你隨機應變,你只要把握好一個原則,就是讓太子放縱自己,遇到合適的時候,說幾句離間的話,但是記住,只能涉及齊王,除此之外,你一切都要聽太子的命令,即使讓你做什麼壞事,你都要去做,即使你聽到什麼天大的機密,哪怕是他們馬上就要加害雍王,你也不用理會,知道麼,今日是我們唯一一次的見面,日後就是相見我也不會和你說任何一件關於今夜的事情。『

  夏金逸雖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但是他還是點頭道:『明白了,大人讓我能夠得到太子的寵信,其他的事情都由我自己決定,其實我只要盡量討好太子,陪著太子吃喝玩樂就可以了。『

  我點點頭道:『不錯,錦繡幫的情報你可以告訴令師兄,通過這件事情,至少你可以進入太子府,並且得到太子的賞識,之後就靠你的機靈了,我給你的三張藥方,是一種極品春藥的配方,,可以助你得到太子的歡心,三張藥方效力略有不同,你依次提供給太子,記得,就說你自己改進的,你既然使用迷香,那麼對春藥應該有些見識吧,太子不敢讓太醫做這種事情,所以你的寵信應該沒有問題。『

  夏金逸赧然道:『不瞞大人,小人雖然沒做過採花的惡行,但是迷香春藥確實略知一二,大人提供的藥方小人也能看明白,卻是是一種上好的藥方,既可以增加情趣,又不會傷害身體,只要不過分使用,這種藥方就是絕頂的好藥。『

  我笑道:『好,這樣一來,我就更放心了,你還有什麼問題麼,過了今日,就沒有機會問了。『

  夏金逸猶豫地問道:『大人,您這麼放心小人不會出賣您麼?『

  我淡淡一笑道:『出賣,你出賣我什麼,我給你情報讓你立功,給你藥方讓你得到太子寵愛,我又不要求你什麼,至於陪著太子玩樂,太子若是賢明,你怎會有用武之地,離間齊王和太子,就是太子知道我讓你這麼做又能怎麼樣,他會完全信任齊王麼?所以你若聰明一些就照我的話去做,既可以得到寵信,也不用招惹殺身之禍,否則,小順子--『

  小順子隨手從懷裡拿出一塊銀子,輕輕鬆鬆地將銀子在手掌裡磨成了粉末。夏金逸吞了一口口水,看向我。

  我又道:『不過我也真的不能完全信你,這樣吧,你寫個字據,就說你是雍王府派去臥底的人,交給我保存,你若是嘴不嚴,我就讓太子見到你的字據,到時候別說雍王府要殺你,就是太子也不會放過你,就是我這個隨從,殺你也是易如反掌,你只要忘記了今夜的事情,拿著我給你的見面禮和藥方,那麼就可以輕輕鬆鬆的討好太子,得到你想要的榮華富貴,不過記著,你若太沒有本事,兩個月內還不能得到太子的寵愛,那麼對不住,我在換人之前只好先宰了你了。『

  夏金逸下拜道:『小人絕對不敢辜負大人的托付,大人放心,小人不過是討好太子殿下罷了,不會有什麼內疚的。『

  我笑道:『好,你這就寫字據吧,我等著看你的好戲呢,記著,等到事成之後,你不免受到牽連,不過放心,我會安排你的退路的。『

  夏金逸低頭道:『小人知道了。『說著果然到桌前寫了字據,夏金逸也知道若是不寫只怕立刻就被殺了。等他寫完,我又道:『來人。『

  進來的是赤驥,我淡淡道:『你先回客棧休息,明日你不是約好了你的師兄再到江南春喝酒麼,席間你就說你發覺了蜀國餘孽錦繡盟的行蹤,然後雍王府的侍衛就會奉我的命令去抓你,把你送到關中聯,不過我想你的師兄會救你的。『

  夏金逸又是心裡一跳,無奈的說道:『公子安排如此周詳,小人一定不會出差錯的。『

  我擺擺手道:『好了,你還得原樣回去,我就不送你了。『夏金逸頓時傻了,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但轉念一想,又垂頭喪氣的跟著赤驥出去了。

  送走了夏金逸,小順子淡淡道:『公子,字據要我收起來麼?『

  我微微一笑,隨手把字據就著銀燈點燃了。小順子奇怪的看著我,我淡淡道:『這張字據有什麼用,就是給了太子,不是也做實了我們雍王府的罪名。夏金逸若是聰明,就不會出賣我們,若是真的那麼蠢笨,我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的,不過我想,他不會出賣我們的。『看著燈光,我又笑了,這樣便宜的事情,若是夏金逸反而出賣我們,那他可就是天字第一號傻瓜了。

  夏金逸還是被點了穴道放到箱子裡,在凌晨時分回到了客棧的房間,在路上夏金逸反覆的想著自己應該如何作,他不是恪守信義的人,但是想來想去,對方只是給了自己得到太子寵信的機會和手段,自己名聲不好,武功平平,若沒有這些,只怕一輩子都不能得到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就算自己把一切都說了出去又能怎樣,現在誰不知道雍王日在中天,自己一個小人物如何能夠撼動雍王,想起赤驥的手段,一個小隨從都有這樣的狠辣,那麼他們主子的手段可想而知,自己最好的路就是照著他們的話去做,一定要在兩個月內得到太子的寵信才行。

  回到自己的床上,等到穴道解開之後,夏金逸坐起身來,心裡慢慢盤算著該如何說話行事,直到過了午時,他才施施然的走出客棧,再次來到了江南春,夥計們看到他面色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眼神卻很古怪,誰讓他昨天得罪了關中聯,卻又和太子府的人吃酒呢?

  走進佈置清雅的花廳,夏金逸一眼就看見幾個錦衣人坐在一起談笑,他幾步上前,對著坐在首席的一個國字臉的中年人一躬到地道:『大師兄,小弟來遲了一步,還請大師兄見諒。『

  那個中年人名叫張錦雄,今年三十七歲,相貌十分端正,他渾身上下衣著雖然華麗,但是卻也平常,只是一雙袖筒十分寬大,他是崆峒派第二十七代的大弟子,一身奇門功夫出類拔萃,隱隱已經成了下一代掌門的不二人選,原本他一心苦練武功,沒有絲毫雜念,除了奉師門之命外出辦事之外從來不輕易下山,但是兩年前,鳳儀門的使者親自到崆峒,一夕長談之後,張錦雄就被派到長安成了四品帶刀侍衛。張錦雄性子方正,做事認真,從來不肯逾越分寸,所以很快就得到太子信任,成了太子府邸的侍衛總管。他平日從來不理會什麼政爭,平日除了負責太子府的防衛之外,就是練功,偶爾和幾個親近的侍衛出去喝幾杯,雖然他性子嚴謹冷淡,但是因為他的慷慨大方和行事公正,所以十分得到下屬的尊敬。嚴格的說,他並不是太子的心腹,因為太子的很多不願公開的事情都有另外的人手去辦,就是副總管邢嵩。

  他看到夏金逸,神色上露出一絲笑意,淡淡道:『你來了,過來坐吧,這幾位都是我的屬下,將來你進了府裡還要請他們多多照顧呢?『

  夏金逸上前行禮道:『幾位大哥,小弟文不成武不就,所幸還有幾分伶俐,若是幾位大哥不嫌棄,有什麼跑腿的事情交給小弟就行了。『

  一個瘦削的中年漢子笑道:『知道了,早就聽張總管說過,你這小子吃喝嫖賭無一不精,就是練武不用心,如果不是看在你講義氣懂進退,張總管根本不會還讓你叫他一聲師兄。『

  夏金逸臉不紅心不跳地道:『當然是師兄疼我,當初我不學好,被師門逐出,如果不是師兄求情,我的武功早就廢了,來,小弟敬師兄一杯,以後還請師兄和幾位老兄多多照顧,小弟絕不敢惹是生非。『

  幾人都笑著喝了這杯酒,張錦雄自然是滿意師弟的言行,而幾個侍衛也不介意這個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青年,接下來開始有訓練有素的僕人送上精緻的小菜,一個侍衛拿起筷子,笑道,南楚名菜果然滋味獨特,不過名字也太怪了些,你看這道菜,雖然好吃的很,可是卻叫美人肝。夏金逸笑道:『此菜是以鴨胰白,就是鴨胗,配以雞脯、冬筍、冬菇,用鴨油爆炒而成的,這個名字可是還有來歷呢,聽說當初南楚一位知名的才子在當地最有名的酒樓之一秋水樓宴客,誰知酒樓的廚師在配菜的時候少配了一樣,若是少了一道菜,豈不是壞了名聲,這廚子看來看去,被泡在水中的鴨胰白粉紅嬌嫩的顏色吸引住了,便配上雞脯肉用鴨油爆炒,結果客人十分讚賞,問這菜的名字,上菜的夥計見色澤乳白,光潤鮮嫩,隨口說出『美人肝『三個字,結果這菜就有了這個名字,其實南楚還有一道名菜叫做西施舌呢?『

  幾個侍衛驚異地道:『西施舌。『

  夏金逸笑道:『其實就是海蚌的舌足,據說肥白嬌嫩,乃是天下美味,不過只有在海邊才容易吃到。『

  一個侍衛笑道:『夏兄弟果然見聞廣博,若有機會應該試一試這西施舌。『

  夏金逸心思一轉,便道:『其實小弟最喜歡蜀中的佳餚,聽說長安也有不少擅做川菜酒樓,就像長安都會市裡面的紅雲閣和利人市的西子樓都應該有不錯的川菜。『

  一個侍衛嗤笑道:『夏兄弟還說在長安已經混熟了了呢,這下可露餡了,我就是長安的坐地虎,什麼酒樓館子我不清楚,紅雲閣的確是川菜酒樓,那裡的太白鴨天下一絕,西子樓乃是秦樓楚館中的佼佼者,我可是清楚,裡面的美女都是個個窈窕動人,還有不少南楚的女子,據說是私下裡從南楚販賣過來的,酒菜雖然不錯,但也沒有什麼特色,聽說老闆也是地地道道的大雍人,怎麼會有出色的川菜呢?『

  夏金逸故意驚訝地道:『咦,你們不知道麼,小弟遊走天下,那西子樓的何老闆我可認得,他是青城派的何鐵山,劍法很不錯的,嘻嘻,大師兄,你知道小弟後來拜得師父是天都觀的道士出身,所以小弟也常常賣些膏丸藥散什麼的,說來也巧,就認得了老何,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聽說那是他是蜀國那個王爺的總管,想不到如今成了大老闆,不過說句實話,咱們江湖中人錢是要賺的,像他這樣做這種逼良為娼的生意的人倒還真是少見。『

  包括張錦雄在內的所有侍衛臉色都變了,張錦雄沉聲問道:『你沒認錯人麼?『

  夏金逸笑道:『怎麼可能,師兄你知道我的本事,小弟剛來長安的時候,在關中聯安身,有一次出去閒逛,在西子閣門前見過何老闆一面,只是那個地方一擲千金,小弟實在是囊中羞澀,所以沒有進去。『

  看著張錦雄鐵青的臉色,夏金逸心中十分好笑,這話麼,七分真,三分假,這何老闆他是見過的,蜀中他也是去過的,甚至就連賣藥的事情也是真的,可是何老闆從來沒有買過他的藥,他也不知道這位何老闆居然是青城派的高手,蜀國王爺的總管,不過是從雍王府的江大人提供給他的資料上得知了一些罷了。

  看屋子裡面氣氛不對,夏金逸不等師兄逼問,立刻招呼再上酒菜,一罈美酒剛剛送上,張錦雄正要繼續盤問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一個冷肅的聲音道:『夏金逸,快出來受縛,本座免你一死。『

  夏金逸露出驚慌的神色,看向張錦雄,張錦雄看了他一眼,揚聲道:『什麼人在外喧嘩,本座四品帶刀侍衛,太子駕前侍衛總管張錦雄在此。『

  門外傳來驚訝的呼聲,接著有人高聲道:『本座四品帶刀侍衛,雍王府副總管胡威在此,張大人,本官奉命前來捉拿沖犯天策帥府司馬江大人的要犯,風流浪子夏金逸,張大人緣何在此。『

  張錦雄狠狠的瞪了一眼夏金逸,夏金逸面色蒼白,連連作揖,張錦雄冷冷道:『胡大人,請進來說話。『

  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相貌威武,神色冷厲的大漢,他一身錦衣官服,對夏金逸看也不看一眼,上前對張錦雄施禮道:『張大人,本官奉命前來拘捕惡徒,還請行個方便。『

  張錦雄神色平靜地道:『我這個師弟雖然胡鬧,但又怎會勞動胡大人至此呢?『

  胡威道:『張大人有所不知,本官現在奉命護衛帥府司馬江哲江大人,昨日大人在此飲酒,恰逢夏金逸和關中聯衝突,令師弟居然栽贓嫁禍,害得大人幾乎和關中聯衝突,大人下令定要將令師弟擒獲,送到關中聯去,所以還請張大人行個方便。『

  張錦雄心裡一沉,他自然知道天策帥府的司馬,那是雍王麾下數一數二的重臣,自己一個小小的侍衛總管,可是擋不住的,可是看看師弟蒼白的神色,他冷冷道:『夏師弟既沒有犯王法,你們也不是京兆尹,還沒有拘捕他的資格,況且若是讓你們當著本官的面把他帶走,本官還有什麼臉面留在太子駕前。『

  胡威也是眉頭緊鎖,殿下吩咐,司馬大人的命令必須遵從,若是自己違背,只怕不免遭到責罰,可是張錦雄說得也有道理,雍王府和太子府的水火不容,人人都清楚,若是張錦雄就這麼讓自己帶走了人,只怕削了太子的面子,這樣一來,雍王恐怕也會不滿自己的行為,想來想去,還是沒有辦法。他看了張錦雄一眼。張錦雄雖然性子端正,但是不是蠢人,他也看出了胡威的為難,想了一想道:『也罷,這樣吧,我這個師弟先讓我帶回去,絕對不會讓他離開長安,過幾日,我親自去關中聯調節此事,再讓他去向江大人賠罪,只是今日絕對不能讓你把人帶走。『

  胡威想想,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便道:『既有張大人擔保,本官就先放他一馬,待我回去稟明司馬大人,再作打算。『說罷施禮告辭,張錦雄也親自相送,畢竟現在雍王和太子還沒有撕破臉,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顧全的,而且張錦雄本身也不是失禮的人。

  送走了胡威,張錦雄怒視夏金逸,道:『這下可好,上次你說得含含糊糊,原來你竟然重重得罪了雍王府,這可怎麼收場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6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七章 錦繡前程

  
  夏金逸連連苦求,跟師兄把事情說個清楚明白,張錦雄冷靜下來,道:『也罷,看來得先擺平關中聯才行,可是我雖然是太子的侍衛總管,但是想要擺平關中聯還不行,除非太子出面,可是怎麼可能讓太子管這件小事呢?『

  夏金逸眼巴巴的看著師兄,張錦雄看了看他,又是生氣,又是發怒,終於歎了口氣道:『你原本也是一個人才,就是不能出類拔萃,也不會比別人差的太多,就為了一個女人,自暴自棄,唉。『夏金逸神色變得越發蒼白,坐在房間角落不再出聲,神情木然。

  這時一個侍衛突然道:『總管,你也別擔心,剛才夏兄弟說得事情咱們不妨仔細查一查,如果真的有問題,咱們稟告太子,夏兄弟若是立下這樣的大功,總管跟太子殿下求個情,這件事情很容易解決,雍王府那邊其實問題不大,只要夏兄弟跟關中聯和解,難不成他們還會管閒事麼?到時候夏兄弟再去請個罪也就成了。『

  張錦雄神色一動,道:『我幾乎忘記了,好,金逸,看看你有沒有這個運氣了。『

  夏金逸神色茫然地道:『怎麼了,大師兄,小弟立下了什麼功勞?『

  張錦雄笑道:『走,說來話長,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太子殿下對長安內外的控制還是很有力的,不過一夜的時間,李安面前就得到了詳細的情報,看看自己的心腹智囊,少傅魯敬忠,李安問道:『魯大人,你看孤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魯敬忠捻了捻鬍鬚,慢條斯理地道:『殿下,情況很清楚,錦繡盟是蜀國的餘孽,從前他們活動範圍主要在蜀中和南楚,所以咱們大雍對他們的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南楚局勢一片混亂,他們趁機加速了在大雍的活動,依屬下看來,他們其實成不了什麼大氣候,只知道暗殺謀刺,逼迫貧民,而且還販賣人口,本來麼,太子也不用急於處理他們,說不定還能用的上他們,畢竟滅了蜀國的是雍王,可是既然現在他們不滿足在南楚折騰,那麼遲早也會在大雍發難,依臣的意思,馬上就是元旦祭天了,太子不是正在爭取替皇上告祭太廟麼,皇上還沒有決定,不如太子安排一下,把他們一網打盡,然後上表向皇上請功,再讓紀貴妃在皇上耳邊多說幾句好話,那麼太子心願必然能夠實現。『

  李安聽了大喜,道:『少傅果然是孤的智囊,這件事情一定要辦的利索,不能讓雍王知道,佔了便宜,若是孤可以替父皇告祭太廟,那麼誰還敢說孤的儲位不穩。『

  魯敬忠笑道:『那麼臣就先恭喜殿下了。『

  李安大笑道:『李贄啊李贄,你平了南楚,進位天策元帥又怎麼樣,孤只要坐穩儲位,你終究只是一個臣子。『說得最後,李安已經是咬牙切齒了。

  魯敬忠看看失態的太子殿下,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在魯敬忠的精心佈置下,三天之後錦繡盟在長安的分舵被掃平了,全部人員幾乎一網成擒,一些下級官員被牽連,這是一次成功的圍剿。經過審問,得知錦繡盟為了從混亂的南楚進一步得到利益,實現復國的目的,短期倒沒有對付大雍的計劃,但是魯敬忠授意重刑逼供,很快就得到了錦繡盟想要在新年之際發動,謀刺大雍皇室子弟和文武重臣的供詞,當然為了達到目的,魯敬忠精心的替錦繡盟準備了一份詳細的行刺計劃,一時之間,剷除錦繡盟,挫敗蜀國餘孽的謀反的事情沸沸揚揚,為新年之前的盛況增加了一些血色的光彩,先不論各家勢力的反應,我趁機讓寒無計吧曾經威逼過他的那個舊識和另外一個錦繡盟總盟派來的一個使者收留了起來,據我所知,這個使者是錦繡盟主霍紀城的心腹,通過他,我可以和錦繡盟搭上關係,根據我收集到的情報,霍紀城本是蜀國重臣之子,生性冷酷無情,頗富智謀,只是性子有些傲慢,心胸狹窄,缺少軍略才能,要不然錦繡盟不會在大雍欣欣向榮,在南楚卻舉步唯艱。本來錦繡盟的事情我並不想過問,可是柔藍已經是我的女兒,我可不想將來要她去拚命報仇,還是我來吧。

  接到太子的表章,李援十分高興,雖然堅持立長子為儲君,但是李安的平庸還是讓他有些不滿,這次李安行動迅速果決,剷除了一個毒瘤,李援放下表章,對丞相韋觀說道:『韋愛卿,看來太子還是有才幹的,只是以前沒有什麼表現的機會罷了。『

  韋觀躬身道:『陛下說得是。『

  李援笑道:『愛卿,有很多朝臣上表請求讓太子這次跟著朕一起告祭太廟,卿認為如何?『

  韋觀正容道:『太子立為儲君已經有多年,上承天命,為社稷宗祀所繫,理應隨天子同祭天地,臣意也應該如此,如今雍王受封天策元帥,恩寵已極,陛下也應該穩固太子的地位,免得發生變亂。『

  李援點點頭道:『卿的意見很中肯,這樣吧,這次就讓太子替朕到太廟告祭,然後在文華殿接受百官朝拜,這就替朕擬旨。『

  雍王李贄得知這道旨意之後,面沉如水,逕自走向王府西側的寒園,江哲嫌棲鳳軒太華麗,在王府外府轉了一圈,挑中了這處最偏遠的園子,打理了一番住了進去,走近園子,李贄看到隱在暗處的侍衛,滿意的點點頭,他特意吩咐加強了這裡的守衛。走進園門,李贄看到原本荒草離離,花木雜亂的園子已經整理的頗為雅致,滿意的點點頭。這處園子原本也是客院,可是因為位置偏遠,除了照顧園子的兩三個僕人侍女和巡夜的護衛之外沒有人注意這裡,所以漸漸的園林荒廢了,這次江哲轉了一圈,看到這裡之後,常總管原本十分羞愧,還要重責照看這裡的僕人,卻被江哲婉言勸止了,江哲喜歡這裡的清淨,便住了下來。他性子和順,只要沒有過多的人來回走動就很滿足了。李贄很細心,特意讓總管詢問李順江哲的喜好,好讓江哲住的舒舒服服。所以李贄雖然心裡焦急,但是看到雅致的環境和訓練有素的僕人還是微微的笑了。

  走進江哲的起居之處,李贄看到江哲正在棋台前看著棋局,江哲性子閒散,這間頗為寬敞的起居室是前廳後臥的格局,中間隔著一扇屏風,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後面雅潔的床榻和帳幕,前面的小廳不算太大,但是棋台、琴台、軟榻、書架、書案無一不全,十分舒適清雅,帶著濃厚的書卷氣。

  看到李贄進來,和我對弈的小順子站了起來躬身行禮,我卻在那裡絞盡腦汁的想著下一步棋應該怎麼走,唉,當初是我教他下棋,可是我現在和他下棋是輸多贏少了。這時我聽到小順子說道:『公子,殿下來了。『

  我抬起頭,看到李贄愁容滿面,驚訝地道:『殿下,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贄坐在我對面,苦澀地道:『父皇下詔,今年讓太子替他告祭太廟,這樣一來,太子儲位穩固,先生,你說本王該怎麼辦呢,唉,先生,錦繡盟在長安的勢力被太子剷除,我們若是早些行動就好了。『

  我笑道:『殿下怎麼忘了,我們原本不就是要示弱麼,如今太子儲位穩固,正好讓他得意,欲取之,先與之,這不正好麼,殿下不必憂慮,新年之後,就派石先生護著世子到幽州去,這樣皇上和其他人都會以為殿下為後路打算,這樣太子就會放手逼迫殿下了,而皇上就會體念殿下的功勞,對殿下開始回護,這樣一來,殿下安全無虞,而太子的忍耐力就會下降,甚至對皇上生出怨恨。『

  李贄也是聰明人,立刻明白過來,道:『原來這些早在先生掌握之中,本王倒是過於焦急了,先生,你說的人已經安排妥當了麼?『

  我淡淡道:『殿下請記得,我們從沒有安排過什麼人?殿下是臣,太子是君,臣子怎麼會在太子身邊安插密探呢?『

  李贄會意的笑了,道:『先生,新年父皇必然大宴群臣,先生已經是天策帥府的司馬,四品官員,已經可以面君,而且父皇提過想見見你,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我原本不感興趣,但是想到趁機見見太子和群臣,對於我來說十分有用,便點頭道:『臣也想見見朝中的文武俊傑。『

  在城中一處民宅的密室之內,兩個面色陰沉的中年人一坐一臥,神情悒鬱,坐著的中年人看著昏暗的油燈,突然道:『弓老大,你那個朋友真的靠得住?『

  躺著的中年人笑道:『劉頭兒,你放心,姓寒的以前是軍中的密諜,殺人如麻的刺客,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發了財,可是你看,沒有他通風報信,沒有這件密室,我們早就進了大雍的天牢了。『

  坐著的中年人歎了口氣道:『話雖如此,可是你看,咱們現在朝不保夕,他卻是富家翁,他這樣熱心,我總是放心不下。『

  弓老大正要反駁,密室的門開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道:『劉統領,你的疑心還是真不小,寒某如今富甲一方,若不是念在同是蜀國的臣民,誰還會管你們的閒事,你們可知道,若是給主上知道,寒某就是性命無虞,只怕也要脫一層皮啊。『

  劉統領連忙站起身道:『是小弟失言,抱歉,不知道寒兄弟的長上是哪一位?『

  寒無計笑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寒某如今是天機閣總管,我們閣主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金銀財寶,所以不管什麼地方,不管什麼人,只要有錢可賺,就有我們的影子。『

  劉統領眼睛一亮道:『原來是天機閣,誰不知道天機閣在南楚的潛勢力,只怕南楚的大商人十有三四都是天機行會的成員,想不到寒兄在天機閣地位如此尊貴,真是佩服、佩服。『

  寒無計淡淡道:『也沒有什麼,說句實話,這天機閣裡面迷霧重重,我雖是總管,其實只是一個出面辦事的人,真正的大權並不在我手裡,不管金錢上面的事情,小弟倒是可以做幾分主,其實小弟有心和貴盟做筆生意。『

  劉統領神色一動,道:『寒兄請講,只要對我們錦繡盟有好處,小弟回去一定極力促成。『

  寒無計神色有些詭秘,道:『貴盟想要造反,恐怕急需武器糧餉,若是小弟可以幫忙,你們怎麼說?『

  劉統領大驚道:『什麼,你真的可以幫忙,若是如此,我們盟主必然重重相謝,若是我們成就大事,將來必有寒兄的好處。『

  寒無計笑道:『你也知道,我們天機閣在南楚的勢力,最近南楚那些大臣已經立王三子趙隴為國主,明年年初就要即位,現在南楚百廢待興,而雍軍肆虐將近半年,又劫掠建業,說句不好聽的話,國庫都要被搬空了,軍械物資更是損失慘重,無力補充,可是南楚畢竟是魚米之鄉,糧食今年產量還是很不錯的,現在是南楚缺錢、而大雍雖然戰勝,戰利品也豐富,可是大雍今年有些乾旱,所以缺糧,你們若有膽量,走通了門路,從大雍盜賣軍械馬匹,然後到南楚換取糧食棉布,賣回大雍,不僅可以滿足你們自己的需要,還可以大賺一筆。『

  劉統領皺眉道:『這恐怕不大容易,現在我們剛剛在大雍受了損失,只怕沒有這個能力。『

  寒武紀笑道:『誰不知道太子的作為是給雍王看的,這筆交易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潤,你們只要派人去向太子輸誠,就說情願效忠太子,求太子網開一面放過你們,只要太子不追究,誰還會盯著你們不放,現在戶部是太子的天下,大雍軍方的後勤可以說被太子控制,只要太子首肯,這樁生意容易得很,等到過些時日,太子在戶部動動手腳,不是就補上了麼,到時候上百萬兩的雪花花的銀子進了太子自己的口袋,他有什麼不滿意的。『

  劉統領皺眉道:『大雍都是他的,他還會重視這點兒銀子。『

  寒無計嗤笑道:『誰不知道,現在太子上有皇上看著,下有雍王虎視眈眈,你別看他身份尊貴,這享受恐怕還不比我們這些商人,而且,難道他就不想自己畜養一些死士謀士,他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說句實話,在南楚,我們有的是法子,但是在大雍,就得看你們得了,別瞞我,這次雖然牽連了一些官員,可是太子沒有下狠手,你們真正的靠山安然無恙。『

  劉統領狠狠的點點頭道:『你等著,我回去和盟主商量,雖然劉某地位不高,可是盟主對我很信任,不過,我怎麼找你。『

  寒無計道:『聯絡方式我會給你,我們主上只要發財,不管什麼國家大事,你們謀逆也好,復國也好,只要不傷害我們的利益,什麼都好說。『

  劉統領道:『寒兄放心,我們也不是蠢人,金銀財寶哪個不愛,更何況這條路子走通,對我們的好處更大。『

  兩人相視而笑,笑聲壓抑而詭秘。

  在雍王府的寒園之內,我倚在軟榻之上,看著手裡的文卷,因為覺得王府的機密書房太拘束,所以近來我每天只到那裡待上半天,然後就在寒園之內籌劃計策,小順子看我想得出神,突然道:『公子,你讓天機閣介入,這樣好麼?『

  我聽到他的問話,淡淡道:『沒法子,這件事情將來是肯定要出問題的,若是雍王的人去做,不說瞞不過太子的耳目,惹禍上身,你說雍王能夠允許盜賣軍械物資麼?『

  小順子憂慮地道:『公子安排天機閣聯絡南楚商人,錦繡盟聯絡大雍的太子,然後走私糧食軍械,這樣將來天機閣只怕就不能出面了。而且公子和天機閣之間的關係怕也瞞不過雍王,表少爺會不會受到牽連。『

  我輕笑道:『你怕什麼,名義上,天機閣會在出事之前將自己所佔的股份全部轉賣,這一點我已經讓他們安排,將這些股份分別讓秘營的人接收,在他們和我的約定期滿之前,收益仍然歸我,期滿之後,這些產業就是他們自己的了,這樣也實現了當初我對他們的諾言。反正天機閣本來就是賺錢的工具罷了,這次之後,我所有的產業,扣去分配給秘營弟子的部分,也能有百萬身家,天機閣也就不用存在了。『

  小順子笑道:『還是公子高明,只是走私糧食軍械,只怕瞞不過雍王。『

  我淡淡道:『等到雍王發現,我會讓他隱忍,若沒有這個把柄,我們憑什麼廢掉太子呢?『

  坐起身來,我推開窗子,看向漆黑的天空,冷冷道:『我江哲用計,憑的就是人心險惡,太子若是沒有私心,一心為國,我這個計謀自然行不通的,小順子,你記著,人若覆頂,不是水不能載身,而是自己心術不正,若是太子真的賢德,有一國之君的氣度,我的計策根本沒有用,若是他因此失去寶座,不是我心狠,是他沒有做天子的福氣和雅量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6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八章 新春華宴


  大雍武威二十四年甲戌,帝頒詔令,令太子安代陛下告祭太廟,受百官朝拜於文華殿,雍王恐懼,同年二月,雍王上書,求就藩幽州,帝不許,令以世子代之,繼而,雍王告病免朝,帝許之。

  --《雍史·太宗本紀》

  南楚同泰元年甲戌,鎮遠侯陸率百官擁王三子隴為國主,改元同泰,遙尊煬王為太上,奉尚妃為太后,垂簾聽政,國事委於陸侯,新主登基,下詔晉封信為鎮遠公,遣使大雍,納貢稱臣。

  --《南朝楚史·楚愍王傳》

  在一片歌功頌德和鶯歌燕舞當中,新年元旦到了,這一天可真忙碌,先是大朝,百官先到太極殿向雍帝李援朝拜,然後再到東宮文華殿向太子朝拜,太子雖然在皇城有自己的府邸,但是象徵著儲君權威的東宮一直沒能入住,直到今年因為各方面的支持,李安才正式入主東宮,坐穩了儲位。當雍王作為百官之首到東宮朝拜太子的時候,行了二跪六叩大禮的時候,在天下人的心目中,李安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儲君了。看著一向讓自己自慚形穢的雍王李贄在面前叩拜,李安心中湧起滔天的喜悅。

  之後,李安又完成了代天子告祭太廟的大典,這一刻,李安完全沉醉在天下臣服的喜悅當中。

  比較起來,雍王李贄的神情不免是有些冷淡的,君臣名分既定,也難怪他如此,沒有人想到,李贄此時,只能讚歎江哲的計策,他可以看得出來,李安已經飄飄然了,完全壓倒自己的喜悅讓他好幾次都幾乎出了差錯,那麼只要計劃得宜,自己就可以讓太子萬劫不復,欲取先予,說來容易,但是能夠設計這樣大膽的計策,真是膽量過人啊,到現在為止,李贄也不知道江哲的具體打算,甚至弄不清楚江哲的用意。只覺得江哲的計劃似乎環環相扣的羅網,而李安,就是逐漸陷落羅網的那只蝴蝶。

  告祭太廟之後,李援傳旨設宴甘露殿,大宴群臣,我隨著雍王入席,雍王自然要忙著和群臣交杯換盞的,石彧和我坐在角落裡面,他低聲為我指引朝中的重要人物。

  石彧低聲道:『文官首席的那位就是丞相中書令韋觀,他是皇上的臂助,當年皇上和雍王都在外征戰,朝中由太子監國,但實際上的政務全靠他一力主持,為人心機深沉,十分懂得事君之道,所以多年來身在中樞,榮寵不衰,不過這幾年他年紀也大了,朝中爭儲又很混亂,所以他明哲保身,不怎麼發表意見,但是據我們所知,他是比較傾向太子的,因為畢竟和太子共事多年,但這人不會真正介入紛爭,如果一旦我們成功了,他也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殿下的意思,穩住他就可以了,但是不可以以他為援。他下面第五席的那個官員是侍中鄭瑕,此人忠直敢諫,當年慶王刺殺紀貴妃,很多人上表要求誅殺慶王,以懲起逆倫刺母之罪,此人當面直諫,說慶王殿下刺殺貴妃雖然有些不妥,但是也是為生母報仇,不論此仇該不該報,也沒有為此治罪的道理,若是有罪,也不是逆倫,因為紀貴妃並非嫡母,而皇上也對慶王有歉意,這才把慶王打發到外面就藩。這人將來恐怕要跟我們作對的,但是殿下說若是能夠以大義說服他,那麼此人就是難得的名臣。『

  我看看韋觀,相貌平平,星霜兩鬢,難得的是神態雍容,果然有統率百官的氣度。那鄭瑕卻是方面大耳,目若寒星,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舉一動卻帶著隱隱的威嚴氣勢。只看這兩人,就把南楚那些官員都比了下去,大雍成為中原霸主,理所當然。

  石彧又道:『太子身邊的那一位,就是太子少傅魯敬忠,此人雖然相貌平平,但是文章典制十分精通,所以才作了少傅,但是這人外貌忠厚,心實奸詐,是太子手下的第一謀士,我們吃了不少他的虧。『

  我看向魯敬忠,這人目前是我最大的敵人,看去相貌果然平凡,只是膚色有些過於白皙,那雙眼睛總是半張半闔,似乎有些睡不醒的模樣,我正在打量他,魯敬忠似乎有些察覺,雙目一張,寒芒如電,向我望來,我連忙低下頭去,感覺到冷厲的目光從我身上閃過。

  石彧卻是回以微笑,魯敬忠看是石彧,似乎放下心來,遙遙舉杯相敬,石彧微微一笑,也舉起了酒杯。兩人都是一飲而盡。

  等到魯敬忠的目光移開,我才輕聲道:『此人果然不凡,多謝石兄為我解圍。『

  石彧淡淡道:『我和他可算老對手了,所以他不會注意你的。看,那位向陛下敬酒的是魏國公程殊。此人曾經救過皇上的性命,軍略上倒也平常,卻是一員福將,每戰若是勝利必然大勝,若是戰敗也總是能夠全軍而退,而且個性輕財重義,愛交朋友,大雍的驕兵悍將最敬重的或者是雍王,但是最親近的人就是程殊,他若想辦什麼事情,不用兵部的文書,只要一封書信,只怕沒有人不買賬,他對殿下倒是很看重,從前就多方維護,對太子不大買帳,但是他人緣好,皇上又寵信,所以太子拿他沒有辦法。這人對皇上也是一片忠心,讓他幫助殿下恐怕不成,但是若殿下登上皇位,他必然是樂觀其成。『

  我看向那位神態慵懶,舉止有些粗魯,但是週身上下洋溢著親和力的將軍,雖然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是鬚髮烏黑,神情之間沒有一絲倦怠,見他敬酒,李援笑著舉杯,君臣之間其樂融融,果然不是平常人物。

  石彧又道:『我大雍軍方現在實際上有四大派系,雍王殿下麾下的四十五萬大軍是力量最雄厚的,很多現在軍方的名將都在殿下麾下,不過現在基本上都在外面鎮守,所以你沒有看到。除此之外,齊王二十萬、慶王十萬,這些軍隊雖然沒有雍王的兵將精良,但也是精銳,另外一大派系就是秦程系,撫遠大將軍秦彝和魏國公程殊共同掌握著十五萬禁軍,二十萬邊軍,換句話說,他們是皇上最信任的將領,是皇上壓制諸位皇子的護身符。現在三位皇子,慶王沒有能力爭儲,齊王和殿下水火不容,有了秦程兩人的三十五萬大軍,皇上就可以穩如泰山。『

  我看看武將之首的秦大將軍,相貌斯文俊秀,鬚髮灰白,好似文人儒士,但是只見他精神矍鑠,談笑風生,就知道他虎老雄風在,難怪是雍帝最倚重的大將。

  這時石彧說道:『隨雲,你看,那人雖然聲名不現,可是你得記住,他是中書侍郎秦無期,此人平日只是盡忠職守罷了,可是在中書省竟然呆了九年,陛下的詔書十有六七都是他的手筆,而且你記著,齊王妃秦錚就是他的長女。『

  我心中一凜,看向那個斯文的儒生,淡淡道:『莫非此人和鳳儀門有關。『

  石彧笑道:『隨雲果然精明,據說此人青年時曾經受過鳳儀門主的大恩,所以一直感恩圖報。『

  我將此人記在心中,然後淡淡道:『要見的人都見到了,總算不虛此行,石兄,等一會兒宴席散後,我要先走一步,明後幾天,我可要好好休息,你呢?『

  石彧神情詭秘地道:『你恐怕休息不成啊,從初二開始就有好戲呢?『

  我微微一愣,看向石彧。他笑道:『皇上今年興致好,午宴之後,下令在朱雀門外演武較技,凡是大雍四品以上官員或者世家子弟,凡是未滿三十歲的青年,皆可報名參加演武,若是取勝,陛下要重重封賞,聽說較技分為三種,第一種是賽馬,第二種比試箭法,第三種乃是比試拳腳刀劍,若是任意一種取得魁首,就可以光宗耀祖,這樣的盛況你怎能不去看看。『

  我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好事,我可真的要去看看,可惜我不擅騎射武技,沒有參賽的可能了?『

  石彧笑道:『這件事情早就傳開了,看來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這次朝中大小官員,還有長安百姓早就開了賭局,報名的名冊早就天下皆知,程將軍,就是魏國公還親自坐莊呢,他老人家可是最公道的。當然,長安幾大賭場也都開了賭局。『

  我苦笑道:『雖然可以壓注,可是我對武技騎射都不精通,而且對那些上場較技的人也很陌生。『

  石彧笑道:『你怕什麼,若論對這些參賽之人的瞭解,只怕雍王府若是認了第二,沒有敢認第一,包你不賠就是。這次有三個人是熱門人選呢?一個是韋相四子韋膺,現在是吏部郎中,據說今年就可以升為吏部侍郎了,他雖然是文官,可是他擅長馬術,韋相家中又有一匹汗血寶馬,所以賽馬奪魁的可能最大;一個是撫遠大將軍次子秦青,他是大雍的虎威將軍,騎射傳自家學,在大雍青年將領中首屈一指,最後一位是禮部尚書夏侯闌之子夏侯沅峰,此人有長安第一美男子之稱,有潘安宋玉之美,武功很強,現在是御前二品帶刀侍衛,大內副總管,是皇上最寵愛的侍衛,據說此人武功高深莫測,是大內青年侍衛中的第一高手,師承不詳。『

  我淡淡道:『大雍俊傑果然不少。『

  石彧見我有些不悅,莫名其妙的住了口,轉念一想,知道我必是想起了南楚文恬武嬉,但他知道不可說破,只是轉了話題,又給我介紹一些其他的官員。

  正在我們竊竊私語的時候,旁邊傳來低聲的警告,我抬頭望去齊王殿下正和一個年輕官員一起走了過來,我和石彧連忙站起,李顯走到我二人面前道:『群臣歡宴,現在都在相互敬酒,怎麼兩位卻在這裡密談啊?『

  石彧從容道:『殿下,江司馬初來大雍,對朝中的事情還不清楚,所以臣為他簡單介紹一下,而且我們官卑職小,怎敢放肆,韋大人,這位是江哲江隨雲,天策帥府新任司馬,隨雲,韋膺韋大人是大雍二十一年辛未科的狀元,現任吏部郎中。『

  我從容見禮,只見韋膺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和我相仿,此人長得相貌清秀,容色雅逸,舉止之間,自有一股出塵脫俗之氣,雖然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又是年少顯貴,但是卻絲毫不帶一絲傲慢,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韋膺原本是聽齊王說江哲江隨雲已經歸順大雍,如今也在甘露殿上,所以一時好奇,請齊王引見,他三年前狀元及第,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常常聽人說,若論文章錦繡,還數江南人物,而其中之最就是南楚顯德十六年(大雍武威十七年)丁卯科狀元江哲,此人文才風流,冠絕南楚,一首《月下感懷》天下聞名,一曲《破陣子》迫死蜀王,早被譽為南楚第一才子,只是攻蜀之後似乎臥病不起,外面才漸漸少見他的詩詞,韋膺曾經將能夠收集到的詩詞文章抄錄下來,每每愛不釋手,今日一見江哲,韋膺頓覺名不虛傳,這個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青年雖然有些清瘦,相貌也不如自己這般俊秀,但那種從容自若、溫和中帶著冷漠的氣質,讓韋膺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感。

  韋膺上前施禮道:『久聞江兄才情冠絕當代,今日一見幸何如之,後進韋膺,見過先生。『

  我神情微動,想不到這位丞相公子真的如同外貌一般謙遜,便再次還禮道:『苟活之人,不敢當韋大人之禮,大人既是大雍狀元,才學也自然不凡,若有機緣,哲當向大人請教。『

  韋膺喜道:『若江兄肯賜教益,韋膺感激不盡,後日有暇,膺當登門拜訪。『

  我們這裡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謙讓,李顯可聽得不耐煩,他原本想文人相輕,若是韋膺過來,不免會諷刺江哲幾句,不料兩人競一見如故,這可不好,他心思靈敏,立刻叫道:『秦青,你過來一下。『

  一個青年將軍應聲走了過來,我仔細看去,這位青年將軍相貌和秦彝有些相似,只是肩寬腿長,身材俊偉,不像其父一般儒將風範,他和齊王似乎很熟悉,笑道:『殿下找我什麼事?『

  齊王指著我道:『這位就是逼死蜀王的江哲江隨雲,你不是說想見識見識麼?『

  秦青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突然高聲道:『昔日江大人一曲破陣子迫死蜀王,想是沒有想到今日自己也會屈膝投降吧?『他的聲音很響亮,讓甘露殿突然沉默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石彧和韋膺的臉色都變了,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法出言相助,我卻神色從容,朗聲道:『蜀王失國喪邦,以死相殉也是應當,哲雖做歌相送,也是蜀王知恥,才成此佳話,南楚國主為陛下愛婿,親切當如父子,我未聽過有父親責罰,兒子自裁的。況且身為臣子,屢進忠言卻遭到貶斥,還會為君王家邦殉死的自古至今只有屈原一人,不說南楚國主尚在,就是國主遇難,哲若以身相殉,則哲於青史上流芳萬古,卻讓後人視我主如楚懷王,乃以君上之辱,而彰臣節,非我所為也,況且若我主為懷王,將軍豈不是視陛下為秦惠王,秦二世而亡,我不知將軍希望大雍傳承幾代呢?『

  我這一番話,聽得秦青面色鐵青,韋膺滿面驚歎,石彧低頭暗笑,李顯眼中卻是又嫉妒又羨慕的神色。我們這邊僵住了,卻有人大聲鼓掌叫好。

  眾人應聲望去,卻見李援正在鼓掌叫好,頓時都放下心來,雍王正在皇上身邊,笑道:『秦青,你吃虧了吧,父皇,這位就是南楚第一才子江哲,江哲,還不過來拜見陛下。『

  我從容上前行禮,不卑不亢,李援笑道:『好,朕早就聽說你的才名,你能夠棄暗投明,朕甚是喜歡,聽雍王說,你身體不好,總是臥病在床,若非如此,朕還想讓你到中書省做個舍人,代朕草詔呢。『

  我淡淡道:『臣幼時體質便十分羸弱,昔日從軍又染了疾病,雖然病癒,但是病根尤在,雍王殿下念臣體弱,留在身邊奉養,這是殿下的恩德,也是臣的榮幸。『

  李援更是高興,道:『好,這也是一段佳話,你不可因為秦將軍之言而氣餒,好好的做事,我大雍絕不會虧待四方的賢士。『

  我再次拜謝。李援揮手讓我退下,雍王也跟著告辭。雍王拉著我走到秦青身邊,道:『秦將軍,江司馬,你們都是青年俊傑,不可互生嫌隙,就讓本王作主,你們兩人和解吧。『

  秦青原本面紅耳赤,見雍王相勸,便趁機下台,向我道歉,我也還禮如儀。

  這時有人在我身後笑道:『好啊,總算讓我見到秦兄服軟了。『

  我們轉頭看去,卻是一個身穿錦衣的俊美少年,這個少年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相貌無比清秀俊雅,直如宋玉潘安,更兼身材修長,宛如臨風玉樹,整個人看起來,倒好像是一尊玉人雕像般精緻。這人未語先笑,道:『好個南楚才子,真讓我夏侯沅峰佩服。『說罷上前深施一禮,我不卑不亢的還了一禮,微笑不語。

  這時幾乎全場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雍王、齊王、韋膺、秦青、夏侯沅峰都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物,如今這樣站在一起,頃刻間彷彿甘露殿上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這裡。讓那些大臣矚目的是,站在這些大雍俊傑身邊的江哲,既沒有顯赫的身份,也沒有出眾的相貌,更沒有逼人的氣勢風範,卻是奇跡一般的在他們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那是一種彷彿青山綠水一般的存在,不論其他人光芒如何強烈,也掩飾不住那林間清泉一般的從容淡雅。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7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九章 演武較技


  南楚同泰元年甲戌元月,哲以雍王屬臣,列身大雍朝堂,雍帝召宴群臣,初二,帝令青年才俊較藝於朱雀門外,帝擇其優者封賞,實為長樂公主擇婿也,其中雖多英傑,公主唯沉默以對,賽終,帝問公主心屬,公主泣曰,兒夫健在,焉能再嫁。帝初時大怒,繼而黯然。長孫貴妃憂慮,多方撫慰,公主默然,後貴主暗問宮婢,宮婢稟告,公主觀戰於樓上,對他人皆不留意,唯見雍王司馬而喜,貴妃乃悟。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盯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沒有動,應該是睡著了吧,趴在地上,兩隻白嫩的小手交叉向前,借助膝蓋的力量,飛快的向前移動,近了,更近了,小手一把抓向目標,絕對是快如閃電,誰知道有人動作更快,眼前一晃,自己的目標被人奪走了,『啊『小小嬰兒哭得驚天動地,接著一雙手手忙腳亂地把小女娃兒抱了起來,又是威脅又是勸哄,小女娃兒卻一點面子也不給,直到另外一隻手把那個軟木雕刻而成的,外用錦緞蓄棉包裹的大頭娃娃放到小女娃兒面前,小女娃兒才破涕而笑,一把抱向幾乎和自己一樣大的娃娃,咿咿呀呀的表示歡喜。

  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小順子道:『公子,你也不用總是欺負小姐吧,若是王妃知道了,一定要責怪你不夠穩重。『

  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昨天我不過是故意拿著玩具引柔藍追我,好鍛煉她的反應能力,就被王妃叫去,隔著簾子訓了一頓,今天若是讓王妃知道我弄哭了柔藍,豈不是更慘,連忙看看,那個小耳報神在不在,不在,我滿意的點點頭,世子李駿因為馬上就要代雍王鎮守幽州,所以今天被雍王叫去了,這可是我提醒雍王的結果,要不然,這小子總站在旁邊監視我,昨天就是他向王妃告狀。

  不過還有一個障礙,我看看小順子道:『小順子,你還是去看看演武較技吧,看看他們武功怎麼樣,誰最可能獲勝,這件事情可是關係很大。『

  小順子淡淡道:『殿下不是已經派人去了麼?『

  我被他噎住了,連忙道:『我不是信任你麼?『

  小順子意味深長地道:『公子不是想著欺負柔藍小姐吧?『

  我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柔藍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會欺負她呢?『

  小順子一笑,道:『那奴才就去看看,公子,你可得記住,若是王妃生了氣,恐怕你又有好日子過了。『

  看著小順子的背影,我一臉的獰笑,走向玩的不亦樂乎的柔藍,口中說道:『小藍兒,爹爹來陪你玩兒了。『

  小女娃還不知道自己身處險境,抬起頭,扔下娃娃,張開雙手要我抱抱,我一愣,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不由把她抱了起來,親親蘋果一樣的小臉蛋,她咿咿呀呀了半天,叫道:『爹爹。『我忍不住滿心喜悅,抱起她轉了幾個圈子,銀鈴般的笑聲想起,這可是柔藍最喜歡的遊戲啊。

  偷得平生半日閒,我心情舒暢地走進了雍王的書房,雍王果然還在那裡看公文,神情雖然平淡,但是隱隱帶著不悅。

  我上前行禮道:『殿下,不知道現在外面情況如何?『

  李贄抬起頭,看到我,神情鬆弛下來,道:『隨雲,你說誰做長樂的駙馬會好一些呢?『

  我想了一想道:『據臣所知,韋膺、秦青、夏侯沅峰為其中翹楚,臣來長安不久,不知道他們誰更合適一些。『

  那日回到雍王府之後,李贄告訴我這次演武較技是有目的的,原來李援一心想彌補長樂公主,所以想為她擇婿,可是現在南楚國主趙嘉還在長安,李援不便公開擇婿,所以便借演武之名,讓長孫貴妃和長樂公主看看大雍的少年俊傑,好在其中為其挑一個相貌人品都說得過去的女婿,這個消息現在十分隱秘,除了後宮幾位娘娘之外無人知道真相,李贄卻是從他的王妃高氏那裡得知的,這幾年長孫貴妃膝下空虛,高氏素來賢孝,李贄又因為提出離間之計,使得長樂遠嫁,故而常常讓高氏進宮去探望貴妃,這些年兩人早就情同母女,所以長孫貴妃才問高氏的意見。

  我沒有對雍王提及,從我知道這次演武的目的開始,就十分的惱怒,不是因為大雍毫不顧忌國主趙嘉的存在,因為自始至終,長樂公主就沒有對國主動過真情,甚至我懷疑當初長樂公主流產也是有原因的,可是雖然我同情長樂公主的遭遇,但是並不贊同她這樣的行徑,無論如何,國主仍然在世,她就是想改嫁,也不能這樣著急啊,至少得等到和國主之間沒有了名份之後,再去改嫁。事實上,我一直十分氣惱,若非是柔藍的存在,撫慰了我的心靈,恐怕我早已勃然大怒。平靜下來之後,我又覺得,算了,長樂公主是天之驕女,我又何必把她想得太美好呢,或許是當初她大婚之時盛妝之下的珠淚,和行宮覲見時她的溫婉可人讓我對她產生了同情和好感吧。

  現在雍王問及,我盡量用客觀的語氣來評述這件事情的影響。

  看了一眼雍王的神色,我道:『皇上對公主的寵愛,在有心人眼裡就是一道橋樑,若是公主所適非人,不僅現在對殿下不利,而且將來也不免傷了公主之心,這樣一來,只怕殿下永遠難以得到皇上和貴妃娘娘的諒解,最好的可能當然是公主嫁給殿下屬意的人,其次就是嫁給中立一方的人,臣雖然不大清楚這些人實際上的傾向,但是秦彝大將軍中立是肯定的,如果公主嫁給秦青,恐怕是最好的選擇。『

  李贄面露喜色,但是轉而又道:『你不計較秦青對你的折辱,秉公而論,本王很是欽佩,可是秦青怕是沒有可能,當初他和長樂青梅竹馬,若非長樂遠嫁,只怕他早就成了駙馬了,可是我讓王妃問貴妃娘娘的意思,貴妃娘娘說,長樂當初遠嫁之時,秦青曾經向長樂要求私奔,可是長樂拒絕了,長樂當初對他說道『本宮乃皇室貴女,又受百姓恩養,豈能不顧江山社稷和國事大局,我若私逃,不僅有損皇家聲譽,傷了父皇母妃之心,縱然父皇遣其他宗女遠嫁,也不免失去誠意,令南楚離心,兩國聯姻失敗,怕是遺禍無窮,長樂雖然弱女,不敢為此不忠不義不賢不孝之事『。其實這件事父皇和貴妃娘娘都知道,但他們顧念秦將軍的臉面,再說也是憐惜長樂,所以沒有治秦青的罪,如今秦青也想貴妃娘娘表示了想和長樂重歸於好,可是長樂卻是堅決不肯,所以才通過盛典選婿,此事外人還不知道呢?不過秦青恐怕是白忙一場了。『

  雖然不明白長樂公主為何拒絕秦青,但是目前的結果是不得不考慮大人,想了一想,道:『夏侯沅峰才貌過人,只怕不能對公主體貼入微,而且其父又是太子黨羽韋觀大人雖然傾向太子,但是還不至於公然而為,韋膺人品不凡,公主若能得此良配,當是幸福可期。『

  雍王歎息道:『本王也是如此認為,可是傳言太子力保夏侯,他還說動皇后,說夏侯才貌雙全,又不涉入朝爭,能夠好好照顧公主,又說夏侯對公主一見鍾情,必然不會因以前的事情而致夫妻反目,韋膺乃是人中之龍,將來仕途顯赫已是必然,若是嫌棄公主,不免好事成了禍事,皇后也為他說動,似乎有意夏侯,而皇上也寵愛夏侯沅峰,似乎頗有許可的意思。『

  我神色沉重地道:『莫非太子有意得到公主的力量,公主受寵,天下皆知,若是夏侯借公主勢力,只怕不可遏制此人。『

  李贄苦笑道:『我也曾想派人加入,但是一來我麾下猛將如雲,但是這般文武全才,相貌秀雅的人物卻太難找,即使有幾個,又都出身不高,何況我若派人前來,恐怕首當其衝的就是秦青,不論是否成功,都會得罪秦青,再說--『李贄欲言又止,我接著說道:『再說讓人以為殿下貪圖公主的勢力,沒有兄妹之情。『

  李贄連連苦笑,看向我道:『我雖不想妨礙長樂的幸福,可是她若嫁給了夏侯沅峰,實在是對我不利,你說本王該怎麼辦呢?『

  我低頭回想了一下,道:『殿下不必憂急,不論皇上和皇后娘娘怎麼想,作主的還是公主本人,貴妃娘娘的看法也會影響公主,殿下不如請王妃勸勸貴妃娘娘,我想貴妃娘娘恐怕也不會放心公主嫁給夏侯,畢竟他年紀太輕,不夠穩重,公主又是飽經憂患,需要一個體貼溫柔,穩重端方的人照顧。『

  李贄大喜道:『不錯,憑心而論,就是不論其他,我也不放心長樂下嫁夏侯沅峰,他年紀太輕了,也太不穩重。『

  初四,朱雀門外,演武正是到了關鍵的時候,昨日的預賽完畢,今日正是爭奪魁首的日子,在門前寬闊的場地上,正是龍爭虎鬥,而西側的演武樓上,皇上,皇后、長孫貴妃陪著長樂公主正在觀看演武,其他的娘娘坐在後面,這些後宮的娘娘們難得可以出來,所以一個個,興致勃勃。

  這時正是賽馬的最後一場,參賽者中奪魁呼聲最高的就是韋膺和夏侯沅峰,韋膺的汗血寶馬和夏侯沅峰的大宛良駒都是好馬,夏侯沅峰的馬雖然稍微不如,但是他騎術勝過韋膺,所以勝負也在五五之數。紅旗一展,兩人都是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將其他的馬匹遠遠甩落在後面,到了跑道盡頭,兩人折頭轉回,夏侯憑借精良的馬術勝了一籌,但是韋膺也不差,再加上汗血寶馬的威力,還是趕了上來,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兩人皆是全力而為,最後還是韋膺取勝,成為第一項賽事的魁首。

  貴妃娘娘喜道:『韋郎中果然文武全才,臣妾還是覺得他更適合貞兒。『

  皇后卻道:『其實沅峰這孩子也不錯,如果不是馬差了一些,恐怕還會超過韋膺呢?而且他三場都要參加,就是都取了第二,也是不容易。『

  李援也點頭道:『夏侯果然是少年英傑,不過韋膺人品端重,文武雙全,也是不錯的人選。『

  長孫貴妃有些憂心,她看看長樂公主,卻見公主殊無喜色,只是默默的望著演武場上。

  這時,顏貴妃突然道:『皇上,太子殿下和雍王殿下都來了。『

  長孫貴妃向外看去,只見太子李安和雍王李贄都是一身便裝,觀武樓下面有專門的席位,準備給他們,前兩日他們都沒有親自到場,今日又都不約而同的來了。長樂公主聽到雍王來了,不由望去,果然在雍王身邊,她見到了那個人,仍然是青衣素服,文采風流,他坐在二哥身邊,言笑宴宴,而他身後站著的那個俊秀陰柔的青衣少年,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冷冷的望了過來,那冰冷的目光讓長樂公主心中一寒,她彷彿曾經見過這樣一雙冰冷的眼睛,見過這樣氣質的人物,這時那個少年上前替他倒茶,雖然是樓上樓下,但是距離不是很遠,長樂公主清晰的看到那雙白皙中有些蒼白的手,長樂公主的心都要跳了出來,是他,是他,她再次看向那記憶中的俊雅容貌,莫非就是他麼,那逼瘋梁婉,迫死十數密探,卻放過自己的神秘人。若真的是他,那麼長樂公主就不會奇怪為什麼他會放過自己,她還記得那唯一一次的相見,還記得他送到宮裡來的詩文,她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個儒雅風流的青年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和苦衷,並不會因為離開南楚而怪責自己。露出無比溫柔欣喜的笑容,長樂公主卻突然悲傷起來,他和她,不可能有未來的,低下頭,她幾乎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這時,皇上李援卻喜道:『好箭法。『

  第二場射箭,秦青百步穿楊,箭箭射中紅心,夏侯沅峰也是毫不示弱,最後兩人並列第一,秦青十分不服氣,若是真的上陣殺敵,情況不會這般,但是皇上既然已經如此評定,他也只得無奈接受。

  李贄微微搖頭,他久在軍中,知道這樣射靶容易,但若是騎射,就沒有這樣輕易了,但是這是演武,不是軍中大比,自然無可奈何,他對江哲說道:『若是比試射箭,還是應該考驗騎射才行,在我軍中,斥候回報軍情,需以弓箭,五百步外,騎馬飛射,必須將帶著情報的響箭射到中軍大營外面的箭靶上,這樣的射箭比試,未免無用。『

  我咋舌不已,怪不得雍王兵精,天下皆知。

  皇上和皇后看看沉默的長樂公主,有些憂心,皇后低聲問道:『長樂,哀家看夏侯那孩子真是不錯,你不中意麼?『

  長孫貴妃連忙道:『貞兒,若是你看不中他,韋膺、秦青和其他少年才俊,不論你看中哪個,你父皇都不會攔阻。『

  長樂公主仍然沉默,李援笑道:『還有一場比試呢,或許長樂會有中意的人選。『但是他的笑容有些勉強。想必是看出了長樂公主沉默中的反對。

  這時,下面的武場上,夏侯沅峰和一個黑衣青年對面而立,這個黑衣青年面龐稜角分明,沉靜淡漠。身形和夏侯沅峰相仿,不像夏侯那樣身姿如同臨風玉樹,他週身上下透著驃悍的氣息,彷彿渾身蘊含著爆炸般的力量,一舉一動又如同一隻黑豹般優雅。

  我看著那個黑衣青年,心中滿是讚佩,問道:『殿下,此人是誰?『

  李贄道:『他叫裴雲,曾是齊王麾下的先鋒勇將,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據說此人武功卓絕,數年前,他兩個哥哥都戰死沙場,他的父親中書侍郎裴敬上書父皇,要求將他調回京中,父皇體恤裴家只有這一脈香煙,所以特旨詔回,現在是禁軍北營統領,此人忠勇,深受父皇和秦大將軍的寵愛,只是性情有些古怪,不喜歡和人交往,若非如此,恐怕也會是父皇看中的駙馬人選,他這次參賽,據說是因為夏侯沅峰,因為此人素有禁軍第一高手之稱,他和夏侯沅峰誰是長安第一青年高手,爭議頗多,平日限於身份,不能比武,這次是趁機比武來了。『

  我看看小順子,問道:『你看了他們前面的比武,覺得誰比較可能奪魁。『

  小順子淡淡道:『裴雲是少林高手,我看他修習的可能是七十二絕技中的無敵金剛力,而且已經有了七成火候,再過十年,夏侯沅峰必然不是他的對手。『

  李贄聞言道:『那麼現在他不如夏侯沅峰麼?『

  小順子道:『啟稟殿下,夏侯沅峰此人的武功路數,走的是陰柔路數,所以進境極快,但是到了後期不免多受挫折,若沒有過人的才智毅力,只怕難以登峰造極,所以現在他的武功強過裴雲,但取勝也不容易,因為比武交手,還要看各種因素,裴雲既然是沙場驍將,那麼冷靜和果決就超過常人,所以這次勝敗應是四六之數,裴雲還是有機會的。『

  這時場上兩人相互施禮,開始交手,夏侯沅峰用的是劍,裴雲用的是刀,我雖然不懂武功,卻也覺得夏侯沅峰手中之劍輕靈逸動,滿場都是雪光飛舞,而裴雲的刀法卻是端凝穩重,守得嚴密非常,招式之間更是森嚴高古,一派大家氣象。

  小順子看的很認真,眼神十分熾熱,我忍不住問道:『怎麼樣?現在誰佔優勢。『

  小順子答道:『裴雲使得是六合刀法,是少林嫡傳,和外面流傳的大不相同,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夏侯沅峰的劍法乃是越女劍法,相傳從春秋時流傳下來的,博大精深,裴雲雖然守得很穩,但是若是不能反擊,也沒有什麼用處,我看夏侯沅峰的內力也很精純,恐怕是不會後繼無力的。『

  這時,裴雲突然一聲輕叱,刀法一變,刀法變得凌厲凶狠,可是仍然隱隱帶著慈悲意味,這種矛盾讓人看的若有所思。小順子驚喜地道:『這是少林秘傳的修羅刀法,以修羅手段,實現慈悲心腸,果然不凡。『一時間場上劍影刀光,絢麗輝煌,一種強烈的血腥意味卻湧現出來。這時夏侯沅峰身形一縱,跳了起來,接著凌空翻轉,一劍劈下,裴雲的長刀上舉,硬生生的接了一劍,夏侯沅峰雖然是居高臨下,卻沒有佔到絲毫便宜,他再度身形彈起,只見他身形矯健如蒼鷹,沉浮在裴雲的刀風刃海當中,搏殺如蒼鷹博兔,往來如如春燕穿梭,看的觀戰之人都是大聲喝彩。裴雲被迫得左右招架,手忙腳亂,這時,夏侯沅峰久戰不下,似乎極為憤怒,突然身劍合一,如同閃電一般刺向裴雲,裴雲手中長刀橫擋,這一劍是夏侯沅峰全力而為,裴雲卻是有些倉促,一聲脆響,卻是長刀折斷,夏侯沅峰從裴雲身邊掠過,但他的身形卻詭異的折轉,回身一劍,劍如流光電影,直刺裴雲心窩,裴雲手中只有一柄斷刀,場中上下一陣驚呼,裴雲面色沉凝,拋下斷刀,兩手迎上,只聽一陣金鐵之聲,兩人身形分開,夏侯沅峰一臉陰冷,使得俊美絕倫的面容有些失色,而裴雲衣袖如蝴蝶紛飛,雙手小臂之下膚色隱隱帶著金色,卻是毫髮無傷。

  這時觀武樓上響起鳴鑼,不一會兒,有內宦下來傳旨,說道陛下有令,裴雲兵器折斷,當作敗論,二卿都是朝中俊傑,不可生死相搏。夏侯沅峰雖然取勝,但是神色間隱隱不快,上前領旨謝恩。裴雲卻是神色淡淡,領旨之後便退了下去。

  大雍的這次演武盛會就這樣結束了,夏侯沅峰以兩場第一,一場第二,成為其中魁首,而韋膺和秦青也各有一場第一,也是可以滿足的,但是出乎我和雍王的意料,皇上沒有宣佈擇婿的結果,甚至連該有的賞賜都沒有頒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7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章 心有所屬


  演武結束之後,雍帝李援笑著問道:\"長樂,你看夏侯沅峰如何?\"

  長樂公主淡淡道:\"不錯。\"

  李援喜道:\"若是以他為皇兒駙馬,長樂意下如何?\"

  長樂公主淡淡道:\"其人雖好,奈何兒心如止水。\"

  李援又道:\"既然此人你不中意,那么這么多文武俊傑,長樂你可有中意之人。\"

  長樂公主突然落淚,上前下拜道:\"父皇,兒臣雖然得歸父皇膝下,但是仍是南楚王後,國主還在生,兒縱無廉恥,焉有別夫改嫁的道理。\"

  李援大怒,道:\"朕一心為你擇取佳婿,你卻如此固執。\"氣衝衝的站起,正要訓斥,卻見長樂公主跪伏於地,珠淚滾滾,雖然玉容不似初回時那般憔悴,但是仍然是全無青春少婦應有的光彩,李援頹然坐下,良久才道:\"是朕不該迫你,皇兒,你放心,朕絕不再為難你。\"

  當此事傳到我耳中的時候,不知怎么,我心裏有些高興,長樂公主仍然是我印象中那樣賢淑知禮,無論她對國主如何,但是還是盡到了責任,就算日後她真的再嫁,我也不會瞧她不起了。

  這件事情並沒有這樣平息,雖然李援暫時放棄了讓長樂公主再嫁的打算,但是其他人並沒有放棄,竇皇後和顏貴妃、紀貴妃都來相勸,長樂公主既不能趕走她們,又不願改變心意,這一天,雍王妃高氏進宮,聞及此事,便勸長孫貴妃讓公主到雍王府小住幾日,等到十五再回宮。

  長孫貴妃沒有立刻答應,她猶豫的看了高氏一眼,有些事情還只有她知道,長樂公主的事情就是別人不過問,她也要過問的,那日回宮,她問身邊的宮女,可有注意公主對什么人較為留意,出乎她的意料,宮女綠娥回稟道:\"公主總是冷冷淡淡,不過雍王來的時候,奴婢看見公主看著雍王身邊的男子,而且笑得很開心,可是轉眼又跟平常一樣了。\"長孫貴妃是知道那人是誰的,江哲江隨雲,自己若是到翠鸞殿,常常看了女兒拿著一本詩卷,裏面全是江哲的詩詞,其中有一部分是女兒的筆跡,另外一些都是一個陌生人的筆跡,自己曾經問過,卻是在南楚時江哲送進宮裏來的,原來,女兒心儀之人竟是那個南楚降臣么,可是自己曾經盤問過服侍女兒的侍女,都說女兒在南楚恪守婦道宮規,從來不曾有悖禮教,那些詩詞也是楚婉向江哲索取之後送進宮的,自己只道女兒喜愛那人的詩文,如今看來恐怕女兒早就心有所屬,只是從前礙於身份,沒有表現出來,當然也有可能是女兒原本沒有這個心思,如今提及擇婿之事,才有了這個想法。若是讓女兒到雍王府去,說不定可以讓女兒和那人相見。

  可是長孫貴妃皺緊了眉頭,若是大雍人,就是職位再低微,只要人品好,女兒喜歡,她都不在意,可是那人是南楚降臣,就是女兒願意,那人也未必答應,畢竟女兒曾是南楚王後,轉念一想,長孫貴妃心道,不管如何,女兒去了雍王府,定然能夠散散心,至於她心意如何,我也好探究一下,主意打定,長孫貴妃便道:\"長樂去你那裏玩玩也好,綠娥,你一向謹慎,也跟著公主去,公主若有什么事情,也好讓你回來稟告。\"她打定主意,讓綠娥暗中注意長樂的舉止行動,好看看女兒心意究竟如何。

  長樂公主也很開心暫時離宮出遊,到了雍王府,王妃陪著公主到花園遊玩,王府的花園從湖泊那裏分成內園和外園,中間用花木、甬道等間隔開來,並沒有十分明確的界限,但是內外卻是分明,今日天空晴朗,在內宅花園裏面的涼亭中,王妃命人擺上果品,讓奴婢奶娘帶著世子李駿和兩個庶出的女兒以及柔藍一起,在亭子外面嬉戲,自己帶著兩個側妃陪著公主在亭中觀看,不遠處就是湖泊,此時天氣晴朗,湖水清澈,宛如碧玉一般明凈,幾個孩子嬉笑打鬧,十分天真有趣,長樂公主看了一會兒,覺得心情十分愉快,笑道:\"王嫂,我記得我走的時候,王兄還沒有兒女呢,想不到現在已經有了一兒三女。\"

  王妃笑道:\"公主猜錯了,你王兄子嗣艱難,除了駿兒,就只有兩個女兒,那個最小的,叫柔藍,是江哲江司馬的女兒。\"

  長樂公主手一顫,用冷淡的聲音道:\"噢,江司馬已經成婚了么?\"

  王妃沒有察覺公主的不安,說道:\"這是江司馬的義女,很可愛呢,聽王爺說司馬獨身一人,擔心他沒有辦法照顧女兒,所以送到後宅來讓我照顧,我跟王爺說,江司馬已經二十六七歲,也該娶個夫人,可是王爺說江司馬不願意,好象是因為從前的未婚妻子不幸身亡的緣故,唉,這般癡情的男兒真是少見。\"

  長樂公主心裏又是難過,卻又隱隱歡喜,轉念一想,自己和此人斷無可能,雖然從這人的詩文看來灑脫風流,但是怎么看來也不是離經叛道的人,若要此人作出臣納君妻的事情,恐怕是絕無可能的。想到這裏長樂公主更是悲傷,這個自己默默愛戀的男子,卻是和自己沒有絲毫緣分,想起當日看了他的詩文,心中傾慕他的才華,那日梁婉引他來覲見自己,自己更是對他鐘情,可是君臣有別,自己從不敢露出絲毫心思,後來他被貶斥,自己暗暗歡喜,以為不必擔心南楚亡國之後他被大雍判罪,想不到他還是被王兄俘虜帶回大雍,自己一路為之憂心,擔心他不肯投降,被王兄處死,如今他已經成了大雍的臣子,自己又擔心他被二王兄連累,可是不論自己心思如何,終究是沒有可能和他結合,甚至不能表露自己對他的情意。想到這裏,長樂公主勉強笑道:\"王嫂,把柔藍帶過來,讓我瞧瞧。\"

  王妃令人帶過柔藍,長樂公主看看這個小女孩兒,越看越是喜歡,不由把她抱在懷裏,柔藍還沒有學會走路,剛才一直在樹下的氈毯之上嬉戲,看到秀麗清雅的長樂公主,她好奇的伸出手去抓公主的發髻,一下子弄亂了長樂公主的青絲,長樂公主卻沒有惱怒,反而笑了起來,繼續逗弄著可愛的小女孩兒。她的歡笑讓王妃十分喜悅,而站在一邊的綠娥卻是明白了公主的心思。

  正當眾人喜樂融融的時候,隔著明凈的湖面,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樂聲,那聲音非絲非竹,卻是動人心弦,這是南楚流行的曲子,每年之時,正是結伴賞梅的時候,總是能夠聽到這首曲子,這首曲子就叫《寒梅》雖然只是一曲曲調簡單歡快的小調,而且吹奏之人也沒有什么技巧,但是聽來卻是讓人覺得碧空如洗,寒梅綻放,心中一片開闊。長樂公主聽得入神,片刻,曲聲終止,她喃喃道:\"是江司馬么,他在想念南楚么?\"

  王妃心中一動,看了看公主,道:\"是江司馬在吹曲,不知道是什么樂器呢?不過聽來總覺得聲音很是高古。妹妹今日趕得巧,應該是江司馬在臨波亭賞景。這位江司馬閒暇的時候,不時到湖邊賞景,就是在客院看書下棋,很是愜意,可不像其他幕僚謀士那么忙碌。\"這時,遠處走來一個青衣少年,不過弱冠年紀,相貌清秀,只是帶著一絲陰柔,那些侍女都認得他,沒有攔阻,那個少年走到亭前,恭恭敬敬地道:\"王妃,我家公子讓奴才來接柔藍小姐。\"

  王妃正要答允,看了一眼公主,突然道:\"江先生也太客氣了,他久在王府,不必那么拘束,今日公主在此,她很喜歡柔藍,舍不得放手,若是不見外,就讓江先生過來吧,王爺馬上也要過來,不礙事的。\"

  小順子一愣,看了看王妃和公主,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但仍然道:\"奴才遵命。\"

  這時,雍王李贄遠遠走來,看到小順子,笑著問道:\"怎么,又來接柔藍,你主子可是一有空閒就來哄女兒啊。\"

  小順子道:\"啟稟殿下,王妃說,公主喜歡小姐,讓公子不要見外,過來一次。\"

  李贄一愣,但他相信王妃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便道:\"說得也是,去請你家公子過來吧。\"

  小順子更是驚異,他的目光迅速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什么異常,這時,他的目光落到公主身上,只見公主抱著柔藍,喜笑顏開,心中不由一動,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胡思亂想。但他不再猶豫,匆匆忙忙的趕回臨波亭。

  我正在臨波亭和茍廉一起飲酒,見到小順子,笑道:\"柔藍呢,怎么沒有抱過來,茍兄還想看看我的乖女兒呢?\"

  小順子道:\"今日長樂公主到王府散心,很喜歡小姐,不肯放手呢,王妃說,公子也不是什么外人,若是公子願意,不妨過去,王爺也在那裏。\"

  我皺皺眉道:\"這樣不大好,算了,改天再去吧。\"

  茍廉聽了,卻道:\"隨雲,王妃既然已經這樣說了,你還是去一趟吧,否則王妃會怪罪你的。\"

  我一想,也是,如果王妃沒說也就罷了,若是說了我若不去真是有些不好,看看小順子,他也在點頭。便對茍廉說道:\"那我去了,茍兄多飲幾杯吧。\"茍廉笑著擺手道:\"你快去吧,一會兒董兄來了,我會向他替你解釋的。\"

  李贄坐下來,看著長樂公主,笑道:\"長樂,你出來散心是對的,宮裏面很沉悶吧,若是喜歡以後常來走走。\"

  這時柔藍突然掙扎起來,似乎急著要去玩耍,長樂公主微微一笑,將她遞給侍女,讓侍女把她抱回去,笑道:\"其實宮裏也不沉悶,我見了幾個我走後才出生的弟妹,都很可愛,只是宮裏規矩太嚴,不像外面這樣輕松,王兄,聽說駿兒就要去幽州了,這么小的孩子就離開父母,王兄也太狠心了。\"

  李贄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駿兒是雍王世子,有他的責任要盡,長樂,就不要為他可憐了,咱們皇家的人,有幾個能夠自主的呢。\"

  長樂公主目光有些黯淡,正要說話,遠處走來一個青年,他一身月白儒衫,那種逍遙自在的神情,讓人見了便覺得欣喜快樂,而跟在他身後的青衣少年倣佛他的影子一般,明明在陽光之下,卻令人視而不見。眾人的目光集中在這一主一僕身上,倣佛也感到了他們心中的愉悅。

  走到近前,我上前施禮道:\"臣參見殿下、王妃娘娘。\"

  李贄笑道:\"今日閒來無事,隨雲也不要拘泥,一同來坐下吧。\"

  我的目光掠過公主,笑道:\"請問,臣該稱王後還是公主殿下呢?\"

  長樂公主欠身道:\"江大人,本宮知道對南楚不起,還請大人見諒。\"

  我原本對她就沒有什么怨恨,見她這般,便也投桃報李道:\"殿下不必如此,不論殿下是昔日的王後還是今日的公主,總是臣的君上,臣只有必恭必敬,那有怨責的道理。\"

  長樂公主見我說來十分誠摯,心中一喜,破顏而笑,這一笑宛如春花綻放,立時添了幾分容光。

  李贄見了,也是心中一動,莫非王妃的意思是--,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已經施禮道:\"今日殿下和王妃款待公主,臣不好打擾,這就告辭了,還請殿下見諒。\"說罷,也不等他們答應,示意小順子抱了柔藍,便要轉身離去。

  李贄剛要挽留,卻看到一個宮女正在注視著這裏,便把話咽了回去,望著江哲的背影,長樂公主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憂,今日終於得知他不怪責自己,雖然喜悅,但是想到從今之後,自己深鎖深宮,再沒機會相見,又是十分悲哀,他說的不錯,自己和他總是君臣,斷沒有可能的。正在悲傷,卻想到自己仍然是有夫之婦,如何能夠對其他男子鐘情,便強顏歡笑,免得他人看出破綻。只是雍王和王妃都是心細之人,哪裏看不出其中端倪。王妃倒還罷了,李贄卻是陷入沉思,按照他的了解,只怕江哲是絕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而且恐怕沒有人會讚成,怪不得長樂公主始終不曾透露一字,想必就連江哲自己也不知道公主鐘情於他吧。別說別人,就是自己也不會同意,若是此事傳了出去,只怕太子他們定會為難,若是讓他們在父皇面前挑唆,到時候江哲只怕性命難保。若是自己登基之後,趙嘉也過世了,是否有可能呢?李贄越想越是頭疼,臣納君妻,那是犯上,雖然江哲已經歸順大雍,但若讓他娶王後為妻,除非江哲全然不顧聲名,這恐怕是不可能的。

  他想的這么多,王妃倒是另有看法,她心想,若是能夠將公主許配給江哲,那么江哲便是自己人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很重視江哲,曾經絞盡腦汁的想折服他,最後江哲如何歸順的她不大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為此曾經夜難安寢,若是能夠促成此事,那么自己的丈夫多了一個臂助,公主也終身有托,她憑著女性的敏感察覺,那個現在恭恭敬敬的在自己丈夫面前稱臣的青年,實際上卻有著超脫俗世的氣質,若是不緊緊把握住,終有一日會讓他飛走,而那樣,可能會讓自己的丈夫再度寢食不安。

  我絲毫沒有察覺所發生的事情,抱著柔藍,我對小順子說道:\"你說我是不是該娶個妻子照顧柔藍。\"

  小順子淡淡道:\"公子若想娶妻,倒是好事,可是若是娶個不中意的妻子怎么辦,你若有看中的人,當然好,若是沒有,還是不要勉強吧,柔藍小姐也不是沒有人照顧。\"

  我笑道:\"世間哪裏還有飄香那樣的女子,我想娶個普通的賢淑女子也沒什么,不過你說得有道理,若是言語無味,真是痛苦,罷了,罷了。\"

  小順子突然道:\"公子覺得公主怎么樣?\"

  我一愣,笑道:\"你胡說什么啊,公主殿下身份尊貴,又曾經是國母,我怎會對她又非分之想,若傳了出去,豈不是笑話,現在好幾位駙馬人選在那裏擺著,只怕國主還沒有回到南楚,公主的駙馬人選就定了呢。唉。\"我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那幾人,我最看好韋膺,他必然能夠讓公主幸福的。\"

  小順子撇撇嘴,沒有說話,他懶得和這個對自己身邊的小事十分糊塗的主子說話了,不過他面色沉重的想道,一定要留意這件事,公主對公子有了情意,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因此嫉恨公子,就會危及公子的安危,而且若是和公主接近多了,恐怕會有麻煩,想到這裏,對當初答應公子放過公主的事情不由後悔起來,他知道女子通常會有一種超乎理智的知覺,自己當初和公主曾經十分接近,如果她看穿當日自己就是劫持她的人,只怕公子會有危險啊。唉,當初怎么沒有想到還會再見到公主,真是太疏忽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8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二章 陰謀陷害


  崔央將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李安大怒道:\"這些叛逆,好大的膽子。少傅,你說該怎么辦?\"

  魯敬忠瞇縫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問道:\"崔大人,你說這人並不要求救回自己的屬下?\"

  崔央恭恭敬敬地道:\"是的,霍紀城不僅不急於救人,好像反而想我們殺了他們似的,免得將來有人懷疑彼此之間的關係。\"

  魯敬忠冷笑道:\"此人果真是心腸狠辣,不過這也說明了他正是霍紀城,霍紀城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從那些錦繡盟的弟子的口供裏面得知此人出身將門,是四川厲家的旁係弟子,當初厲家和唐門爭奪川中的控制權,結果厲家慘敗,唐門衰弱,大雍攻擊蜀國的時候,他們也無力再為蜀國盡力,要不然就是我們攻下了蜀國,恐怕也會有不少將領死於暗殺,唐門的暗器,厲家的大搜魂手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功夫,最適合暗殺行刺,後來大雍佔領東川,而蜀中大半歸於南楚,唐門投靠我大雍,厲家投靠南楚,偏偏這霍紀城古怪,反而破門而出,創立了錦繡盟,聲言要恢復蜀國,這些年還真讓他作出了一些事情,可惜此人氣量狹窄,鎮守蜀中的陸侯又是帥才,所以連連失敗,不過這人雖然無能,卻有一樣長處,他心狠手辣,當斷則斷,所以雖然錦繡盟屢次慘敗,仍然保住了元氣,近來南楚局勢混亂,他想必佔了不少便宜,卻偏偏在太子手上吃了大虧,也難得他能夠想出這個主意,以臣看來,他倒是誠心誠意的,不管將來如何,這樁生意倒是值得一做的,他有句話說得不錯,將來就是他宣揚出去,誰又能相信太子殿下會和他們勾結,若是太子想做這生意,就立刻將天牢裏面的錦繡盟逆黨全部處死,然後再和霍紀城合作,如今錦繡盟就是再強大,他敢和我們大雍為難么,就是他真的興兵造反,也是雍王和慶王的事情,正好消減他們的兵力,再說,殿下這幾年幾乎是入不敷出,這樁生意值得,就是將來有了意外,殿下只要說錦繡盟勾結一些官員所為,然後砍幾個人頭也就是了。\"

  李安沉思了片刻,看看崔央道:\"這事牽連太大,若是一旦洩漏出去,戶部恐怕就會翻天,崔卿豈不要擔上責任,不成,不成。\"

  崔央鐵青的臉色才松懈下來,感激地看著李安,但是李安雖然這么說,但是神色上卻是十分不舍。

  魯敬忠淡淡一笑道:\"戶部尚書梁謹潛雖然是殿下心腹,可是此人卻心懷異志,雖然他對殿下必恭必敬,但是卻暗裏記錄了一本殿下數年來從戶部挪用公款的賬本,這個,殿下恐怕還不知道吧?\"

  李安身子一震,急急問道:\"你說得可是真的?怎么知道的?\"

  魯敬忠得意地道:\"殿下,俗話說,老夫少妻最是不安,梁謹潛一生謹慎,可惜年將五十卻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妾,不免有些難以應付,這女子風流冶蕩,就和梁大人的小舅子私通上了,可惜兩人行事不秘,被梁大人捉姦在床,一怒之下,把這個女子杖殺,但是小舅子就只能趕出去不許上門罷了,誰知那小妾戀姦情熱,竟然告訴了情夫梁大人手中那本私賬的事情,那小子懷恨在心,恰好他和我相識,便到我府上告密,我今日原本就是為了告訴殿下此事,可是殿下正在欣賞歌舞,所以還沒有來得及稟告。\"

  李安面沉如水,問道:\"你可有證據?\"

  魯敬忠站起身,上前奉上一張紙,李安拿過來一看,上面果然是自己到戶部挪用錢糧的帳目,什么時候用的,什么時候還得一清二楚。李安平安而起,怒道:\"好個老奴才,本殿下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魯敬忠笑道:\"這是那小子偷偷抄了一些作為證據,原本臣想擺平這個梁謹潛容易得很,只要殿下有心,咱們就可以奪回賬薄,殺人滅口,可是臣覺得太便宜了他,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咱們讓崔大人辦這件事情,但是暗中作些手腳,若是生意順利,那樣最好,咱們事後再和他算帳,若是不幸出了事情,咱們就讓他頂罪,到時候殿下只要安排的好,保管他說不出實情,然後崔大人理所當然晉升尚書,這戶部才是殿下的金庫呢?\"

  李安聽到這裏,大笑起來,說道:\"好主意,魯愛卿,你果然是孤的智囊。\"眼中閃過兇光,李安冷冷道:\"不過給我把他看嚴了,不能讓他察覺孤的意圖,也不能讓他把賬薄給了別人。\"

  魯敬忠正容道:\"殿下放心,臣辦事您還不放心么?\"

  李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問道:\"那個告密的人呢?\"

  魯敬忠淡淡道:\"這人留著總是禍患,臣大膽,已經先處置了。\"

  李安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錯,這人知道了本王的隱私,焉能讓他活在世上。\"

  崔央聽到讓自己接任戶部尚書,原本喜形於色,可是聽到兩人說著陷害殺人的事情,卻絲毫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也不免心裏冰寒,心道,我可別在這裏聽了,若是知道了什么隱秘,將來再被殺人滅口可就不值得了。想到這裏,連忙說道:\"殿下,魯大人,時間太晚,臣要告退了,若是殿下同意此事,臣這就回去等霍紀城前來。\"

  魯敬忠心想,下面還有重要的事情商談,他走了也好,便說道:\"殿下,崔大人回去也好,免得錦繡盟中人去問訊,殿下不如先讓崔大人同意此事,具體事宜,明日臣去跟崔大人商量。\"一邊說著,一邊跟太子使了一個眼色。

  李安一見便知道魯敬忠還有私隱的話要說,不便讓崔央知道,他笑著說道:\"好了,崔央你先回去吧,等到商議之後,魯大人會去和你詳說,不過此事本王原則上已經同意,你也好好想想該如何著手。\"

  崔央領命退下。李安看看魯敬忠,笑道:\"還有什么事情,說吧,還瞞著崔央,很重要么?\"

  魯敬忠捻著胡須,冷笑道:\"殿下,雖說戶部是您的天下,可是這軍方的勢力大半還在雍王手裏,也是因為這個,我們才不能自己做這個生意,讓錦繡盟去跑腿,可是若是軍方留意到此事,就是錦繡盟再厲害,他還能鬥得過雍王么?\"

  李安皺皺眉,問道:\"難不成這樁生意就不能做了嗎?\"

  魯敬忠搖頭道:\"這怎么成呢?臣有個主意,若是能夠讓雍王無暇顧及殿下的事情,殿下不就穩如泰山了嗎,雖然說如果出事,咱們有替死鬼,可是不免損失金銀。\"

  李安聽到這裏眼睛一亮,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讓雍王自顧不暇,若能夠如此,就是孤不作這樁生意,也是心滿意足。

  魯敬忠笑道:\"這也是一件巧事,殿下想讓夏侯沅峰做長樂公主的駙馬,但是公主始終不同意,所以臣就請蘭妃娘娘轉托紀貴妃問問公主的心事,昨日臣來府中,蘭妃娘娘轉告貴妃娘娘的原話,說是長樂公主似乎不想改嫁,臣原想公主若是不想改嫁倒也罷了,反正誰也沾不到便宜,所以臣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蘭妃娘娘順便還說了幾件事情,第一,長樂公主平日沒有什么喜好,就是喜歡讀詩文,而且最喜歡南楚第一才子江哲的詩文,平日手不釋卷,第二,昨日,長樂公主到雍王府散心,回來的時候心情很好。\"

  李安皺緊了眉頭道:\"你是說長樂公主和那個南楚降臣有私情,胡說,我這個妹妹我是知道的,最是賢淑,絕不會與人有私情的。\"

  魯敬忠笑道:\"臣也知道這是連影都捕不到的事情,可是只要添油加醋一下,自然會有人相信的。\"

  李安神色一動,道:\"你是說--\"

  魯敬忠笑道:\"自然是秦青秦將軍,秦將軍對公主一片深情,至今不變,可是公主這次回國卻對將軍冷若冰霜,全不念青梅竹馬之情,秦將軍十分氣惱,因此才對南楚降臣十分傲慢,還在甘露殿當眾淩辱江哲,聽說雍王對這個江哲十分器重,這已經重重得罪了雍王,這就是一個機會,咱們派人在秦將軍耳邊吹幾句風,就說公主在南楚和江哲有了私情,所以才不理會秦將軍--\"

  剛說到這裏,李安怒道:\"住口,我皇妹當年為了大雍,遠嫁南楚,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別說她沒有私情,就是有了私情,也不能容你玷辱公主的聲名。\"

  魯敬忠凜如寒蟬,連忙跪下謝罪,直到李安平靜下來,才道:\"殿下放心,臣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傷害公主的請譽,此事不會洩漏出去的,秦青就是知道此事,他難道敢聲揚出去,秦將軍就是再魯莽,也不能這么做,若是臣料得不錯,秦將軍必然找機會質問江哲,咱們派了殺手暗中跟隨,此事既是捕風捉影,那江哲必然能夠解釋清楚,等到秦將軍滿意而去,咱們就殺了江哲,此計對咱們可是好處不小,第一,不管那江哲有沒有才幹,現在殺了他,就能讓雍王痛心,第二,雍王必然懷疑秦青殺了江哲,這樣一來,就是秦彝大將軍能夠解釋清楚,雍王也必然心生芥蒂,這樣一來,雍王忙著和秦大將軍討公道,哪裏還能顧得上咱們。\"

  李安面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魯敬忠又道:\"此事關聯之人,都是位高權重,誰會把閒話外傳,再說,說句當誅的話,公主雖然是有功之人,但是畢竟是南楚王後,南楚覆亡之日,公主就是亡國之後,昔年西施有功於越,仍被越王後投湖,公主不過受幾句閒言碎語,又有什么要緊,再說,公主和長孫貴妃傾向雍王,殿下也不是不知道,要不然何必想讓夏侯沅峰做公主的駙馬呢?\"

  李安還是默然不語。

  魯敬忠熱淚盈眶道:\"殿下聖明,最多殿下登基之後,多多撫慰公主就是,雍王不除,殿下難安。\"

  李安想來想去,終於長嘆道:\"你要小心,不可傳揚出去,若是傳到父皇和皇妹的耳中,孤絕不饒你。\"

  魯敬忠連忙磕頭道:\"殿下放下,下官絕不會讓流言傳出去。\"

  李安猶豫了一下道:\"可是此人想必時刻都在雍王府,刺客如何混得進去?\"

  魯敬忠笑道:\"殿下放心,過了十五,就是雍王召宴,要送世子遠行,按照規矩,這是必然要宴請百官的,殿下放心,臣一定讓秦青背上這個黑鍋,至於那個江哲,只能怪他命不好,誰讓他投靠了雍王呢?\"

  李安微微點頭,看看事情已經談完,高聲叫道:\"邢嵩,邢嵩。\"

  廳門被推開,一個相貌陰沉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單膝跪倒行禮。

  李安淡淡問道:\"那個夏金逸去了哪裏,有沒有和什么人傳遞消息?\"

  邢嵩恭敬地道:\"啟稟殿下,夏金逸先是和樂師舞姬談了一會兒曲子,然後--\"說到這裏,李安眉頭一皺,眼中帶了殺氣。

  邢嵩接著說道:\"然後此人到了後園和王妃身邊的侍女繡春私會。\"

  李安先是心中一寬,這個夏金逸立下大功,又看在他師兄的面子上,就留他做了侍衛,原本只當是養個閒人,不料這人幽默風趣,能說會道,更擅長歌舞風月,自己沒幾日就覺得實在喜歡夏金逸,可是他身邊不能隨便留人,方才崔央前來秉事,如此神秘,若是夏金逸是姦細,必然要想盡辦法探聽,在外面守門的就是張錦雄,夏金逸是不難找個借口的留下的。

  想不到夏金逸一點探聽的心思都沒有,反而忙著和侍女私通,若是他是探子,那他可就是天下最蠢的探子了,稍微稱職一點的也不敢作出這種事,若是重懲,私通侍女是可以杖斃的,他滿意的心想,以後可以把他留在身邊了,他倒是個好奴才,忠心有趣,比他那個師兄強多了。至於私通侍女,雖然李安也有些不滿,可是這也不算什么大事,王妃身邊的那個繡春,相貌雖然不錯,但是並不出眾,李安從沒留意過的一個女孩子,前些日子,王妃還跟自己說想把身邊的侍女放出去嫁人呢。

  此時太子府邸的後園之內,夏金逸摟著一個相貌秀麗的侍女正在甜言蜜語,他興致勃勃地講著自己漂流四方的經歷,把個從未踏出府門一步的小姑娘聽得入了迷,夏金逸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動手動腳,他是情場老手,不會魯莽驚嚇了小姑娘,他溫柔的吻著繡春的粉頸,既然輕咬她通紅的耳垂,一雙手也開始不老實,在繡春的嬌軀上遊移,不用多久,輕而易舉地就讓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意亂情迷,夏金逸一看得手,一把抱起小姑娘顫抖的嬌軀,躲到了假山之後,正在夏金逸寬衣解帶,眼看就要得手的時候,突然有人冷叱一聲。夏金逸嚇得一個冷顫,滿腔欲火立刻消退,連忙整理衣裳,半天,外面沒有動靜,夏金逸伸出頭去,卻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副總管邢嵩站在外面,負手而立,月光下一臉的寒霜。這時候繡春也清醒過來,匆忙的整理衣裳,低著頭走出假山,撲通跪倒在地上,滿面羞慚,哭泣不止。夏金逸也連忙跪倒旁邊,苦苦哀求道:\"總管大人,求您饒了小的一次。\"

  邢嵩冷冷道道:\"你這小子竟敢私通王妃的侍女,還不跟我去見殿下。\"

  夏金逸嚇得面色蒼白,道:\"小的求大人開恩,小人不過一個浪子,生死算得了什么,繡春年輕,求總管饒了她這場罪過,小的以後絕不敢再來勾引她了。\"

  邢嵩微笑道:\"你這小子,起來吧,以後不可再犯,回去吧,若讓我再看見,我就剝了你的皮。\"

  夏金逸聽了大喜,連連叩謝,直到邢嵩的身影消失,他才發覺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崔央回到府邸,先胡亂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就在燈光下發呆,他知道自己和太子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若是太子倒臺,可是自己卻越來越覺得跟著太子心驚膽戰,倒是雍王,崔央想起從前往雍王軍中送糧餉,雍王召見自己的事情,當時的雍王身穿輕假,外罩錦袍,辦起事情來雷厲風行,私下交談卻是隨和親切。令人覺得如沐春風。太子雖然是儲君,又是自己的姐夫,可是卻是傲慢驕矜,每每讓自己背生冷汗,總有如履薄冰的感覺。想到這裏,崔央幾乎想要叛離了太子,可是轉念一想,太子妃是自己的親姐姐,太子世子是自己的外甥,名利欲望終於勝過了良知和恐懼,崔央站起身,心想,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看看天色,這一來一回,再加上沉思良久,天光居然已經放亮了,崔央推開窗子,昨夜不知何時下了一場輕雪,窗外雪光明傃,崔央走出房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這時,管家前來稟告道:\"啟稟大人,昨日那位客人又來求見。\"崔央微微一笑,道:\"請客人到書房來見我,時光還早,想必客人也沒有用飯,你送兩份早餐到書房來。\"

  外面傳來朗朗的笑聲道:\"草民又來打擾大人了。\"

  崔央抬頭看去,卻見霍紀城一身灰衣,風度翩翩,當風而立,崔央幾步上前,拱手道:\"霍兄,不,紀兄,請到書房敘話。\"

  霍紀城一看崔央神色有些倦怠,但是卻掩飾不住喜色,便知好事成了,便也還禮道:\"好,那就叨擾了。\"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好似多年舊交。笑聲中,霍紀城心思飛得很遠,若是能夠得到足夠的糧餉軍械,那么趁著大雍和南楚交戰,復國興邦,指日可待。而天機閣是必須得依靠的,否則自己在南楚寸步難行,若是等到交往深了,自己想法子把天機閣並吞,將天機行會千萬財產收入囊中,就是復國不成,自己也可以作個富家翁。崔央想得簡單的多,若是生意成功,自己不僅囊中豐厚,還可以進一步得到太子的信任器重,前途似錦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9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十三章 寒園來客

  
  南楚同泰元年甲戌元月十六日,雍王以世子將遠行,依例召宴群臣,哲未與會,宴中,虎威將軍秦青私下求見,以謠言責哲,哲以禮勸之,青慚而退。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這幾日我接到消息,太子已經上鉤了,這樣我就可以暫時放一放這些麻煩的事情了。其實今天雍王府上下忙的要死,誰讓世子就要代雍王就藩了呢,按照慣例,雍王殿下要召宴群臣,這種事情我可不感興趣,所以就跟殿下告了假,準備在寒園裡面好好看看雍王送我的幾部絕版古書,殿下很諒解我不喜歡熱鬧的心情,因為今日不少王公貴族都會來赴宴,這樣一來,雍王外府恐怕會太雜亂,畢竟他們中有很多人都有資格在王府裡面逛逛的,只要不接近幾處禁地,那麼就沒有什麼關係,為了防止有人打擾我,殿下特意派了人替我守門,不許他人擅入,其實殿下的意思,我不妨到後宅躲一躲,可是瓜田李下的,我就沒有答應,反正寒園外面有人把守,我怕什麼呢?

  小順子最知道我的脾氣,早上一起來就把門窗打開,放去夜來的濁氣,然後點燃一爐清香,而我換了一身寬鬆的長袍,喝著小順子為我泡的香茶,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看了一會兒,無意中抬頭,看見小順子正在拿著一把銀刀雕刻著一塊白玉,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自從上次我逼著他雕刻了一個木頭娃娃給柔藍之後,他忽然喜歡起雕刻來,沒事就拿著一把刀刻來刻去,我曾經問他為什麼突然喜歡起這些東西,他神秘的對我說,他發覺這是一個練功的好法子,前陣子他總覺得武功似乎沒有什麼進境,誰知道為了刻好木頭人,結果發現他的招式多了幾分流暢和自然,這下子他可就找到了練功的新方法,我雖然不明白刻木人和武功有什麼關係,可是觸類旁通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看著小順子從生硬雜亂到流暢連綿的刀痕,也感覺到他似乎有些進步,至少他現在雕刻的東西已經栩栩如生了,所以索性買了一堆普通的玉塊給他,讓他雕刻著玩一玩兒。這不,我書案上的書鎮就是他前幾天雕刻的。

  看看他,我突然笑了,說道:『小順子,雖然你喜歡雕刻,可是也不用天天練啊,今天殿下宴客,在前面有雜耍曲樂,你去散散心吧。『

  小順子淡淡道:『今天外面人太多,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我笑道:『你也太小心了,這是雍王府,我不過一個小小的降臣,誰會來刺殺我呢?好了,去玩玩吧,別忘了,你才二十歲,別成天像個小老頭,那我可就罪過了。『

  小順子瞪了我一眼,可是他畢竟年紀還輕,那些雜耍什麼的對他也很有吸引力,可是總是有些不放心我,我笑道:『這樣吧,你把胡威叫進來,讓他在這裡替你護衛,這樣你放心了吧?『

  小順子看看書案上的茶杯,道:『可是總得有人伺候茶水。『

  我無可奈何地道:『小順子,別忘了是我教你泡茶的,好了,去玩吧,今天你不許跟著我,花燈要連放三天的,昨天晚上你保護我也就算了,今天你自己出去好好逛一逛,不許成天悶在府裡,我又不出去,不會有危險的。『

  小順子終於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出去叫人,公子你放心看書,我會安排好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欣慰的笑了,就是嗎,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小孩子,幹什麼這麼老成,就應該開心玩樂才對,雖然我二十歲的時候,因為這個臭小子偷了我的盤纏而不得不去考了狀元,可是他可沒必要一定要委屈自己嗎。

  送走了小順子,我繼續沉迷於書中,胡威進來叩見的時候,見我沒有反應,他跟著有一段時間了,直到我有時候一看起書來就什麼都忘了,便悄悄退了出去,沒有打擾我。此刻的我還不知道,我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時刻馬上就要來到了。

  秦青一邊應付著身邊的同僚,一邊想著心事,今日他是代替父親前來赴宴的,不過他可不願和那些老狐狸聊天,所以匆匆向雍王道賀之後便跑到外邊的綵棚裡面,看著高台上正在表演的雜耍,可是他全然沒有看進去,滿腦子都是長樂公主和江哲的影子。

  當年他約公主私奔,卻被嚴詞拒絕,當時年少魯莽的他口不擇言,指責公主忘情負義,貪圖南楚王后的尊榮,公主含淚而去,卻依然高傲的背影讓他痛悔萬分,可惜卻沒有機會說出抱歉二字,然後他就被父親重責之後丟進了軍營,他是一刀一槍的殺出了這個四品虎威將軍的,可惜沒有給他機會到他日日懷恨的南楚作戰,公主就回來了,知道此事,他既是高興又是難過,他最希望的就是領軍攻破南楚,然後親自跪在公主面前請罪,可是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

  公主回來之後,他曾經求母親入宮代為轉達自己的心意,可是卻是當頭一盆冷水,公主竟然對他再無一絲情意。他心痛如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參加演武,卻和那個小白臉拼了一個平手,雖然知道這並不代表自己不如夏侯沅峰,可是秦青知道自己完全失去了和公主和好的希望,而比武之後,自己就被父親關進了祠堂罰跪,就是因為自己和那個南楚降臣之間發生的糾紛,秦青深恨南楚,遷怒之下,就連南楚的人也恨上了,江哲此人,浪得虛名,屈膝投降還振振有辭,自己諷刺他幾句算什麼,可是父親竟然動了家法重責,現在秦青還記得父親鐵青著臉訓斥自己的情形。

  『畜生,我不怪你昔日胡為,也不怪你無端遷怒,可是你竟然當眾侮辱賢士,這樣下去,我秦家還有什麼前程可言,你可知道這是何等的大錯。江哲此人非是庸才,他為德親王參贊,南楚輕取蜀中,他一曲長歌,送了蜀王性命,他一道表章,令我大雍有志之士心驚肉跳,此人乃國士也,你竟然因為他是降臣而輕辱之,你可知道若此人心胸稍微狹窄一些,將來你的性命就會送在他的手上。『

  自己雖然不服,可是對著暴怒的父親仍然只得低頭認錯,一直到了昨天,父親才放自己出來,歎著氣道:『小奴才,明日雍王召宴,你替我前去祝賀世子就藩,記著,一定要找個機會去見江司馬,向他賠罪,若是此人記恨你,恐怕終究是大禍,我打聽過,雍王殿下將此人看作心腹,就是齊王殿下也對他很器重,兩位殿下都不是平庸之人,可見這人的厲害,你若不能求得他的諒解,將來你的弟妹恐怕都要被你連累。『

  所以自己滿懷怨憤的來到了雍王府,原想胡亂認個錯也就算了,可是就在剛才,自己得知了一個幾乎讓自己氣暈了的消息。長樂公主居然和那個寡廉鮮恥的降臣有私情。

  得知這個消息是個巧合,見到雍王之後,自己代表父親表示祝賀之意,自己雖然彆扭但還是提出向江哲致歉的事情,雍王欣然答應,不過卻說江司馬素來體弱,恐怕得等到巳時才能見客,讓自己先去散散心,自己無奈答允,一邊腹誹著那個沒用的書生一邊在雍王府裡面觀賞風景,可是沒走多久,就發現兩個太監在一片松林後面竊竊私語,自己原本沒有打算偷聽,可是無意中聽到的一句讓自己立刻呆住了。

  卻是一個太監向同伴得意洋洋的宣揚,說是長樂公主到王府的時候,和江司馬私下相會,卻原來兩人在南楚就有私情,若非自己奉命服侍江司馬,恐怕還不知道這樣天大的事情呢?還在吹噓說,江司馬給了自己千兩白銀,還說若是自己肯守口如瓶,等到將來他成了駙馬,要這個太監去做總管。

  秦青聽到這裡氣得昏頭轉向,半晌才清醒過來,想去查問的時候,那兩個太監已經不在了。秦青呆在那裡,想來想去,若是公主嫁給了韋膺或者夏侯沅峰,自己雖然難過可也服氣,若是公主真的和那個文弱書生有了私情,自己可是絕不甘心,想來想去,公主自幼賢淑溫柔,定是那個降臣勾引公主,若非是雍王有話在先,只怕他就跑去責問江哲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不管是看雜耍還是幹什麼別的,秦青都是心不在焉,到了巳時,秦青看看那些中下級的官員基本上已經都來了,便找了一個侍衛帶路去見江哲,那些侍衛早就得到雍王的吩咐,所以便帶著秦青走向寒園。

  秦青雖然是滿腹怒火,可是他畢竟是將門虎子,一路走來也是心生好奇,這江哲既然是天策帥府司馬,長史石彧又要赴幽州輔佐世子,那麼在雍王府這人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可是這越走越冷清,好像是極為偏遠的客院。不由自主的,秦青問引路的侍衛道:『怎麼江司馬住在這等偏僻的地方?『

  那個侍衛笑道:『秦將軍有所不知,江司馬喜歡清淨,所以特地揀了寒園居住,沒有事情,就連園門也很少出呢?『

  秦青心中既然有了猜忌,不免胡思亂想,這人住得偏僻,莫非竟是想和公主私會方便麼?

  到了寒園,秦青便發現這裡果然戒備森嚴,光自己看到的就有十幾個侍衛,引領自己的侍衛向門前的侍衛說明情況,那個侍衛進去之後,一會兒便出來道:『司馬有請秦將軍。『

  秦青走進寒園,卻見裡面果然也是清幽冷落,看來這江哲確實喜歡清淨,他一眼就看到胡威站在一間雅軒門外,胡威是雍王的親信屬下,秦青是很清楚的,看來雍王對江哲果然是十分重視,說不定江哲和公主的事情就有雍王撐腰呢,秦青心中怒火更加熾熱。

  我正在看書看的興起,突然胡威進來稟報說秦青秦將軍前來求見,我一愣,這人對我當眾無禮,今日來見我做什麼?想要不見,又想起若非是重要事情,怎麼雍王會安排他過來見我,只得放下書冊,也懶得更衣,反正也不是公事,就一會兒的時間,我也犯不著麻煩。

  一會兒,秦青走了進來,一進來便愣愣的看著我,我心裡奇怪,揮手讓胡威出去,問道:『將軍此來有何要事,請恕下官衣著隨便,居室之中隨意慣了,將軍請坐。『

  秦青默默的坐下,看著對面那個青年,一身寬鬆舒適的青袍,長髮沒有束起,只是用髮簪挽了一下,神色悠閒平靜,秦青有種強烈的感覺,面前的這個青年根本不是俗世之人,他真的和公主有私情麼?秦青心想。

  我看這位俊偉的將軍一直沉默不言,不由有些煩悶,便冷冷道:『將軍到底有什麼事情,若是無事,請恕哲體弱,不便久坐。『說完,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這絕頂的蒙山茶,這可是貢品中的極品,就是雍王殿下也只有幾兩罷了,分了一半給我,是我的最愛,平日只有這樣悠閒的日子我才會泡上一杯。誰知我剛剛喝了一口,就聽秦青冷冷道:『你真的和長樂公主有染麼?『

  『噗哧。『我口中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我愣愣的看著秦青,有些結巴地問道:『秦將軍,你說什麼?『

  秦青冷冷的看著我,道:『我問你是否和長樂公主有私情。『

  我下意識的發揮自己的長處,不錯,胡威離得很遠,應該不會聽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問題呢?我看向秦青,問道:『秦將軍,恕我直言,您和公主可有什麼關係?『

  秦青一聽,臉漲的通紅,道:『沒有?『

  我覺得身上的寒毛都樹了起來,知道這人動了殺機,可是想來想去,我總不能讓胡威進來,這種風言風語若是傳了出去,只怕雍王都保不住我。我鎮靜地道:『既然將軍和公主並無關係,追問公主私情,這就有些不妥當了,不過將軍既然問了,我若不答,未免有些顯得心虛,只是此事可一而不可再,還望將軍動問之前多用用腦子。『

  我看看秦青的臉色,覺得還有餘地,便接著道:『哲本是南楚降臣,將軍鄙棄於我也無可厚非,但是哲平生唯一的好處就是潔身自愛,除了亡妻之外,再沒有和別的女子有過私情。將軍若是斥責江哲屈膝投降,哲無論如何生氣都得聽著,只有這等污言穢語,對我來說雖然是過耳煙雲,卻也不能容你胡說。『

  秦青臉色變了又變,冷冷道:『你敢發誓麼?『

  我鄙夷地一笑,淡淡道:『將軍,江哲此身,上可對蒼天神明,下可對黎民蒼生,發誓這種事情我是不作的,不過我不妨直言,哲與公主見面相談只有兩次,一次是在南楚,我奉命覲見,一次是日前,邂逅於雍王府,公主乃金枝玉葉,又曾是南楚王后,與哲有君臣之分,秦將軍若以此等事看作私情,那天下就沒有清清白白的人了。『

  秦青冷靜下來,他聽得出來我雖然言語凌厲,卻是沒有一句虛言,想到自己聽了謠言前來責問,碰了一個頭破血流,還如何遵照父命向江哲致歉,只得一抱拳道:『是我錯了,這是我在王府聽兩個太監說的,請司馬大人見諒。『

  我心中一寒,立刻揚聲道:『胡威。『

  胡威立刻推門而進,我冷冷道:『有人胡言亂語,觸怒了秦將軍,你立刻前去把他們帶來見我,秦將軍,這兩人什麼模樣,在哪裡遇見的。『

  秦青原本想不說,但是看到江哲眼中的冰寒,竟然心中一凜,便說了那兩人的年紀相貌。胡威聽了想了一想,道:『大人,這兩個人屬下知道,他們是宮裡派過來的公公。請問大人,把人帶到這裡麼?『

  我想了一想道:『今日殿下設宴,不可驚動客人,你將他們兩人抓了,監押起來,等候殿下處置。『

  胡威走後,我看看秦青,淡淡道:『秦將軍,聽我奉勸一句,令尊之所以榮寵至今,靠的不是權勢凌人,聽說撫遠大將軍為人沉默寡言,平生言出必行,行而必果,最令人敬佩的是,大將軍處事公正果決,若無過犯,就是小卒也不輕慢,若有過犯,就是皇室宗親也不遷就,將軍可以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行為,可有值得誇耀之處,非我交淺言深,實不忍見大將軍後人凋零。『

  秦青原本應該氣憤的,但是卻覺得江哲所說竟與父親日常所說意思彷彿,竟然不敢辯駁,想起多日以來被怒火和妒火沖暈了腦子,越想越是羞愧。他本是將門後人,又受嚴父諄諄教導,雖然一時糊塗,但是終究不是天性,想來想去,竟然覺得心中空明,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多謝先生教誨,青向日得罪先生,請先生原諒。『

  我倒是一驚,想不到這人如此知過能改,不由將他攙了起來,說道:『將軍如此大禮,下官受不起,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見諒。『

  秦青坦然道:『先生,本來秦青想多聽聽先生的教誨,只是奉命而來祝賀,馬上就要開宴,青不得不出去向雍王殿下道賀,日後若有機緣,還請先生賜教。『

  意外的化干戈為玉帛,我不由心喜,便親手送他出了寒園。見他走遠之後,突然聽到有人呵斥道:『什麼人擅闖寒園,還不束手就縛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39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四章 壞人姻緣


  南楚同泰元年元月十六日,大雍禁軍統領裴雲誤入寒園,哲喜其豪爽,留之飲,密談良久,未幾裴乃毀婚另娶,時人皆笑之負義薄情,後乃知其明智果決,然哲壞人姻緣,實為智者不齒。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轉頭看去,卻是一個灰衣青年,儀容不凡,面容沉靜,正被兩個侍衛攔住,他眼中有些迷惑的神情,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偏遠的地方會有這么嚴密的守衛。那兩個侍衛都是佩刀出鞘,形勢緊張,一觸而發,雖然這兩個侍衛並不看在他眼裏,但是他可不會相當真正的刺客,所以並沒有反抗。我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在沉聲道:\"兩位兄弟,在下禁軍統領裴雲,這次到王府赴宴,只因不喜歡吵鬧,所以四處走走,並非有意擅闖,請恕在下不知道這裏乃是禁地。\"

  兩個侍衛相視一眼,都是將信將疑,若說此人氣度,倒也真的像個將軍,可是只見他周身上下流露出來得氣息,不僅彪悍非常,而且一舉一動,更是帶著高手風範,若是此人真有歹意,那么自己還有什么臉面去向殿下復命呢?

  我已經認出了裴雲,想不到雍王拉攏人真是厲害,裴雲一個禁軍北營統領,不過是四品武將,雖然拱衛京 職責重要,但是也沒有資格參加雍王府的盛宴,像他這種身份頂多被允許送上一份賀禮,恐怕連入席的資格都沒有,現在他赫然出現在王府,恐怕是雍王殿下特意下了帖子吧。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笑,讓我助殿下一臂之力吧,與其讓他在側廳赴宴,連雍王都看不到,還不如把他留在這裏好些。想到這裏,我高聲道:\"不可無禮,這位是裴雲裴將軍吧,下官是天策帥府司馬江哲。\"

  那兩名侍衛見我發話,便行禮退下,裴雲走過來施了一禮道:\"多謝江大人為末將解圍。\"他看向我的目光從容冷淡,這倒是新奇,自我入雍以來,凡是見我的官員,眼中不是好奇就是評估,或者還有鄙夷,這人卻被我看成一個普通之人,不免讓我對他更有些好奇,於是,我笑道:\"將軍想必是不喜歡前面的吵鬧,所以到後面走走,下官也是如此,這才在寒園居住,相逢也是有緣,將軍到園中坐坐如何?\"

  裴雲有些猶豫的道:\"殿下的宴席馬上就要開始,只怕末將不便留此。\"

  我淡淡一笑道:\"將軍就是不參加也算不上失禮,那外面的席位也沒有什么意思,這樣吧,將軍如果願意,隨雲正要用飯,就請將軍留在這裏小酌,殿下那裏,自有隨雲擔待。\"

  裴雲心裏一動,接到雍王殿下的請帖雖然是榮寵,但是躋身那些官員當中卻很不舒服,何況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只能在外廳赴宴的,真是沒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雍王的帖子,自己只要送上一份賀禮就可以了,眼前這人總比那些官員爽朗多了,他的住處如此戒備森嚴,恐怕雍王對他萬分器重,那么自己應邀就不會失禮於雍王,比較之下,留在寒園倒是一個好主意。

  我看裴雲神色便知道他已經心許,便朗聲道:\"去個人,稟報殿下一聲,就說裴將軍我留下了。\"

  一個侍衛躬身應是。我上前拉著裴雲的手臂道:\"裴將軍快請進,哲對將軍的武功深為敬佩呢?\"

  裴雲有些靦腆地被我拉到花廳,這時候已經將近午時,兩個僕人送上酒菜,習慣性的讓他們退下,我拿起筷子指著飯桌道:\"裴將軍,哲是南人,所以殿下特意專門尋了一個南楚的廚子做菜,請嘗嘗,看習不習慣。\"

  裴雲看著滿桌的小碟,裏面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清淡小菜,只嘗了幾口便讚不絕口,他雖然是無肉不歡的人,但是這幾樣菜都是南楚名菜,他還是吃得十分開心,我見他喜歡,又倒了一杯酒給他道:\"這是我南楚名酒桃花露,是用每年秋天南楚最上品的灌蜜蟠桃所釀,原本我是沒有想到能在這裏喝到此酒,這還是我一位故人特意從南楚帶來的,昨日才送進來。\"

  裴雲喝了一口,只覺得如飲甘露,美酒醇香,不過他性子剛烈,不喜歡這種軟綿綿的酒,不由皺了皺眉頭,我看在眼裏,輕笑道:\"看來裴將軍不喜歡這酒呢?聽說大雍邊關有一種燒刀子,辛辣無比,將軍可喜愛。\" 裴雲頓時喜上眉梢,說道:\"大人這裏有燒刀子么?這酒在長安可不多見。\"

  我走到花廳角落,那裏有一個黃楊櫃子,我從下層取出一個小酒壇,這個小酒壇雖然不大,但是至少也裝有十斤酒,我拿來雖然不費什么力可以不容易,裴雲連忙過來接過酒壇,提到桌旁,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櫃子,裏面都是一些小酒壇、食盒之類的東西。

  打開泥封,裴雲立刻聞到了那讓他永遠難忘的熾烈酒香,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後急切的把酒倒進我遞過來的一只大酒碗,然後很認真地喝了一大口,熟悉的刺喉辛辣讓他倣佛回到了邊關,他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再次舉起了酒碗,酒液順喉而下,眼中卻是幾乎落下淚來,想起當年邊關血戰,袍澤情深,是多么的快樂逍遙,如今身在京城,雖然榮華富貴,卻是知心無人。多想再回邊關,可是想到父親蒼老的身影,裴雲緊緊閉上了眼睛,強忍心中辛酸苦痛。

  我沒有想到裴雲這樣激動,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意,看來這位禁軍統領最大的心願就是重新回到沙場啊,可惜,這一點我也沒有法子,誰也不能讓他拋棄痛喪愛子的父親,就是他自己,不也是這般為難么?不過看他這般痛苦,我倒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他若是有了子嗣,那么重上戰場應該不難啊,便問道:\"裴將軍今年貴庚?\"

  裴雲畢竟是名門弟子,很快就平靜下來,抬頭道:\"勞大人動問,末將今年二十三歲。\"

  我又問道:\"裴將軍可成家了么?\"

  裴雲赧然地搖搖頭道:\"家父為我訂了一門親事,但是我卻一直不情願,所以至今未娶。\"

  我疑惑的問道:\"這是為何,令尊想必盼孫心切,將軍既然孝順父母,理應早早娶親才是?\"

  裴雲看了我一眼,雖然覺得有些交淺言深,但是不知怎么,他對眼前的青年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不排除是那壇燒刀子的緣故,但是他還是覺得情緒十分放松,而且那些事情悶在心裏很久,也想找個人說說,便開口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練的武功在沒有小成之前是不宜娶妻的,不過今年年初,家師就說我已經可以成婚了,不過這還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的未婚妻身份特殊,師門很不滿意。\"

  我心中一動,問道:\"請問將軍的未婚妻室是誰家的女兒?\"

  裴雲苦笑道:\"她是工部侍郎薛矩之女,原本兩家是通家之好,我和她指腹為婚,從小青梅竹馬,也算情意相投,可是我九歲上嵩山學武,十六歲下山之時卻得知她竟然拜入鳳儀門,師門得知之後,曾經親自召我回山,戒律院首座慈海師伯親口對我說,我若是和她成婚,少林雖然不便阻止,但是我從此不能上窺少林神功,他要我好好考慮,所以我至今不願完婚,幾次想要退婚,那邊都不同意,岳父說女兒沒有失德,若是我無端毀婚,必要到皇上面前評理。家父近來每每催逼,若非我以死相抗,只怕早就被迫完婚了。\"

  我暗想,看來少林果然和鳳儀門芥蒂極深,殿下的情報沒有差錯,而且裴雲如此輕易說出,看來少林對於和鳳儀門反目並不介意。但是我在口頭上卻問道:\"這下官就不明白了,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軍若要成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為何貴師門卻強行阻撓,這豈不是有悖人倫,莫非將軍將門中神功看的如此重要么?\"

  裴雲低頭道:\"末將雖然癡迷武功,卻非忘情負義之人,若是她只是平常女子,我就是寧可被師門追回武功也不願相負,只是七年前我初回長安就去拜見岳父,見了她一面,她變得很厲害,全不像小時候那樣純真無邪,雖然現在她相貌氣質都是萬中無一,又練了一身好武功,可是我卻覺得她總是離我很遠,她的笑容雖然甜美,卻是再難讓我動心,而且,她總是和那些身份倣佛的女子聚在一起,不是出去打獵冶遊,就是在長安都市上縱情放肆,雖然我不是那些見不得妻子出色的人,可是我還是希望她能夠相夫教子,侍奉雙親。事實上,兩年前我從邊關回來,原想不再考慮武功的進境,早日成親,讓父母可以含飴弄孫,可是再次見到她,心中不滿卻是絲毫沒有消減,她確實美麗出眾,才情過人,可是我要的是一個肯相濡以沫的好妻子,日後成親,她要替我侍奉父母,而我還想重上沙場,為國效命,可是,她是做不到的。每次相見,她不是談論天下大事,就是談論江湖風雲,我真的不希望娶一個這樣的妻子。\"

  我默默的看著裴雲,知道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對於一個沙場猛將來說,他需要的不是美麗的畫圖中人,他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持家的好妻子,鳳儀門大概沒有想到這一點吧,不是所有男子都喜歡那些容貌絕色、才情絕世卻不能善於應付柴米油鹽的妻子的。

  想到這裏,我淡淡一笑,道:\"其實將軍過慮了,世間沒有不偏愛子女的父母,若是將軍和尊親說明娶妻娶賢的道理,老人家也不會不明白,若是礙於岳家不肯,將軍不妨先在外面娶個側室,等到生子之後,堂上雙親見到孫兒,難道還會生氣么?\"

  裴雲心中一動,到時候自己想用練武的借口拖延完婚只怕就行不通了。我看到他的神色,明白他已經願意,只是還有礙難,便道:\"將軍屢次要求退婚,是對方不肯罷了,想必將軍退婚的理由也不夠充分,而且也不想得罪岳家,到時候將軍不妨說自己無意中在外面和別的女子結下孽緣,又不能棄之不顧,就是對方有再大的背景理由,也不能阻止將軍納妾吧,若是他們一怒退婚,正好合了將軍心意,若是堅持要把女兒嫁過來,這夫妻之間的事情,難道外人還能過問,只要將軍專寵愛妾,堂上兩老又疼愛孫兒,只怕沒有多久,尊夫人就會提出‘和離‘。\"

  裴雲有些不忍地道:\"此計雖然好,只怕太過傷人。\"

  我淡淡道:\"雖然傷人一時,但想必將軍的未婚妻子追求者很多,將軍若是勉強娶了不中意的妻子,將來夫妻失和,上不能孝順父母,下不便教養子嗣,這才是有違人倫,若是那位薛小姐是賢德淑良的女子,下官這樣說,是壞人姻緣,罪在不赦,可是想必薛小姐--\"

  我沒有再說下去,但看裴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必我說得不錯,鳳儀門的弟子有幾個不是喜歡拋頭露面的,再說大雍風氣開放,就是平民家的女子也不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別說那些出身顯貴的豪門女子了。

  又過了片刻,裴雲已經神色鎮定下來,臉色微紅的向我致謝,我笑著道:\"今日將軍心事全消,不如多飲幾杯。\"裴雲舉杯相敬,我則是倒了一杯桃花露,燒刀子我可消受不起。

  剛才的推心置腹讓我們兩人開始親近起來,所以說起話來漸漸不那么拘束,這裴雲說起軍旅之事津津有味,他曾是齊王麾下勇將,所以他說得很多事情都和齊王有關,雖然齊王不是什么名將,但是他悍勇無畏,而且肯聽從幕僚的意見,所以在軍中也受到將士敬仰,裴雲說起他來也是十分尊敬,看來不可輕視齊王啊,從前他兩次攻打襄陽失敗,實在是因為襄陽的守備森嚴,而他的出兵卻沒有整體的戰略目標,我曾聽雍王說過,那次出兵是太子殿下一手推動的,想來因為那些事情輕視齊王,還真的有些冤枉他,只要給齊王派幾個好的幕僚,齊王足可以獨當一面,鎮守一方的。

  我們談得正十分投機的時候,我聽到前面傳來的開宴的曲樂聲,雖然隔著重重屋宇,還是依稀可以聽見,知道雍王那裏已經開宴了,便笑道:\"今日我阻攔你參加殿下的盛宴,不過你也不算吃虧吧,我這兒的酒你一定很滿意。\"

  裴雲笑道:\"多謝江大人的燒刀子,若非太過唐突,我還想將一壇酒都拎走呢。\"

  我剛要答話,突然我的耳中傳來低低的呻吟,我心中一凜,側耳細聽,又是一聲急促的呼吸,伴隨著骨折的聲音,天啊,有人在狙殺守衛寒園的侍衛,我強自鎮定下來,周圍的守衛大致的位置我都清楚,聽這兩個被殺的侍衛的位置應該很近了,其他的侍衛都在百步之外,這樣小的聲音我是聽不見的。看了一眼裴雲,他沒有發覺這件事情,然後我聽到有人推開園門的聲音,這個聲音我想裴雲注意到了,但是他只是略一凝神罷了,我看看他的神情,並沒有什么異常,看來他以為是寒園的僕人罷了。我放下酒杯,怎么會有人殺死寒園的侍衛呢,我判斷其他方向的侍衛恐怕都已經遇害,否則不會沒人注意到有人擅自進入寒園。看看時間,正是前面盛宴正酣的時候,大部分的侍衛都在前面防衛,所以他才這么容易闖進來吧。怎么辦,我手無縛雞之力,看看裴雲,他是否靠得住呢,畢竟他曾是齊王的部下。

  裴雲奇怪的看看江哲,怎么他突然沉默下來,而且神色有些古怪,他不由提聚功力以防萬一,可是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是踩到園中積雪的聲音,裴雲心中一凜,他聽得出來,來人的輕功極為高明,從這個聲音來看,恐怕積雪上只會留下一個小坑罷了,難道是雍王府的高手么,裴雲這么想,可是不知怎么他感覺不是,因為那種小心翼翼不像是雍王府的人,他看看身上,沒有帶兵器,雖然他擅長拳腳,可是有一把兵器還是好的,他立刻低聲對江哲說道:\"江大人,外面有人來了,好像不是王府的人,你這裏有兵器么?\"

  我看了裴雲一眼,看來他是可以信任的,我的性命暫時就要靠他了,來得人恐怕是不懷好意的,可是我身邊沒有什么可以驚動前面的侍衛的東西,那些被殺的侍衛身上倒有銅哨,可我根本不可能取得,不知道裴雲能不能擋住外面的人,如果沒有人及時趕到,恐怕我的性命就完了。

  我沒有猶豫,從那個櫃子裏取出一柄匕首,這是這間屋子裏唯一的武器,我頭上的那根發簪雖然鋒銳無比,可是我不指望裴雲可以用它。

  裴雲皺了皺眉,把匕首塞給我道:\"你留著防身。\"我苦笑著看看這把精致的匕首,這原本是用來切割肉類的小刀,若在高手身上可能可以追魂奪命,可是在我身上有什么用呢?可是我還是收下了,裴雲既然是拳腳功夫厲害,給他他也用不上。這時,門外有人輕聲道:\"江先生,殿下知道先生不願到前面赴宴,特遣屬下送來禦酒。\"

  裴雲神情一松,尷尬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自己太敏感,我卻拉住他,搖搖頭,不可能是雍王的人,殿下是知道我的習慣的,絕不會派個陌生人來送酒,如果他打發小順子回來倒是正常的,可是一個陌生人,是不可能的。

  我淡淡道:\"門外是哪一位,請進來說話。\"

  房門悄然打開,走進一個身上穿著侍衛服飾的中年人,相貌平平,讓人過眼即忘,我一眼就知道他不是雍王府的人,而且我聞到他身上帶著兩種氣味,一種是廚房的油煙味道,一種是淡淡的血腥氣,看著他,我冷冷問道:\"你就是最近來的南楚廚子?\"

  那個中年人一愣,裴雲也古怪的看著我,我不理會他們的驚疑,又冷冷問道:\"為什么要來殺我?是誰指使你來的?\"

  裴雲立刻緊緊的盯著那個中年人,眼中滿是警戒。

  那個中年人的神情突然從平和變得猙獰冷酷,一霎時,那個平庸的侍衛不見了,顯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冷血的殺手。裴雲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那個中年人突然笑了,他問道:\"江狀元怎么會知道我是殺手呢?\"

  我的神色變得淒冷,淡淡道:\"我知道你,你是毒手邪心,南楚軍中第一殺手,從前聽命於德親王趙玨,現在恐怕已經聽命容淵了吧?\"

  那個中年人神色變得嚴肅,他冷冷道:\"怪不得親王遺命,若是江哲降敵,必然要盡力殺之。\"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湧出,我緩緩的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0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五章 黃雀在後

  同日,南楚刺客突然而至,哲侍衛盡喪,哲受箭傷,幾傷性命,賴裴將軍雲相救得免。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裴雲大驚,他雖然沒有轉身,但是卻可以感覺到我的氣息,出言問道:\"江大人,你怎樣了?\"

  我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將裏面的藥丸服了一粒,胸中翻湧的氣血漸漸平靜下來,我抬起頭,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向替親王殿下效力,當日若非你奉命在襄陽保護容先生,只怕殿下未必會遇刺身亡。\"

  那個中年人微微低頭,眼角閃過一絲淚光,冷冷道:\"江大人昔日對殿下情意深厚,不遠千裏前來相救,可惜殿下福薄,殿下臨終,曾私下對我說,江大人若是投了大雍,南楚危矣,要我立誓,若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取了大人性命,殿下說,大人會明白他的,刺殺大人,是殿下為了南楚不得已而為之,他請大人原諒一個已死之人。\"

  我淡淡道:\"我不會責怪殿下,殿下至死仍對南楚忠心耿耿,我卻是沒有幾分忠心,殿下生前能夠容忍隨雲,已經讓隨雲感激萬分,閣下放心,今日我若生還,當日殿下所托,隨雲不會忘記,若有機緣,必定不負所托。\"

  那個中年人神情一愕,繼而恢復正常,淡淡道:\"江隨雲果然氣度不凡,此次殺你,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不能忍見南楚覆亡,當日殿下每每在我面前嘆息,說若是江大人肯全心輔佐南楚,則江山永固,若是大人投了大雍,則南楚覆亡無日,如此南楚內憂外患,若不殺你,日後必然後悔。\"

  我看了他一眼,正要繼續說話,反正拖延時間也不錯,他卻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身影向我撲來,裴雲迎上,兩人瞬息之間交換了幾章,狂猛的勁風殺氣迫得我退到了墻角。

  看著他們苦戰,我的心思卻陷入回憶之中,當初從蜀中回到建業,我遭遇大變,養病期間,小順子早就發覺德親王派了人監視我,雖然知道一時之間還不會有什么變化,但是不可不防,所以在秘營建立之後,我曾經讓小順子仔細調查過德親王身邊的人,而這個毒手邪心就是德親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此人始終隱身暗處,他擅長的就是刺殺,雖然因為德親王的性情,這個人沒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可是我早就將他列為有威脅的人物,如今,他在我疏忽的時候出現了,誰會想到他會在親王死後,在戒備森嚴的雍王府刺殺我這個普普通通的降臣呢?唉,當日我就知道德親王的赤膽忠心,想不到他臨死仍然留下了對付我的遺命,我雖然能夠諒解,可是仍然有些心寒如冰。

  我苦笑著看向前方,裴雲正面色凝重的和毒手邪心交手,只見他一招一式似乎簡單明了,可是卻倣佛銅墻鐵壁一般阻攔著毒手邪心那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的殺招,雖然還是一個平手的結局,可是我看裴雲神色間的凝重,就知道恐怕是落了下風的。看看房間,只有一個窗戶,門口被交戰的兩人堵得嚴嚴實實,拖著疲軟的身子,走到窗前,奮力推開窗子,遺憾的看到外面是一叢薔薇,要說我這個園子,雖然整理過,但是畢竟沒到春天,所以雜花雜草還是不少,例如窗子外面的野薔薇,雖然沒有開花,但是花莖上的利刺一點不少,若是我跳了出去,只怕要遍體鱗傷了,打了一個冷顫,決定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跳出去的好。

  這時毒手邪心已經有些焦急了,他不是容易混入雍王府的,而且雖然在王府裏呆了一些日子,可是這裏規矩嚴謹,他跟本不能接近江哲,平日江哲身邊侍衛眾多,而且每隔一拄香的時間就有一隊巡視的侍衛經過,若是驚動了他們,自己就是三頭六臂也是逃不出去的。而且江哲身邊的小順子雖然不知道武功如何,可是他毒手邪心也算是一流高手,看不出深淺代表著什么他清楚的很,難得今日機會來了,小順子不在寒園,而今日雍王宴客,大批侍衛都在前面,寒園這裏的守衛松懈了許多,按照他的觀察,半個時辰之後才會有巡視的侍衛經過,所以他大膽的狙殺了所有侍衛,將他們的屍體隱藏起來,這樣自己就可以有一段寬裕的時間刺殺江哲,唯一沒有料到的是,江哲身邊居然有一個少林高手,一套羅漢拳爐火純青,這套少林防守最嚴密的拳法竟然硬是擋住了自己。時間不多了,毒手邪心下了狠心,突然一聲厲喝,面色變得血紅,嘴角滲出鮮血,掌法突然一變,功力倍增,掌法更是多了幾分詭異,\" \"的一聲,兩人手掌相交,裴雲面色一白,退了一步,還未來得及還手,毒手邪心已經如影隨形,再次撲上。

  \" 、 、 \",接連三次對擊,裴雲被毒手邪心逼退了三步,已經快要碰到桌子了,掌風激蕩中,那壇燒刀子酒壇被波及到,霎時間壇碎酒濺,裴雲靈機一動,後退一步,一腳把酒壇替到半空,然後出掌拍出勁風,這下滿屋都是酒水,滴滴酒水混合了裴雲的真氣,毒手邪心不得不雙手在身前劃出萬千掌影,擋住了這些\"暗器\",這時候裴雲衝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扛到肩上,合身向窗子衝去,碎裂的木片打得我臉上生疼,裴雲腳上的皮靴毫不猶豫的在幹枯的薔薇花叢上點了一下,然後暈頭轉向的我發現已經身在園中。

  身後一聲怒喝,毒手邪心已經衝了出來,只見毒手邪心的身形如同閃電一般快捷,向我撲殺,裴雲緊緊的護著我,雖然形勢更加險惡,毒手邪心的武功本就擅長四面出擊,讓裴雲的防守捉襟見肘,但是地勢開闊也有好處,裴雲護著我東躲西藏,總算暫時保住了我的小命,可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不說別的,我剛剛病發,此刻手足酥軟,這樣躲來躲去,我已經氣喘吁吁了,只怕再過個十招八招,我就要癱倒了。

  裴雲也看了危險,心道只有拼命了,他的面色突然變得莊嚴肅穆,膚色隱隱帶著金色,他不再閃避,拋下我向毒手邪心撲去,毒手邪心一見裴雲的寶相莊嚴,驚道:\"無敵金剛力。\"不敢怠慢,兩人身形相交,猝然分開,裴雲倣佛沒有感覺一般又撲了回去,毒手邪心面色有些蒼白,這還是第一次和裴雲比拼內力失利呢。他卻不知裴雲也不好受,他的無敵金剛力只練到七成火候,這次他這樣不顧性命的全力使用,若是超出一拄香的時間,只怕他就會受到嚴重的內傷,就是性命無礙,日後也不能再精進了。雖然冒險,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不是為了江哲對他的厚遇,也不是為了討好雍王,更不是為了保護南楚降臣給大雍帶來的好處,他心中全然沒有立功的念頭,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師父收自己為徒時候的訓誡--保護善良無辜。他從不覺得江哲投降大雍有什么失節之處。

  我雖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超越常情必然會有後患,裴雲突然武功激增肯定不能持久,看看毒手邪心被他纏住,我撒腿就往寒園門口跑去,那裏應該有侍衛的遺體,只要找到他們身上的銅哨,我就可以求援了,那些銅哨精工制作,就是我吹起來,也能讓全府聽到。

  毒手邪心幾次想要追殺我,都被裴雲擋住,他殺機更熾,面色再次變得血紅,功力再增,這一次他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奮起一掌將裴雲擊退,正要向我撲殺,裴雲已經拼死擋住,一時之間,他也有些猶豫,天魔解體大法若是使用到三次以上,自己就會七竅流血,雖然功力可以增加到三倍,但是事後恐怕要休養數年,想了想,自己功力武技都在這個年青人之上,再有十招就可以殺了他,到時候自己就是再去追殺江哲也來得及。

  我趕到寒園門口,在草叢裏面找到侍衛的遺體,可是我心中立刻一片冰冷,那些銅哨被扔在屍體身邊,卻被都已經毀壞了,毒手邪心果然行事周密。我茫然的看向四周,怎么辦,怎么辦,我恐怕根本就逃不掉了。咬咬牙,我打量一下四周,哪裏可以藏身呢,不是我想臨陣脫逃,我若走了,裴雲還可以脫身,我若不走,裴雲只有戰死一條路了。突然,我想起在居室裏面藏有一些防身的毒藥,我連忙又向園中走去,磕磕絆絆的跑向居室。

  正在交手的兩人見我又回來了,毒手邪心松了口氣,心道只要他還在,我就可以專心的和這人交手了,他這一放緩,裴雲輕松了很多,可是他心裏卻是十分焦急,為什么江哲又回來了。

  兩人心中都有疑問,又拼了幾招,裴雲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心道,沒想到我沒有死在沙場,卻死在這雍王府的寒園之中,刺客的手上。雖然如此,但他心志堅毅,仍然不肯松懈。毒手邪心也不著急,再過片刻,自己就可以達成任務了。這時,我拿了一個精鋼圓筒匆匆忙忙走了出來,看向兩人苦苦相鬥之處,大聲道:\"裴將軍放心,我這毒藥雖然厲害,可是不會立刻致命,我會給你解藥的。\"

  說著,我向著兩人按動機關,從圓筒中彈出一粒紅色的彈丸,在兩人頭上爆裂,粉紅色的煙霧立刻將兩人籠罩在其中,毒手邪心大驚,他是知道江哲精通醫術的,那么有些毒藥防身也是正常的,他連忙飛身想退,卻被奮起餘勇的裴雲狠狠纏住,他只得屏住呼吸,誰知那些煙霧一接觸到他的肌膚,就覺得四肢麻木,裴雲雖然也有同感,但他所練的武功是正宗佛門神功,所以多忍了十幾息的時間,因此一章擊中了毒手邪心的小腹,毒手邪心的身形一震,倒在地上,但是卻也被掌風推出了煙霧的範圍。而裴雲也身軀搖搖欲墜,跌倒在地。

  我大喜過望,連忙跑了過去,從一個翠玉瓶子裏面倒出解藥塞到裴雲口中,片刻,他坐了起來,聲音嘶啞地道:\"毒已經解了,大人放心,雲這就護著大人到安全之處去。\"

  我攙起裴雲,感激地道:\"多謝將軍相救,咱們快點離開,若是還有刺客就糟了。\"

  裴雲也是這樣想,若還有刺客,他是無力保護我了,我們兩人走向園門,兩人互相攙扶,都是筋疲力盡,剛剛踏出園門,我就驚覺遠處的殺氣,耳中聽見弓弦輕響的時候,一支白羽箭已經如同流光飛逝一般沒入了我的心口,我愣愣的看著胸前的羽箭和立刻滲出的鮮血,想不到我的生命竟會這般失去,奇怪的,我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也沒有什么仇恨,我不怪那將我殺死的人,人生在世,弱肉強食,他自然會有他的理由。看向羽箭飛來的方向,那隱在暗處的手持弓箭的刺客也正在冷冷的看著我,他一身藍衫,面上蒙著雪白的絲巾,一雙清澈如春水的眼睛帶著一絲遺憾的看著我,我能夠覺察到身上生命的流失。耳邊傳來裴雲的驚呼,但是我已經沒有精力去多想了,臨死之前,我心中泛起飄香的倩影,然後是柔藍小小的身影,最後想起的則是那個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清秀少年的身影,眼前的視線已經不清了,朦朧中我看見小順子滿面驚駭欲絕向我飛撲過來,真是很遺憾啊,我還沒有機會托付他照看柔藍呢,不過我想他會知道的,帶著淡淡的微笑和遺憾,我終於閉上了眼睛,意識向無盡的深淵沉入,沉入。

  所以我沒有聽到那聲淒厲的充滿絕望的悲鳴。

  雍王府的大殿上,李贄笑著向諸位貴賓敬酒,他眼睛掃過眾人,秦青在開席之後不久就告辭了,李贄已經知道他到寒園似乎和江哲發生了一些糾葛,但是看他神情,應該已經前嫌盡逝,雖然還有些芥蒂,但應該不要緊了,噢,夏侯闌、夏侯沅峰父子都來赴宴了,夏侯沅峰職位較低,在偏殿赴宴,此人可不能小看,能夠得到父皇寵愛數年不衰,可是不容易,若非此人已經投靠太子,還想染指皇妹,只怕自己也想招攬他呢,文武全才,不愧是大雍軍中第一青年高手,從他戰敗裴雲之後就已經穩佔魁首之位了。裴雲沒有來,自己最看好的其實就是裴雲,雖然他是齊王的舊部,可是這人也是少林的俗家高手,而且對鳳儀門有些不滿,應該可以招攬的,雖然沒來有些可惜,可是還有機會的。

  李贄的眼光掠過,看到僕人裝束的小順子站在殿角,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殿上的百官,這個小順子只忠於江哲,雖然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可是應該不弱於裴雲和夏侯沅峰,他可是一個得力的屬下,看他主動要求在這裏觀察那些可能是敵人的賓客,就知道他的心機了,若非他這般忠心,李贄還想過將來將他安排在宮裏呢。

  這時,李贄看到一個侍衛匆匆忙忙走了進來,在負責宴席安排的茍廉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茍廉眉頭一皺,吩咐了幾句,然後茍廉便走到小順子身邊,說了幾句話,小順子臉色一變,悄然退了出去,茍廉正在向自己走來,可是這時幾個朝中顯貴也圍了上來,李贄一時脫身不得,等到終於找到時機的茍廉接近自己,他低聲道:\"殿下,事情不妙,保護隨雲的副總管胡侍衛和兩個屬下被人狙殺在內府,旁邊還有兩個太監的屍體,我已經派人去保護江司馬。\"

  李贄大驚,連忙道:\"本王要去看看。\"茍廉道:\"現在殿下恐怕不能脫身。\"

  就在這時,從寒園的方向傳來了清晰的悲鳴,那悲鳴中充滿了一種絕望的哀痛,充滿了失去至親的悲痛和仇恨,那聲音尖細淒厲,雖然這般遙遠,仍然刺得人耳中疼痛難忍。李贄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他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這個方向,這個聲音,他知道只有一種情況的發生才會如此。猛然站起,李贄怒喝道:\"眾人聽令,守住王府上下,不論貴賤,不得擅自出入行動,隨本王來。\"說罷,李贄一抖錦袍,向寒園奔去。他心中的焦慮勝過當日江哲嚴辭相拒的時候,他一邊走一邊默默向上天祝禱,若是能夠保佑江哲無事,本王情願折去壽元相代。

  緊趕慢趕來到寒園,只見寒園已經被先派來的侍衛親兵護住,李贄衝進園門,立刻愣住了,只見園中地上處處是殷紅的鮮血和血戰後的痕跡,除了自己派來的侍衛之外再沒有江哲主僕的身影,在居室門前,幾個侍衛凜如寒蟬的站著。李贄恍恍忽忽地走到門前,卻見軟榻之上,江哲面色蒼白祥和地躺在那裏,心口插著一支折斷的羽箭,而小順子正跪在軟榻之前,緊緊的握著江哲的右手。

  李贄只覺得心口劇痛,幾乎就要暈倒,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0 PM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十六章 生死關頭


  哲性命垂危,王以玄參救之,遂一絲魂系,齊王李顯、長樂公主皆送藥相救。月半時日,隨雲日夕徘徊生死,王終日衣不解帶,食宿皆在寒園,聞者皆歎服。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他勉強開口道:『隨雲怎麼樣了?『

  小順子回過頭來,清秀的面容此刻異常猙獰,滿眼的血紅更是令人見而生畏,道:『公子不知為何仍有一絲呼吸,奴才以真力為公子續命,方才侍衛已經去請太醫了。『

  李贄心略為一寬,連忙道:『去王妃那裡取父皇去年賞給我的千年玄參,上好的人參也拿一些來,先煎一些參湯為江先生吊一吊性命,若是御醫覺得可以,就把玄參也煎了。『

  小順子眼中流露出感激,但是卻沒有心力分神說話,不到片刻,幾個侍衛幾乎是挾持著兩三個御醫趕來,幾個御醫在路上已經得知傷情,進屋來顧不上向李贄見禮,立刻到了軟榻前,替江哲處理傷勢,他們忙忙碌碌,取箭,處理傷口,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煎好的參湯也及時送來,一碗參湯灌了下去,果然江哲氣息漸漸粗了一些,但若非小順子以內力相助,只怕仍是隨時會命喪黃泉。

  幾個御醫商量了一下,走上前來對李贄說道:『殿下,那株玄參藥力過強,請殿下分三次煎藥,每隔四個時辰服一次,然後也不能間斷,可以用上好的人參吊命,這樣至少半個月內這位大人性命無虞,這位大人也是命大,他的心臟偏了一分,所以這一箭雖然傷了心脈,但是總算沒有當時斃命,可是接下來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了。『

  李贄黯然跌坐在椅子上,擺手道:『立刻去辦。『有人領命下去。李贄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誰知道醫聖桑先生身在何處?『

  眾人面面相覷,醫聖行蹤縹緲,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何得知,李贄絕望地道:『若能找到醫聖,還有一線生計,立刻派人去找。『

  小順子突然喊道:『殿下,公子是醫聖弟子,也頗精醫術,能不能讓公子清醒一會兒,讓他先開個方子,維持住性命再說。『

  李贄驚喜交加,道:『真的,隨雲竟是醫聖弟子?『

  小順子點頭道:『公子少年時曾經在醫聖門下學醫,只是時間不長,但是公子醫術的確出眾。『

  李贄看看幾個御醫,他們商量了一下,道:『殿下,我們可以用一副猛藥,讓江大人甦醒片刻,只是這樣以來,恐怕會加重江大人的傷勢。『

  李贄斷然道:『醫聖行蹤不定,若不能維持住江先生的性命到一個月,只怕難以等到醫聖前來,你們先準備好藥物,等我吩咐,這幾日你們辛苦一下,不可離開此地片刻,若是江先生有個三長兩短,我必然要你們抵命的。『

  幾個御醫唯唯稱是。

  這時董志匆匆趕來,他上前道:『殿下,現在前面十分雜亂,那些客人很不安,子攸說,請殿下傳令,該如何處置。『

  李贄皺皺眉,走出房門,他不想打擾江哲的醫治。走到門外,卻一眼看到另外一間房間門口站著侍衛,他看了一眼,苟廉立刻上前稟道:『殿下,侍衛們趕到的時候,禁軍統領裴雲也在寒園,因為小順子只說好好安頓他,所以我派了侍衛把他軟禁在那裡,也已經安排御醫替他醫治,據說他渾身是傷,恐怕是他保護了隨雲。『

  李贄驚疑地道:『裴雲怎麼會在寒園。『說著轉身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是小順子的住處,佈置的很是冷肅,裴雲坐在一張椅子上,上衣已經脫下,滿是青紫的掌痕,一個御醫正在替他上藥。兩人見到李贄進來,一起下拜見禮。

  李贄擺擺手道:『你們繼續。『不多時,御醫收起醫箱,告退出去。

  李贄看向十分不安的裴雲,歎了一口氣,問道:『裴將軍如何會在寒園呢?『

  裴雲心道,莫非江大人派去通知雍王自己留在寒園的侍衛也被殺了麼,他沒有多問,只是將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原來江哲中箭之時,裴雲也是震驚得幾乎不能反應,正要攙扶,就聽到小順子一聲悲鳴,身影如幻如電,轉眼間就到了兩人身邊,小順子總算跟著隨雲多年,對外傷醫術也知道一些,他知道不能輕易拔箭,便只能點了幾處穴道止血,然後渡過真氣替隨雲續命,他看了裴雲一眼,神色冷厲,裴雲只看他的身法就知道這個少年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連忙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小順子抱起隨雲走進寒園,卻看到毒手邪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逃走,地上只留下了片片血跡。

  沒有多久侍衛們趕來,小順子讓他們立刻去請御醫,然後只吩咐他們照看一下裴雲就進了房間,裴雲自然知道自己暫時被軟禁了,但他光明磊落,自然不會畏懼。

  李贄聽了裴雲的話,站起身深施一禮道:『裴將軍,你今日捨身相救江司馬,不論他是生是死,本王都感同身受,只是如今情況不明,還請你在王府暫住幾日,而且將軍傷重如此,也不便回去讓令尊擔憂,不知道將軍可有師門長輩在此,有他們相助,將軍的傷勢也比較容易醫治。『

  裴雲連忙道:『殿下言重了,裴雲願意遵從殿下的命令,末將有兩位師叔就在長安城外浮雲寺潛修,殿下可以派人前去,兩位師叔對裴雲十分關愛,必然會立刻前來。『

  李贄點點頭,他身邊的侍衛大多是軍中選拔而出,就是有一些武功極高的,也是外功強過內功,如今更是缺少這樣的內家高手,有了兩位少林高僧,自己就可以放心江哲的安全了。

  這時,苟廉匆匆走了進來道:『殿下,現在已經查明,守衛寒園的所有侍衛都已經被害,其中一名死在路上,看來是要到前面去的,另外,除了胡威等人之外,還少了那名南楚來的廚子,其餘人等都各在其位,相互之間都有人證,基本上可以斷定沒有人參與此事。『

  李贄冷冷道:『那些賓客呢?『

  苟廉看了一眼李贄的神色道:『當時殿下已經開宴,所以幾乎所有賓客都在廳中,但有幾人有些異常,據僕役所說,這幾人事發之時,都不在席上,他們恐怕要殿下親自徵詢。『說著遞過一張名單。

  李贄接過,上面寫著五個名字,分別是魏國公程殊、靖江王郡主李寒幽、虎威將軍秦青、禁軍統領裴雲、大內副總管夏侯沅峰。李贄面色陰沉。

  苟廉又道:『我們在園門外發現了一張強弓和一袋白羽箭,看來是刺客丟棄在那裡的。『

  裴雲突然插話道:『殿下,雲曾經看到過刺客一眼,這人身材比雲略矮,穿的是藍色長袍,絲巾蒙面,其他的請恕裴雲沒有看清楚。『

  李贄只覺得心中一動,淡淡道:『苟廉,我記得秦青穿的就是藍衣。『

  苟廉道:『殿下不可妄斷,秦將軍出身名門怎會作刺客之事。『一邊說一邊望了裴雲一眼。裴雲識趣地道:『雲傷勢不輕,請問殿下可否暫時告退。『

  李贄道:『寒園之內還有幾間客房,都已經收拾整潔,請裴將軍自行選一間,將軍的兩位師叔來了,也請在寒園暫住,本王還有要事,請將軍好好休息。『說罷李贄走出了房門。

  苟廉連忙跟上。李贄冷冷道:『若是裴雲所見無差,秦青的嫌疑最大?『

  苟廉道:『也不可這樣說,秦青雖然涉嫌,可是『

  走出房門,李贄看向苟廉,冷冷道:『夏侯沅峰身材和秦青彷彿,而且箭法一樣高明,未必不是他所為,還有靖江王郡主,李寒幽雖是宗室女子,卻是鳳儀門弟子,有傳聞說她是鳳儀門主座下第九位親傳弟子,鳳儀門主就是刺殺的高手,李寒幽若是穿了男裝,也可能會是裴將軍看到的人。『

  李贄跺足道:『不論是誰,我絕不放過此人,稍後你再去好好問問裴雲,一定要問清所有細節,本王先去見見這幾個人,你先去讓子攸撤宴,就說本王司馬遇刺,無心飲宴,你立刻派人去城外軍營,讓司馬雄帶近衛軍千人入城,接管雍王府防務,答應軍務由董志暫管。『

  苟廉猶疑地道:『殿下,魏國公恐怕不便強留,還有私自調動軍隊入城,恐怕會遭到彈劾。『

  李贄冷冷道:『魏國公不用強留,我不信他會作出這種事情,調動軍隊一事你不用擔心,本王這就入宮向父皇稟告,哼,長安皇城之中,刺客如此囂張,京兆尹該當治罪。『

  苟廉連忙道:『殿下深思熟慮,臣這就去辦。『

  過了一個時辰,第一服玄參湯藥服下,江哲氣息粗壯起來,已經不需要小順子時時刻刻渡氣續命,小順子立刻默默運功,恢復功力,此刻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在救回江哲之前,他絕不會再衝動的。沒有多久,少林達摩堂兩位長老慈苦、慈遠急急趕來,再看過師侄的傷勢之後,方才放心下來,雍王李贄親自拜託兩人代為守衛寒園,兩人初時有些猶豫,但是裴雲紅著臉偷偷地在慈遠耳邊說了一句話,慈遠便欣然答應,雖然不知道裴雲是如何說服兩位長老的,李贄仍然感激地向三人致謝,然後匆匆出府,飛馬趕向皇宮。

  事情發生的時候,李援正在後宮長孫娘娘處弈棋,長樂公主在旁邊觀戰,三人共享天倫之樂,正是其樂融融,雖然雍王府出事的消息已經在皇城內流傳,但是還沒有傳到李援的耳朵裡面,正在李援苦思冥想的時候,突然宮外一陣喧嘩,李援惱怒地問道:『怎麼回事,何人在外喧嘩?『還沒有派人出去看看,李贄已經衝了進來,只見他神色狂怒,衣著凌亂,他一衝到李援身邊,突然跪倒大哭起來。

  李援大驚,這個兒子一向堅韌,自從十歲之後再未見過他流淚,為何今日如此,他顧不得惱怒,連忙起身攙扶道:『贄兒,發生了什麼事情,慢慢說,父皇替你作主。『

  李贄不肯起身,泣道:『父皇,兒臣今日召宴,為駿兒送行,可是有人趁機闖入府中,殺了二十一名侍衛、兩名太監,還重傷了臣帥府的江司馬,如今江司馬重傷垂危,眼看性命不保,父皇,孩兒如此隱忍,仍然招致大禍,這讓孩兒如何還能在長安居住,或是父皇首肯,孩子就要離開長安,到幽州就藩了。『

  李援聽得怒火上升,怒道:『來人,立刻傳京兆尹和禁軍大統領進宮,他是怎麼辦得事,竟然讓人在雍王府行刺。『

  李贄心中冷笑,知道父皇根本不想追究責任,畢竟很有可能是太子所為,自己就寬寬他的心吧,便道:『父皇息怒,兒臣認為行刺之人乃是絕頂高手,所以京兆尹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只是兒臣實在擔心府上的安全,求父皇允許兒臣調動一千近衛充實雍王府宿衛,還有幾名賓客涉嫌刺殺,請父皇允許兒臣調查此事。『

  李援冷靜下來,道:『好,一千近衛不算多,你要好好安排,不可讓他們觸犯軍規法令,至於涉嫌賓客,你可以自己處置,不過三品以上的官員或者皇親國戚你若是要處死,需要得到朕的旨意。江司馬傷勢如何,他是南楚狀元,若是這樣死了,恐怕有人會藉機造謠,說我大雍無力保護降臣,到時候誰還願意投降。『

  李贄慘然道:『江司馬心口中箭,若非心臟偏了一些,只怕就要立刻喪命,現在生死還未可預料,兒臣已經用父皇賞賜的玄參替他吊命,另外派人去尋找醫聖桑先生,若是找不到人,只怕江司馬性命不保。『

  李援歎了一口氣道:『朕這就傳旨,令天下各州府尋找桑先生,你放心吧。『

  李贄磕頭謝恩,道:『兒臣府中之事紛亂,需得回去處置。『

  李援點點頭道:『你去吧。『

  李贄起身,剛要離開,長樂公主站起身道:『父皇,兒臣送送二哥。『

  李援只是擺擺手,表示同意。李贄看去,長樂公主面色蒼白,神色之間十分不安。兩人走到宮外,長樂公主低聲問道:『二哥,江司馬性命果然危急麼?『

  李贄歎道:『若是用玄參吊命,可以保得半月平安,可是為了讓他暫時清醒,替自己開方,恐怕只能維持十日。『

  長樂公主面色慘白,低聲道:『十日,桑先生行蹤不定,恐怕是到不了的。『她突然拉住李贄道:『王兄,我這裡也有父皇賞賜的玄參一株,半株我得留給母妃,她身子不好,我需得小心,另外半株我拿給你,還有父皇前些日子賞給我的一副熊膽,我用冰塊冷藏,還沒有用,王兄一起帶去。『

  李贄大喜,玄參、熊膽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有父皇那裡偶然會有貢品,想不到父皇賞賜給皇妹這些珍貴的藥物,他深施一禮道:『本王代江司馬多謝皇妹救命之恩。『

  長樂公主拉著李贄向翠鸞殿走去,一邊走一邊道:『皇兄,若是江司馬能有機會清醒,你代我向他說一句謝謝,他明白的。『李贄雖然不明白長樂公主的意思,但是意外得到貴重的藥物讓他欣喜若狂,也顧不上多想了。

  回到王府,李贄一刻不停地去看江哲的傷勢,走進寒園江哲的住處,只見小順子坐在江哲身邊,專心的留意江哲的傷勢,李贄上前看了一眼,旁邊留下來伺候的御醫上前低聲道:『方才江大人曾經幾乎斷氣,幸好這位順公公救了回來,不過已經不用一直渡氣了。『

  李贄低聲道:『本王帶了半株玄參和一副熊膽回來,你有沒有把握多延幾日。『

  這位御醫喜道:『若是如此,小醫敢保證,至少可以多延十日。『

  李贄欣然點頭道:『本王將藥給你,你們一定要盡心竭力,若能救回江司馬,本王重重有賞。『

  那個御醫連連謝恩,小順子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仍然看著江哲,他心中無限後悔,後悔自己不該離開江哲身邊,他心中滿是殺氣,恨不得將仇人千刀萬剮。

  接下來的日子彷彿是噩夢一般,江哲幾次瀕危,御醫們只能勉強吊住他的性命,隨雲遇刺二十七日之後,李贄終於狠下心讓御醫用猛藥救醒了江哲。江哲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小順子和李贄毫無血色的面容,小順子飛快地道:『公子,你性命危急,若等不到醫聖救命,只怕難以生還,如今公子可有什麼法子拖延幾日,現在王府之中玄參還剩三兩,還有齊王殿下送來的一副熊膽,公子怎麼辦。『

  江哲聽明白了情勢,低聲道:『去拿我的金針,記得我教你的行刑針法麼?『

  小順子拚命點頭,道:『我記得,記得很清楚。『

  江哲艱難地道:『在我書房裡面有本手抄的針法,那原本是我自創的奪魂金針,共有十三套針法,前面十二套都是用刑的法子,最後面一套是能夠迫出人身的全部潛能,救人於逼死之境的法子,這樣用刑之時可以讓人苦痛而不死,你武功越高,越難免出生入死,我願本想把最後面的針法教給你,若有急難,好救你性命,所以裡面用針的方法我都零散的教過你,這套針法可以將我的生命潛能全部逼出,至少可以保我九日性命,只是用了之後,就沒有別的法子了,既然還有玄參、熊膽,我說一張藥方,你用針之後,替我服下,可以多延幾日。『

  聽江哲說完了藥方,見御醫已經記錄下來,小順子淚流滿面,江哲總是時時刻刻替自己著想,他卻離開江哲,讓他身負重傷,江哲伸出手擦去他的眼淚,低聲道:『不可傷心,我若不幸身死,你將我的計劃全部稟告殿下,讓殿下作主,免得功虧一簣,你也不要替我報仇,帶著柔藍回南楚隱居,記著,帶我的骨灰回去和夫人同葬。『

  小順子見江哲已經神情渙散,突然叫道:『公子,你一定要醒過來,你記不記得,害死夫人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小姐年紀幼小,你若一死,我只能拚死去替你報仇,可是只怕九死一生,若是我死了,誰來照顧孤苦無依的小姐,公子,不成的,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仇,你為了夫人小姐也要活下去。『

  江哲神情一凝,微微點頭,然後又昏了過去。

  小順子胡亂擦了一下眼淚,看江哲暫時不會有事,匆忙的去取書冊。接下來,針灸用藥,小順子能夠感覺到江哲的肌膚再顫動,這套針法還不夠完善,所以受針之人還有苦痛之感,等到灌下江哲新開的藥方,小順子見江哲已經氣息均勻,這才放下心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小順子眼中露出凶光,看向御醫,方纔他們主僕所言都是機密,若給外人知道,恐怕不免生事。

  李贄雖然一直在琢磨江哲主僕的對話,但是始終沒有頭緒,不明白江哲為何從不說起夫人遇害之事以及仇家之事,但是他心思深沉,知道不可多問,如今見小順子眼露殺氣,怎不知他的心思,便道:『小順子放心,這位賈太醫也是本王信得過的人,他不會出去胡說的。『

  小順子看了李贄一眼,這些日子李贄全力相救,他也是感同身受,不能不賣雍王的面子,便冷冷道:『太醫,若是你說出去一字半句,休怪我不留情面。『

  說罷手指雖然一點書案,堅硬的紅松木桌面立刻留下了一個一寸深的指孔,賈太醫身上一陣哆嗦,連忙道:『小醫自會守口如瓶。『

  接下來的時光更加難熬,江哲始終氣如游絲,小順子每日在他身邊伺候,神色冰冷,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而雍王等人也是愁容滿面,這一日,御醫來稟報,只怕江哲性命就在今夜,李贄頹然坐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世子李駿已經去就藩了,石彧也隨之而去,若是江哲過世,李贄心生寒意,自己該如何是好。就在他心中惶惶的時候,突然苟廉驚喜交加的跑了進來喊道:『殿下,殿下,桑先生來了。『

  李贄大喜,剛要站起,卻覺得手足發軟,竟然站不起來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1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七章 幕後風波

  醫聖桑臣其時採藥深山,出山之日,見雍帝皇榜,乃知隨雲瀕死,三日之間,疾馳千裏,奔赴長安,至雍王府,隨雲命懸一絲,醫聖妙手回春,哲乃得生,然自此體愈弱。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桑臣一到王府便直奔寒園,帶著幾個禦醫和小順子打下手,閉門不出,只是不時吩咐下來各種事情。

  李贄等在門外,心中焦慮無比,裴雲傷勢已經全然好了,聽說桑臣到了雍王府,也趕來站在門外等候,他對江哲十分感激,自己按照他的法子和師門商量之後,兩位師叔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已經默許,雖然有悖佛門慈悲為懷的理念,可是也顧不得了,裴雲是他們精心培養的護法弟子,斷然不能和鳳儀門有所瓜葛。為此,他們特意將身上僅有的兩粒小還丹分了一粒給江哲服用。

  眾人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看見桑臣等人滿面疲憊的走了出來。醫聖已經是年將七旬,雖然年邁,須發皆白,但是仍然身體健朗,這兩日禦醫們幾乎還要輪流上陣,他卻是始終沒有走出房門一步。

  走出房門,桑臣一眼看到李贄,上前施禮道:\"老朽多謝殿下費勁苦心,若非有殿下用貴重藥物續命,只怕隨雲等不到老夫相救了。\"

  李贄終於松了一口氣,軟軟地坐倒在侍衛們搬過來的椅子上面,疲倦地道:\"桑先生,是本王要多謝你救回了江先生啊。\"

  桑臣微微一笑道:\"我和隨雲,情同祖孫,我救他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雖然他現在已經平安,但是接下來的調養還有費很大心思,老朽只得叨擾殿下了。\"

  李贄連忙站起道:\"自然,就是桑先生不說,本王也要請先生暫留王府的,不論有什么需要,請先生告訴本王,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

  桑臣點點頭道:\"老朽也累了,請為老朽準備住處,明日我再來為隨雲診治,老朽就住在寒園吧,可以隨時照顧隨雲的身體。\"

  李贄連連答應,他早已令人在寒園為桑臣準備住處。

  這時王妃派人過來勸李贄回後府休息,這些日子以來,李贄幾乎吃住都在寒園,根本沒有回去,這下他終於安下心了,這才回到住處,王妃帶著兩個側妃和侍女們伺候著李贄沐浴更衣,好好吃了一頓美餐之後,李贄終於心無牽掛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李贄起身,兩個侍女過來幫助李贄整理衣衫,李贄笑道:\"王妃呢?\"

  王妃從外面走了進來,笑道:\"殿下大喜,方才寒園派人來稟報,江司馬已經醒了。\"

  李贄大喜道:\"醫聖果然名不虛傳,一夜之後,隨雲就醒了。\"

  王妃忍著笑道:\"殿下,已經過了兩天了,您這一睡怎么也叫不醒,桑先生過來看過,說您是前些日子太過勞心勞力,只要睡醒了就好了。\"

  李贄苦笑道:\"怪不得本王饑腸轆轆,快拿些吃的來,本王要去寒園看望江先生。\"

  王妃拉著李贄到外間用餐,一邊走一邊道:\"殿下一會兒帶著柔藍去吧,這些日子不敢告訴她江司馬的事情,她已經哭鬧了好幾回了。\"

  李贄點點頭道:\"也好,你也陪我去一趟,然後進宮去告訴長樂一聲。\"

  王妃詫異的看著李贄,道:\"殿下不是說此事不妥么?\"

  李贄苦笑道:\"長樂一知道江司馬重傷,立刻就把父皇賞賜給她的玄參送了一半給本王,前兩日還派人來問,是否需要另外半株,若是醫聖還未到,我恐怕真的要去借玄參了。看來長樂對江司馬確實用情極深,我就算不能成全她的心意,也不願她終日擔憂。\"

  王妃點點頭道:\"也好,這樣吧,我帶著柔藍一起進宮,就說帶給長孫貴妃看看,這個孩子雖然年幼,但是聰慧可愛,長樂也很喜歡她。\"

  李贄點點頭,王妃又道:\"殿下,您雖然放了秦將軍他們,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派人監視,而且明目張膽,昨日秦夫人親自來拜訪,對妾身說絕非秦青所為,不過大將軍還是把秦青關了起來細細盤問。\"李贄冷冷道:\"這些事情等我和隨雲商議過後再說吧,若是他所為,本王絕不會饒了他。\"

  王妃猶豫地道:\"殿下,您現在和太子他們勢同水火,如果再得罪了秦大將軍,妾身實在放心不下,而且夏侯氏深得皇上寵幸,靖江王郡主這次又是奉父命前來,無論得罪了哪一個,都是很麻煩的。\"

  李贄頓了一下,淡淡道:\"沒什么,有些事情遲早要解決的,只是秦青若真是作出這種事情,真是有辱門楣。\"

  王妃小心翼翼地道:\"我看這孩子不會這樣做的,大將軍家教嚴謹,這孩子秉性善良,雖然有些魯莽,但是這種暗箭傷人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李贄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什么,他已經親自問過秦青,秦青毫不隱瞞當日的情景,他可以肯定有人挑撥秦青,可是他不能肯定秦青沒有落入圈套,畢竟當日的事情除了江哲之外沒有第二個目擊者還活著,就是秦青說得是真話,也不排除他趁著有人行刺而落井下石的可能,但是事關重大,李贄不願告訴王妃,只是淡淡道:\"本王會秉公而斷的。\"

  無論如何雍王府總算暫時平靜下來,這些日子以來王府上下人仰馬翻,如今總算風平浪靜了,當然暗中的波濤洶湧就不是普通人所能了解的了。

  太子府邸,魯敬忠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情報,突然震怒的撕碎了紙張,過了片刻,他起身走出房間,走到殿門處,卻聽見裏面歌舞正酣,魯敬忠搖搖頭,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只見太子李安坐在上首,懶洋洋的看著那些舞女優美的舞姿,見魯敬忠進來,而且神色不好,李安一揮手,這些舞女樂師都退了下去,他問道:\"少傅為何如此憂慮,不就是江哲性命保住了么,我們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他的性命啊。\"

  魯敬忠憂心忡忡地道:\"殿下,這些日子臣仔細閱讀情報,發覺咱們犯了大錯。\"

  李安一愣,坐直身軀道:\"少傅何出此言。\"

  魯敬忠道:\"殿下,從前我認為江哲雖然是國士,但是說句實話,我們不缺文武之才,所以他雖然軍略國策上都有不凡之處,臣也不甚在意,只要殿下登基之後,他若願意效命,用之不晚,反正殿下還不是皇上,用不著急於招納才俊,引得皇上疑心,臣還暗笑雍王不知檢點,就是江哲才華再高,不入中樞,又有什么作用,原本臣建議刺殺江哲,不過是想挑起雍王和秦大將軍的衝突罷了。不料當日情況詭異,竟有另外一批刺客搶了先,雖然他功敗垂成,還是我們安排的人得了手,之後雍王的反應殿下也看到了,臣這才想到莫非我們踩到了雍王的要害。\"

  李安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這些年來我們沒少難為老二,何曾見他這樣強硬,先到父皇面前哭訴,又調近衛軍入城,連父皇賞賜的玄參他都不珍惜,還向長樂公主借了玄參,連老六都上桿子巴結,想到這裏,孤就生氣,怎么六弟這樣糊塗,他還有沒有把孤看在眼裏。\"

  魯敬忠道:\"正是這些讓臣起了疑心,仔細閱讀舊日情報之後,才知道臣失職了,這個江哲,從前臣只是以為他是棟梁之才,可是臣仔細推敲,此人竟是一個善於陰謀詭劃的奇才。\"

  李安揚眉,示意魯敬忠講下去,魯敬忠道:\"此人以文才揚名,他在南楚德親王幕中參讚,臣初時沒有覺得奇怪,只道他不過是附驥罷了,而且我們所得情報,雖然知道德親王很信任他,但是並沒有看到他獻了什么計策,雖然知道他軍務處理的不錯,可也覺得無關緊要,這些日子,臣收集了德親王全部戰報,發覺只有在江哲在其軍中的時候,德親王的戰術才變得詭異陰狠。還有江哲一曲送了蜀王性命,雖然傳為美談,但是人人都以為是德親王的命令,江哲不過捉刀而已,但是如今想來,未必不是江哲自己的意思。只是此後江哲臥病數年,所以人人都沒有留意,若非臣遍閱南楚情報,只怕也不能發現這一點。\"

  李安笑道:\"少傅是否過於憂慮了,這都是沒有證據的事情?\"

  魯敬忠道:\"確實沒有證據,可是殿下,齊王為什么想要跟雍王爭奪此人,這次又巴結地送去貴重藥物,殿下不是說梁婉曾經稟告過殿下,說雍王和齊王都曾經讓她注意江哲,只是咱們以為雍王賞識江哲的才華,殿下知道,雍王是愛才如癖的,至於齊王總是胡鬧,所以殿下也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雍王和齊王只怕都知道此人的厲害,只有太子和臣把江哲看成一個才華橫溢的文人罷了,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雍王是用他的器重,讓我們相信江哲是屈原賈宜一般的名士,卻讓我們忽略了此人實在是良平一流的謀士啊。\"

  李安道:\"少傅細心,孤是知道的,可是也未免太過慮了,此人投靠雍王以來,並沒有什么建樹可言啊。\"

  魯敬忠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道:\"這正是臣擔憂的,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另外若是臣猜得不錯,此人用計應該是陰狠嚴密,不拘一格的,只怕我們會中了圈套,所以臣原本希望他死掉的,可是沒想到這樣的重傷還讓他逃出了生天。\"

  李安寬慰道:\"少傅才智過人,就是那人再有本事也不是少傅的對手啊,大不了我們再派一次殺手。\"

  魯敬忠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得意,卻搖頭道:\"這就是另外一件被我們忽略的事情,他身邊有一個暗藏的高手,名叫李順,據說是南楚宮中一個宦官,在建業城破的時候托庇於江哲,也被雍王一起帶了回來,我事後查閱關於此人的情報,發覺十分稀少,因為此人幾乎終日和江哲形影不離,江哲深居簡出,這人也是如此,殿下知道,雍王府上下如同鐵桶一般,很難滲透的,尤其是江哲身邊更是侍衛眾多,我們的探子根本就沒有留心到此人,據夏侯所說,那個李順武功已經到了不著皮相的境界,除非是他那種級別的高手,或者是擅長品鑒的人物,很難看出他的深淺,我們的探子這一點實在是差了一些,又沒有特意留心,這才忽略了這個人,據夏侯說,此人武功必然遠在他之上,我們若是再派殺手,只怕行不通了。\"

  李安神色不安地道:\"少傅,那你說該怎么辦。\"

  魯敬忠道:\"所謂兵來將擋,殿下也不必過於憂心,只是我們多加小心,一旦殿下登基,就不用憂慮了,若是情勢緊急,大不了我們派些厲害的殺手去,李順的武功再高,還能高過那個人么?\"

  李安點點頭道:\"少傅說得是。那么我們的生意要不要緩一緩?\"

  魯敬忠道:\"這倒不必,夏侯說,那個刺客十有八九是南楚派來的,我怎么也不相信一個南楚降臣會和錦繡盟有什么勾結,而且我也不信他在難處有什么勢力可言,現在雍王焦頭爛額,我們正好趁機做幾比打得,等到雍王有所察覺,我們已經不幹了,倒是殿下,臣還是勸殿下疏遠夏金逸,他是和江哲起了衝突才進府的,我擔心他有異心。\"

  李安不耐煩地道:\"少傅,你知道的,夏金逸雖然和江哲起了衝突,卻是因為關中聯而起的,而且就是孤是江哲,也會像他那么做的,再說本王派人監視夏金逸,他除了和綠娥卿卿我我,就是忙著排練歌舞,這次江哲重傷,雍王府一片混亂,他若是姦細,不是特別關心就應該裝作漠不關心,可是你也知道,他雖然好奇卻沒有一絲同情,還嘲諷雍王府的人,除此之外就是把綠娥弄到手了,他若是雍王府的姦細,這些日子還不忙著收集情報,再說,這種只會聲色犬馬的人,老二恐怕看不上的,你放心,本王不會讓他知道什么機密的,這小子也不是這塊料。\"

  魯敬忠皺皺眉,不再勸諫,他總不能說殿下這些日子被夏金逸引誘縱情聲色,已經引起某些人的不滿吧,這種事情勸也勸不來的。

  李安擺手道:\"好了,少傅加強對雍王府的監視就是了,不用過慮。\"魯敬忠只得唯唯稱是。

  李安這時神情一變,道:\"只是有一事我十分不安,齊王事先沒有警告你我江哲之事,如今又是巴結討好,你說齊王是不是有了異心。\"

  魯敬忠道:\"殿下,天下誰沒有私心呢,臣認為齊王也只是喜歡賢才罷了,這一點私心殿下應該不用介意的。\"

  李安有些不滿的看了魯敬忠一眼道:\"既然你這樣說了,孤也就算了,不過你要好好留意齊王,孤可不想眾叛親離。\"

  魯敬忠神色不變地道:\"臣一定注意齊王的舉動,若是殿下擔心,不妨問問蘭妃娘娘,她和齊王妃是同門,一定會知道一些的。\"

  李安冷冷道:\"孤已經問過蕭氏了,她說齊王妃告訴她,說是齊王不過是因為顧念江哲曾經治好過他的毒傷,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今日聽了你的話,老六的話必然不盡不實,還是你替孤留意此事吧,孤絕對不允許另外一個雍王出現。\"

  魯敬忠恭恭敬敬地道:\"臣遵命。\"

  在長安一處宅院之中,夏侯沅峰正站在園中,賞玩著初開的梅花,如今已是二月末了,幾株早梅含苞待放,這時一個青衣小廝從後面匆匆走來,看到初春的陽光下有著如同梅花一般俊雅容貌的少主人,他神情呆了一下,然後高聲道:\"公子,客人想要見您。\"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道:\"這就好了。\"說罷剪下一枝梅花,插到瓶中,就這樣捧著瓶子向客房走去。走進客房,他將花瓶放到桌子上,淡淡的梅花香氣立刻盈滿了房間,他對著床上的那位中年人淡淡說道:\"毒手邪心,你的傷勢已經好了么?\"

  毒手邪心冷冷的看著這個當日救出自己的俊美少年,森然道:\"我的傷勢已經好了,你有什么條件可以說了吧。\"

  夏侯沅峰微笑道:\"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很不幸,江哲江隨雲已經逃出生天了。\"

  毒手邪心心中一緊,但他冷然道:\"那么你這個黃雀也沒有佔到便宜啊。\"

  夏侯沅峰淡淡道:\"按理說,你是南楚間諜,我應該殺了你的,可是我實在是不願殺你,畢竟你我的目標並不衝突,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行刺,你可願意。\"

  毒手邪心冷笑道:\"你當我是白癡么,不說現在江哲身邊必然防衛嚴密,現在順公公也不會離開他左右。\"

  夏侯沅峰眼睛一亮道:\"你對李順很熟悉么?\"

  毒手邪心看破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算熟悉,不過我曾經監視過江哲一段時間,知道他經常出入江哲的府邸,只是沒有料到他武功如此高強罷了,這次若非他不在,我恐怕就上門送死了。\"

  夏侯沅峰淡淡道:\"這些日子京城的盤查已經松懈了很多,你如果願意,我可以送你出城。\"

  毒手邪心冷然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夏侯沅峰笑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你引開雍王府的注意力,在他們追捕你的過程中,我希望你能讓他們相信,和你合謀殺人的乃是秦青,當然我會盡量助你逃回南楚,若是不行,還請你自行了斷。秦青是什么人你清楚,我想雍王和秦大將軍發生爭執,對你們南楚也是有好處的。\"

  毒手邪心知是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淡淡道:\"也好,最多我的性命還了給你就是,只是你也必須做一件事情,你必須在兩年之內殺了江哲。\"

  夏侯沅峰微笑,舉手立誓道:\"夏侯沅峰立誓必定在兩年之內殺死江哲,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毒手邪心淡淡道:\"我雖然不信你的誓言,可是我相信你必須殺死江哲,否則除非你終生不讓他知道射那一箭的是誰,否則,你一定會死在他手上。\"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當日他看見小順子匪夷所思的輕功,便知道太子殿下得罪了一個十分可怕的敵人,所以臨時起意,把搶先刺殺江哲的刺客救走了,希望他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不過射那一箭的人不是自己呢,若非讓毒手邪心這樣認為,他怎會乖乖的聽從自己的安排,想到那個殺手黃雀,夏侯沅峰惡意的想道,不知道那人清不清楚也有人用弓箭瞄準了他呢?世間的事情真是無巧不成書,誰會想到有三波殺手同時到了寒園呢?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1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八章 死裏逃生


  隨雲稍愈,桑臣辭別長安,臨行王以千金相贈,先生推辭,哲勸曰,金帛非為酬功,僅略助行資,且天下貧病者眾,先生善救之。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死裏逃生是什么感覺,這大概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所以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雖然感覺到渾身麻木,心口更是劇痛難忍,仍然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艱難的動動四肢,又是一陣疼痛,更加確認自己還活在世上,不是到了陰曹地府,我呻吟出聲,嘶啞的聲音剛剛從唇邊溢出,已經有人過來挑起了床上的錦帳,我仔細看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禦醫,我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他驚喜的回頭叫道:\"江大人已經醒了,快去通知桑先生。\"接著耳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雖然多年不見,可是桑先生的相貌沒有太多的變化,須發灰白,相貌清瘦,眼神總帶著那種專注和無情,是的,無情,桑先生在天下人的口中是妙手回春的神醫,經常不辭辛苦為貧苦之人醫病,可是他的心卻是冰冷無情的人,這些我當年就知道了。病人在他眼裏只是面孔模糊的男女,他醫治病人的時候固然是專心致志,對於病人的病情變化、心情波動都了如指掌,可是事後病人若是痊愈,那么在他來說就是陌路之人,若是病人不幸逝世,他也斷不會有一分傷心難過。或許,在桑先生眼裏只有病人和健康人這種分法,對於他來說,病人只是用來驗證醫術的工具罷了,若說有誰例外,那么大概就是我了。

  記得當年初次相見,父親求他醫病,他只看了一眼就說父親病根入骨,就是醫治也不過數年性命,父親原本有些失望,甚至有不再醫治的打算,是我對父親說道:\"數年對於常人來說雖然短暫,但是對咱們父子卻是至關重要,兒尚年幼,若無父親照料,不免顛沛流離,父親若是就此不起,又如何能夠放心孩兒將來生計,不如父子相依為命,多捱數年,若是父親苦痛纏身,兒自然不敢強求父親,可是只要孩兒細心照料,父親應該沒有多大苦楚的。\"

  父親原本只是一時灰心,見我言辭懇切,便再度求醫,桑先生聽了我的說話,只是淡淡道:\"這孩子倒也通達。\"說罷就留下替父親診治,而且羈留數月,教我醫術,我曾聽他說過,他沒有什么行醫濟世的志向,行醫只是他的謀生手段罷了,雖然他說得如此冷漠無情,可我偏偏喜歡他這般率直,而且桑先生眼中見不得病人,不過幸好他平日沉默寡言,若是給人知道世人心目中的杏林醫聖這般心思,只怕要大驚失色了。

  看到桑先生,我不由流出淚來,這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長輩了。桑先生明白我的心思,走過來替我診脈,淡淡道:\"隨雲,你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這些日子,你服了不少貴重的補藥,雖然救了你的性命,可是不免有些元氣太盛,這些日子,你先慢慢調養,等你傷勢痊愈之後我再為你細細醫治調養。\"

  我用目光詢問地看著桑先生,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問雍王殿下和那個一直替你用真氣續命的小子么,雍王這些日子以來太過疲倦,我已經讓他回去休息,據說殿下一覺睡下,現在還沒有醒呢,你那個隨從確實忠心不二,不過我見他內力消耗太甚,又不肯去休息,所以用了一劑藥,讓他乖乖的去休息了,等到他醒來之後,正是破而後立的好時機,我會監督他好好閉關練功,你這孩子先天不足,練武不會有太大的成就,他倒是練武的奇才,雖然說他的武功確實是精妙非常,但是能夠練到這個程度還是他天資過人,我那幾手武功還沒有傳人,不如教了給他,你是我半個弟子,他對你忠心耿耿,教給他也是一樣。\"

  我不由大喜,桑先生的武功深淺雖然我不知道,但是從他的語氣可以看出應該很不凡的。轉念一想,我想起雍王多日來一定是十分勞累,否則怎會一睡不醒,不由有些焦急,連忙握住桑先生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了一個\"王\"字。桑先生微微一笑,道:\"難道殿下對你這般親厚,我已經去看過他了,你放心吧。\"

  我這才松懈下來,這時一個侍女端過一碗藥來,小心的服侍我服下。服下藥之後,我覺得又有了困意,便又昏昏睡去,就這樣一連數日,我便是在睡眠和服藥之中度過,直到七天之後,我才不用喝那種加料了的湯藥,終於可以清醒的躺在床上了。

  我摸摸有些僵硬的雙腿,很想下床走動一下,可是卻被桑先生阻止了,小順子原想來服侍我的,誰知道卻被桑先生一句\"天下武功高手多得是,你還想你家公子受這樣的傷么?\"就擋住了,現在正在閉關苦練,好像桑先生的內功心法雖然和小順子大相徑庭,可是桑先生在武技上的研究可不是小順子可以比的,所以我耳邊也清凈了不少,至少沒有人鬧著跟我請罪了。雍王和王妃帶著柔藍看過我一次,之後就被桑先生禁止來看我,說要我好好修養,免得為外面的事情煩心。從那以後,雍王除了每日派人來問候之外,就沒有再過來了,聽桑先生說,好像雍王正在親自整飭王府防衛,因為從前的防衛對於江湖高手不免有些漏洞太多。靜養雖然有益我的身體,可是也未免太鬱悶了,就連我最愛的書本也不讓我碰一下,桑先生只拿了幾本清凈無為的道家經書給我看,說是讓我平靜心情,不過倒也頗見成效,要不然怎么我心情平靜了許多,經歷了生死,覺得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就是飄香的影子也不會總在心上徘徊不去,就是想起來,也多半是那充滿幸福的甜蜜,而非肝腸寸斷的苦痛。

  又過了五六天,桑先生終於允許我下床走動了,小順子也已經回到我身邊,在他的攙扶下,我輕輕的走了病愈之後的第一步,腳步感覺比棉花還軟,在房間裏走了不到一圈,我就有些氣喘吁吁了,如今已經是三月中旬,園子裏面幾株碧桃已經開花了,春風雖然還有些寒意,但是已經不那么刺骨了,小順子讓人將園子裏面的一座涼亭三面用蜀錦圍住,擋住了春風,又在亭子裏面鋪了厚厚的波斯毯,放上軟榻桌椅,我舒舒服服的坐在軟榻上,披著雍王殿下去年冬天賞賜的銀狐裘,桑先生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闔,小順子卻在一旁煮茶,不多時兩杯熱茶送了過來,我一飲而盡,只覺的四肢百骸都是一陣舒暢。

  桑先生也是一飲而盡,微笑道:\"殿下送來的茶果然不錯,隨雲,雍王待你如國士,看來你是不肯隨我隱居的了。\"

  我一愣,問道:\"先生為何這樣說,莫非是不喜歡哲效力雍王么?\"

  桑先生淡淡一笑道:\"這些世間俗事,我也懶得理會,雍王又不是什么昏庸之輩,你輔佐他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是為你身體著想,我倒想讓你辭官歸隱。\"

  我淡然道:\"可是我的身體從今以後不能勞累了么?\"

  桑先生搖頭道:\"不只如此,隨雲,你傷勢雖重,但是只要細心調養,數年之後就可恢復如常,這幾年只要仔細一些,也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心病難醫,你的心脈被七情所傷,若是不能夠平心靜氣,潛修養病,只怕十年之後就會病入膏肓,若我所料不差,你必然是在身心俱疲的時候經歷了大喜大悲之事,因而傷了心經,這些年來又是悲傷未止,所以才養成宿疾,你雖然醫術不錯,只是良醫難以自醫,這才導致今日。\"

  小順子聽得面色蒼白,他一言不發的望著桑臣,桑臣微微搖頭,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方從生死關頭走出,卻又聽到這樣的消息,但是奇怪的是,我心中卻沒有絲毫難過,淡淡一笑道:\"這也是哲命中注定,就是哲從前有心歸隱,如今受了雍王殿下這樣的恩情,若不能報答,豈非終身難安,再說,若是心緒不寧,深山苦修又有什么用處,弟子不敢相瞞,我身負殺妻血仇,此恨不雪,死不瞑目,如果能夠潛修。不過十年時間已經足夠,弟子自信可以報仇雪恨,輔佐雍王成就大業,到時候湖海漂泊,至生死於度外,視富貴如浮雲,豈不快哉,人生至此,死又何恨?\"

  小順子先是臉色蒼白,聽到後來卻是神色轉為平靜。桑臣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由得你主子胡來么?\"

  小順子恭恭敬敬地道:\"公子喜歡如此,奴才只有依著他,最多奴才相隨泉下,想必不會令公子寂寞的。\"

  他這般說法,我卻也不感動,經歷生死之後,我許多想法都有了不同,小順子就是為我殉死,我也只覺得多了一個泉下友伴,而且憑我的手段,讓他活下去又有什么困難的,所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他的苦心,他這么說不過是為了讓我努力多活幾年罷了。

  桑臣微微苦笑道:\"罷了,這也由你,不過我這段時間會替你好好調養一下,以後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疑惑地問道:\"怎么先生還要遠遊么,先生年紀這樣大了,又何必還要四海為家呢?\"

  桑臣淡淡道:\"我年紀大了,不願介入俗世的紛爭,這裏波濤洶湧,我可不比你們年輕人,禁不起風浪了。不過我年紀確實不輕了,這次我準備回故鄉隱居,你如果日後有事情,可以到東海蓬萊尋我。\"

  我點點頭道:\"先生說得是,若是局勢平穩下來之後,我也想去看看海外仙山的風光。\"

  桑先生猶豫了片刻,又道:\"隨雲,你的仇人可是鳳儀門么?\"

  我身子一震,淡淡道:\"先生怎么會這樣說?鳳儀門執武林牛耳,乃是白道精神領袖,又是大雍元勳,我怎會和她們為敵呢?\"

  桑臣淡淡道:\"你不用擔心,我和鳳儀門沒有什么關係,鳳儀門主成名之時,我已經是不惑之年,雖然她幾次想請我作客卿,我沒有答應,這次她們找上門來求醫,我看了一看,就知道那個梁婉是中了斷恩草配制的毒藥,斷恩草無藥可救,而這世上有這種藥物的,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我知道必然是你所為,可是你從來不會作出沒有道理的事情,所以我並沒有告訴她們,只說好好照顧,梁婉還可以恢復如常,只是過去的記憶是回不來了。\"

  我有些放下心來,問道:\"先生不會怪我如此辣手么?\"

  桑臣淡淡一笑道:\"我從不過問世間俗事,只是這斷恩草未免太毒辣,以後不要用了。\"

  我又問道:\"先生如何看待鳳儀門呢?\"

  桑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鳳儀門主是個可憐人,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你要做什么無可厚非,但不可傷了自己的身體。若有仇恨,你只要記著仇人是誰,至於那段仇恨還是忘記的好,焚心銷骨,不記得才是對自己的善待。\"

  我寬心的輕施一禮道:\"多謝先生教誨。\"這個世間唯一能夠讓我屈從的人已經擺明了不會過問我的事情,那么我就真的沒有什么顧忌了。雖然不知道桑先生和鳳儀門主有什么樣的過往,但是那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桑臣嘆了一口氣,這個孩子自己一見便覺得性情相投,雖然年齡如同祖孫,自己也真的將他看作孫兒,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能扭轉他的心意的,鳳儀門主梵惠瑤曾與他數次把酒相談,那個女子,是光芒萬丈的存在,雖然自己已經習慣獨自一人的生活,但是也曾經對她動過心,還將自己收藏的太陰心經的殘本送了給她,若沒有自己給她的那一份,那么相信她不會有今日的成就,至少也會慢上十年,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武功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可是為了這個遲早會和鳳儀門主對上的孩子,他將所有武功都傳了給李順,想必這樣李順就能夠更好的保護江哲吧。

  看了看江哲,桑臣淡淡道:\"我這就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我連忙道:\"今日太倉卒了,還是多留幾日,我也好送先生一程。\"

  桑臣微微一笑道:\"不用了,你身子不好,送我做什么。\"

  這時遠處傳來輕快的聲音道:\"怎么,誰要走了。\"我抬頭看去,卻是雍王李贄帶著司馬雄走了過來。便說道:\"殿下,桑先生這就要走了。\"

  李贄忙道:\"先生怎可如此匆忙,上次救了本王一命還沒有來得及報答,這次又救了江司馬性命,若不多留幾日,只怕都要說本王招待不周。\"

  桑臣淡淡道:\"多留無益,隨雲已經沒有大礙,老朽尚有事情待辦,所以只得告辭了。\"

  李贄見桑臣言辭堅決,知道不可勉強,便令人取來價值千金的金珠,道:\"本王不敢強留,請先生收下這些金珠,不敢言謝,只是相助盤纏罷了。\"

  桑臣淡淡道:\"隨雲是我故舊,若非殿下不惜名貴藥物,只怕早已喪命,桑某感激不盡,怎敢還收金銀。\"

  這下雍王可不答應,連連懇求桑先生收下,我知道桑先生的脾氣,不願他們弄僵了,便勸道:\"先生,這些金銀還是收著吧,若是傳出去說是雍王殿下連路費都不給,只怕也不好聽,而且先生常常為貧病之人醫治,他們無錢買藥,也常常害先生解囊相助,殿下這些金銀,先生就當是替他們收下的吧。\"

  我這些話正中要害,桑先生雖然心冷如冰,但是見到患病之人卻是總要醫治的,當然免不了自己掏腰包,所以總是囊空如洗,幸好他救過的人成千上萬,到處都有人接待他,不過那些人恐怕不知道桑先生根本記不得他們是誰吧。

  桑臣覺得江哲說得也有道理,便收下金銀,告辭而去。雍王親自相送,只有我被禁制跟去,只能眼睜睜看著桑先生走出寒園,唉,人世上我只有這一個長輩了,相聚不過幾日就要分離,離愁別緒不免湧上心頭。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小順子代我相送之後很快就回來了,他神色有些猶豫地道:\"公子,要不要查查桑先生和鳳儀門主的交往,這些事情好像沒有見過情報。\"

  我淡淡道:\"不必了,桑先生得為人我很清楚,他既然說了不管就是不管。我們若是殺了鳳儀門主,桑先生不會見怪的,只要我們不要對鳳儀門主使用過分的手段就行了,再說鳳儀門主是什么人物,就是我們毀了整個鳳儀門,也未必能夠傷害到她。\"

  小順子神色一變,問道:\"若是鳳儀門主將來逃走,那么豈不是後患無窮,總要有法子困住她才行。\"

  我看看小順子,微微一笑道:\"這個倒是有法子,不過得看你的了,如果你能夠接下鳳儀門主百招而不敗,那么我就有勝算了。\"

  小順子神色堅毅地道:\"公子放心,我會辦到的。\"我微笑點頭。又道:\"殿下怎么還沒過來,他今日過來一定是有事情和我商議。\"

  小順子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古怪,半晌才道道:\"剛才殿下收到一些消息,所以沒有過來,想必一會兒就過來的。\"他的話音剛落,我已經看到了李贄的身影,而我卻沒有來得及追問小順子為何神情不安。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2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九章 亭中秘議

  李贄走了過來,神色間有些不安,我知道他是覺得這么快就來打擾我未免有些苛刻,畢竟我現在重傷初愈,還不便處理事務,不過想一想我重傷昏迷一個半月,這些天又被桑先生禁制會客,雍王殿下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和我商討。所以我在小順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朗聲道:\"殿下請到亭中來吧,請恕哲不便遠迎。\"李贄連忙上前道:\"隨雲不要出來,外面風大。\"說著幾步走進亭子,笑道:\"這法子不錯,又可以品茶賞花,又不用擔心吹到寒風。你快坐下吧。\"

  剛才的動作已經讓我出了一頭的冷汗了,也不客氣,我坐了下來,淡淡道:\"殿下,請先喝杯茶再說吧。\"

  李贄欲言又止,接過了小順子遞過來的香茶,喝過之後,才道:\"隨雲,雖然有些難為你,可是你說本王如今該怎么辦呢?\"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做的很好啊,趁機充實了宿衛,得到了陛下的同情,秦青、夏侯沅峰、靖江王郡主都有嫌疑,這段日子只怕會給殿下不少方便,秦大將軍恐怕也會因此偏向殿下幾分,畢竟秦青嫌疑最重,殿下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李贄赧然道:\"本王也是情急,可是如今該如何收場才好,還有,不知道刺客是誰,隨雲可有想法?\"

  我淡淡道:\"射我一箭的人我雖然看到了,可是距離太遠,不知道他的身份,不過殿下,不管是誰,不可因為隨雲亂了方寸,殿下還是找個機會和秦大將軍和好才是。\"

  李贄皺眉道:\"你說得不錯,可是若是秦青所為,本王豈可容他活在世上,不查個水落石出,本王絕不善罷甘休。隨雲,你先前曾說有些布置,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我看了一眼小順子,這些日子桑臣在我身邊的時候,小順子偷偷出去見過陳稹一次,昨日已經跟我報告過,這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太子已經和錦繡盟做了兩次交易,我們也賺得不少,當然也沒有忘記把太子如何走私,調用了哪些親信一一記錄下來,這些昨日已經到了我的手裏,不過目前我還沒有動用這步棋的意思,總要等到太子積重難返的時候才動手的。

  想了一想,我淡淡道:\"這些事情有礙王爺清譽,殿下還是當作不知道的好。\"

  李贄一愣,猶豫地道:\"隨雲,不是本王矯情,你行事可不要太過分,若是有害社稷黎民,本王寧可不要這個儲位。\"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放心,臣不會去做那些事情的。\"有一句話我可沒有說出來,若是太子要去做,關我什么事情呢?可沒有人會要我替太子承擔他的罪名吧,我最多不過是教唆,可是那滔天罪行,可是太子自己犯下的。

  李贄釋然道:\"那就好,隨雲,這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情報,你慢慢看一下。\"

  我拿起雍王遞過來的節略情報,仔細研究了起來。

  這些日子太子方面偃旗息鼓,畢竟他是雍王的死敵,這時候就是落井下石也不能太明目張膽的,畢竟還有皇上在,這次皇上也很猜疑太子,所以不免有些警告,太子因而隱忍,整日躲在府邸裏面聲色犬馬,不亦樂乎,而替太子操辦這些的就是太子新近寵愛的侍衛夏金逸,夏金逸雖然放蕩,但是這些方面可真的是天才,將府內的歌女舞姬調教的十分出色,唱得是銷魂曲,舞的是天魔舞,把個太子迷得神魂顛倒,每日裏都在脂粉陷阱裏面沉醉,若非內有側妃蕭蘭,外有少傅魯敬忠,只怕太子府上下已經一片混亂了。看到這裏,我不由微微一笑,見微知著,太子還沒有登基就開始享樂,看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過太子這個樣子也是一種迷惑吧,陳稹送來的情報早就說過這些日子太子忙著走私軍械呢,連著兩批軍械讓太子食骸知味,又忙著走私第三批,錦繡盟也十分滿足,不過好事不長久,雖然利益動人心,可是只要我們動動手腳,就能讓他們內訌起來。走私的事情太子想必都交給了魯敬忠他們去辦,這樣想來,太子的心機也不尋常,就是一旦犯了事情,哪怕追究到魯敬忠身上,也不過是太子禦下不嚴,甚至可以上表請罪,說自己耽於女色,被下屬蒙騙,不過這樣的心機再深也不過是個梟雄罷了,想要為萬民之君主,焉能推諉罪責。

  那幾個涉嫌刺殺我的人也都有相關的情報,秦青被秦大將軍關在府中不許外出,據說秦大將軍動了家法,秦青被打得下不了床,夏侯沅峰一切如常,這一點有些不正常,他的住處很嚴密,雍王又不便沒有證據就去驚動這個皇上最寵愛的侍衛,所以不知道他暗裏作些什么,靖江王郡主李寒幽是奉父命進京謁見皇上,靖江王沒有子嗣,派女兒上京祝賀也是允許的,不過李寒幽鳳儀門弟子的身份未免有些礙眼,而且靖江郡主這些日子總是在皇後身邊,據說是因為靖江王有意為女兒選擇佳婿,所以托付皇後作主。據說,皇後有意把李寒幽許配給秦青。看到這裏我心中一寒,若是讓鳳儀門勾搭上了秦彝,這可是太可怕了,看來不論這次是否秦青行刺於我,都不能處置他了。仔細的回想那日的刺客,回憶他一切形跡,我豁然開朗,不管這人是誰,這人絕非秦青,想起當日的情形,我終於了然,有人挑撥離間,然後行刺於我,嫁禍秦青,可巧被毒手邪心搶了先,挑撥離間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終於鎖定了對手,我看向魯敬忠的名字,這個人真是可怕啊,恐怕他們這次的目的只是讓雍王和秦彝結仇,選中我大概是因為我是雍王新收的親信,我這次算不算是無辜受難呢,不過現在雍王這樣情急,看來我就是想韜光養晦也不成了,這人心機真的十分厲害,不過這人缺點也很明顯,若是我用計策,絕不會這樣赤裸裸的挑撥,要讓對手自動跳進圈套才好。現在秦彝和秦青只怕更恨那挑撥離間之人,不過說也奇怪,雖然是為了挑撥秦青,那個我和公主有私情的謠言也太虛假了。

  這些情報並非特別詳細,想必原始的情報資料都在雍王的書房裏面,畢竟雍王不願我多費腦筋,大部分都只有幾行字而已,我也不去多想,那些情報都是關於我遇刺之事的調查,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並不急於知道,目前我只要知道現在的局勢就可以了。

  放下情報,我淡淡道:\"殿下,這件事臣的心裏已經有數,請殿下不用掛心,這幾日殿下不妨多到宮中走動,殿下放松一些,臣才有可乘之機,刺殺臣的人不是為了私仇,所以臣也不會報復,只要殿下取勝,臣的仇自然也報了。\"

  李贄喜道:\"隨雲已經明白了么,那么是誰刺殺你的,本王絕不輕饒。\"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臣沒有證據,現在也不好說是誰,可是總不會放過他們就是,殿下暫時不要松口,拖延大將軍一段時間,若是此時解決,恐怕大將軍也不能阻攔靖江王郡主和秦青將軍的婚事,若是秦青有嫌疑在身,那么大將軍就可以婉言謝絕了。\"

  李贄放下心中大石,喜道:\"不是秦青就好。\"

  我連忙道:\"殿下不可聲張,甚至可以暫時表示對大將軍的敵視,這樣才能令敵人疏於防範,大將軍不會因此怨怪殿下的。\"

  李贄點點頭道:\"正事談完了,還是兩件事情本王得跟你說一聲,一件就是這次父皇允許我充實宿衛,我已經讓司馬雄到軍中精挑細選,本王從前總是想勇士應該在沙場揚威,所以府中近衛沒有特意選拔,以至這次害得隨雲你受了重傷,這次本王命令在軍中舉行大比,選出千人作為王府護衛,本王已將千名近衛中的八百人分為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衛,負責王府防務,從今之後,雍王府以軍法治下,如有懈怠職守者斬立決,另外二百人是其中佼佼者,我已經安排了五十人為隨雲你的親衛,他們很多都是內功不錯的江湖子弟,絕對可以擋住一流高手的刺殺,這些人的賞罰由你親自作主,不必向本王請示。\"

  我心中一暖,雍軍中的大比十分隆重,分為三場比賽,騎射、騎戰、步戰,必須要三場全勝,才能成為勝利者,這種大比,若要取得軍中第一勇士的稱號,是要血戰無數次才能成功的,雍王使用大比挑選護衛,也就是說中選者都是千裏挑一的勇士,而且撥給我的護衛竟然大半都是江湖出身,看來雍王這次是下了血本了。

  我連忙向雍王道謝,這是小順子臉色變了又變,終於忍不住上前下拜道:\"奴才方才出言不遜,得罪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我心中一驚,雖然早就看他不對頭,不料他竟然觸犯了殿下,連忙道:\"小順子,怎么回事,你如何得罪了殿下。\"

  小順子赧然道:\"方才殿下得到回報,說刺殺公子的毒手邪心終於露了蹤跡,而且已經幾次殺出重圍,我很想去殺了那人替公子報仇,但是又擔心公子的安危,忍不住譏諷殿下說,‘若非裴將軍恰好在寒園做客,只怕公子早就性命不保,毒手邪心一個小小的刺客,在雍王府來去自如,現在又在外面囂張,真是令大雍勇士顏面掃地。‘\"

  我聽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起身道:\"小順子無知,冒犯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揮手讓我坐下,苦笑道:\"是本王對不住你們主僕,這次本王精選的侍衛絕對可以保證隨雲的安全,而且,本王已經下了令旨,從今之後,每三個月就要進行一次大比,排名最後的十人要和新選進來的侍衛比武,若是不能完勝,就得斥退。隨雲你的親衛雖然賞罰由你決定,可是人選更換不能由你決定,小順子,你武功如此高強,遠遠超出本王的估計,以後隨雲的親衛中,你若覺得誰不能勝任,就可以將他斥退,不要依著隨雲的性子,他這人有時心慈手軟,就是覺得不稱職也不願說出來。\"

  小順子連連點頭,他前幾日曾經建議我把秘營的人手招一些進來,但是秘營的長處在於隱秘,若是真刀真槍,恐怕還不是這些軍中高手的對手呢,而且秘營不適合曝光的,所以我沒有答應,此刻見我安全有了保證,小順子喜笑顏開地道:\"奴才鬥膽,請讓奴才親自去選拔公子的親衛。\"

  李贄點頭道:\"好吧,這些人將來大半是要由你來調動的,你去選拔也好,司馬雄這幾日正在分配,你不妨去看看吧。\"

  小順子連忙點頭,他舉目向我請示,我知道他忙著確保我的安全之後就要去追殺毒手邪心,也就不攔著他,反而說道:\"你快些去辦這件事,這么長時間毒手邪心蹤影全無,如今我的命保住了,他倒出現了,我也想你去好好問問他。\"

  小順子連忙點頭稱是,匆匆走了下去,看來他已經急不可待了。

  看著小順子的背影,李贄感嘆道:\"好個忠心耿耿的奴才,隨雲,你真是好福氣。\"

  我笑道:\"這是在殿下面前,他給殿下面子才這樣聽話,平日沒大沒小的時候多著呢?\"

  小順子的身影消失之後,李贄端容道:\"隨雲,我知道你有些事情瞞著我,我不願追查,是信你不會害我,但我若是不問,卻是不能和你推心置腹。\"

  我雖然知道雍王不會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不安,心道,他應該不是要和我算帳吧。心裏惴惴不安地偷眼看去,李贄已經接著說道:\"本王這次說穿這件事情,不是為了別的,你若有信任的心腹,不妨讓他們跟在你身邊,若是再有今次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怕隨雲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我知道你從前身邊似乎有幾個侍從武功不錯,可是在你身邊都沒有見到,我不怪你對我隱瞞,你若不是處處小心,怎能在亂世自保,只是你的安危要緊,你也不要為了瞞著我,讓他們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

  我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若是雍王不說此事,我們君臣之間自然相安無事,可是我沒有料到雍王竟會拼著讓我心生隔閡,也要我更好的保護自己,心中的感激讓我幾乎落下淚來,想到德親王至死不忘對我的猜忌,雖然仍然敬佩他的忠義,卻也不由陣陣心寒,雍王這般待我,我若是不能讓他登上九五之位,如何能夠安心,最多我多出些力氣,也不要懼怕功高震主,等我事成之後,遠遁江湖就是。

  不過雖然心照不宣,我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殿下訓示,臣謹尊就是。\"

  見我領會了他的意思,李贄欣然道:\"這次你受傷慘重,長樂公主和齊王都對你十分關愛,皇妹將父皇賞賜給她的玄參和熊膽都送了給你,齊王也送了熊膽給你,若沒有這些藥物,只怕本王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對了柔藍前兩天從宮裏回來,長樂很喜歡她,還要她常去做伴呢?\"

  我神情有些迷惑,問道:\"齊王的心思,臣倒知道一二,長樂公主為何對臣如此厚愛,怎么柔藍又去了宮裏。\"

  李贄瞟了我一眼,道:\"皇妹是喜歡你的詩文呢,柔藍么,是王妃帶她進宮的,你這次受傷,皇妹賜了藥給你,你既然保住了性命就該謝恩的,王妃見你傷重,索性帶著柔藍去謝恩,柔藍是你的義女,替你謝恩也是符合禮數的。\"

  我迷茫的點點頭,為什么公主會這樣厚待我呢,我的詩詞真的那么好么?

  李贄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又道:\"對了,長樂還有話帶給你,說是‘謝謝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凜,謝謝我,莫非她知道了當日我放過她的事情,不可能,若是那樣,梁婉的事情不就人盡皆知了么。安慰了一下自己,我道:\"臣也不大明白公主殿下的深意。\"

  李贄見我神色有些疲倦,道:\"好了,本王也不耽誤你的休息,不要累著了。\"我是真的有些累了,便目送李贄離去,兩個侍女過來攙扶,她們都是這些日子服侍我的,所以雖然我不喜歡侍女服侍,也沒有趕她們走。躺倒床上,我漸漸沉入夢鄉,不過睡得不太安穩,那刺客流光電影的一箭讓我至今心中惴惴不安,總是不能安睡,我作了一個夢,小順子把毒手邪心捉到我面前,讓我親手殺了,然後那日那個刺客突然出現了,還是那樣一雙清澈明晰的眼睛,還是那雙白皙的素手,張弓搭箭,然後我就驚醒了,在黑暗中,我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誰了,沒有可能是別人,李寒幽,哼。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2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章 千裏追殺

  隨雲傷未愈,齊王親往探之,其時太子、雍王涇渭分明,時人多不解,後乃知齊王善自保也。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半夢半醒當中,隱隱約約感覺有人替我蓋好被子,動作很是生疏,我猛然驚醒,說句實話,這次九死一生之後,我對身邊的事情不像從前那樣無所謂了,眼睛略微睜開一點,然後我就看到齊王李顯神色怔忡地坐在我身邊,小順子則虎視眈眈地望著他。我心中一動,聽雍王說,在我在生死關頭掙扎的時候,齊王知道我需要熊膽續命,不顧嫌疑送了自己手頭的一服熊膽過來,長樂公主送我玄參和熊膽已經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齊王如此更是令我吃驚,這將會觸怒太子的,他為何如此做呢。可是我沒有睜開眼睛,我能說什么呢,我早就做了選擇,就是不跟隨雍王,難道我還會跟從齊王么,既然是注定不會有君臣之分,那么何必還要多惹一絲牽掛。

  齊王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在門口站住,小順子關上門跟了出去,我豎起耳朵,聽見齊王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記得告訴你的主子,他既然是淡薄名利的人,又何必在這裏攪和,鳳儀門豈是好惹的,就是他們不出手,太子身邊難道沒有高手么,隨雲一個文弱書生,這次僥幸保住了一條命,下次呢,勸勸他,不要再留在長安了。\"

  我聽見小順子冷淡的聲音道:\"王爺教訓的是,奴才自會轉告公子。\"

  過了一會兒,小順子推門走了進來,神色間滿是冰冷的殺氣,我奇怪的問道道:\"怎么了?你很討厭齊王么?\"

  小順子怒道:\"誰要他來貓哭耗子,難道他以為我們還不知道他扮了什么角色么?\"

  我挑挑眉表示疑惑,小順子冷靜下來道:\"這些日子以來雍王殿下和我都忙著公子的事情,王府中的盤查由司馬將軍負責,司馬將軍查到刺客丟下的弓箭乃是軍中使用,但是想要帶弓箭進來談何容易,十六日殿下宴客的時候對客人的盤查是很嚴密的,當日絕對沒有人能夠帶入弓箭來,如果是府中有內姦,那么弓箭就可能是事先藏好的,可是經過司馬將軍調查,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後來我們才想起十五日齊王妃曾經來拜訪王妃,齊王妃的車駕我們肯定不能仔細盤查,所以司馬將軍懷疑那些弓箭是齊王妃帶了進來,然後供給刺客使用的。\"

  我淡淡道:\"這件事情是沒有辦法確證的,唯今之計,只有重新規劃王府防衛才是,從前殿下雖然屢遭兇險,可是那時候鳳儀門還沒有正式支持太子殿下,所以雍王府的防衛還是可以的,如今對上鳳儀門這種級別的殺手自然是有些不足了。\"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已經可以確定刺殺公子的就是鳳儀門了么?\"

  我看著他眼中的火光,只怕我說了\"是\"之後,他就要出去殺人了,可是我只能搖頭道:\"我只說殺手的水準應該不比鳳儀門差,可是沒有說是鳳儀門的人做的,那天我看到了刺客一眼,若是再見到應該可以認出來,只是我可以肯定不是秦青做的就是了。\"

  小順子皺眉道:\"除此之外只有夏侯沅峰和李寒幽了,裴將軍在公子身邊,魏國公如此身份,總不至於是他吧。\"

  我淡淡道:\"夏侯沅峰說自己是出去方便,李寒幽則說不喜歡前面喧鬧,所以祝賀完畢就到後面去見王妃,這兩個人都有可能,可是我們也不能排除還有其他人混入的可能,我們都知道有本事直接到寒園行刺的,一定是當日的客人或者是王府中的內姦,可是這不能作為證據,所以雖然他們兩人嫌疑重大,王爺卻不能將他們拘捕。\"我總不能說是李寒幽啊,畢竟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沒有證據的猜測還是不說的好。

  小順子冷冷道:\"王爺不能做的事情,我可以,只要公子允許,我這就去殺了他們。\"

  我笑道:\"胡鬧,我們豈能不講道理,若是他們做的,日後還是會和我們為難,你還怕沒有機會對付他們么,好了,還是去追殺毒手邪心吧,無論如何,總不能白白放走了他,留下後患。\"

  小順子淡淡道:\"公子放心,我已經將寒園的防務重新安排了,公子從前不喜歡他們離得太近,這次可不能由著公子的心意了。\"

  我尷尬地道:\"這個,我不趕他們就是了。\"

  小順子見我如此,才道:\"等到我回來,隨便你怎么樣,我若不在,公子身邊不可無人伺候。\"

  我連連點頭,這次我遇刺,小順子十分愧疚,總覺得沒有保護好我,但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所以從今之後他是絕對不會任由我胡來了,我雖然喜歡自由自在,可是想想還是性命要緊,從前他們還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我已經幾乎喪命,今後恐怕我的身邊更是步步危機,哪裏還敢隨意而為呢,反正只是身邊多了一些護衛罷了,我只當看不到他們就是了。

  小順子匆匆忙忙得走了,我知道他要去追殺毒手邪心,據說是因為毒手邪心又逃過了幾次追殺,再不趕去,只怕就要讓他逃回南楚了,而若不能親手殺了那日參與刺殺的刺客,小順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我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現在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想起桑先生的警告,我還不想只活十年呢,荒廢許久的養生氣功也要重新練起,人生如此豐富多彩,我若早早就死去,豈非可惜,這次死裏逃生,我倒覺得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就連想起飄香,心中也不再苦痛,反而只記得她的美好和曾經有過的快樂了。

  離開雍王府,齊王李顯神色漠然的返回自己的府邸,剛剛走到只有他可以進去的金谷園門邊,就看到秦錚帶著幾個侍女等在那裏,金谷園是李顯自己的居處,若無許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就是王妃秦錚也不能進入,所以她等在門口。

  看到秦錚,李顯露出諷刺的笑容道:\"哎呀,王妃身懷六甲,怎么站在這裏,本王可是擔待不起,不知道王妃有什么訓誡。\"

  秦錚身子晃了一晃,道:\"殿下,妾身不明白殿下為何這般對待妾身的一片好心,您和太子是一條船上的人,可是您前些日子又是送藥又是打探,已經讓太子不快,如今又前去探望,豈不是不把太子放在眼裏,妾身都是為了殿下著想,殿下為何--\"

  \"住口。\"李顯神色變得冷酷絕情,他冷冷道:\"王妃,你作了什么事情,還要我說么,鳳儀門怎么突然想起了刺殺江哲,那弓箭是怎么帶進去的,你當本王是傻子么,江哲對本王曾有救命之恩,雖然本王沒有那個福分,可以讓他為我所用,可是誰讓你越俎代庖,請出師門來殺他的。\"

  秦錚神色慌亂,李顯雖然從前喜怒無常,可是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暴怒的,她不由辯解道:\"不是妾身的意思,妾身只是說了殿下和雍王都看重江哲,命令是內堂傳下來的,妾身也是奉命行事。\"這一說完,秦錚臉色變得蒼白,她才發現,就在剛才,自己承認了自己監視李顯的事實,而且還承認了自己參與刺殺天策帥府司馬的事實。

  李顯冷冷的看了秦錚一眼,淡淡道:\"若非你是我的妻子,我何必替你苦心補救,錚兒,你真愚蠢,不知道什么人才對你真好,罷了,你去吧,好好休息,這段時間你不要出去亂走,在家裏好好養胎吧。\"

  說罷李顯轉身走進金谷園,看著他冷傲的背影,秦錚想要跟上,但是那扇黑漆的大門關上了,秦錚只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冷,不知怎么只覺得頭暈眼花,軟軟地倒在侍女的懷中。

  月沉沉,星隱隱,站在江岸之上,一身黑袍的毒手邪心看著對岸迷蒙月色中的葦叢,心中一陣喜悅,這裏是位於蘄州府永寧縣和田家鎮的廣濟縣城郊外,這個小渡口雖然默默無聞,卻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這裏地處三縣偏僻邊際,滾滾長江流過這裏的兩岸,山巒疊障,草木蔥蘢,江面又很狹窄,是南楚和大雍的秘諜最常使用的渡口,他望著江岸絕壁上,四個\"楚江鎖鑰\"的大字,心中卻沒有絲毫松懈,這裏雖然只為夜行人所知是偷渡最佳的地點,可是現在追捕自己的不是軍中秘諜就是大雍武林高手,這裏必然是他們設伏之處,雖然只要渡過那一衣帶水的長江,自己就可以平安,可是這談何容易。

  一路行來,他處處如履薄冰,雍王的令諭傳遍大雍境內各處關卡,他雖然化裝潛形,仍然數次露了形跡,幸好他的武功過人,潛蹤匿形又是他的長處,才僥幸逃脫,最可恨的是,大雍境內那些不受官府約束的江湖中人也將目標對準了他,一個原因是因為雍王在他們心目中崇高的地位,另一個原因卻是令他啼笑皆非,大雍第一青年高手夏侯沅峰之所以被認可,就是因為他在演武中勝了禁軍統領裴雲,但是很多人都認為如果繼續打下去,兩人還是勝負未定,所以那些江湖中的青年高手在知道他和裴雲\"兩敗俱傷\"之後,都認為如果勝了他,就有資格挑戰夏侯沅峰,所以這些門路極多的青年高手開始糾纏上來,在他衝破幾次圍追堵截之後,這下年輕人覺得丟了面子,竟然傳出若是毒手邪心活著回到南楚,那么大雍江湖高手將顏面掃地的傳言,這樣一來,他才真是四面楚歌,雖然僥幸到了這裏,但是恐怕前面就有人在等待自己吧。他微微一笑,將身上衣服整束好,昂然向江邊走去。

  離江邊不到百步,只聽弓弦錚然,一支銀箭如同閃電一般掠過他的面頰,消失在夜色當中,毒手邪心立足站住,緩緩回頭,只見夜色之下,一個白衣青年拿著銀弓得意的看著自己,而在他身邊一個紅衣女子嫣然巧笑。毒手邪心神色一變,淡淡道:\"好,原來是銀弓浪子端木秋,火羅剎喬焰兒,當日若非你們行刺,親王怎會受傷,今日若能殺了你們,也不枉在下大雍一行。\"

  這時身後有人輕笑道:\"哎呀,端木,你們的豐功偉績還有人記著呢,可惜啊,當日你們若是得手就更好了。\"

  隨著那陣清朗的笑聲,從江心飄過一葉小舟,上面站著一個相貌清瘦的青年道士,他的雙臂比常人略長,配合他清奇的相貌,顯得有些仙風道骨,但一雙眼睛靈動活潑,可見是個性情開朗之人。

  端木秋聽了他的話,不由微微苦笑,道:\"苦竹子,你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這時從左右兩方各自出來了幾個人,左面是兩個秀麗如仙的少女,一個雅麗如仙,一個卻是天真爛漫,右面則是三個相貌一模一樣的青年,那兩個少女都是腰間配著長劍,那三個青年卻是一個使刀,一個拿槍,還有一個手上纏著一條軟鞭。

  毒手邪心微微一笑道:\"果然也只有你們追了上來,說來也奇怪,雍王府的人不著急,太子、齊王和鳳儀門倒是著急得很。\"

  這一句話倣佛利劍一般穿透人心,除了那小舟之上的青年,在場眾人都是面上變色,毒手邪心隨手摘下腰間革囊,慢慢的喝了一口囊中美酒,道:\"大雍什么都好,只是這裏的酒可不如南楚的美酒,唉,也只有忍忍了,過江之後,再去酒肆品嘗美酒吧。今日,你們是誰先來,是齊王麾下的銀弓羅剎,還是太子府上的中洲三義,還是鳳儀門的三姑娘、七姑娘,難不成你們的事情還要浪裏遊龍苦竹道長先出手么。\"

  那三個青年上前一步,使劍的青年冷冷道:\"毒手邪心,你在雍王府橫行也就罷了,偏偏牽累太子被別人懷疑,殿下有令,要把你送到雍王府待罪,你若束手就擒也就罷了,若是不然,可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毒手邪心淡淡一笑道:\"也好,就讓我先領教三位的聯手吧,聽說三位一母同胞,心意相通,前日交手匆忙,也沒有來得及領教,今日有暇,三位請。\"

  三個青年舉步上前,雖然同時踏步,步距卻稍有不同,那使劍的青年一馬當先,另外兩人卻是在他身後半步,三人這般走來,那參差而又和諧的韻律讓人心中無端鬱悶,走了數步,三人身影一晃,已經將毒手邪心圍在當中,劍影刀光,配合蛟龍一般的長鞭,將毒手邪心圍在當中,這三人心意相通,聯手起來天衣無縫,毒手邪心早就領教過他們的厲害,為了對付這三人,他早就想好了法子,就在這三人的陣勢將合未合的時候,他的已全力撲向使鞭的年輕人,他知道這三人中以這個使鞭的小子總是心智過人,聰明之人往往容易怯懦,果然,那個青年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若是陣勢已成,他兩位兄弟自會趁機夾攻,可是如今那兩人卻是差了一線,就這一線之差,已是生死之別,當毒手邪心的身影掠過那使鞭的青年的時候,他的咽喉血光一閃,只是毒手邪心也不好過,背上被一刀一劍交叉劃過,血光崩現,兩人卻沒有追趕,望著自己親兄弟的屍體,他們突然呆住了。這時兩個女子攔住了毒手邪心,卻正是火羅剎和鳳儀門的七姑娘,火羅剎雖是女子,卻是英姿颯爽,那個七姑娘卻是一臉稚氣,相貌甜美,而兩位姑娘都是手段狠辣之輩,兩柄長劍一柄狠厲無情,另一柄雖然華麗,但是劍法中殺氣只有更盛,毒手邪心只接了幾招就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這時端木秋張弓搭箭,一道銀光射向毒手邪心,他雖然側身閃過,但是喬焰兒趁機幾劍迫得他更加陷入險境,而那位七姑娘劍法越發絢麗,兩位姑娘都是越戰越勇,這時,中洲三義剩下的兩位已經從後面撲來,四人將毒手邪心圍在當中,毒手邪心處境越發艱難。

  一旁按劍不語的素雅仙子,鳳儀門的三姑娘神色卻是有些不安,她高聲道:\"七妹小心,這人詭計多端,防他使詐。\"

  四個青年男女同時警惕,他們可是知道毒手邪心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十分詭詐,否則怎能逃到這裏,可就在這時,毒手邪心突然一聲大笑道:\"遲了,哈哈。\"眾人只覺得頭暈目眩,竟然都軟倒在地上。

  三姑娘心中奇怪自己什么時候著了暗算,突然感覺到江風徐徐,再看向苦竹子,她嘆息道:\"想不到名聞大江南北的苦竹子竟是南楚密諜,真是出乎意料。\"

  苦竹子微微一笑,收起手中的一個銀筒,雙臂用力,幾下子停到岸邊,他微笑道:\"天機閣的‘暗香浮動‘果然是好東西,迷香無色無味,在風中擴散,卻是藥力不減,可惜這一筒迷香只能用上一次,千兩黃金真是太昂貴了。\"

  毒手邪心笑道:\"若非我求親王殿下買了一筒,你想用還沒有呢,你們可知苦竹子老弟乃是我南楚名門之後,雖然自幼出家,可是仍然念念不忘終於南楚,勝過那些見利忘義之輩,爾等受難,也不要怪他。\"說罷走到中州三義的兩兄弟面前,撿起長劍,比劃了一下,就要刺下。

  這時風中傳來一個清冷陰柔的聲音道:\"你若殺了他們,豈不可惜了接下來這場好戲沒人觀賞。\"

  毒手邪心心中一凜,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青衣少年,不過弱冠年紀,相貌清秀,只是卻帶著幾分陰柔,在昏暗的月光下負手而立,神色皎然如冰雪。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2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一章 江邊血戰

  南楚同泰元年三月十九日,哲近侍李順千裏追殺,斬刺客於江渡,天下皆知,聞者懾服,後數年,未敢有效聶荊者。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毒手邪心神色一變,冷冷道:\"李順,我還道你在主子身邊服侍,想不到你還有膽子追來。\"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黑爺,我們雖然素未蒙面,但是我知道德親王身邊有你這么個人,你也知道公子身邊有我的存在,你刺殺公子,就是我的死敵,就是我不如你,也要來替你送行的,更何況,你恐怕是不如我的。\"

  毒手邪心心中一凜,他的姓名已經多年不用,就是德親王也不知道,想不到竟被小順子說破,但他神色上一點不漏痕跡,淡淡道:\"李順,你也算是南楚的臣子,常年待在君側,受恩深重,為什么背叛家邦,難道榮華富貴真的對你如此重要么,就是有了些許富貴,也是輪不到你的,你也曾經從軍出徵,也曾經陪王伴駕,難道不知道忠義的道理么?\"

  他這樣一說,就是倒在地上的眾人看向小順子的目光也變得鄙夷。

  小順子卻是不卑不亢,淡淡道:\"奴才出身微賤,又是刑餘之人,說句難聽的話,在宮裏面,就是貓狗,也比我們尊貴些,黑爺,您不過是個殺手,不也將奴才瞧扁了么。\"說到這裏,小順子神色變得莊嚴,眼中更是放出光芒,他一字一句道:\"這世間只有一個人,從來沒有看不起我,他將我看成人,不是一個奴才,宮中初次相見,公子乃是南楚新貴,我不過是一個微末奴才,他卻那般看重我,數年相處,若是稍有虛偽,我早就看穿了,可是公子始終如一,待我如父如兄,教我讀書明禮,待我如骨肉腹心,這一生一世,只有公子值得我效忠,南楚待我沒有什么恩德,黑爺以大義相責,我就問上一句,公子對南楚可謂無愧於心,可是南楚對得起公子么?\"

  毒手邪心默然,他怎不知江哲的功勞,可是最後卻被免官致仕,自己去行刺他,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小順子卻沒有繼續逼問,反而冷冷道:\"我知道黑爺是奉了親王遺命,所謂各為其主,公子不恨親王無情,可是卻不能讓你生還南楚,所以對不住,今日我要你命喪大雍。\"

  這時,身子不能動彈的喬焰兒怒道:\"好大的口氣,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毒手邪心也神情詭異地看著她,現在的局勢明明是小順子是站在這些青年人一方的,如果小順子不能取勝,只怕任何一個人都會被殺,怎么喬焰兒反而這樣說話。其實喬焰兒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只是她生性好強,自己莫名其妙的中了暗算,小順子這樣突如其來,救了自己等人,反而讓她心生不滿。見到眾人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不由嗔道:\"怎么,人家說說不行么?\"

  所有的人目光都移開,免得笑出聲來,小順子神情卻是依舊冰冷,他對喬焰兒等人也沒有什么好感,反正都是公子的敵人,若是可能將他們全部殺了倒好,若非礙於自己這次出面必然會人盡皆知,故而不能落井下石,只怕他還會親手殺了這些人呢。

  看了看苦竹子,小順子目光變得有些柔和,他開口道:\"苦竹子,今日原本也該將你處死,可是我家公子有些話要人帶回去,既然你身份已經暴露,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吧。\"

  苦竹子沒有嘲笑,他從小順子一出現就開始尋找他的破綻,只是小順子雖然就那么簡簡單單的站著,渾身上下卻絲毫看不出破綻。

  看看天色,小順子嘆息道:\"霧失樓臺,月迷津渡,好一派迷人風光,只可惜黑爺你再也看不到了。\"說罷,他的身形如虛如幻一般向毒手邪心撲去,毒手邪心也知生死就在這一戰之中,挺身迎上,身形如同飛鷹展翅,兩人身形一相交,只見掌影交錯,卻沒有絲毫聲息,原來兩人的掌法都是極為靈巧詭秘,十幾招相互攻擊,都是攻敵之必救,一觸即轉,竟沒有真的碰上,兩人鬥得兇猛,就在丈許空間之內翻翻滾滾,令人看的眼花繚亂,雖然聽不到聲息,但是從兩人交手之處溢出的掌風殺氣卻是越來越重,這樣打了百招左右,兩人的身形突然停了下來,相對而立,小順子神情冷淡,毒手邪心卻是面色鐵青,胸衣被撕破,露出幾處類似爪痕的傷口,一見就知他已經落了下風,兩人雖然靜立不語,但是兩人之間的張力卻倣佛弓弦一般越拉越緊,終於毒手邪心忍耐不住,一聲厲叫,面色數變,頓時七竅流血,形容可怖。

  三姑娘遠遠看見,驚叫道:\"這是天魔解體大法的第三變,功力增加到十倍,閣下當心。\"

  小順子卻是冷冷一笑道:\"天魔解體大法雖然激增功力,可是後患無窮,不到兩個月使用兩次,看來就是你回到南楚,也是性命不久了。\"

  毒手邪心冷冷道:\"你的主子雖然才智無雙,但是若沒有你的保駕,只怕也是蒼鷹折翼,這次雖然不能殺了他,取了你的性命,也是斷了他的臂助,日後行刺起來容易多了。\"

  小順子面色變得鐵青,想不到毒手邪心仍然打著刺殺公子的鬼主意,眼中殺機更加濃厚,這時毒手邪心已經撲了上來,這次局勢大大不同,小順子似乎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只能憑著詭異的身法自保,眾人看了片刻,都閉上眼睛,只因這兩人身影變幻,竟讓他們生出頭暈目眩的感覺。又過了片刻,小順子突然深吸一口真氣,登時身輕如羽,隨著毒手邪心的掌風飄然後退,驀地升高,然後反撲過來,毒手邪心促不及防,連忙二度出掌攔擊,卻不料小順子的身形竟然憑空折轉,落到了他的背後,一只蒼白的手掌按在他的後心,毒手邪心只覺得一股陰柔冰冷的真氣湧入自己的身體,他用盡內力抵擋,那真氣卻變得熾烈如火,湧入他的經脈,毒手邪心不由一聲慘叫,身形踉踉蹌蹌的向前撲去,跌倒在地,就在這時,苦竹子從小舟之上順風襲來,小順子原本已經是真力用盡,誰知他卻倣佛神助一般,身形詭異的折轉迎上,苦竹子雖然水上功夫天下第一,可是這掌法內力差得還遠,這次若非是想用他隔絕毒手邪心水路逃生的可能,也不會有機會被邀請前來參加圍攻毒手邪心。小順子只是三招兩式已經把苦竹子擊退,苦竹子退到江邊,卻是進退兩難,若是退走則要眼看著毒手邪心喪命,若是進攻,卻又不是對手。

  這時,毒手邪心已經有了力氣,他勉強站了起來,苦笑道:\"順公公果然武功高強,江哲何幸,得到這樣高手為奴。\"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應該說李順何幸,能得公子厚愛,跟隨身側,如今閣下已經命在旦夕,不知道可有什么遺言相告。\"

  毒手邪心自然知道自己心脈已斷,不過是憑著精純的功力茍延殘喘罷了,他心中沒有一絲恐懼,笑道:\"我知道順公公想問什么,不就是誰救了我的性命么,在下直言相告,那人就是秦青,他就是射殺江哲的兇手。\"

  小順子冷冷道:\"你沒有別的人選可以嫁禍了么?\"

  毒手邪心心中一跳,但仍然道:\"我本楚人,何必為大雍張目,所以一字不假,就是秦青。\"

  小順子淡淡道:\"本該用刑罰迫你說出實話,但是你如今命在頃刻,罷了,你就好生去吧,九泉之下見了親王,請代我家公子問安。\"說罷輕施一禮。毒手邪心心中一松懈,已經軟倒在地,這時小順子突然問道:\"裴雲和夏侯沅峰誰的武功更高些?\"毒手邪心不察,答道:\"夏侯--\"突然醒覺,改口道:\"夏侯沅峰未曾交手,不知深淺。\"

  小順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苦竹子,代我家公子轉告容先生、陸公爺,從前公子雖然無負南楚,但是念及舊情,仍然心有愧疚,如今公子九死一生,與南楚再無情分可言,今後沙場相見,也是陌路之人。\"說罷他的身形一閃,轉瞬就到了數丈之外,片刻之間就消失在夜色當中。

  苦竹子神情一松,上前探察,毒手邪心已經死亡,再無一絲氣息,面上帶著疲倦的微笑,倣佛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般,他抱起毒手邪心的屍身,看看地上癱軟的敵人,知道自己若是殺了他們,必然是大大得罪了李順,便微微嘆息了一下,上船取槳,飄然而去。他的小舟剛剛隱入對岸的蘆花叢中,功力最深的鳳儀門三姑娘已經可以行動,她站了起來,將門中秘制的迷香解藥給眾人服下,雖然藥不對症,但是也起了作用,沒過多久,眾人就都可以起身了。

  七姑娘驚嘆道:\"三姐,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年輕高手,就是大姐和九妹也不容易勝過他吧。\"

  端木秋等人雖然面色慚愧,卻也都點頭稱是。

  三姑娘面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道:\"你們只知道他武功高強,卻不知此人付出代價的慘重,聽他們的交談,這人乃是太監出身,那么天下只有一種武功可以讓他如此厲害,便是失傳已久的葵花寶典,只是不知他是為了練這種武功才自殘身體的,還是做了太監之後才練了這種武功,唉,這種武功雖然精妙高深,可是練了之後性情不免變得陰狠殘忍,有這種人在江湖上存在,只怕終究是一大禍患。\"

  喬焰兒方才雖然出言不遜,可是畢竟是感激小順子救命之恩的,此時開口反駁道:\"明姐姐太過慮了,這人既然是為主子報仇而來,那么他就是南楚第一才子江哲的僕人,妾身雖然與江大人素未蒙面,可是也知道他雅量高致,才華過人,他的僕人怎會危害天下呢?\"

  三姑娘嘆息道:\"就是如此,妾身才心中不安,這人雖然可怕,不過是一個武夫,那江哲乃是國士無雙,兩人相輔相成,只怕大雍朝野不安,這次回去定要向師尊稟明,若是將來不可收拾,恐怕只有她老人家才能挽回局勢了。\"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鳳儀門領袖群倫,果然是見識深遠。

  眾人互道珍重,各自離去不提。這一戰雖然沒有流傳到民間,但是朝野多有知者,毒手邪心本就是南楚有數的高手,這次更加是在雍王府內刺殺\"得手\",而且又千裏轉戰,逃出大雍,小順子一舉克敵,頓時成了各方矚目的人物,若非他的出身尷尬,只怕已有資格挑戰大雍第一青年高手的寶座了。但是此刻的他還沒有這個認識,他心想,果然是夏侯沅峰嫌疑重些,可是只怕公子不會許我出手殺他,若是就這樣便宜了他,豈不貽笑天下。不如我先去殺了他,只要沒人看見,誰知道是我出手的呢?所以小順子也不和雍王府的人聯絡,日夜兼程向長安趕去,不過數日,他就已經回到了長安,略略改裝之後,挑了一個晚上,他直接找到夏侯沅峰府邸,知道今日夏侯沅峰應該是沒有差事,所以他準備直接到內宅刺殺。誰知剛剛接近夏侯府,一個身影就攔住了他,他正要出手,那人將帽子掀起,露出一張略帶稚氣的臉龐,那人正是赤驥,秘營八駿之首,小順子臉色一沉,就要不理不睬的過去。

  赤驥連忙道:\"屬下是奉了公子諭令,在此等候李爺,公子說,李爺不可莽撞,先回去見他再說。\"

  小順子神色冰冷,一言不發,赤驥只得接著道:\"公子說,若是李爺現在不回去,以後就不要回去了。\"

  小順子握緊了雙拳,他自然知道江哲是絕不會隨便這么說的,看來自己是真的必須回去來,狠狠的看了夏侯府的方向一眼,他轉身離去。

  赤驥連忙拉下帽子,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匆匆趕回雍王府,小順子也不梳洗,直接趕到寒園,見新選的護衛將這裏圍得水洩不通,他略略有些放心,走進江哲的居室,只見他躺在軟榻之上,儀態悠閒,正在那裏朗朗頌讀詩經,而多日不見的柔藍倚在他身邊,似乎聽得入迷。

  小順子只覺得心情一下子輕松下來,罷了,就是現在不殺夏侯沅峰,難道公子還會讓他好過不成,上前深施一禮,他說道:\"奴才回來了,向公子請罪,奴才以後都不敢妄為了。\"

  我放下書卷,看向風塵僕僕的小順子,道:\"你辛苦了,先坐吧,你可知道我為何會知道你去夏侯沅峰府上?\"

  小順子疑惑地道:\"奴才也正在猜疑,怎么公子知道我的行蹤呢,那些目擊之人就是聽了我的話,也未必會來得及傳出去啊。\"

  我微微苦笑道:\"昨日,夏侯沅峰親自來拜訪,向我請罪,說是那日他確實到了寒園,只是下手行刺的不是他,他不過是帶走了毒手邪心,因為那射我一箭的人身份尊貴,他不敢出面攔阻,帶著毒手邪心不過是想得知一些內情,不過毒手邪心什么也不肯說,還趁機逃走了。\"

  小順子愣住了,半晌才道:\"那豈不是只剩李寒幽了。\"

  我淡淡一笑道:\"我本來就猜疑那行刺之人眼若春水,素手纖纖,怕是一個女子,沒想到夏侯沅峰居然也自承在場,想必當日來行刺的只怕有三個人,毒手邪心是為了德親王遺命而來,最不用多慮,夏侯沅峰和太子最親近,這種事情想必太子也不願麻煩鳳儀門,只怕夏侯沅峰才是太子派來的,不過卻趕上鳳儀門對我動了殺機,齊王妃先藏弓箭,李寒幽親自出手,所以當日夏侯沅峰就沒有出手。我想,如果夏侯沅峰真是那射箭之人,只怕他早就殺了毒手邪心滅口了。只不過,為什么鳳儀門會想殺我呢,莫非是那件事露了痕跡。\"

  小順子神色數變,道:\"公子,鳳儀門盯上了您,這下我們可得加倍小心。\"

  我淡淡搖頭道:\"不妨事,這次他們行刺不成,若是鳳儀門主真是傳說中那么高傲,那么她們就不會再次行刺,若是不能通過別的途徑對付我,她們的名聲未免有損,畢竟現在我若死了,只怕人人都知道是鳳儀門幹的了,我想我的安危暫時可以無憂,不過要提防她們其他的手段,現在我重傷在身,正可以避過她們劍鋒所指,倒是你名聲突顯,要當心一些。\"

  小順子點點頭道:\"公子說得是,不過奴才會小心的。\"

  我伸了一個懶腰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累了,你送柔藍回去吧。\"

  小順子連忙道:\"公子,我胡亂妄為,你還沒有懲罰我呢?\"

  我懶洋洋地道:\"好啊,懲罰你,對了,我很想吃桂花糕,就罰你買一盒上好的桂花糕,要我以前愛吃的那種。\"我已經半睡半醒,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在說什么。

  小順子愣住了,桂花糕,南楚建業最富盛名的小吃,這裏怎么吃得到,就是自己回去建業買了過來,那也不新鮮了。

  怔怔地走出門外,這時五十名護衛的隊長周武走了過來,見他這樣神色奇怪,問道:\"李爺,怎么了,可是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小順子苦惱地道:\"怎么樣才能買到桂花糕?\"周武愣住了,喃喃道:\"桂花糕。\"小順子卻已經抱著柔藍走遠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3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二章 南楚使節

  南楚同泰元年四月,國主隴遣使大雍,納貢稱臣,宛轉求和,以重金求贖。

  --《南朝楚史。楚煬王傳》

  我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推醒,等我惱怒地睜開眼睛,卻看見小順子喜津津地捧著一籠熱騰騰的桂花糕獻寶,我驚訝之餘問他從哪裏弄到的,畢竟這可是南楚最有名的糕餅店\"桂香坊\"的拿手絕活啊。拿了一塊咬了一口,香甜酥軟,入口即化,我滿足的問道:\"從哪裏買的?以後可要常去光顧呢。\"

  小順子臉色一變,一臉的神色慘淡,我奇怪的問道:\"怎么了?\"

  小順子猶豫了半天才說出實情,原來他想了半天,最後決定隨便找個大雍的美食代替,誰知道一出門就聽說南楚的使節已經到了長安,他連夜到驛館探聽,原本想看看有沒有不利於我的事情,誰知使團帶了桂香坊的兩個師傅過來,正好做了兩籠最出名的桂花糕,準備送到被軟禁的國主趙嘉和長樂公主那裏,或許他們是想討好長樂公主,以求談和成功,但是卻便宜了小順子,他用了偷天換日的手法,把其中剛做好的一籠桂花糕偷了出來。

  我差點昏了過去,不知道丟了桂花糕的南楚使團會不會報官,轉念一想,還是趕快消滅證據吧,狼吞虎咽地和小順子平分了一籠桂花糕,這時,天色已經漸漸亮了,小順子便溜走了。我剛想多睡一會兒,小順子又來稟報道:\"公子,南楚副使陸燦求見。\"

  我心中一動,這個我曾經的學生為何來求見我呢,他不是應該對我不屑一顧么,畢竟我已經是南楚的叛逆了。我疑惑的向小順子求教,小順子哭笑不得地道:\"公子,如今你是雍王殿下的親信,這談和之事,殿下至少可以做四分主,若想從殿下這裏著手,公子你不就是最好的人選,雖然都是戰敗求和,但是能夠多得一分好處,對南楚也是有利的呀。\"

  我坐起身來,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外衣,一邊著衣一邊想該如何解決,本來我想著\"相見爭入不見\",並不準備接見陸燦的,可是他若是為了談和之事四處遊說,那么自己若不給他機會就未免有些過分,無論如何自己曾是南楚臣子,現在又是雍王屬下,若是自己婉辭,那么在外人看來就會以為雍王殿下無心和議,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就不能隨意處置了。走動了幾步,覺得今天身體不錯,會客應該沒有問題,我便說道:\"請陸將軍到花廳見我,現在天色還早,叫人將早飯送到花廳,多準備一些,就說我請陸將軍用飯。殿下應該已經知道了,你派人去問問殿下的意思,要不要接見南楚的使者,議和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茍廉應該比較明白,若是殿下不便前來,就請茍兄前來作陪,也好探探南楚的底線。小順子,陸燦是一個人來的么?\"

  小順子答道:\"公子,陸將軍帶了一個青年,那人相貌不俗,應該是才智過人之輩。\"

  我微微一笑道:\"也好,陸燦畢竟年輕,若是他獨自前來,我倒懷疑他不過是私自來見我,既有人相陪,那就是公事為主了,好了,去請他們進來吧。\"

  陸燦靜靜的立在雍王府門前,二十二歲的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但是多年軍旅生涯讓他比同齡者顯得成熟,他的相貌粗豪,有些不似江南人物,但是只見他雙目中神光隱隱,氣質豪勇中帶著儒雅,就知道這個少年將軍乃是文武雙全的奇才。站在他身後半步的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他方巾儒冠,清秀文雅,舉止之間,別有一種風儀,令人生出樂於接近的感覺。

  這個青年望著神色淡然的陸燦,心中波濤洶湧。他叫楊秀,原是蜀國人,蜀國滅亡的時候,他還遊學在外,在南楚佔領蜀中的時候,他返回故鄉,蜀中在陸侯治理下十分平靜,雖然有錦繡盟肆虐,但是他們也沒有掀起什么大風浪,楊秀在家中過得日子十分平靜,兩年半前,他的一個堂兄因為參與了刺殺陸侯的行動被判罪,楊秀也被牽連下獄,負責審理的正是陸侯獨子陸燦,這個少年將軍辦起事情來明快果決,而且合乎情理,楊秀很快就被無罪釋放,而且陸燦見他氣度才華都有過人之處,親自上門請他做自己的參軍。楊秀不是迂腐的人,他沒有在蜀國取得過功名,為南楚效力也不算是失節,跟從陸燦之後,他越發覺得這個青年將軍的過人之處,陸燦年紀雖輕,但戰陣運籌,兵法謀略都是超人一等,雍王突襲南楚的時候,陸侯帶兵回援,東川慶王趁機兵壓蜀中邊境,陸燦帶兵迎敵,兩軍數次交鋒,陸燦苦練的精兵竟然挫敗了大雍的雄兵,迫使慶王退兵,保證了南楚不會兩面受敵。雖然因為建業失陷,陸燦的功績沒有被公開,但是南楚軍中已經隱隱將陸燦當成了德親王趙玨的繼承人。更讓楊秀嘆服的是,陸燦雖然出身武將世家,也不會寫詩作文,但是對於經史頗有獨到的見解,每每談論起史上將帥勝敗之道,如數家珍,就是自己有的時候也不得不佩服陸燦的見識廣博。

  前些日子,楊秀忍不住問陸燦,是誰能夠把陸燦這樣的武將子弟教得精通文史,陸燦卻是沉默不語,不料昨日剛剛到大雍,遞上國書,今日陸燦就帶著自己來拜會那個久聞其名的江哲。楊秀雖然知道江哲這個人,但是並沒有把他看得很重,不過是一個投降了大雍的南楚才子,若不是前些日子的刺殺一事沸沸揚揚,讓他留了心,他還不會注意到江哲的存在呢。知道昨日他才知道原來江哲竟然就是陸燦的恩師。他到現在還記得昨日夜裏,銀燈下,陸燦的面孔隱藏在陰影中,淡淡說道:\"我自幼頑劣,每日裏不是爬墻上樹,就是耍槍弄棒,再不然就是去和那些街上的青皮打架,父親不願看我這樣不學無術,就請了西席來教我,我仗著拳頭硬,打跑了好幾個西席,江先生就是第四個西席,我原本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可是他一來就對我說,他也不過是混碗飯吃,反正我若是打跑了他,我父親還要請新的來,我若是肯和他妥協,他就讓我們兩個都好過。\"

  說到這裏,陸燦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接著說道:\"江先生說,只要我每天上午在書房裏面呆著,下午隨便我去幹什么,他不會給我留過多的功課,而且還會幫我瞞哄父親。我當時答應了,可是沒幾天我就後悔了,每天上午我悶在書房裏,就看著江先生看書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理會我,可是若是反悔未免太丟面子,後來我只好求江先生想個法子讓我消磨時間。江先生便說,既然這樣,不妨給我講講書,我雖然覺得無聊,可是總比一個人悶著強,可是沒想到江先生真是才華絕世,他不會讓我被那些四書五經,也不會要我寫詩作文,他說我是世家子弟,又不用去參加科舉,學那些沒有用處,他先是給我講論語,一本別人說來枯燥無味的論語,被他講得妙趣橫生,然後他就給我講史書,他也不給我講原文,只是把那些史實像故事一樣講給我聽,還夾雜了很多他自己的見解和一些野史上的事情,從那以後,我每天上午都在聽他講故事,後來他看我更喜歡用兵打仗,又給我講兵法、戰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他明明不比我大幾歲,可惜我那時候太貪玩,不明白先生的教誨是多么珍貴,直到後來我領兵作戰,才知道先生教給我的東西有多重要,可惜卻已經沒有機會再向先生請教了。楊秀,我說這些是要你明白我的恩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如今他已經歸順大雍,日後難免沙場相見,你富於計謀,將來是要做他的對手的,我一個人必然不行,你要把握機會好好了解他,若不了解自己的敵人,那么就沒有必勝的把握。\"

  楊秀越想越是心情彭湃,他很想看看這個自己十分尊敬的少年將軍那樣敬重尊敬的恩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所以等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擔心江哲不肯接見他們。

  幸好過了一段時間,一個青年侍衛過來行禮道:\"陸將軍,司馬大人在寒園接見將軍,大人重傷初愈,不便出迎,特遣呼延壽前來迎接。\"

  陸燦看了青年侍衛一眼,只見這人相貌質樸,但是雙目寒光四射,一雙手掌又寬又大,指節突出, 筋糾結,必然是修煉外功之人,而他行動之間卻是點塵不驚,可見火候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再看這人周身上下殺氣隱隱,身姿挺拔,這一定是久在軍中的勇士,雍王讓這樣的人做恩師的侍衛,可見他對恩師的看重。心裏想著,陸燦微笑道:\"麻煩呼延侍衛帶路。\"

  兩人跟著呼延壽走了半天,才到了一處幽靜深遠的園林,看到園門上的匾額,陸燦知道自己終於可見見到江哲了。呼延壽和園門前守衛的四名同僚打了一個招呼,引著兩人走進寒園。一走進寒園,陸燦就覺得心中大震,雖然沒有看到,可是他隱隱能夠覺察到園中所有關鍵位置都有人藏伏,雖然見不到人,但是只憑著那種凝厚的殺氣,就知道這裏的侍衛都至少和呼延壽水準不相上下。看來雍王對恩師的器重是無以倫比的。

  兩人被請進花廳,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坐在那裏的江哲和站在江哲深厚的小順子。

  楊秀大膽的看去,就在桌旁坐著一個相貌消瘦蒼白的青年,他穿著一件淡青的長袍,頭發只用一根發簪和一條雪白的絲巾束住。他就那樣閒散的坐著,神色平和,若非是見他形容憔悴,絕不會想到他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不久。楊秀心裏嘆服,他原以為江哲既然剛才南楚刺客手中逃生,那么對於陸燦不免會冷淡非常,他不知刺殺江哲成功的另有其人,真相早已經被人隱藏起來,就是雍王對外也是說江哲是被南楚刺客刺殺成重傷的,畢竟沒有人願意將大雍的內部紛爭暴露在外面。所以江哲並沒有對南楚雖然灰心失望,但是並沒有十分痛恨。

  我看了陸燦一眼,他比起上次見面更顯得沉穩,想必是獨當一面之後成熟了許多吧,我站起身,笑道:\"小侯爺,多日不見,你越發雄壯了。\"

  陸燦一看到我就愣住了,聽到我說話才醒覺過來,連忙上前下拜道:\"弟子拜見恩師。\"語氣竟然有了哽咽,我知道他是見我形容如此而傷心,就是我自己在銅鏡之中看了自己都覺得有些脫形,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能夠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了,哪裏還敢奢求呢,反正最多一年半載我就能恢復健康。

  我抬起手道:\"小侯爺快起來,不,你如今也已經是南楚的大將了,我該叫你陸將軍,哲不過曾經做過將軍幾日的西席,怎敢當師徒的稱呼。\"

  陸燦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淡淡道:\"弟子當年頑劣,不知道恩師教誨的重要,如今已然是追悔莫及了,還請恩師不必推諉,弟子不會憑著師徒名分求恩師做非常之事。\"

  我微微苦笑道:\"你性子還是這樣直率,罷了,我也不想和你爭辯,起來吧,我還沒有用餐,你陪我一下吧,這位是?\"我看向楊秀。

  陸燦站起身道:\"這是弟子麾下的參軍楊秀。\"

  楊秀上前行禮道:\"久聞江大人聲名遠揚,下官拜見。\"

  我想要上前攙扶,但是只覺的心口一痛,只得皺皺眉道:\"請恕下官不便還禮。楊參軍也請入席。\"

  楊秀只見江哲額上竟然有了冷汗,連忙道:\"大人身體不便,不需多禮。\"

  我們三人坐下,小順子親自端了三碗粥上來,我笑道:\"這些粥都是精心做的藥膳,裏面加了滋補的藥物,兩位不妨嘗嘗。\"

  陸燦站起身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碗,他可是知道的,前些日子這個李順在長江渡口擊殺毒手邪心,毒手邪心在投靠德親王隱姓埋名之前就是南楚有數的高手,這次更是在雍王府裏行刺\"成功\",更是轉戰千裏,逃出大雍,聲名扶搖直上,不料就在月夜長江岸邊,被這個少年所殺,一夜之間,李順之名傳遍天下,所以陸燦不敢怠慢。

  林秀也是同樣站起接過粥碗,他不由看了江哲一眼,這個瘦弱的青年有什么奇特之處,竟然讓這等高手甘心為奴,做著下人的事情呢?

  我見他們這般拘束,不由一笑,道:\"這次聽說陸燦你是南楚正使,想必已經有了全盤的打算,不知道我能幫上什么忙?\"

  陸燦神色有些赧然,但很快就恢復平常,恭恭敬敬地道:\"南楚雖然戰敗,但是如今新君已立,上下齊心,兵馬齊備,所以這次雖然稱臣求和,但是希望大雍不要過分索取金帛,並且希望能夠贖回太上國主和文武百官,只是此事虛得大雍軍方首肯才有可能,雍王殿下更是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所以弟子虛得知道殿下的意思,\"

  我淡淡道:\"談和之事自有朝中大臣主持,雍王殿下的心意又有誰敢揣測,再說陛下又沒有為難南楚的意思,你倒是過慮了,這些事情我也不大理會,你這可是找錯了門路了。\"

  陸燦知道江哲這樣說只是托詞,正要繼續勸說,這時門外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道:\"怎么說找錯了門路呢,若非陸將軍先來求見你,本王是斷不會讓南楚輕松自在的。\"

  說著,李贄帶著茍廉走了進來。陸燦和楊秀都起來施禮。李贄笑道:\"陸將軍,本王曾經跟令尊陸公有過一面之緣,早聽說陸公膝下有虎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那三弟寫信來說陸將軍用兵如神,他可是佩服得很。\"

  陸燦沉穩地道:\"小將不過是假父親餘威,雍王殿下才是天下用兵大家,螢火之光怎敢與皓月爭輝。\"

  李贄坐了下來,沉著地道:\"兩國修好,本王也知道勢在必行,但是貴國擅自稱帝,不顧臣屬的身份,我大雍興兵討伐,乃是大義所在,雖然貴國損失慘重,但是理應割地賠款,至於贖回俘虜之事,本王並無意見,只是貴國想付出多少贖金呢?\"

  陸燦正容道:\"南楚雖然也有理虧之處,但是貴客齊王先興兵犯境也是事實,殿下攻佔建業,擄走我國君臣,更加奪走金帛無數,如今我國上下一心,若是貴國還想欺淩,我們雖然國小力弱,也要反抗到底,南楚大雍雖是君臣,也是姻親,貴國久有侵佔之意,如今我們雖然屈膝求和,但是也不能容許貴國予取予求,我國新君已經登基,先國主已是平民之身,若是貴國想要留下就請便,先國主與貴國長樂公主乃是夫妻,女婿依附岳父而活,也是理所當然。\"

  李贄目光一亮,笑道:\"說得好,果然是年少英傑,南楚奇才何其多也。本王佩服。\"然後意味深長地道:\"事情也是可以商量的,本王雖然不能作主,但是也不會為難陸將軍。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4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三章 魂歸故裏

  和議既成,煬王得免,五月,隨使臣返南楚,方入楚境,遇刺身亡,歸葬建業。王在位四年,疏於朝政,親小人,遠賢臣,至令社稷危亡,身亦深陷囹圄,南楚積弱難返,皆王之罪也。

  --《南朝楚史。楚煬王傳》

  陸燦大喜,他知道只要雍王不為難南楚,那么其他的人或者用賄賂,或者用利益,總是比較容易擺平的,連忙向雍王道謝,不過陸燦神色沒有什么變化,他知道雍王必然是要提些條件的,所以他誠懇地道:\"殿下寬宏大量,燦代南楚上下拜謝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還請直言,燦縱然為難,也要勉力為之。\"

  雍王卻是一笑置之,他從南楚的府庫裏面得到的足夠他數年軍用,所以並不貪求,而且在他看來南楚百姓遲早會是大雍的臣屬,所以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若是引起南楚百姓的刻骨仇恨,對於日後安撫江南可是不利的,至於是否割地賠款,那是朝廷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父皇的底線就是南楚賠款五千萬兩白銀,分十年還清,這樣一來,南楚在十年之內是別想大規模擴充軍備了。但是若是不提要求,不免有些引人疑竇,甚至還會讓南楚君臣不安,擔心自己什么時候發難,看了一眼江哲,他用目光詢問。

  我收到了雍王的暗示,心中一動,淡淡道:\"雍王殿下很是仰慕南楚的文章風流,聽下官說起崇文殿之事十分羨慕,若是陸將軍能夠作主,將崇文殿收藏書籍的副本送來一份給殿下,當然,若是能夠加上一批名家真跡,那么就更好了。若是貴使能夠達成殿下的心願,那么殿下可以保證不會索取南楚一寸國土。\"

  陸燦一愣,他是武將,對於這些書本並非十分看重,雍王的要求對他來說並不過分,用些書本字畫換來雍王的退讓,讓南楚不會因為議和損失慘重,那么還是值得的,只是崇文殿乃是先王敕建,若是這樣做,不免有人會彈劾自己。想到這裏,不免有些猶豫。

  我看出他的心意,淡淡道:\"太上國主目前還在大雍,將軍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去問問王上。\"

  陸燦立刻醒悟過來,這么好的一個擋箭牌不用,自己還是太沒有經驗了,於是陸燦欣然道:\"殿下所請,本使代王上同意,等到本使回到南楚之後,立刻派人送來。\"

  李贄正要答應,我卻道:\"若是這樣時間耽擱太久,還是請使節傳書回去,若是能夠在談判之前將書籍送到,雍王殿下必有所報。\"

  陸燦看了楊秀,露出詢問之色,楊秀乃是文士,他凜然的看了江哲一眼,江哲索要的書籍乃是南楚文化之菁華,此人目光之深遠果然非同尋常,想當初成都陷落的時候,大雍和南楚都搶著爭奪戶部的典籍,這些都是治理國家的基礎啊,江哲這次索要的雖然不是南楚的戶口圖籍,但是那些書籍的價值是更加珍貴的,江山總有改朝換代的時候,戶口圖籍總是能夠盤查清楚的,只有那璀璨的文化是源遠流長恆久不變的寶物,但是他也知道這個條件對於南楚來說不是難事,至少比割地什么的好多了,在心中常常的嘆息了一聲,他輕輕點頭。陸燦當機立斷地道:\"司馬大人放心,陸某立刻傳書回去。\"

  送走了南楚的使節,我已經有些疲憊,李贄便告辭離去。在路上,李贄若有所思地道:\"隨雲果然精明,若能夠得到南楚的典籍,對我大雍果然是很有裨益,畢竟我大雍擅長開疆擴土,但是治理國家卻是得靠文治,馬上得來的天下,不能再馬上治理,隨雲,真國士也。\"茍廉冷冷道:\"殿下,那個南楚使節不卑不亢,而且文武雙全,又是南楚青年將領的領袖,此人不除,只怕日後必是後患無窮。\"

  李贄淡淡一笑道:\"天下的俊傑多得是,本王若是見一個殺一個,只怕就要殺得手軟了,南楚積弱,獨木豈能擎天,沒有明君,就是武將再能徵善戰又能如何,茍廉,替我告訴韋相爺,一定要把尚維鈞送回去,怪不得當日隨雲讓我善待尚維鈞,看來他早就想到今日了,若是尚維鈞回到南楚,陸信必然不會再大權獨握,加以時日,身為外戚的尚維鈞就能權傾朝野,到時候權臣在內,我倒要看看幾個才俊之士能夠掀起什么大風浪。\"

  茍廉心中一寒,他雖然已對江哲傾慕非常,但是還是沒有見過江哲用計的手段,如今聽李贄道來,江哲這樣深謀遠慮,真是令他徹底傾服,不過,他看看雍王,殿下能夠這般機敏,看穿江哲的用心,並加以利用,如此君臣,當真會讓敵人心膽俱裂,怪不得殿下為了江哲費了那樣的苦心,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想到這裏,心中久久藏著的一絲妒念終於煙消雲散。他一邊欣然領命一邊道:\"殿下不妨多給南楚一些好處,只當看在江先生面上,這樣江先生就是嘴上不說,心裏也是歡喜的。\"

  李贄嘆息道:\"是啊,就是如今他對南楚心灰意冷,還是有些情分,若是不然,他何必答應接見南楚使節,他這般情厚,只怕日後攻打南楚,他是不會出力了。\"

  茍廉笑道:\"殿下放心,區區一個南楚,若是都攻打不下,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們這些屬下么,殿下麾下文武齊備,還擔心什么呢?不過殿下,長孫將軍和荊將軍都有信來,他們說軍中無事,問可不可以跟隨殿下左右,他們對前些日子的事情都是心有餘悸,而且殿下身邊也需要多幾個護駕的大將。\"

  李贄想了一想道:\"你說得也不錯,現在軍心我相信不會有什么變化,也應該把他們招回身邊,這些日子沒有他們,本王總是覺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你替我傳令,讓他們進京,他們都是我帥府管轄,沒有人能說出什么來。\"

  接下來的談判雖然繁瑣,但是倒沒有什么阻礙,南楚方面自然是急切的希望談判成功,而大雍方面也沒有人想拖延,雍王既不插手,太子也懶得過問,齊王這段時間似乎心情不好,幾乎連門都不出,所以談判在丞相韋觀的主導下進行的十分順利,南楚使節團其他成員自然是十分高興,但是陸燦心中卻隱隱不安,總覺得不該如此順暢,雖然事情順利,但是因為需要商討的細節太多了,還是拖了將近一個月才達成協議。

  按照和議結果,南楚繼承稱臣大雍,年年上貢,歲歲來朝,這次戰敗,南楚必須付出賠款六千萬兩白銀,分十二年付給,另外兩國協議互市,將近一年的戰爭和封鎖,兩國都需要通商,不過南楚的貨物進入大雍的稅收增加了半成。大雍俘虜的南楚王室成員和文武百官均可贖回,各有身價不等,不過要留下人質,人質的人選,最後入選的是趙嘉的長子趙僖,乃是雍女所生,另外一個人質是趙嘉的親弟,簡親王趙耘。至於趙嘉身邊的雍女寵姬,大半都要求留在故鄉,陸燦也不計較,她們將來的生計自有大雍料理,他恨不得所有的雍女都不回去呢,不過還有兩位雍女妃子要求跟著趙嘉去南楚,她們所有的青春都留在了南楚,所以寧可回到充滿敵意的南楚,也不願離開兒女。

  四月二十日,南楚答應送給雍王的幾百車書籍進入了大雍地界,雍王派去的兩員大將接收了書籍,然後親自押送到長安,這兩人一個叫長孫冀,金弓長孫,弓箭無雙,乃是軍中第一射手,他出身貧寒,自幼從軍,在軍中練就了一身絕藝,他的箭術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五百步外,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他形影不離的金弓乃是雍王親賜,使用特制的翎箭,可以在千步之外射殺大將,另一個叫荊遲,此人性情有些魯莽,但是斬將奪旗卻是無人可比,乃是雍王麾下第一勇將,押送書籍這等小事怎用得上他們,雍王調他們入京的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四月二十五日,南楚使節護送著太上國主和贖回來的文武百官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大雍十分禮遇,太子李安替皇上郊送三十裏,而長樂公主也在長亭之上斟酒送行趙嘉,不過雍帝李援有旨意,說長樂公主離家多年,要多留她住些日子。可是人人都知道雍帝根本不會放長樂公主回去南楚,因為談判之中,南楚使節曾經提及,南楚國主趙隴願意尊奉嫡母為太後,卻被韋觀婉拒了,但是這件事情他們暫時也不願理會,畢竟迎回南楚君臣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送行之日,還有一個人也很引人注意,就是跟著雍王出城相送的天策帥府屬官,司馬江哲,雖然他重傷初愈,走起路來幾乎搖搖欲墜,但是卻沒有人敢輕視他,人人都知道,他的一個隨身侍從,李順,做了什么事情,更何況雍王對他的愛重天下皆知。

  我上前對著曾經的王上最後一次行了君臣大禮,趙嘉的目光是茫然的,他甚至已經記不起我到底是誰,當他在內侍的低聲指點下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祝賀我得到大雍重用,希望我忘記從前嫌隙,為兩國和好而盡力的時候,我心中一片淡然,這個人,從來都不是我想尊奉的主君,這次相送實在是為了善始善終罷了,畢竟,我懷疑他能否活著回到南楚,若非陛下想早些除去這個女婿,何必急著結束談判呢?

  看著南楚使節遠處的隊伍,我神色疲倦的想返回馬車,卻發覺有兩個人正在注視著我,一個是長樂公主,多日不久,她神情很平和,但是比起當日觀看演武的時候,顯得有些憔悴,另一個人卻是一個身穿月白宮裝的女郎,她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相貌絕美,容色清華高貴,身材修長,體態優美,她就站在長樂公主身邊,公主容色本也是秀麗清雅的,已經是堪稱絕色,但是卻被這女子逼人的傃光搶走了全部光芒。引起我的注意的不是這女子的美麗,而是她那雙明澈冰寒的眼眸,那是一雙我做夢都會夢到的眼睛,她,就是幾乎殺死我的刺客。

  我低聲道:\"她就是李寒幽吧?\"

  雍王已經走到我身邊,低聲道:\"就是她,皇後讓她照顧長樂,所以一起跟來了。\"

  小順子一聽那女子就是李寒幽,眼中頓時閃過耀眼的寒光,他定定的看向李寒幽,要將這個女子的一切都記在心裏。

  上了馬車,我若有所思的想到:\"這樣一個女子,高傲而美麗,正是豪門子弟夢寐以求的伴侶,秦青真的能夠拒絕她么?\"

  五月七日,消息傳來,南楚太上國主,在渡江之後不久被人刺殺身亡,刺客用得乃是蜀中厲家的武功,留下一行血字\"錦繡河山,是我家邦,國破家亡,今日償還。\"趙嘉身死之後,寵姬數人,皆自盡殉死。

  我放下情報,輕輕一嘆,皇上想必將刺殺趙嘉的事情交給了太子執行,他們果然有些本事,讓錦繡盟主霍紀城刺殺趙嘉,撇清了刺客和大雍之間的關係,這般輕易得手,想必那些寵姬是內應吧,霍紀城名利雙收,大雍也是心滿意足,只是可惜了陸燦,他身為使節,又擔負著護送的重任,可是卻讓趙嘉遇刺,只怕短期之內他是沒有辦法翻身了,不管是何人的主意,這人都是一個心機深沉狠辣之輩。只是不知道是太子還是鳳儀門設計的刺殺方案,我在紙上寫下兩個名字,魯敬忠、李寒幽,應該是他們兩個人中的一個吧,雖然沒見過李寒幽用計謀的方式,可是只見她行刺我的時候那種果斷狠絕,就知道她不是一個平常女子啊。

  我正在想著這件事情,李贄走進了書房,他神色陰沉地道:\"太子好手段,父皇今日重重賞賜,這趟行刺不僅天衣無縫,而且撇清了大雍的嫌疑,我只是奇怪,錦繡盟怎么會成了太子的人,雖然太子說只是暗中透了消息給錦繡盟,然後提供了一些方便,可我不信錦繡盟真的這樣好利用,我一定要好好查查錦繡盟和太子的關係。\"

  我心中有了明悟,太子要對錦繡盟下手了,想必他準備收手了,反正通過互市,他自然有本事得到巨大的收益,不用再冒險走私了,我看了小順子一眼,使了一個眼色,小順子的傳音入秘在我耳邊響起道:\"公子是要我告訴陳稹安排天機閣脫身么?\"

  我微微點頭,小順子輕悄的退了出去,李贄迷惑地道:\"隨雲,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么?\"

  我恭敬地道:\"殿下,臣有件事情想稟明殿下,錦繡盟和太子之間確有勾結。\"說罷,我便將太子等人走私軍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雍王皺著眉聽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道:\"豈有此理,竟然把主意動到了軍資上面,隨雲,你如何知道的這樣清楚?你可是從中做了手腳?\"

  我笑道:\"這可是臣的秘密了,不過臣的手上已經有了完整的證據。雖然是臣設的圈套,可是臣只是提供了一個機會,可不是臣讓太子去做的。\"

  李贄頹然坐倒,半晌才道:\"你說得是,若非太子願意,誰能夠強迫他呢?好吧,我聽你的,太子既然如此行事,也怪不得本王不顧兄弟之情,軍械物資何等重要,他竟然作出這種事情。只是你認為可以一舉成功么,我總覺得不大可能。\"

  我答道:\"殿下不必費心,這件事情自然是不成的,可是水滴石穿,請殿下相信臣的判斷,這件事情若是爆發,殿下只要秉公而斷即可,不必過於威逼太子,這樣臣才好進行下一步。\"

  李贄笑道:\"你總是這樣遮遮掩掩的?\"

  我淡淡道:\"臣擅長的乃是陰謀詭計,若是說了出來,不免讓殿下憂心,還是讓臣來策劃吧,若是殿下放心,臣想調動人手去做一些事情。\"

  李贄道:\"這些你不用問我,我府中上下隨便你吩咐哪個,沒有人敢違令不尊的。\"我輕輕頷首,表示謝意。這時,李贄看到我放在書案上的情報,有些猶豫地道:\"隨雲,有些事情你知道這是必然的。\"

  我淡淡點頭,神色一派清冷,緩緩道:\"臣知道,王上自己沒有盡到君王的責任,早在建業陷落的時候,王上就該自盡謝罪了,只是王上雖然糊塗,卻也不是一個壞人,這些年來他雖然沒有什么建樹,可也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不應該去做國主罷了,王上如今魂歸南楚,也該死而無憾了。\"

  說罷,我起身走出了書房,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隨手摘下一片竹葉,吹奏了起來,那顫抖著的古樸樂聲,低徊淒切,如泣如訴,讓人聞之斷腸,一曲吹罷,我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我不是早就和南楚再無情意了么,再說那個昏君,我何必為他傷心呢。心中這樣想著,我卻還是有些哀傷,那人,畢竟是我曾經的王上,而且,他是南楚的國君,就這樣死在大雍的密謀之下,讓我如何不傷情呢。突然,我有些後悔當日逼死蜀王的事情,無論如何他是蜀國的國主,就這樣死在我的筆鋒之下,也難怪蜀人如此恨我呢。

  李贄一直站在遠處,這時才走了過來,淡淡道:\"南楚的書籍已經送到了,你不去看看么,正好也見見我的親信愛將。\"

  我輕施一禮道:\"敢不從命。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4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四章 布局獵殺

  武威二十四年五月十二日,王妃親弟,戶部侍郎崔央橫死於和平坊,事乃發。

  --《雍史。戾王列傳》

  還沒有走進大廳,我就聽到了一個如同雷聲轟鳴的聲音在那裏興高採烈的說道:\"司馬,你不知道,老子這次可是走了運,那壇燒刀子可是六十年的,你想不到那鄉村小店裏面會有這么好的酒,所以老子都沒有舍得喝,特意運了回來,怎么樣,你若是請我去吃一頓好的,我就請你喝酒。\"

  然後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道:\"老荊,別這么大呼小叫,殿下一會兒就要過來了,恐怕又要怪你不守規矩。\"

  那個響雷一般的聲音不耐煩地道:\"老子知道了,殿下才不會怪罪我呢,這次老子帶了好東西來。\"

  然後我聽見司馬雄笑著問道:\"你能有什么好東西,不就是那壇好酒么?\"

  那個聲音得意地道:\"你小子絕對猜不到,我帶著這樣東西殿下一定喜歡。\"

  李贄微微一笑,輕輕咳嗽了一聲,舉步走進大廳,我也跟在後面走了進去,一進大廳,就看見已經肅手而立的兩個戎裝男子站在一側。李贄走上主位,這兩個人上前拜倒見禮,只看他們渾身上下流露出的尊重和敬意,就知道這兩人乃是李贄的親信將領。

  我仔細打量著兩人,其中一個長眉鳳目,面白無須,相貌俊偉卻不失清秀,身材將近八尺,卻是猿臂蜂腰,絲毫不顯得身材巨大,另外一個身材也有八尺,豹頭環眼,相貌粗豪,身影魁梧,卻如一座小山一般。兩人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之後,李贄一指我道:\"這位江司馬是本王的左右手,你們好生見過,以後待他如同本王一般,不可失禮。\"

  兩人轉身走過來向我行禮,我欠身還禮,微笑道:\"殿下言重了,哲與兩位將軍都是殿下的臣屬,不敢當兩位大禮。\"

  見禮之後,我走到雍王下首的位子坐下,兩人又是肅手而立,等待雍王發話。

  李贄笑道:\"都坐下吧,這裏不是軍營,不用那么多禮,長孫,你們一路上可平安么。\"

  那個長眉鳳目的將軍站起身來道:\"啟稟殿下,一路上都很順利,只是車馬太多,不免走得慢些。這是南楚使者送來的禮單。\"說著遞上一本折子。李贄翻看了一下,隨手遞給我道:\"這些書畫什么的,本王沒有什么研究,你看看吧。\"

  我隨手翻了一下,淡淡道:\"真正的極品不多,不過還算不錯,這些本也不是臣留意的,倒是那些書籍,雖然南楚必然會留下一些緊要的經典,但是我想應該不會缺的太多,怎么也能有十之八九,改天請殿下將目錄送到寒園,我仔細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少了什么珍貴的書籍。\"

  李贄點點頭道:\"我已經上書父皇,要求整理這些書籍,父皇已經下旨給翰林院讓他們來辦,太傅褚平總理此事,褚太傅為人嚴謹博學,必然會處理好這些書籍,這是澤被後世的大事,他不會懈怠的。\"

  我笑道:\"我也信得過褚太傅,不過有些書籍當日我只是匆匆過目,還請殿下允許我借閱幾冊。\"

  李贄微微一笑,道:\"這些你自己作主吧,倒是荊遲,剛才本王在外面就聽見你大呼小叫,還是給本王帶了東西,是什么啊?\"

  荊遲連忙站起道:\"殿下,臣帶得這樣東西殿下一定喜歡。\"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本圖冊遞了上去。

  李贄打開一看,突然神色一震,竟然一頁頁一直翻了下去,直到看完才驚嘆道:\"好全的一本山川地理圖,荊遲,你是從哪裏得到的,是誰畫的。\"

  我心生好奇,伸過手去,李贄把冊子遞給我,我打開一看,上面卻都是精工繪制的地圖,畫的是各處關礙險要,山川水流,畫的十分精細,我曾經見過南楚的軍用地圖,可是也很少見到這樣精細的地圖。

  這時荊遲得意地道:\"末將奉命防備荊襄方面的楚軍,各處關卡都得巡視,前些日子抓到了一個青年書生,從他身上搜出了這些圖冊,原本想把這人當作探子殺了,可是宣參軍問過之後,說這人不是探子,而是徐衡的後人徐鈞,還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所以把他強行留在軍中,這人可膽子真大,好不容易揀條生路,居然不肯任官,堅持要走,後來老子火了,說他要是再鬧,我就把他當探子宰了,他才老實了,這次本來想把他帶來的,可是宣參軍說讓我先請示殿下一下,這是宣參軍的書信。\"說著又遞過一封書信。

  李贄展開書信看過之後,看了我一眼道:\"隨雲以為如何?\"

  我笑道:\"這人果然是人才,不過現在戰亂紛呈,若是留在民間不免遭難,殿下不如把他送到子攸先生那裏,反正我看這裏還沒有幽州的地圖,讓他專心測繪一下也不錯。\"

  李贄一笑,道:\"好,本王待會兒就寫書信給常青,宣參軍名叫宣松,其人雖然沉默寡言,但是精通軍務,為人輕財重義,你記得前蜀國狂生楊燦么?\"

  我想了一想道:\"臣知道此人,他曾經作為蜀國使者到殿下大營。\"

  李贄沒有問我怎么知道,只是說道:\"這人倒是一個硬骨頭,蜀國滅亡之後,他居然投水自盡,留下遺書說田橫有八百壯士殉死,堂堂蜀國怎能沒有殉主之人,他死後妻兒幾乎凍餓而死,後來就遵照他的遺言寫了一封信給宣松,宣松曾經和楊燦有過幾句談話,說過願意替他盡力的話,最後常青居然就真的派人送了自己全部積蓄給楊家,本王聽了也十分敬重於他,那時他剛剛投靠本王不久,本王見他重諾守信就讓他做了一名參軍,荊遲為人魯莽,所以就派了宣松給他做參軍,看來這個宣松果然值得重用,可惜如今要靠他管理軍務,不能調他來長安了。\"

  我笑道:\"軍務是緊要的,而且荊將軍如今到長安護衛殿下,軍務若沒有值得信任的人托付,殿下也不能放心的。倒是這個徐鈞,他既然是徐衡之子,應該是精於地理之人,殿下可要好好重用。\"

  這時荊遲赧然問道:\"那個,這個徐衡是什么人,怎么宣參軍說起來的時候好像末將理應認得似的。\"

  我微微一笑,知道這個將軍人如其形,是個粗人,淡淡道:\"這人是前朝有名的地理家,平生喜歡暢遊四海,寫了很多遊記,讀書人都喜歡看他寫得遊記,不出門就可以知道天下風土人情,就是將軍也應該看看,知道的多了,就是行軍作戰也有好處的。\"

  荊遲立刻露出為難之色,道:\"末將雖然識得幾個字,可是那種文縐縐的書本可是看不懂的,而且事情多得很,哪有時間看書呢?\"

  李贄突然神色肅然道:\"荊遲,你就是這樣不求上進,你雖然作戰勇敢,但是那只能作個將領,你要想將來獨當一面,還得多讀書,現在你來了長安,本王暫時也不會用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的多讀一些書吧,這是軍令。\"

  想要訴苦的荊遲立刻住了口,滿面的悔恨之色,我不由一笑,道:\"殿下,這些日子我恐怕要勞動兩位將軍做事,不如就把這件事交給我吧,臣保證讓殿下滿意。\"

  李贄道:\"這倒是好事,荊遲,還不快上前拜師。\"

  看著雍王威嚴的神色,荊遲不得不上前見禮,只是神色間滿是苦惱。我和雍王相視一笑,這荊遲性子桀驁,不好管束,我若對他發號施令,他必然不會乖乖聽話,如今我用這個法子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使喚他,他若不聽話,我只要罰他多抄幾頁書,就能讓他俯首聽命。

  看了長孫冀一眼,他神色淡然,只是目光中有了然之色,看來他十分精明,必然是個好幫手,我的計劃應該可以順利實行了。我由衷地露出一絲喜悅。

  五月十二日,長安明德門外,天色將晚,城門眼看就要關了,一個商人裝束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雖然是初夏時節,可這個男子卻是戴著鬥笠,面目在鬥笠陰影掩飾下看不清楚,守門的兵卒疑惑的看了這個男子一眼,卻沒有攔阻,又不是什么緊要時候,沒有必要嚴加盤查。這個男子似乎很熟悉長安的街巷,東拐西轉,大約花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走到了長安西南角的和平坊,這裏居住的是最下等的貧民,與其他的貧民居住地裏坊不同,這裏一到了晚上,除了遊手好閒的地痞之外幾乎看不到人影,小巷兩側都是貧民的住所,不時的從一些門縫裏面傳出笑聲和吵鬧聲,那是聚眾賭博的地下小賭場和一些暗娼的住處,這裏,在黑暗的籠罩下也有著一種畸形的繁榮。

  這個男子穿過黑暗的小巷,兩邊陰暗的燈火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前面那座荒廢已久的大雜院就是他的目的地,輕輕的推開院門,他走了進去,正房內燈火通明,這個男子剛剛走上臺階,從房子旁邊的陰暗角落閃出兩個人,一個人借著前面的燈籠看了看那個男子摘下鬥笠之後的容貌,便悄然退下了。

  走進房間,這個男子一眼就看到崔央坐在昏暗的燈光下,他上前施禮道:\"崔大人,別來一向可好?\"

  崔央還禮道:\"尚稱安泰,霍盟主如今名動天下,當真可喜可賀。\"

  這個男子倨傲地一笑,淡淡道:\"這次是你我雙方最後一次交易,希望我們善始善終,這是提貨的地點。\"說著拿出一個蠟丸,崔央微微一笑,遞過一個盒子,說道:\"裏面是你們的尾款,今日之後,你我雙方互不相關,不過殿下說,若是霍盟主願意,我們可以保持聯係。\"

  霍紀城打開木盒,看到裏面的金珠,笑道:\"還是太子殿下明理,這些金珠比較安全,否則若是貴方止付了銀票,我豈不是白辛苦一場,崔大人,每隔半個月我會派人來見大人,若有什么事情,請大人告訴信使就行了。\"說罷霍紀城轉身出去。崔央冷冷一笑,心道:\"殿下已經著手鏟除錦繡盟,希望你能夠活過今夜再說。\"

  沒多久一個黑衣人進來稟道:\"大人,我們剛想動手,就發現有人接應霍紀城,只得暫時住手。\"

  崔央眉頭一皺,道:\"是什么人,你看清了么?\"

  黑衣人道:\"不知道是什么人,都是貧民裝束,可是霍紀城還沒出來,他們就搶佔了一些重要的地勢,您知道,我們必須等到霍紀城進來之後才能布局,沒想到他帶了人手來,明明他是一個人進城的。\"

  崔央嘆息道:\"罷了,我們先回去吧,稟明太子,另行處置,反正我們沒有出手,那么就還有機會誘他入伏。\"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短促的慘呼聲,黑衣人神色一凜,低聲道:\"有人偷襲,大人小心。\"說罷就要出門,這時房門無聲無息的開了,一個黑衣蒙面人走了進來,那人身材不高,一雙眼睛如冰似雪。

  黑衣人攔住崔央,冷冷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襲擊我們,你可知道我們的身份?\"

  那人看了他一眼,身影一閃,黑衣人即時反擊,兩人在這狹小的空間鬥了幾招,黑衣人只覺束手束腳,那人卻是揮灑自如,不過數招,那人一掌拍在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慘呼一聲道:\"大搜魂手。\",聲音還沒有消散,身形已經跌落,其實那黑衣人的武功並非十分差勁,只是這種狹窄的房間讓他施展不開,而他面對的敵手若是在這種狹窄的空間出手,恐怕就是三大宗師也不及他。那人靜靜的走到黑衣人面前,輕輕撕去他面上的黑巾,將他的相貌看的清清楚楚,然後看了崔央一眼。崔央慘叫一聲縮到墻角,顫顫巍巍地道:\"壯士,饒我性命,下官必有重謝,下官是太子內弟,壯士若有需要……\"話還沒有說完,那人已經拂袖而去,崔央正在慶幸死裏逃生,卻只覺得心口劇痛,黑暗向自己籠罩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央朦朦朧朧的想道。

  那人走到門外,幾十個貧民裝束的漢子默然站立,地上躺著二三十個黑衣蒙面人,那人也不作聲,只是一擺手,身影便隱入夜色當中。

  霍紀城滿懷欣喜的走在路上,他想著是否到長安有名的花樓過一夜,一邊想入非非,一邊低頭疾走,畢竟自己還在人家的地頭,走著走著,霍紀城突然站住了腳步,他看到前面站著一個灰衣蒙面人,負手而立,高大修長的身軀帶著濃濃的殺伐氣息,而兩旁黑暗的小巷裏也隱隱透著殺氣。霍紀城沒有回頭,他感覺得到後面也站了一個人。想也不想,霍紀城的身軀已經淩空而起,向昏暗的民宅撲去,就在他身形縱起的時候,一聲弓弦輕響,霍紀城身形一沉,翎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霍紀城已經落在一家民宅的屋頂,他一個翻滾向側面逃去,耳邊風聲響起,而幾個黑衣人已經包抄追來,霍紀城只覺得強勁的掌風拍向自己的後心,他轉身出掌,那人似乎一聲悶哼,但是霍紀城也不得不身形一慢,其他幾個黑衣人的刀劍已經接近了他的身體,雙方都沒有作聲,就在黑暗之中展開廝殺,霍紀城只覺得這些人個個武功不錯,尤其是那個和自己對掌的人,武功更是出色,他用餘光看到,街上站著一個青衣人,看不到容貌,手裏拿著一張硬弓,但見身形修長,氣度不凡,就知道這人必是領袖人物,大概是不屑於圍攻,所以這人沒有出手,霍紀城心中暗暗慶幸,眼睛四處查看,希望找到突圍的可能。可是這幾人將所有逃生的道路都擋住了,霍紀城一邊苦戰一邊想著計策。

  就在霍紀城岌岌可危的時候,突然從陰暗出閃出一個矮小的身影,他拋出兩個火紅的彈丸,頓時兩聲霹靂巨響,然後紅煙滾滾,霍紀城一見機會來了,立刻向早已看好的方向衝去,這時四周已經有了人聲,那幾個蒙面人一見不妙,也趁著紅煙悄然退走。

  霍紀城慌不擇路,逃了半天,突然前面閃出一個身影,那人揮手示意,霍紀城認出那人的相貌,心中一喜,連忙跟了上去,那人輕功出眾,帶著霍紀城東拐西拐,沒有多久就到了一處宅院的後門,那人推開後門,回頭示意,霍紀城連忙跟了進去,那是一間隱秘的民宅,走進內室,霍紀城疲倦的坐在椅子上,感激地道:\"寒兄,若非你相救,只怕我早就喪命了。\"

  那人惋惜地道:\"霍盟主,你太不小心了,太子想要殺人滅口你還想不到么,若非我在外面接應,只怕你早兇多吉少,幸好我讓屬下準備了煙霧彈,否則我也沒有法子救你。\"

  霍紀城神色黯然道:\"我沒有料到他們這么快就過河拆橋。而且我本以為至少可以逃離,太子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圍殺我,想不到他的人武功那樣高強,皇室果然高手如雲。\"

  那人嘆息道:\"你好好休息一個時辰,我帶你出城,長安城墻有幾處守衛不嚴,你輕功出眾,可以出去的,只怕明日一早就要有人到處盤查,你今夜如果不走,只怕就來不及了。\"

  霍紀城面上露出兇狠的神色,冷冷道:\"多謝寒兄,我不會讓太子好過的。我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人。\"

  在三更時分,霍紀城從一處守衛不嚴的舊城墻,借助飛爪出了長安,而同時,雍王府的寒園之內,換回了僕人裝束的小順子恭恭敬敬的對我說道:\"公子,獵殺行動已經成功。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4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五章 進退兩難

  王惑於愛寵蕭氏,欲以己罪歸於崔央,為魯少傅諫止,然魯、蕭從此生隙。

  --《雍史。戾王列傳》

  我放下書本,問道:\"荊遲和長孫冀可用心么?\"

  小順子點頭道:\"公子放心,兩位將軍都是恪守軍令的人,而且他們武功都很出色,霍紀城是蜀中有名的高手,但是被他們圍上也差點喪命,赤驥施放煙霧彈救了霍紀城,自己差點被捉住,如果不是他們事先得到命令,不許洩露形跡,只怕霍紀城根本逃不掉。\"

  我淡淡道:\"雍王的愛將,豈是尋常,你上次說大搜魂手你有五成火候,不會被人看破吧?\"

  小順子笑道:\"公子放心,在南楚的時候我曾經和厲家的人交過手,大搜魂手雖然厲害,但是我自信偷學的不錯,再說霍紀城乃是厲家破門而出的弟子,他的大搜魂手有些不純有什么奇怪,只是我不明白,反正崔央也要伏殺霍紀城,為什么公子這樣麻煩,要親自插手呢?\"

  我搖頭道:\"若是任由太子伏殺霍紀城,他未必有本事掏出來,你也看了他們的埋伏,如果不是你們以雷霆之力一舉破敵,哪有那么容易,若是太子伏殺成功,那么就是我們揭穿這件事情也沒有什么大用,而且我們若是去救霍紀城,不是寒無計他們露了形跡,就是霍紀城對我們生疑,所以我才這樣安排,現在霍紀城逃走了,以他的個性,若是自己吃了虧,寧可吃虧下去也要報復的,只有這樣,才能把事情鬧大,而我讓你殺崔央是為了剪除太子的羽翼,若是事情揭穿,太子原本心目中的替死鬼應該是現任戶部尚書,而崔央則可以接任尚書之值,如今‘霍紀城‘殺了崔央,我倒要看看太子是舍棄崔央,還是舍棄那個尚書,只要看看太子的處理方式我就知道現在太子最依賴的是誰了。\"

  小順子問道:\"那么我們下一步該幹些什么?\"

  我眼珠一轉道:\"必須引開太子的注意力,這樣吧,我去拜見秦彝秦將軍,前段時間因為我遇刺的緣故牽連到秦青,我總要去道個歉的。\"

  小順子不滿地道:\"秦青也有嫌疑,他們不來解釋已經很過分了。\"

  我搖搖頭道:\"他們也只能如此,否則這件事情會越鬧越大,若是他們來了,你說殿下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呢,你不見其他幾個人不也沒有過來解釋么,這種事情解釋是沒有什么用的,就像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不也是只能忍了么,而且這件事情對秦青傷害更大,他本是無辜之人,可是幾方面推波助瀾,只要知道我並非傷於南楚刺客的人,不是大多都懷疑是秦青不忿於被迫向我道歉而殺我洩憤么。\"

  小順子猶豫地道:\"是否要先去稟告殿下。\"

  我笑道:\"那是自然,你以為我一個小小司馬,夠資格求見大將軍么?對了,裴雲的情況怎么樣?\"

  小順子答道:\"公子放心,裴將軍不僅傷勢已經全好了,而且內力大有進境,他這次生死相搏,已經突破了界限,有望突破第七層的界限,少林方面也很高興,因為裴將軍已經在日前納了妾室,那個女子出身書香門第,溫柔嫻雅,而且族中和少林關係密切,雖然還沒有公開,但是這門親事已經得到裴將軍雙親的認可,只要等到這個女子懷了身孕,裴家就會向薛家提出退親。\"

  我譏諷地笑道:\"看來裴將軍的父母也等不及了,所以才情願壞了兩家情誼。\"

  小順子忍俊不禁地道:\"秘營傳來的情報,說是裴將軍的父母其實也覺得未婚的兒媳婦有些太活躍,不能很好的相夫教子,而且裴家如今只有一條血脈,他們恨不得裴將軍多娶幾房妻子好開枝散葉,原本他們就想讓裴將軍成親之後,趕快多娶幾個妾室,所以這次裴將軍一提出納妾的事情,他們就同意了,只是礙著親家的面子,才隱瞞起來,等到妾室有了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回來,到時候薛小姐就是不情願也不行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說道:\"原來還是裴將軍太古板了,如今豈不是兩全其美,對了他原本是齊王的屬下,這次救了我的性命,齊王有沒有難為他?\"

  小順子冷靜地道:\"齊王不僅沒有為難他,而且還支持殿下的決定,晉了裴將軍的官職,太子曾經有過一些小動作,想趁機把自己的人安排到禁軍北營,不過皇帝很不滿意,親自嘉勉了裴將軍,太子這才罷手。\"

  我點點頭道:\"好了,殿下現在已經休息了,你明日一早就去問問殿下有沒有安排,一定要在明天,要不然就有些遲了。\"

  第二天一早,雍王李贄蒞臨大將軍秦彝的府邸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我和雍王是在辰時末到達秦彝的府邸的,秦宅佔地足有十畝方圓,在臣子中已經算的上很大了,不過只是格局廣闊,外觀倒是很樸實的,就連門前的臺階級數、下馬石、獅子都是普普通通,看上去只像普通官宦人家。雍王殿下剛在門口下車,早已經見到雍王信使的秦彝早已經帶著家人在門口迎接了,雖然秦大將軍地位超然,但是無論如何雍王乃是皇子,該有的禮數是一樣不能少的。我跟在雍王身後,偷眼看去,只見秦彝身後除了秦青之外,還有一個高大的青年和四五個十幾歲左右的少年,那個青年也穿著武將服飾,相貌和秦青有八分相似,只是顯得憨厚一些。除此之外兩旁站立的都是一些家將僕人,個個都是氣度沉凝,殺氣隱藏,看來都是千軍萬馬中血戰餘生的勇士。

  秦彝疾步上前,屈身下拜道:\"臣秦彝叩見殿下千歲。\"

  這時秦青和那幾個青年少年也都上前拜見,那個青年也有官職,我聽他自稱秦勇,立刻想起這人的身份,他是秦彝的族侄,他的父親原是秦彝的族弟,不幸戰死沙場,秦彝便將他一家人接到府上,他的祖父母過世都是秦彝安葬,現在是秦彝手下的一名副將,據說此人雖然外貌樸實,卻是胸藏錦繡,軍法戰略都是一流的水準,只是此人對秦彝忠心不二,又是事母至孝,除了有幾年在邊關歷練之外,多年來始終跟隨在秦彝身邊,是秦彝的左膀右臂,對其的寵愛更在秦青之上。

  李贄挽著秦彝的手,兩人並肩走進府去,我看了秦青一眼,笑道:\"上次秦將軍到雍王府,哲曾經請過將軍喝茶,今日哲隨殿下來訪,將軍也該接待我才是。\"

  秦青看著我的神情有些古怪,見我說了話才走過來道:\"江司馬請。\"

  走了幾步,他低聲問道:\"江司馬不是懷疑我秦青是刺殺你的刺客么?\"

  我低低笑道:\"秦將軍這可是冤枉我了,之前我昏迷了將近兩個月,後來又在養傷,哪裏有精力懷疑什么人呢,再說將軍光明磊落,就是想殺江某,大概也會舉劍來殺,這刺殺暗算之事豈是將軍所為。\"

  秦青眼中閃過欣慰的神色,容顏也不再冰冷,低聲道:\"唉,可是害苦我了,爹爹把我關了一個多月,差點沒有用刑逼供了。如果不是三哥求情,只怕我現在怕都怕不起來。\"

  我揚眉表示不解,秦青指指跟在秦彝身後不遠處的秦勇道:\"那就是我三哥,我的遠房堂兄,幸好他說得話爹爹聽得進去,要不然我可就慘了。\"

  我笑道:\"原來如此,不過現在將軍還相信那些謠言么?\"

  秦青連忙示意我禁聲,低聲道:\"可別說了,我剛跟爹爹說了那件事情,就被爹爹打了鞭子,爹爹說,公主殿下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么,若是殿下肯與人有私情,又……\"秦青說到這裏突然住了聲,面上露出尷尬的神色,我知道他說露了不該說的事情,便把話題岔開道:\"對了,聽說皇後有意把靖江王郡主許配給你,你真是好福氣,我見郡主天香國色,正是將軍的良配。\"

  秦青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似乎是傾慕,又似乎是惋惜,良久才道:\"郡主確是天人,豈是小子可以匹配。\"

  我心中一沉,秦青果然迷惑於李寒幽的美色了,這也難怪,他一個世家子弟,不像裴雲那樣一般希望妻子勤儉持家,更希望娶到一個出色的妻子,李寒幽既有國色,又是氣質不凡,既是鳳儀門弟子,才華見識必然也是過人的,正是秦青夢寐以求的妻子人選,想必是秦彝不許,難怪他這種神色,只是這樣一來,若給鳳儀門拉攏到了秦青,那么秦家的中立就不能保證了。心念一轉,我看向秦彝和秦勇,只要讓他們明白聯姻的害處,那么就行了,我可不信到了生死關頭,秦青還會戀戀不舍一個女子,這種基於才貌而生的感情,來勢雖然洶洶,但是消散的也會很快的,只要他們沒有機會接近,那么很快秦青就會忘懷李寒幽的,可惜公主不肯嫁給秦青,否則……,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有些心中煩悶,大概是我的傷勢沒有全好的緣故。

  在雍王踏入秦彝府邸的大門的時候,太子早已經得到了崔央身死的消息,最麻煩的是,發現崔央等人的屍體的不是太子的人,而是京兆尹,一個堂堂的戶部侍郎,太子姻親,死在貧民聚集,龍蛇混雜的地方,這就已經讓太子萬分頭痛了,他以為必是霍紀城發覺麻煩,奮力反噬,因而殺死了崔央,在震驚於霍紀城手中力量的時候,如何處理這個殘局,就讓太子萬分頭痛了,最後一批走私的貨物還沒有到手,這個損失已經是很慘重,又讓霍紀城逃走,若是這人胡作非為起來,李安想起來就是一陣心寒,不由後悔自己斬盡殺絕的手段,唉,他橫了魯敬忠一眼,若非他說不可留下後患,或許就不會有如今的麻煩了。

  魯敬忠是知道太子遷怒的毛病的,也不當一回事,開口說道:\"殿下,事情雖然發生變化,卻也不用煩惱,我們雖然損失了最後一批貨物,但總的來說還是不要緊的,而且現在也未必就損失了,錦繡盟扣著這筆貨物能怎么樣,除了殿下,若是有人能接下這么龐大數量的貨物,難道殿下還不會察覺么,到時候臣自有法子,挽回大半損失,目前最關鍵的是崔央和戶部尚書梁謹潛您要保住哪個?\"

  李安一皺眉頭,道:\"當然是崔--\"剛說到這裏,李安頓住了,原本的打算是出了事情讓梁謹潛抵罪,崔央接任尚書,可是如今,崔央已死,若是還這樣做,自己豈不是無人可用,戶部尚書不是誰都能做的,資歷、品級、能力都要夠得上資格,而且戶部是他的勢力範圍,若是用了一個不貼心的人,自己辦起事來就得束手束腳。可是梁謹潛私自記錄自己的帳目,已經是有了二心,若是就這么放過他心有不甘,最緊要的是,崔央和自己關係密切,他若出了事情,他人勢必會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豈不是惹禍上身。

  李安正在這裏猶豫,夏金逸進來稟報道:\"殿下,蘭妃娘娘求見。\"

  李安對夏金逸已經頗為信任,尤其是得知副總管邢嵩昨夜身死之後,夏金逸臨危受命去了和平坊,將幾個奉命前去協助的王府死士的屍身毀去容貌,所有和太子府有關的證物全部毀掉,目擊的證人更是該清理的清理,該收買的收買,手段十分厲害,京兆尹雖然心知肚明太子和這事情的關聯,可是證據全部毀掉,他又不是蠢人,只能裝聾作啞。正是因為如此,李安才決定重用夏金逸,這人雖然沒有高超的武功,也沒有什么氣節,但是既善於逢迎諂媚,又是十分能幹,在李安心中,夏金逸已經是接替邢嵩的不二人選了,否則,他跟本沒有資格在自己商議事情的時候進來稟報。

  他聽說是蘭妃蕭蘭來了,連忙道:\"讓她進來,剛才孤找她,她也不知去了哪裏?\"

  片刻,蕭蘭走了進來,她今年二十六歲,姿色傃麗,品貌出眾,做了多年的太子側妃,養移氣,居移體,在清麗雅潔的氣質上更添了幾分雍容高貴。她走進房內,向李安施禮之後,又向魯敬忠問好,魯敬忠早已站起,待蕭蘭坐下之後,也上前見禮。

  李安不耐煩地道:\"天天見面,就別麻煩了。\"說著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然後又問道:\"蘭兒,事情已經如此,你想必已經知道了,你說該怎么辦才好?\"

  蕭蘭微微一笑道:\"殿下,臣妾若是說出來您可別怪我?\"

  李安道:\"你說的都是為了孤著想,就是有些不妥,孤不怪你就是。\"

  蕭蘭淡淡道:\"雖說崔大人是王妃的兄弟,可是他如今身死,就是他原先是殿下的左輔右相,如今也成了棄卒廢子,殿下雖然不喜歡梁尚書,可是萬萬不能自剪羽翼,如今之計,只能把一切事情推倒崔大人身上,先籠絡住梁尚書,臣妾自會請師門姐妹將梁尚書控制住,等到事情平息,殿下有了信任尚書的人選之後,再了結這人不遲,雖然目前讓太子妃受些委屈,可是有殿下庇護,誰能難為她呢。\"

  李安聽到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是這件事情若是牽連到崔央,孤只怕也脫不了幹係。\"

  蕭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所以殿下需得狠心,趁著事情還沒有爆發,就說您因為崔央死的蹊蹺,因而勘察戶部帳目,發現崔大人做了手腳,這樣一來,您大義滅親,誰還能把事情扯到您頭上。\"

  李安聽得眉飛色舞,立刻就要答應,卻見魯敬忠神色不安,心道,莫非他有別的看法,便問道:\"少傅,你認為蘭妃的意見如何?\"

  魯敬忠看了蕭蘭一眼,心道,這女子心腸真是狠毒,這種一石雙鳥的計策也想得出來,只是自己卻不便當面揭穿,便淡淡道:\"崔央雖然不算什么,可是太子妃殿下是您的結發妻子,又是崔央的親姐姐,世子與崔大人是舅甥至親,殿下您若大義滅親--\"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李安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自己想要大義滅親,那么崔氏恐怕必須下堂求去,那么若是有人推波助瀾,太子妃這個位子只怕已經有了新主人了,父皇定然會因此不滿,認為自己不念結發之情。想到這裏,他面色一寒,心道,幸好魯敬忠提醒了我。

  蕭蘭十分聰明,見太子神色不對,便道:\"我說了殿下不可怪罪臣妾的。\"

  太子勉強笑道:\"孤不會怪你,只是這個法子只怕不行。\"

  蕭蘭笑道:\"這有何難,我雖然沒有別的主意,但是一會兒我的師妹,靖江王郡主李寒幽要來看我,她也是殿下的堂妹,我早就聽說這個師妹十分聰明,殿下不妨問問她,她是我的師妹,難道還會向著別人么?\"

  這時,夏金逸叩門而進,稟報道:\"殿下,王妃娘娘派侍女來報,說是靖江王郡主已經到了,就在娘娘房中。\"

  李安大喜,道:\"快,去派人請她過來,就說孤有急事尋她。\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5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六章 靖江郡主
作者:隨波逐流

  武威二十四年五月十三日,太宗拜會大將軍秦,王聞之,攜靖江王郡主與會。

  --《雍史。戾王列傳》

  夏金逸站在門外,無聊的看著遠處,唉,為什么我要做太子的貼身侍衛呢,雖然從今天開始,自己已經成了可以和師兄比肩的人物,可是他可是很理智的,自己武功不行,心機也不夠深,雖然有些小聰明,可是不會有什么大出息,若是權力太高,能力和地位不符,自己是要栽跟頭的,總算他平日待人和善,結交了一些狐朋狗友,要不然想調動人手都會遭到白眼吧,在太子身邊幾個月,他雖然是如魚得水,可是他心裏總是隱隱的恐懼著一個人,前些日子聽說那人受了重傷,奄奄一息,他曾經生出希望那人死去的念頭,這樣就沒有人會盯著自己了,可是就在當夜,出去尋花問柳的他在酒壺裏面發現了一枚銀戒,上面寫著一個\"江\"字,他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求老天保佑那人長命百歲,至少他不像一個過河拆橋的人。

  如今時光匆匆,自己成了太子的親信,那人也已經脫離險境,直到如今,自己再也沒有得到任何他送來的信息,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一樣,這樣子的間諜倒是容易做,只要做自己就行了。可是現在的我是真的自己么,夏金逸微微苦笑,倣佛又回到了少年,那時候,自己是一個孝順父母,尊重師長,眾人讚譽的一個善良少年,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算了,往事如煙,何必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不由想起綠娥約自己今夜相見的事情,只怕自己會沒有時間吧,綠娥是個好女子,只可惜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一個侍女的終身,是不能由她自己作主的,而且現在崔大人出了事情,若是牽連到太子妃,不行,自己應該去給太子妃透個消息,畢竟她是綠娥的主子,而且還答應過讓綠娥自由的。

  想到這裏,夏金逸心想,等到那位郡主到來之後,肯定至少半個時辰自己不會有什么事情,不妨偷偷的跑一趟吧。不過郡主從王妃那裏過來,王妃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吧?

  就在夏金逸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看到遠處走來一個雪衣女子,那絕世的風華,那傃麗的容貌,讓人一件心中頓時生出愛慕和自慚形穢的感覺。可是夏金逸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他渾身突然變得冰涼僵硬,胸中卻像有烈焰燃燒,那是一種身在地獄的感覺,他幾乎不能思想,如同牽線木偶一般行禮如議,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郡主,殿下和蘭妃娘娘、魯少傅已經在裏面等候郡主了。\"

  然後他甚至熱切的親手為郡主開門,目光更是帶著無比的敬仰,那是一個好色風流卻不下流的男子見到絕世美人時候的表現,直到李寒幽走進房間,夏金逸才艱難的說道:\"我有些腹痛,你們先盯著。\"然後他不顧同僚善意的譏諷匆匆向住處走去,好不容易走回那間肅靜獨立的小屋子,推開房門,他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坐在床上,是綠娥,想必是王妃派她過來的,夏金逸突然撲了上去,兩個人的身形糾纏在一起,跌倒在床上,然後帷帳垂落,他的粗暴讓綠娥發出驚叫,沒過多久,他粗粗的喘氣和她痛苦的呻吟混合在了一起。

  過了一陣子,得到滿足的夏金逸松開了手,攤倒在床上,綠娥惱怒的支起身子,卻驚訝的看到這個平日嬉笑怒罵的男子面上都是淚水,他的面孔抽搐著,猙獰可怖,可是綠娥卻看得出來,這個男子正處於絕望的悲痛當中,她不顧身子的疲乏,將他抱住,這個男子身子一顫,然後也伸出手將她牢牢抱住,過了許久,夏金逸將她推開,跳下床,已經恢復平靜的他梳洗之後,淡淡道:\"崔大人身死之事,太子妃若是知道了,你千萬要勸她克制,現在太子殿下正在商議如何處置呢,你讓太子妃留心暗算,蘭妃娘娘在裏面半天了。\"

  綠娥默默的看著這個給了自己突然的刺激的男子,開口問道:\"金逸,發生了什么事情,告訴我。\"

  夏金逸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殿下正要用我做事呢,你不要胡說。\"說罷,轉身走了出去,綠娥看著他的背影不由一陣辛酸,她第一次知道這個性子輕浮,油嘴滑舌的家夥也竟然有那么深的痛苦。

  走出房間的夏金逸又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俊美青年,甚至看不出一絲他剛才失常的痕跡,他趕回太子秘議之處,卻見一個侍衛匆匆忙忙地走來,見到他便喊道:\"夏老弟,你去通稟一聲,出了大事情,雍王到了秦大將軍府,已經快兩個時辰了,還沒有出來。\"

  夏金逸心中一動,問道:\"雍王是自己去的么,你知道用的是什么理由么,我總不能糊裏糊塗的稟報吧。\"

  那個侍衛道:\"雍王帶著很多護衛,還帶了司馬雄、荊遲、長孫冀三員大將,和江哲江司馬,我們原本以為雍王是去找茬的,誰不知道秦青也在行刺江哲這件事情上插了一腳,原本想等雍王離開之後再來回稟,反正想必他也不會待得時間太長,可是沒想到這么長時間沒出來,我們在秦府的內線聽說他們談得很高興,所以我才回來稟報,只怕是有些遲了,夏老弟替我多美言幾句。\"

  夏金逸笑道:\"你放心,我什么時候為難過你們?\"說著夏金逸再次叩門求見。這次他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太子李安神情有些怔忡,而魯敬忠和蘭妃都沉著臉,只有李寒幽仍然是那樣神態優雅。李安不耐煩地道:\"什么事情,不見孤正在商議事情么?\"

  夏金逸連忙避重就輕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李安一聽到雍王去了秦府,立刻臉色一沉,揮手斥退夏金逸,冷冷道:\"他倒是活躍起來了,看來這陣子父皇的偏袒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魯少傅,你獻計離間雍王和秦家,如今他們倒聯合起來了,你說該怎么辦?\"

  魯敬忠想了一想道:\"這樣的發展當時雖然沒有想到,可是也不難對付,既然雍王和秦家沒有生出嫌隙,那么我們就造出嫌隙來,若是殿下現在陪著郡主去一趟秦府會怎么樣?\"

  李安心中一動,想起李寒幽和秦青的婚事,雖然還沒有得到秦彝的同意,但是父皇和母後都是滿意的,如果此事一成,就是秦家想偏向雍王,雍王怕也不會相信他們了,自己可不能讓他們走得更近,罷了既然那件事情已經決定,我就先去一趟秦府了,想明白之後,李安站起身道:\"郡主是否肯隨本王一行?\"

  李寒幽臉上飄過一朵紅雲,低聲道:\"寒幽遵命。\"

  李安立刻招呼夏金逸安排車馬,他帶著魯敬忠坐一輛車,李寒幽有自己的車子,在路上,李安沉聲道:\"這個李寒幽果然是聰明絕頂,竟然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就說崔央發覺有人盜賣軍械,故而私下探查,不幸被那些貪官發現,因而慘死,這樣一來,崔央聲名無瑕,王妃和孤都不用擔心被牽連,然後在戶部隨便找幾個替死鬼,就說戶部尚書失察,然後太子再擔保讓他戴罪立功,這樣一來,兩個人都保住了,日後再徐徐處置,這個主意很是不錯,為何少傅和蘭兒都不高興呢?\"

  魯敬忠苦笑道:\"殿下,這個主意雖然是兩全其美,但是實際上支持的是為臣,崔央的聲名保住了,那么太子妃和世子的地位穩固如山,那么蘭妃娘娘自然不會高興,她請了同門的師妹過來,本來是想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沒想到郡主卻支持敬忠,所以娘娘才會氣惱,臣之所以不快,卻是因為這李寒幽心智過人,她表面上調和,卻是讓我和蘭妃娘娘心生嫌隙,我想郡主一定會跟娘娘說,我是太子心腹,不能和我作對,她們同門姐妹,很快就可以達成諒解,到時候臣就是眾矢之的,郡主如此心機,怎不讓臣擔憂,殿下,鳳儀門可結之以援,不可受其控制,若非李寒幽此舉是鳳儀門主之命,臣倒要阻止她和秦青的婚事了。\"

  李安皺皺眉,道:\"可是如今若不如此,怎能打壓老二的氣焰,戶部的事情馬上就要發作,若是老二趁機發難,只怕戶部就不再是我的天下了。\"

  魯敬忠嘆息道:\"臣也正是因此為難,殿下這幾日就要揭發戶部不法情事,殿下掌管戶部,出了這種事情,雖然可以解釋的過去,但是皇上心裏不免有些惱怒,所以如今殿下得依賴她們打壓雍王,等到風平浪靜之後,才來想辦法吧,其實拉攏到秦家也有好處,只可惜又讓鳳儀門佔了便宜。\"

  李安猶豫地道:\"李寒幽也是皇族,總不至於過分偏向師門的。\"他的聲音有些充滿了不自信。

  魯敬忠苦笑道:\"殿下說得是。\"面上卻現出意味深長的古怪神色。只是一心想去破壞雍王拉攏秦家的太子卻沒有留意。

  今日秦彝可是榮寵備至,正在他和雍王在後園歡宴的時候,家人來報,太子殿下駕到。秦彝微微苦笑,想不到自己一向潔身自好,卻成了兩位皇子爭鬥的導火線,不論他如何想,也只能率眾前去迎接。

  李安走下車駕的時候,看見秦彝和雍王匆匆走來,兩人上前下拜道:\"臣李贄、秦彝叩見太子殿下。\"

  李安伸手虛扶道:\"二弟和大將軍不要多禮,今日孤來此卻是陪著郡主前來拜會大將軍和秦夫人的,想不到二弟也在這裏。寒幽,來拜見大將軍。\"

  隨著李安的聲音,從另一輛華車走出一個身穿雪衣羅裳的絕麗女子,她走到秦彝面前,飄飄下拜道:\"寒幽拜見大將軍,家父多次提及當年和將軍並肩作戰的事情,前些日子,寒幽代父親送來的微薄禮物,卻被大將軍婉拒,想是將軍惱怒寒幽拜會來遲,實在是寒幽近日一直在宮中陪伴皇後娘娘,還請大將軍恕罪。\"

  秦彝神色淡然,微笑道:\"臣和王爺確是袍澤情深,只是皇命在身,王爺鎮守在外,秦某在京中伴駕,故而多年未見,郡主心意,秦某心領,前些日子拒絕郡主的禮物並沒有什么理由,只是除了皇上賞賜之外,秦某是從不接受他人禮物的,郡主多心了。\"

  當下眾人來到了後園,秦彝已經讓人重新換上酒菜,李安坐在首席,抬目望去,這秦府的後園與眾不同,沒有什么奇花異草,亭臺樓閣,卻是把諾大的一塊空地平整之後,鋪上青石板,四周種上樹木,成了一個小校場,場地上擺著兵器架、石鎖之類的東西,而在校場一角,更擺著幾面戰鼓,如今春光明媚,秦彝就在校場外面的大樹下擺上酒席,讓家將武士在校場上比武助興,方才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雍王麾下的侍衛和秦府的家將都下場比武,勝的人賞酒一爵,敗得人也不會收到責罰,都是軍旅出身,沒有那么多心機,雍王和秦彝也不會因此生出爭鬥之心。

  可惜李安的到來讓這裏的氣氛不免有些冷淡,秦彝讓家將散去,又讓人請來秦夫人相陪郡主,總算這裏人人都是慣了官場的人,倒也風平浪靜。

  這其中有幾個人,都忙著在閒談之時打量對方的動態,魯敬忠一邊附和著太子,一邊有意無意的注意著雍王司馬江哲,這人始終悠閒的和秦青、秦勇談著什么,雍王麾下的三位將軍也在旁邊跟著討論,魯敬忠豎起耳朵聽去,卻是什么兵法戰策,山川地理之類,這些他並不擅長,而秦夫人正和李寒幽談笑,李寒幽落落大方,很得秦夫人好感,原本秦青一直在聽江哲他們談話,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明顯神思不屬,目光屢屢落到李寒幽身上。而太子、雍王、秦彝正在談得熱烈,秦青漸漸開始有些放開膽量,開始和李寒幽談天,秦夫人似乎樂見其成,不時的替他們穿針引線。

  李寒幽雖然表面上專心討好秦夫人,應付秦青,但她雙目的餘光卻始終落在江哲和站在他身後的小順子身上,她早已經得到了師門的情報,這個看上去形容有些瘦弱憔悴的青年在南楚的作為的情報她已經看過了,誰會知道這個以文才著稱的青年,用得計策是那樣狠毒,平定蜀中,離間大雍,若非德親王已死,這人只怕會給大雍帶來更大的損失,可惜鳳儀門直到雍王將他俘虜回大雍之後,才注意到他,詳查之下,才發覺這人乃是曠世奇才,為了剪除雍王羽翼,門主親自下令讓自己刺殺此人,可惜自己竟然失敗了。

  至於那個李順,李寒幽心中頓時生成無力的感覺,論年紀,自己比他還要大一些,論出身,自己的恩師乃是三大宗師之一,可是這個少年的武功竟然超過了自己,根據自己得到的情報,這個少年武功遠在自己之上,自己門中除了門主之外,恐怕只有六七個長輩可以勝過他,最令自己不平的是,這么一個武功高強的少年,竟然甘心做那手無縛雞之力書生的奴才,你看他此刻乖順聽話,完全是一副訓練有素的奴才形相,真讓人怒其不爭,這種高手若是為我所用,李寒幽嘆了口氣,這人偏偏是個殘疾之身,鳳儀門的\"神鳳心法\"全無用處。

  秦青見李寒幽嘆氣,不由問道:\"郡主為何嘆息?\"

  李寒幽心中一動,道:\"妾身也聽父王說起過一些軍旅中事,可惜父王不許我參與,秦將軍和諸位幾乎都是沙場血戰餘生的名將,不知道可否給妾身講一講戰場上的事情呢?\"

  秦青笑道:\"郡主是鳳儀門弟子,可惜卻是宗室,不然想上戰場也沒有什么難處,末將雖然也曾經沙場血戰,可惜這些事情若是說出來,未免有些煞風景。\"

  李寒幽見秦夫人面上有些不豫之色,連忙道:\"我可不是想聽那些殺伐之事,只是聽說大漠烽煙如畫,蜀中風光綺麗,南楚更是風月無邊,不知道這些地方風光比起大雍來,哪裏風光更動人呢?\"

  李寒幽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人人卻都聽得很清楚,都不由思想了起來,這些人大都見識廣博,李寒幽說得這些地方他們沒全到過,倒也去過大半,但是若說哪裏風光最盛,這卻難道了他們,就是心中覺得某處最好,空口說來也覺得沒有證據。

  李安雖然不知道李寒幽目的何在,但本著同仇敵愾之心,說道:\"這倒是一個好題目,我們今日閒來相聚,盡談論些軍政大事,未免有些沉悶,不如就說說自己的見聞,倒也不錯,不如我們就以此為酒令,每人說出一個風景勝地,卻需有前人詩詞為證,若是說不上來的,就罰飲酒三杯。\"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5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七章 指點江山
作者:隨波逐流

  會中,郡主笑問天下風光,王附議,乃行令。令未起,齊王已至,三王歡聚,席間其樂融融,當其時也,渾忘蕭墻之亂將至也。

  --《雍史。戾王列傳》

  \"哈哈,好主意,這可不能把我拉下呀。\"太子剛剛說完,遠處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眾人看去,卻是齊王李顯悠然走來,他身後卻是韋膺和夏侯沅峰,太子和雍王神色都是一變,秦彝卻是苦笑連連,他萬萬想不到,今日他的府邸這般熱鬧,給夫人使了一個眼色,秦彝站起身道:\"今日是吹了什么風,齊王殿下也來到寒舍,秦某真是受寵若驚。\"

  李顯攔住秦彝施禮,笑道:\"說來也巧,大將軍可能不知道,我和夏侯原想一起出去遊玩,誰知路上遇到韋大人,聽大人說起今日大哥和二哥都到了大將軍府上,我就想,這樣的熱鬧我怎能不湊呢。\"

  李贄和太子都放下了心,他們知道李顯平日就是沒事也要找事的,今日這樣熱鬧,他不來倒是奇怪呢。

  眾人重新落座,三方面倒是涇渭分明,這時秦夫人已經告辭離去了,所以太子、齊王、李寒幽、魯敬忠坐在一處,雍王、江哲、司馬雄等人坐在一起,而韋膺、夏侯沅峰和秦彝、秦青坐在一起,秦勇已經托詞離去了,這裏聚集了這么多貴人,他們的屬下侍衛定然是很多的,秦勇這是去打理了。

  李安命人取了幾壇子烈酒上來,又取了大酒觴來,這種酒觴一杯就能裝下四兩酒,若是喝了三盞,就是酒量不錯的人也不免醺醺然。他笑道:\"今日酒令嚴似軍令,不知讓誰來掌令呢?\"

  荊遲連忙站起來道:\"末將不通文字,還是我來掌令吧。\"

  李贄笑道:\"胡說,這掌令之人需得熟讀詩書,你怎能掌令。\"

  李顯眼珠一轉道:\"我們人人都要行令,大將軍是武將世家,家中若是尋個武技高強的家將到處都是,若是尋個熟讀詩書的人只怕難了,既然是郡主提議,不如讓郡主掌令吧。\"

  李寒幽嗔怒道:\"妾身一個弱女子,豈能掌令,誰不知道你們行令的規矩,那掌令之人是要陪酒的,不論行令之人勝負,都要陪飲一杯,你是怕寒幽不醉死么?\"

  李顯攤手道:\"這樣啊,不如我們替郡主找個副掌令,只用喝酒就好。\"

  眾人面面相覷,誰有人酒量不錯,但是做李寒幽的副掌令,未免有些尷尬。

  這時,李顯突然道:\"這樣吧,你來吧。\"說著指向一人。

  眾人看去,李顯指得卻是江哲身後肅手而立的小順子,雖然小順子只是一個僕人身份,但是在場的人誰不知道這人乃是絕頂高手,大概也只有江哲這種人敢把他當成奴才使喚,否則就是太子、雍王也會把他奉為上賓。

  李寒幽心中大喜,她原本只是想借機探一下江哲的虛實,若是能夠得到他的好感就更好了,想不到突如其來的齊王這般配合,把小順子放到了明處,自己就可以趁機施展手段拉攏這兩人,至少也要減輕他們的敵意。若非齊王名分上不佔優勢,李寒幽還真想建議門主,支持齊王比起支持太子那個蠢人容易多了。

  小順子原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哲身上,至於其他的人在他眼裏則是分成\"對公子有威脅的人\"和\"對公子沒有威脅的人\"兩類,李寒幽則是有威脅的一類,想到就是這個女子差點殺死了公子,他很早就想一掌殺了她,若非江哲低聲對他說道:\"不用著急,來日方長。\"他早就忍耐不住了。

  現在聽到齊王的建議,小順子神色一變,眉宇間立刻帶了冰寒刺骨的殺氣,那雙眼睛更是射出冰冷的寒光,令眾人都不由提高了警惕,這時江哲悠然道:\"這也是一個好主意,只是小順子酒量不高,替郡主擋酒也是十分辛苦,若是郡主肯重重賞賜,那么就是他不動心,臣也會動心的。\"

  李贄神色一松,道:\"這倒也是,不過既然是大哥提議行令,六弟推薦小順子襄助,那么兩位也不應該吝嗇吧。\"

  李寒幽露出純潔無瑕的笑容,道:\"妾身來得匆忙,若是不嫌棄,就把這個做為賞賜吧。\"說著從腰間取出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眾人看得奇怪,不由互相詢問,這時候夏侯沅峰笑道:\"郡主果然厚賜,這一定是天山冰蠶結絲織成的手套,刀槍不如,百毒不侵,正是擅長掌法之人最喜歡的武器。\"

  李寒幽看向小順子,只要他神色微動,自己就算達成目的,誰知小順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說了一句\"謝郡主賞賜。\"神色絲毫沒有變化。

  李寒幽心中一嘆,若是小順子見此欣喜,那么就說明他的境界還不能擺脫外物的誘惑,那么自己就知道他的深淺,而且他若是越依賴這副手套,那么他的武功就越難進步,可惜,只見他這般冷淡,就知道他不是已經知道這個道理,就是已經過了依賴外物的境界,他既無名師教誨,那么就說明他的武功已經到達了那個境界。

  齊王笑道:\"本王身上可沒有帶什么好東西,這樣吧,本王府裏有一套《夢華錄》,是本王無意中得到的古版,上面是一些失傳已久的樂府詩詞,本王這件禮物可珍貴么?\"

  小順子神色有些改變,他服侍江哲多年,曾經聽過江哲說過這本書,而且似乎還很遺憾沒有看到過,不由露出喜色,道:\"謝齊王殿下賞賜。\"

  李寒幽等人一愣,心道莫非這人不喜歡武功反而喜歡書本,接著便看到江哲面上露出一絲隱隱約約的喜色,李寒幽心中又喜又憂,看來這個小順子的唯一弱點就是江哲了,只是這樣一來這個高手就不可能為自己所用了,畢竟以雍王對江哲的重視,若是江哲肯歸順了自己,自己大概也不敢用他。罷了,看來只有用雷霆手段了。李寒幽眼中閃過一絲絕決。

  太子李安連呼倒霉,心道還我賞賜東西,李寒幽和李顯的禮物都是很貴重別致的,若是自己賞了金銀珠寶之類,未免有些俗氣,他正在猶豫不定,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夏金逸突然附耳說了一句話,李安頓時眉開眼笑,道:\"本王的賞賜你也不可推辭,金逸,你就綠珠和翠鶯明日送過去,這兩個女子乃是本王心愛的舞姬,你可要盡情享用。\"

  這句話一說出來,空氣中倣佛帶了陣陣的寒意,雖然沒有人明言,但是小順子的身份大家卻是心照不宣的,若他是一個平常之人,這種略帶嘲弄的贈與,他也只能忍了,但是小順子卻是一個絕頂高手,若是他一怒出手,那么這裏恐怕沒人可以脫了幹係,不僅太子和齊王留在身邊的幾個親信護衛提高了警覺,就連雍王,秦彝和雍王麾下的幾個將軍也都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小順子的舉動。

  卻見小順子不怒反笑,身影一閃,已經站在了太子面前,太子大驚,而李寒幽、齊王、秦彝都同時發動,卻在丈許外站住了,只因小順子明明站得很遠,卻是第一個到了太子面前,而且太子也沒有收到傷害,只因站在太子身後的夏金逸已經擋在太子身前,若是小順子出手,必然不能一舉殺了太子,這樣一來,他們自然不會貿然出手。

  李贄也站起身來,看了江哲一眼,道:\"李順,你要作什么?\"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江哲身上,這時候大概只有他能喝止小順子了。

  我無奈地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雍王等人,我開口道:\"臣代李順謝謝殿下賞賜,殿下必然是覺得他平日勞役繁重,這才送了兩個侍女替他分憂吧。\"

  李安此時真是有些後悔,夏金逸原本讓自己送兩個出色侍女,可是自己一時興起,居然送了兩個舞姬,而且語氣中暗含譏諷,卻惹禍上身,這人雖然離自己還有數步之遠,但是李安只覺的從他身上傳來絲絲的寒氣,一聽到江哲開口,連忙道:\"是啊,你武功高強,總是作些下人的工作,本王覺得說不過去。\"

  小順子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施了一禮,十分恭敬地道:\"多謝殿下賞賜。\"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李寒幽心道,還好,這個小順子還有其他的弱點,她卻不知道方才我和小順子都已經察覺到她的試探和矚目,偏偏齊王的禮物讓小順子流露出最大的弱點,就是我,所以我故意露出喜色,其實那本書雖然不錯,但是也不至於讓我連喜色都不能掩飾,我的意思是讓人從我這裏著手,我有小順子和雍王的保護,應該不會有問題,可是小順子很快就發覺了,所以借著太子的譏諷,他故意大怒,似乎忍不住要出手,這樣一來就會讓人以為他的修養不夠,就不會特意針對我了,我知道他的心意,但也只能任由他這般做,畢竟在他心裏,我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等到小順子退回我身後,李寒幽笑道:\"我們這酒令應該開始了。\"其實眾人已是全無興致了,可是既然已經約定了,自然就要進行下去,而且也都存了比較的意味,所以這次氣氛有些緊張的酒令就開始了。在酒令開始之前,韋膺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話,很多人都沒有留意,我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說道:\"今日真是精彩呢,這些人湊到一起的鉤心鬥角比什么戲文都好看。\"我不由心中苦笑,什么時候我也成了別人眼裏的好戲了,從前我可是一直是看戲的人啊。

  這時,李寒幽笑道:\"這個酒令的規矩不難,就是先說一個地名,然後便需要說上幾句詩詞,若是說的貼切,本令就認可,若是說得不好,那就罰酒三杯,咱們也不能學人家擊骨傳花,就由我這個令主指定次序吧,不論名位還是輔議先後,都以太子殿下為先,就請殿下先來吧。\"

  李安已經心情平定下來,他貴為太子,詩詞就算不精通,讀也讀過幾首,便開言道:\"長安--早夏宜春景,和光起禁城。祝融將禦節,炎帝啟朱明。日送殘花晚,風過禦苑清。郊原浮麥氣,池沼發荷英。樹影臨山動,禽飛入漢輕。幸逢堯禹化,全勝谷中情。\"眾人拍手稱好,我也是其中之一,但心中卻想,此人喜愛的詩文少了幾分天子氣,看來果然是沒有九五之命。李安飲了一杯,李寒幽也略略沾唇,而小順子卻也得盡飲一杯。

  李寒幽笑道:\"太子之後,當是雍王殿下。\"

  李贄道:\"幽州--塞草連天暮,邊風動地秋。無因隨遠道,結束佩吳鉤。\"說罷自己飲了一杯。

  我心中明白,雍王殿下引用的詩句全篇乃是\"黃閣開帷幄,丹墀侍冕旒。位高湯左相,權總漢諸侯。不改周南化,仍分趙北憂。雙旌過易水,千騎入幽州。塞草連天暮,邊風動地秋。無因隨遠道,結束佩吳鉤。\"這分明是向太子表示自己只想作個一路諸侯,雖然太子肯定不信,但是卻讓別人挑不出毛病來。

  下一個輪到齊王,李顯微微一笑,道:\"晉祠--步屐深林曉,春池賞不稀。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野日荒荒白,悲風稍稍飛。無由睹雄略,寥落壯心違。\"

  我把玩著酒杯,心道:\"原來齊王心心念念的都是平定北漢,想來只有和北漢悍勇的騎兵交鋒,才是他心中所想,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帝王之份,便一心一意想做一個大將軍,可惜他陷入皇位之爭,只怕終究是空懷壯志可。\"我看向齊王,眼色中滿是惋惜,卻見李顯也向我望來,神色間帶著難言的疲憊。

  秦彝淡淡道:\"洛陽--步登北邙阪,遙望洛陽山。洛陽何寂寞,宮室盡燒焚。垣墻皆頓擗,荊棘上參天。不見舊耆老,但睹新少年。側足無行徑,荒疇不復田。遊子久不歸,不識陌與阡。中野何蕭條,千裏無人煙。念我平常居,氣結不能言。\"

  別人聽了也還罷了,只道是秦彝懷念故土,他們都知道秦彝是洛陽人,李贄卻是聽得入神,忍不住道:\"洛陽果然已經如此荒蕪么?\"

  秦彝也不作聲,只是默默飲了一杯酒,李贄嘆息道:\"洛陽乃百戰之地,多年兵禍連綿,致令民生凋敝,我當進言,請父皇重修洛陽才是。\"

  李安聽了不滿,心道,何用你多嘴,我難道不知道進諫父皇么,若非你和我爭奪帝位,我早就用心處理政務了。心中這樣想,面上卻不露神色。

  接下來按照官職身份,卻是輪到夏侯沅峰,他微笑道:\"西湖--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處泛歸舟。白蘋紅蓼西風裏,一色湖光萬頃秋。\"

  旁人都道夏侯選的詩文優雅,我卻是淡淡一笑,這人心機深沉,機巧靈變,就連吟詩也不忘遮掩性情。若非那日他上門承認救走毒手邪心一事,我怕也看不穿此人面目呢,也會只當他是個風流公子呢。

  接下來,魯敬忠道:\"長沙--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空見日斜時。漢文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吊豈知。寂寂江山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他念得抑揚頓挫,目光卻斜到我身上,除了不通詩文的荊遲、司馬雄之外,人人都露出尷尬的神色,誰都知道魯敬忠是在譏諷我,指我縱然才高八鬥,也沒有明主賞識,自然在他心裏雍王是不可能成為皇帝的,而且賈宜因梁王勝墜馬之死而自傷為傅無狀,哭泣而死,魯敬忠詞意歹毒,竟是詛咒我這個楚客也會失去輔佐的雍王,我便是另外一個賈宜,賈宜三十三歲而死,看來魯敬忠也不會讓我活過那個歲數呢。

  雍王眼中閃過一絲深惡痛絕的寒光,他倒不是惱恨魯敬忠詛咒自己,既然身為敵人,別說是詛咒,就是揮刀殺向自己也無可厚非,但是魯敬忠詛咒江哲早亡卻讓他心中怒火洶湧,因為江哲自從遇刺之後,身體十分羸弱,他經常擔心我會病故,所以特別氣憤魯敬忠的行為。他正要發作,我卻已經笑道:\"魯少傅說得好,哲也十分欣賞賈宜,若是有機會去長沙,定要去瞻仰他的故居呢?這一杯江某也相陪少傅。\"說罷,我飲下了杯中酒液,蒼白的面容上頓時泛起血色,小順子定定的看了魯敬忠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魯敬忠心中略略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般無禮,但是自從此人進了雍王府,他總覺得自己用計不再一帆風順,心中久已鬱悶,此番忍不住譏諷江哲,一半是洩憤,另一半卻是因為他頗通醫術,見江哲體弱氣虛,倒希望將他氣死呢。

  韋膺見氣氛不好,便開口道:\"也該輪到我了,終南--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他說完便飲了一杯,這么一打岔,氣氛有些好轉。我心想,這韋膺果然是丞相家教,不愧是韋相之子,這首詩秀雅清新,只可惜終究是不脫富貴榮華,終南捷徑,天下皆知啊。

  接下來該輪到幾個將軍了,他們除了長孫冀之外都是面有難色,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匆匆走進,是秦府的家將,他看了一眼座上眾人,面有難色,走到秦彝面前低聲耳語了幾句。秦彝身軀一震,揮手斥退了家將。就在這時,幾個不同勢力的人幾乎同時闖進校場,卻是太子、雍王、齊王各自的侍衛,我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說的都是一件事情,就在方才,有人襲擊了軍部在渭水的軍械庫,燒毀了那裏的所有軍用補給,而且留下了標記,那標記是一匹南楚的小寒絹,素白如雪的寒絹之上,用鮮血寫著\"錦繡盟\"三個大字。

  一時間,太子、雍王和齊王都要起身告辭,李寒幽故作不知這個變故,起身道:\"別人要走也可以,總的等江大人行過酒令才行,江大人南楚才子,怎能這樣就走。\"

  我心知她設了圈套,我若是說喜歡南楚,她就會誣陷我不忘故國,我若是喜歡大雍,她又會諷刺我不念舊情,這我早就想明白了,所以聽到她的指名,我只是淡淡道:\"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苦調淒金石,清音入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勞罄。流水傳蕭浦,悲風過洞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哲曾聞洞庭君山湘妃祠,常有人聽見夜半琴瑟,每思一見而不可得,今日以此作為酒令,不知可否。\"

  李寒幽柳眉輕顰,江哲所選詩詞,鬼氣森森,卻又意猶未盡,不可揣測,只得嗔怒道:\"江大人說得好。\"慢慢飲了少許酒液,雖然李寒幽每人只陪酒少許,但是秦府的烈酒醇厚無比,此刻她已經是面帶紅霞,更顯得美麗絕倫,她這般輕顰淺嗔,更是美不勝收,就連急匆匆要去料理麻煩的太子、心中憂慮的雍王也不由失魂落魄。秦青更是愣在那裏,眼中只剩下那個絕麗的倩影。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6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八章 姻緣成雙
作者:隨波逐流

  ——《雍史。戾王列傳》在回去的路上,雍王沉著臉道:“隨雲,你放心,日後我定然為你殺了魯敬忠。”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為何惱怒,理應高興才是,魯敬忠長於攻訐,疏於自保,他為太子出謀劃策,雖然是一步三策,但是三策難成一策,這不是一件好事么,再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人臣還不放在心上,臣關心的是李寒幽,此女心智真是過人,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人心,這次勝利的是她呢,秦青只怕逃不出她的手心,就是殿下,不也是幾乎動心了么。”

  李贄不由赧然道:“隨雲說笑了。”

  我神色不變,道:“此女既是鳳儀門高弟,又是宗師貴女,難得的是心機深沉而不外露,形容舉止不帶驕矜,秦青移情於她也是情理中事,我想若非秦大將軍托詞拒絕,只怕此事早就成了,殿下可要當心她,她若是嫁給秦青,地位越發崇高,只怕將來阻礙殿下大業者,就是此女。”

  李贄憂心地道:“若是秦青真的娶了她,那么只怕有些不妥,雖然秦大將軍公正嚴明,但是若是婚事真成了,那么……”李贄沒有說下去,但未盡之意我已經了然,揮手道:“殿下放心,秦青雖然是大將軍長子,但是卻不能有效地影響大將軍,父子之情雖然可以潛移默化,但是大將軍為了家族著想,定然是不會和殿下為難的,而且秦勇乃是大將軍親信,此人若是能夠拉攏過來,殿下就可以無憂了。”

  李贄道:“秦勇對大將軍忠誠不二,如何能夠拉攏過來呢?”

  我笑道:“這件事交給臣吧,現在殿下若是加以招攬,反而會讓太子和大將軍不滿,臣有法子讓他不知不覺的替殿下效力。”

  李贄點頭道:“這件事情交給你了,還有一件事,這錦繡盟如此囂張,父皇必會派將領前去剿平,本王想推薦長孫冀,他精明能幹,武功高強,正是首選,你覺得怎樣?”

  我說道:“殿下,長孫將軍若是去辦此事,就是找到了什么關聯太子的證據,只怕也會受到懷疑,若是臣所料不差,太子也會推薦齊王去辦這件事情,畢竟太子殿下麾下沒有能徵善戰的將軍。”

  李贄道:“若是這樣,豈不是得不到任何證據了。”

  我笑道:“其實太子和殿下都太著急了,錦繡盟偷襲軍資,這只是小小的叛亂,若非太子做賊心虛,怎會急著派人前去圍剿,殿下原也不用主動招攬此事,現在太子所作所為還沒有揭穿,若是殿下揭穿此事,不免讓皇上懷疑殿下的動機。太子推薦齊王去辦這件事情是欲蓋彌彰,崔央之死已經驚動朝野,戶部的事情正在將發未發之際,若是太子推薦齊王,殿下不妨說這等小事用不著大將,就讓秦青去吧,若是秦青立了功,皇上賜婚也是理所當然了。想必皇上也會覺得中立的秦家比較合適吧。我想這個人選皇上不會拒絕的。”

  李贄眼中神光一閃,道:“而且還可以離間秦家和鳳儀門,若是鳳儀門執意阻撓,這樁婚事自然是絕對不成的。”

  我笑道:“不論是什么結果,對殿下都沒有好處,說句實話,臣真沒想到錦繡盟有這樣手段,霍紀城雖然個性乖戾,但是卻是果決之人,怪不得錦繡盟至今不能徹底剿平。”

  李贄嘆息道:“隨雲,本王只覺得這世間之事無不在你掌中,幸好你終究保了本王,要不然本王真是寢食不安。”

  我的面上卻露出蕭瑟之色,李贄驚道:“隨雲怎么了,莫非本王說錯了什么。”

  我微微一笑,拋卻心中悵然,心想我雖然心有頑疾,但是只要我安心靜養,未必不能長命百歲,雖然這鉤心鬥角只能令我損折生命,但是數年之內我必然能夠保雍王登上皇位,到時候天下之大,難道我還找不到可以休養的地方么,“湖水綠盈盈,昔人自茲去。時聞棹歌聲,扁舟不知處。”我低聲吟誦道。李贄笑道:“這是誰的詩,怎么這般逍遙。”

  我隨口道:“這是臣從前在書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誰寫的了,殿下,想必皇上很快就會召見殿下了,殿下還是快回去更衣準備吧,臣答應教導荊將軍,就不要讓他跟您去了。”

  李贄笑道:“好啊,本王要看看隨雲怎么把這個頑劣弟子教成材。”

  我也笑道:“若是我讓他自己作詩一首,不知道殿下給臣什么賞賜?”

  李贄想了想道:“本王一時也想不出來,金銀珠寶你不喜歡,圖書典籍你也都看過了,若是隨雲想要什么,不妨說出來,本王都可以拿來做獎賞。”

  我恭謹地道:“殿下言重了,只是有一件事,上次殿下因為臣遇刺的事情大發雷霆之怒,因為毒手邪心是江南春介紹來的,殿下雖然沒有查封江南春,但是卻令京兆尹嚴查,這些日子以來,江南春一日也不得安寧,臣請殿下開恩,饒恕了臣的表弟。”

  李贄立刻想起了這件事情,當日他憤怒欲狂,若非管休提醒荊舜卿是江哲表弟,只怕就要把江南春查抄了,但是受此牽累,江南春這段時間可是度日如年,後來江哲保住了性命,李贄卻又將這件事情忘記了。這時江哲提起,李贄不由有些尷尬,連忙道:“本王是忙得忘了,其實我已經查過,令表弟並未涉入刺殺此事,本王這就派人去通知京兆尹一聲。這算不上什么賞賜,這樣吧,你若能教會荊遲作詩,本王就將這個賞你。”說著從腰間解下一塊翠玉佩,在手中把玩。

  我知道這塊玉佩是禦賜之物,正是玉中上品,何止千金,這也算是極其貴重的賭注了。便笑道:“臣也知道了一段時間,原本臣也想表弟受點教訓,讓他知道‘謹慎’二字,可是前兩天我那位顯德的弟媳來哭訴,她一個弱女子背井離鄉已經是可憐非常,如今又拋頭露面前來求懇,我總不能不給她面子。”

  見我微笑,李贄道:“若是隨雲你輸了,可要拿什么做賭注呢?”

  我想了一想,道:“臣受殿下賞賜極多,若是拿不出什么特別的東西,倒顯得沒有誠意了,這樣吧,若是臣輸了,願意將此物作為賭注。”說著我指指腰間的玉帶。

  李贄疑惑的看過來,這玉帶雖然看起來好看,可是不過是衣帶上綴了一些羊脂玉帶板,雖然華美,但是既沒有精工雕刻,也不是上品美玉,怎值得拿來做賭注呢。但他當然不會計較,便道:“這樣也好,就賭你的玉帶吧。”

  我微微一笑,現在還沒有必要告訴李贄,這條玉帶是我近日設計的,前兩天剛剛才由小順子取回來。裏面設計了機關,可以連續三次射出淬了劇毒的毒針,這是為了保護自己所準備的,若是再有刺客到了我的身邊,我還有反擊的機會,這條玉帶何等珍貴,再說,還是“天機閣特制”呢。

  說話之間,我們已經回到了雍王府,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遠處飛馬奔來一個禦前侍衛,他手中拿著敕令,見到殿下就下馬拜倒,說道:“殿下,陛下召您入宮。”

  李贄連忙道:“待本王更衣之後立刻進宮。”

  那個侍衛站起後退,說道:“遵命。”

  我這個閒人回到寒園,跟著我的除了小順子還有一個不情不願的荊遲,他好不容易從那令人頭疼的酒令中逃生,恨不得找個地方練幾趟拳腳,活動一下筋骨,想不到卻被我召進了寒園。

  荊遲鬱悶的望著江哲的背影,再一次在心中叫起苦來,這個文弱書生居然得到殿下的令旨管束自己,他平日就不喜歡這些寫詩做賦的文人,雍王殿下麾下雖然有不少文臣,但是大多都是擅長軍略的謀士,這些人荊遲倒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可是這個書生也沒見他出謀劃策過,整天躲在寒園,多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的好像要斷氣一樣,可是雍王對他真的很信任啊,讓自己等人聽從他的命令。昨夜江哲派他去做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荊遲到現在還是有些糊裏糊塗的呢。

  跟進寒園,雖然跟著雍王出去,但是保護江哲的侍衛也都去了,他們熟練的迅速佔據了要害地點,寒園很快就成了固若金湯的堡壘,荊遲撇了撇嘴,心道,這人真是一朝被蛇咬,千年怕井繩。這時荊遲突然覺得身上生出寒意,抬頭一看,卻看見一雙冷若冰雪的眼睛,正是小順子瞧見了他的神情,用目光警告他。荊遲心中一凜,他可是很佩服小順子的武功的,連忙低下頭來。

  回到居室,我召進荊遲,拿起一本孫子兵法,放到書案上,淡淡道:“你若能將這本書背了下來,我就放你出去。”荊遲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本薄薄的書冊,臉上泛起苦澀的笑容。

  我笑道:“我身子不好,今日就不能教你了,從明天起,我每天教你半個時辰,剩下的時間,你要抄寫我教過你的內容,我知道你認得幾個字的,對了,你就在旁邊的房間背誦抄寫吧,小順子會監督你的。好了你去把行李搬到寒園來。”

  荊遲大駭,正要拒絕,卻看到那個文弱的書生眼中透出堅決的神光,不由自主地道:“是,大人。”

  荊遲離開之後,小順子不滿的問道:“公子何必還要為這種粗人耗費心思,不如多多休養才是。”

  我淡淡道:“看此人面相性格,最是忠心直率,果決勇敢,若是能夠學些軍法,殿下多一員忠心不二的將領,這人最是重情義,日後我也可得到一個保障,何樂而不為呢,你吩咐下去,秘營要派人接近秦勇,最好能夠得到秦勇的信任,驊騮、綠耳都是隱組中精選出來的,讓陳稹選一個去做這件事情。錦繡盟會把事情鬧得很大的,我們也該收手了,其他的人如何安排,你們斟酌,但是秘營至少要留下一半人供我使用,另外一半人安排他們隱入民間,日後我們還用得著他們。”

  小順子默默點頭道:“我今夜就去辦,我們早有準備,不會很麻煩的,公子,李安和魯敬忠太無禮了,若非公子有大事在身,我早就取了他們的性命了。”

  我淡淡道:“日後他們的性命,必然讓你去取。”

  當夜我得知經過禦前爭論,果然秦青被任命剿滅錦繡盟,太子雖然極力支持齊王出馬,但是雍王說得有理,一個小小的錦繡盟,當然用不著一個王爺去剿滅,而秦青這個人選十分符合皇帝的心意。雍王回來之後告訴我,他已經發現太子和齊王都私自派了人出去,至於鳳儀門是否派了人,雍王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想也知道他們不會閒著的。

  接下來我就忙著調教那個笨徒弟,雖然他一看見書本就昏昏欲睡,不過總不會比當年的陸燦頑劣,所以我也就一邊講書,一邊講一些實例引導他的興趣,荊遲雖然開始聽得很無聊,可是很快就被人引起了興趣,他雖然不懂軍法,可是常年在軍中作戰,很快他就根據自己的經歷向我問難,就這樣一問一答,教學相長,過了兩三天,荊遲已經是聽得興致勃勃了,每天一大早就在外面眼巴巴的等我起床,下午我逼他抄書,他居然也堅持了下來,雖然看到那些墨跡淋漓的文稿讓我哭笑不得,可是我總算在半個月裏粗粗的講了一遍孫子兵法,不過可能是性情的緣故,用間這一篇他始終不大明白,我也不強求,孫子兵法博大精深,就是我也不敢說全部精通,何況是此人呢,想起昔日給陸燦講孫子兵法的時候,他問一知十,十分聰明,只是他有些固執,大概是出身世家的緣故,我說起九變那一章的時候,他總是有些疑惑,而且他雖然軍略不凡,可惜對於人心險惡了解的太少了。

  這一日,我命荊遲默寫全書,看他揮汗如雨的書寫,我再次後悔讓他在我的書案上書寫,罷了,眼不見心不煩,我閉著眼睛躺在軟榻上,漸漸的進入了夢鄉。突然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猛地睜開眼睛,只見李贄渾身怒火的走了進來。

  我微微一笑,道:“小順子,給殿下上茶,讓殿下消消怒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讓殿下這樣子呢?”

  李贄一見江哲,不知怎么胸中怒火漸漸消退,再看到愣在那裏的荊遲,臉上還有墨跡,書案上也是一團混亂,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坐了下面,接過小順子遞上的香茶,喝過之後最後一絲怒氣也不見了。荊遲連忙起身告辭,我笑道:“你可不許偷懶,到隔壁去寫,若是偷看書本,別怪我罰你抄書抄到白頭。”

  荊遲連忙信誓旦旦的發誓不會偷看,他可不會忘記上次我考他的時候,他偷看書本,被我罰他整整抄了十遍孫子兵法的情景,那晚他可是一晚沒睡覺啊。

  荊遲出去之後,我淡淡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李贄冷冷道:“秦青果然有才幹,錦繡盟貪功,多次騷擾,被秦青故意放縱,然後一網成擒,雖然逃出了一些餘孽,但是已經成不了大氣候了,可惜霍紀城還是逃了,這雖然有些美中不足,但是也還說得過去。被俘的錦繡盟叛逆都招認了和戶部官員勾結走私的經過,秦青倒是正直公正的,全部取了口供,連同人證送到了皇上面前,不過這些只是旁證,因為沒有人可以指證太子和崔央,畢竟霍紀城逃走了,所以太子在父皇面前推的一清二楚,說是戶部官員上下其手,而崔央奉他之命查實走私傳聞,卻被錦繡盟暗殺,父皇最後只讓他閉門自省,戶部尚書梁謹潛原本要被免職,但是被韋相勸止,讓梁謹潛暫時戴罪立功,這些都還罷了,父皇接著下旨賜婚秦青和李寒幽。”

  我問道:“皇上偏袒太子已非一日,殿下不必擔心,如今只怕天下有志之士都已經知道了太子的真面目,這已經是達到目的了。不過李寒幽和秦青的婚事怎么這么快,大將軍沒有反對么?”

  李贄嘆息道:“李寒幽原來私下跟著秦青去平叛,又從錦繡盟刺客手上救了秦青的性命,兩人同進同出,就是大將軍想要阻止也不成了,宗室郡主的清譽豈可玷辱,父皇還特意封李寒幽為靖江公主,秦青如今是駙馬都尉了。”

  我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情殿下不是早有準備么,為何如此憤怒。”

  李贄沉默片刻,道:“父皇下旨,將長樂公主賜婚韋膺。”

  我手一抖,手中折扇落在塵埃,過了片刻,我俯身撿起折扇道:“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想為公主擇婿,殿下早有所聞,韋膺人品才華都是非同尋常,更難得是性子平和中正,殿下不也看好他們的婚事么?”

  李贄苦澀地道:“隨雲,你真的不知道皇妹的心意么,她為什么平日帶著你的詩詞朝夕不離,她將千年難遇的玄參給你續命是為了什么,王妃帶著柔藍去看她,她愛如己出又是為什么,你真的這般不解風情么,你可知道皇妹聽說父皇賜婚,居然自剪長發,要出家為尼,引得父皇震怒,父皇問她,只要她開口,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召為駙馬,可是長樂一言不發,如今被父皇軟禁在後宮,隨雲,你若有心,本王拼了一切,帶著你入宮求婚,你,可願意么?”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6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九章 殘月暗影
作者:隨波逐流

  南楚同泰元年五月,雍帝以長樂公主許韋膺,膺賢良以聞,然主斷發明誓,不肯屈從,帝暴怒,良久乃息,密語公主道:“兒若有心,無論賢愚貴賤,朕即許之。”公主唯默然。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殘月如鉤,夜空沉謐安寧,站在禦階之上,長樂公主一身素衣,默默看著幽淡的月光,這些日子她原本已經漸漸豐盈的容貌上帶著哀傷,如墨青絲剪斷了一半,如今只到肩下,已經有宮女替她修整過,只是太短了,因而不能挽髻,只是用一條絲巾係住,夜風清涼,長樂公主衣著單薄,已是徹骨之寒,她卻始終不肯回房。這樣的夜色,他可也中宵難寐。良久,她舉起素手,手中是一把折扇,上面寫著一首絕句。

  “冷於陂水淡於秋,遠陌初窮見渡頭。賴是丹青無畫處,畫成應遣一生愁。”她低低吟誦,這是前些日子雍王妃帶給她的,這是那人手書的折扇,雍王妃知道她喜歡江哲的詩詞,便討來送給了她,江哲或者不在意一把詩扇,可是她自從得到這把折扇便片刻不離,再也不願割舍。

  這時,綠娥走來,拿著一領披風,懇求道:“殿下,您這般自苦,奴婢看了都不忍心,若是陛下和娘娘知道,定然要責備奴婢不好好伺候的。”

  長樂公主微微一笑,接過披風道:“本宮哪有那么嬌貴,只是喜歡這夜色,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本宮稍後就會去睡了。”

  綠娥見公主神色還好,便壯著膽子問道:“公主,奴婢不明白,夏侯大人文武雙全,又是俊美非常,您不中意也就罷了,畢竟人人都說夏侯公子風流倜儻,公主性子溫和善良,若是不喜歡也沒有什么奇怪,但是韋大人不僅品貌過人,而且潔身自好,從無風流韻事,公主卻連他也不中意,真叫奴婢費解。”

  長樂公主淡淡道:“你懂得什么,好了,去吧。”

  綠娥心中一凜,只見公主秀雅的面容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冷笑,那種皇室特有的威嚴讓綠娥不敢再多說,躡手躡腳的退了下去。

  長樂公主微微嘆息了一下,覺得夜冷階涼,繡履冰寒,正要轉身回寢殿休息,夜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嘆息之聲,長樂公主黛眉微蹙,道:“什么人在那裏窺探本宮?”

  翠影一閃,一個身穿綠色宮裝的女子站在長樂公主面前。長樂公主微微一怔,道:“原來是寒幽妹妹,怎么這樣夜半三更來翠鸞殿拜訪本宮。”

  李寒幽飄飄下拜道:“妾身今日與秦將軍訂婚,可是想起姐姐深宮寂寞,不由心中不安,所以特意前來,果然姐姐還沒有安寢,不知道姐姐能否請寒幽進去說話。”

  長樂公主淡淡道:“妹妹這些日子常常前來相陪,長樂感激不盡,只是今夜夜深人靜,不便敘談,妹妹還是回去休息吧。”

  李寒幽柳眉微蹙,轉念一想,心道,聽說前兩日雍王妃進宮,莫不是長樂公主知道了我在秦府為難江哲的事情,長樂公主喜歡江哲的詩詞,無人不知,而且聽說長樂公主心儀的正是那人,現在看來,果然有些可能,否則上次見面還是親親熱熱,怎么如今卻冷若冰霜,若是如此,自己必要問出真情才行,否則事情豈不是失去控制。

  想到這裏,李寒幽笑道:“久聞殿下喜歡南楚才子的詩文,前些日子寒幽在秦府有幸見到了江狀元吟詩,雖然不是狀元做的詩,但是有句話說得好,所謂詩以言志,姐姐不想知道其中詳情么?”

  長樂公主心中一動,前兩日雍王妃入宮,無意中說起詩會之時,只是當時母妃在側,自己也沒有機會細問,便說道:“願聞其詳。”

  李寒幽便略過眾人鉤心鬥角不提,只是說了眾人選得詩文,最後念道“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的時候,突然長樂公主微微一笑,李寒幽心知有異,故作不知,繼續道:“江大人選的詩是極好的,這最後兩句最是意味深長,公主覺得江大人眼光如何。”

  長樂公主笑道:“江大人選此詩多半是敷衍了事,我看他的詩詞,或者幽遠典雅,或者氣勢磅薄,或者情深意重,或者平和恬淡,卻偏偏沒有這種鬼氣森森的作品。”說著不由看向手中詩扇。

  李寒幽心中一動,道:“姐姐的扇子,可肯借給小妹看看么?”

  長樂公主看了李寒幽一眼,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這把扇子是我從二王嫂手上搶來的,江大人這幾年來很少有詩詞流傳,手跡更是少見呢。”說著遞過扇子。

  李寒幽輕輕念了一遍上面的詩文,只覺得淡淡的憂傷撲面而來,詩詞清雅雋永,不由道:“江大人詩才果然天下無雙。”

  長樂公主取回詩扇,笑道:“江大人的詩詞四海皆有流傳,若是妹妹喜歡,不妨尋找一下。”

  李寒幽見長樂公主面上有淡淡的喜色,突然問道:“殿下為何嚴拒賜婚,莫非是已經有了意中人么?”

  長樂公主卻神色不變,她淡淡道:“妹妹可知父皇為何急於替我擇婿?”

  李寒幽襝衽道:“陛下愛重公主,天下皆知。”

  長樂公主淡淡道:“天家骨肉,親情淡薄,父皇雖然寵愛我,卻不是因此急於為我擇婿,當日父皇遣我遠嫁,心中常耿耿於懷,因而我若不能嫁個如意郎君,父皇總覺得對我不起。”

  李寒幽眼中神色一變,道:“姐姐可怨恨陛下么?”

  長樂公主搖頭道:“我自始至終心中全無怨恨,長樂自幼喜好詩文,性子更是柔順,不似我大雍女子那般堅強果決,若非父皇母妃愛寵,長樂只怕全無地位可言,所以父皇命我遠嫁,我雖傷悲,卻不埋怨,再說,本宮受天下百姓奉養,怎能不為大雍犧牲,故而我雖遠嫁敵國他鄉,注定今生夫妻不能白頭,更是親手殺了我未出世的孩兒,長樂心中卻從來不曾怨過大雍,怨過父皇,如今父皇要我嫁人,自然是希望我能夠幸福,可是本宮歷經風霜,早已對情愛二字心灰意冷,只願父皇母妃膝下盡孝,日後不論那位兄長登基,我一個孀婦弱女,想必也不會遭到猜忌,到時候長樂相伴青燈古佛,此生足矣。”

  李寒幽嘆息道:“殿下,您莫非還是念著南楚國主么,他不過是庸碌之人,您何必為他守節。”一邊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李寒幽一邊用悲切的目光看著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淡淡道:“沒有這回事,本宮只是心灰意冷,並非每個人都想倣效文君的。”

  李寒幽道:“文君本是淑女,只是遇上了才華橫溢的司馬相如,這才情不自禁,若是江大人有心求凰,不知道公主意下如何。”

  長樂公主深深的看著李寒幽,眼中多了一絲冰寒,李寒幽笑道:“皇上已經說過,若是公主願意,不論什么人都可以做駙馬。江大人才華蓋世,若是公主心許,小妹願意替殿下轉告皇上。”

  長樂公主目光更加冰寒,冷冷道:“李寒幽,本宮在大雍深宮多年,又在南楚身為王後,雖然是深居簡出,但是你以為本宮真的一點心機也沒有么?”

  李寒幽神色大變,襝衽下拜道:“殿下息怒,小妹實在是一片赤誠,不忍見公主愁鎖雙眉,若是有冒犯之處,寒幽情願領罪。”

  長樂公主神色更加幽冷,緩緩道:“江大人品性高潔,若非二王兄這般人物,尋常人絕難勸他歸降,雖然如此,他也不是俗人可以輕辱的,本宮愛他才華,敬他人品,豈可任你等曲解本宮心意。我知道,如今朝中之事,錯綜復雜,只是長樂本已是局外之人,你為何執意將本宮牽扯進去,靖江公主,本宮雖然不喜歡爭鬥,可是你們若是再苦苦相逼,本宮只得稟明父皇,即刻出家為尼,到時候也算是遂了你們的心願。”

  接著,長樂公主冷冷道:“本宮累了,靖江公主請回吧,更深露重,你可要小心在意,若是再有這般流言,本宮可是要請父皇和母後娘娘作主的。”

  李寒幽目送著長樂公主的背影,雙目閃出一絲懊悔,她萬萬沒有料到,平日溫柔可人的長樂公主竟然也有如此凜然不可侵犯的一面,自己若是再攪和下去,若是激怒了公主,憤而出家,只怕沒有人能夠說服陛下平息雷霆之怒了,如今,只能暫時放手了。

  匆匆回到住處,只見紀貴妃神色凝重的在等她,她連忙上前道:“師叔,您怎么來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紀貴妃道:“門主傳來令旨,霍紀城已經被你大師姐綴上,必然不能逃生,可是如今朝野議論紛紛,必須謹慎處理。”

  李寒幽喜道:“大師姐武功絕世,必然能夠手到擒來。”卻又柳眉微蹙道,“可是,太子之事如何可以挽救,防人之口,甚於防川,門主總是這樣教導弟子,不知道師叔可有什么法子。”

  紀貴妃道:“你也不用過於憂慮,你斬草除根做得徹底,現在沒有人有證據可以證明太子涉入此事,如今梁尚書已經是籠中之鳥,只要過些時日,再將他殺了滅口,就可以了,掌控戶部之事雖然緊要,可是咱們不能觸動太子的警覺,所以不能明著來,只怕想法子安排進去幾個咱們的人就行了,這尚書一職至關重要,還是由太子去折騰吧,倒是和錦繡盟合作的一方可能也知道一些事情,你可有眉目。”

  李寒幽苦笑道:“怎么說呢,和錦繡盟合作的是南楚的天機閣,可是他們的勢力是在暗處,如今已是蹤影全無,就連他們掌控的商行也已經全部脫手,這個天機閣真是神秘莫測,我們在南楚的勢力又不夠強大,實在是鞭長莫及。”

  紀貴妃淡淡道:“這件事情你記著就行了,門主說,若是不能不讓人說話,那么就讓他們轉移視線,既然太子出了這種事情,我們就得讓別人也出點事情,越打越好,這樣誰還會記得太子的事,就是記得,只要我們扶保太子登基,誰還敢提這件事情,當務之急是不能失去皇上的寵信,長樂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了。”

  李寒幽道:“弟子遵命,我已經有了主意,請師叔放心就是。”

  紀貴妃幽幽道:“你是門主心愛的關門弟子,我怎會不放心呢,你好好做事吧。你大師姐雖然得到門主真傳,但是門主畢竟還沒有選定繼承人,你若是功勞夠大,我必然在門主面前替你進言。”

  此言一出,李寒幽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但是她很快就恢復平靜,襝衽道:“多謝師叔美意,寒幽對大師姐十分敬重,不敢有這等妄想。”

  紀貴妃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去辦你的事情吧。”

  看著李寒幽的背影,紀貴妃淡淡一笑,久在這名利場中,她早已知道不論什么人,若說能夠輕易拋卻名利的誘惑,都是一句假話,名利權勢,富貴榮華,豈是可以輕易放棄的,就是不愛金錢名利,那種手握權柄,一言既出,天下俯首的威儀,卻是更加令人心醉神迷,這世間有幾人能夠抵制這種誘惑呢。

  霍紀城伏在草叢當中,屏住呼吸,不敢稍動,他此刻心中似烈火焚燒,不停的詛咒著屬下無能,沒有好好執行自己的計劃,輕而易舉的就被秦青大軍剿滅,最可恨得是鳳儀門,她們已經追了自己一天一夜,如果不是自己擅長隱匿行蹤,只怕早就喪命在那個女子手上了。

  突然,霍紀城看見黯淡的月光下,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青衣女子,衣衫樸素,正是大雍平民女子最愛穿的樣式,霍紀城本是蜀人,對於錦繡布料頗有鑒賞能力,一眼就看出這女子身上衣衫並非是有名的裁縫所制,倒像是擅長織布裁衣的女子自己所作,若是往常看到,霍紀城只會以為這個女子不過是個鄉下村姑,可是此時此地,卻讓霍紀城心中生出寒意。這時,那個女子點燃了火折,火光明滅,映射出一張平平無奇的女子面孔,這個女子相貌僅是中人之姿,可是眉宇間那種冷淡平靜的神情,卻讓她的形象立刻多了幾分莫測高深。霍紀城心中一跳,他已經想起鳳儀門的傳聞,據說鳳儀門主因為自己相貌絕美,所以所收的弟子都要有相當的姿色,其中只有一人例外,這人就是她的首座弟子聞紫煙,聞紫煙是鳳儀門主青年時候收得弟子,不僅相貌平凡,而且資質也非上乘,可是這個女子的堅忍毅力當真令人傾服,居然得到了鳳儀門主的真傳,今日也不過三十歲,據說已經有了鳳儀門主七八成的武功,當年鳳儀門輔佐李援東徵西討,聞紫煙就是鳳儀門主最得力的助手,可謂轉戰天下,滿手血腥,直到大雍平定中原之後,這個女子才歸隱鳳儀門,輕易不外出,據說鳳儀門的弟子武功倒有大半是她替師父傳授的。

  霍紀城擅長一種心法,可以將心跳呼吸變得十分低微,此刻他倣佛是無生命的石頭一般,他感覺到這個女子正在聚精會神的聆聽四周的風吹草動,所以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良久這個女子似乎有些失望,揮手滅了火折,身形消失在夜色當中,又過了半個時辰,霍紀城才輕輕的移動了一下身子,活動早已麻木的四肢,他運氣調息了片刻,看看天上的星光,判斷一下方向,天機閣曾經有消息傳來,如果他能夠到達前面三十裏之外的一處農舍,那么就可以把他送出大雍國境,霍紀城覺得精力恢復了許多,再次開始了行程。

  暗夜行路,本是十分艱難之事,霍紀城又是驚弓之鳥,一路上瞻前顧後,終於在黎明時分到了那座小農舍,這座農舍十分偏僻,四周渺無人煙,霍紀城暗中監視了半天,沒有發覺有埋伏,這才上前拍門,門開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到霍紀城都是露出喜色,霍紀城走進農舍,邊看到寒無計的身影。

  寒無計看到霍紀城,嘆息道:“霍盟主,你為何如此固執,第一次你偷襲成功,我便勸你趕快撤走,你卻始終不肯,如今錦繡盟遭到重創,你該如何是好。”

  霍紀城赧然道:“都是我那些手下攛掇我,這才落了圈套,不過沒關係,錦繡盟還有小半人手在外,我只要找到他們,不過三年五載,又可以東山再起,只是那批貨物,就要拜托你替我出手了。”

  寒無計笑道:“何必要替你出手,我以五成價格買下這批貨物,你帶著銀票離開,豈不是勝過兩手空空。”

  霍紀城驚喜地道:“寒兄是說真的?”

  寒無計道:“我怎敢欺瞞,這些貨物我們慢慢出手就是,總不會虧本的,霍兄你卻要重整錦繡盟,無錢怎么能行。”

  霍紀城長揖到地道:“多謝寒兄厚誼,霍某若有翻身之日,必然不會虧待寒兄。”

  寒無計笑道:“不敢,多個朋友多條路,我也是秉承閣主的鈞旨。好了,霍兄,你先沐浴更衣,我已經準備了酒菜,你飽餐之後,換上我給你準備的衣服,易容改裝,全套的身份文件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離去了。”

  霍紀城擔憂地道:“可是鳳儀門的聞紫煙緊追不舍,她如何肯罷手。”

  寒無計笑道:“盟主放心,我已經準備了一具屍體,可以代替盟主,屍體就在隔壁房間,等盟主走了,我就火焚農舍,做成盟主遇害的假相。”

  霍紀城心中一動,道:“先讓我看看替身可否相像。”

  寒無計手一指一扇小門,霍紀城走進去一看,裏面一張木床之上果然有一具屍體,身材和自己十分相似,他這次放心,看來天機閣沒有準備落井下石。

  換過衣服,狼吞虎咽的吃飽了肚子,霍紀城又喝了一杯茶,只覺得渾身上下酸疼難忍,想來是一夜奔波太辛苦了,恨不得睡上一覺再說,可是追兵在後,霍紀城只得道:“看來我得走了,這裏太不安全了。”

  寒無計微微一笑道:“對不住,霍盟主,你哪裏都走不成了。”

  霍紀城大驚,就要跳起,卻覺得雙腿酥軟,居然動彈不得,他驚駭的望著寒無計,道:“你們也要出賣了。”

  寒無計冷冷道:“同為蜀人,我們雖然沒有致力復國,可也不會殘害自己人,你擔任錦繡盟主,害死了多少不願同流的蜀人,你的罪行,罄竹難書。”

  霍紀城怒道:“這些和你有什么相幹,你可是從我這裏得了不少好處的。”

  寒無計淡淡道:“是的,我們卻是仰賴你不少,可是今日你窮途末路,我們卻不願被你連累,你知道我們天機閣的一些事情,而且,閣主早就下了諭令,要搶在鳳儀門之前殺你滅口,絕不能讓鳳儀門知道你身後還有我們主使。”

  霍紀城心中一凜,想起這些日子自己雖然春風得意,可是所作所為當真是大半由他建議,莫非自己竟然做了別人的棋子么?他自視甚高,想到這裏,不由憤怒如狂,目眥欲裂。

  寒無計微微一笑,道:“霍盟主,九泉之下,見到韓章夫妻別忘了向他們請罪,還有我家公子托我轉告,柔藍小姐一切都好。”霍紀城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道:“你們是替韓章報仇的。”

  寒無計不再多說,從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輕輕一揮,割斷了霍紀城的咽喉。當這個肆意橫行的男子生命終結的時候,他的眼中仍然是帶著不平和切齒的憤怒。

  寒無計拿出一個玉瓶,將裏面的粉末倒在霍紀城的身上,一陣令人心驚膽寒的滋滋聲音之後,霍紀城的屍身化成了一攤清水,只留下衣衫鞋襪和一些零碎物品,寒無計淡淡道:“山子、渠黃,你們將東西收好,我們也該走了。”

  當寒無計帶著兩個少年清除所有線索,一把火燒了農舍離去之後不久,聞紫煙也趕到了此處,她早就發現了有人掩飾霍紀城的行蹤,造了不少假痕跡將她引入歧途,可是終於被她抽絲撥繭發覺了霍紀城真正的行蹤,可惜卻來遲一步,只找到一具燒焦的屍體。她眼中射出莫名的寒光,自此檢查了那句屍體,因為來的及時,所以屍體大部分還沒有燒毀,只是面容早已經燒焦了。聞紫煙冷冷一笑,這具屍體只看手足就知道非是練武之人,霍紀城想要金蟬脫殼還要看自己答不答應。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7 PM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三十章 殺人滅口
作者:隨波逐流

  雍王府寒園之中,我披著錦袍坐在涼亭當中,園中春花已謝,樹木鬱鬱蔥蔥,精致秀雅,我今日清早起來賞玩朝陽,小順子擔心我受寒,還是堅持我披了錦袍,我看著初升的旭日和滿天的朝霞,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一個人而已。

  小順子見我緘默,四下的侍衛也已經被打發走,便走近我身旁,淡淡道:\"公子還是為了雍王殿下所說之事煩心么?\"

  我輕輕一嘆,道:\"小順子,你說,長樂公主真的對我有意么,為什么我從沒有感覺。\"

  小順子輕笑道:\"公子你從未和年青女子接近,每日不是看書就是賞玩風景,你和夫人之間也是夫人先主動你,公主殿下性情端莊貞靜,從來沒有表白心意,也難怪公子不知,我看公主對您有意是肯定的,否則就不會日日把玩公子的詩詞,南楚之事我想公主已經知道了一些實情,可是也沒有別人知道,再說若非公主的半枝玄參,公子也早就性命不保,若說公主對你沒有情意,我是不相信的,不過公主大概也和您有同樣的心思,所以才從來不肯表白。公子你對公主不是也頗有不同么,這些小順子也都點點滴滴看在心裏。只是你們兩個都礙於君臣名份,所以才不肯互表情衷吧。\"

  我淡淡的看了小順子一眼道:\"你是責我為聲名所累,不肯接受公主的情意么?\"

  小順子默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我嘆息道:\"我江哲豈是愛惜聲名之人,只是有些事絕對不可以做,我上次回答秦青的責問沒有一句假話,我和公主名分有別,可是我並非因為這個原因拒絕這樁婚事,若是我真的情有獨衷,那么沒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可是你應該知道,公主沒有說過一句要嫁給我的話,這說明公主就算對我有意,可是她絕對不願違背禮法,既然如此我怎能順著雍王的意思求婚,這樣一來便壞了公主聲名,雖然礙於皇室威嚴,可能沒有敢明言,可是筆墨無情,我不想公主青史之上留下污名。再說,我和公主僅有數面之緣,怎知公主是不是真心愛我這個人。\"

  小順子低聲道:\"公子說得是,是奴才誤會了。\"

  我淡淡道:\"這些還是我從私情來說,若是從公事上來說,我一個南楚降臣,憑什么求娶公主,恐怕就是雍帝當面答應,轉眼就派人賜死來了,雍帝雖然是任憑公主選擇,可是他心中恐怕只想公主嫁給大雍的俊傑吧。而且我若此時作出這種事情,只怕連累雍王,我豈是以私害公之人,再說,我的身體你還不清楚么,若是有什么不幸,你讓公主情何以堪。\"

  小順子沒有作聲,半晌才道:\"奴才只是希望公子不會終身孤獨。\"

  我微微一笑道:\"等保著雍王登基,報了殺妻之仇,我就把一切都放下來,到時候我若身體好轉,就娶一個賢淑女子為妻,你說好不好。\"

  小順子笑道:\"那當然是好的,奴才等著您娶主母,然後添個小主人呢。\"

  我松了一口氣,倒在椅子上道:\"雍王這幾日應該也想通了,所以不會來逼我,對了,外面的情況如何?\"

  小順子神色古怪地道:\"公子是想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我苦笑道:\"先聽好消息吧,沒必要為難自己吧。\"

  小順子道:\"這個壞消息就是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如今人人都去看熱鬧,卻沒有留意太子的舉動了。\"

  我眉頭微蹙道:\"是什么大事,讓朝野都轉移了注意力呢?\"

  小順子道:\"這件事情原本是件江湖事,公子知道關中聯吧?\"

  我道:\"記得,聯主沙青元,其女沙芷菁乃是鳳儀門弟子,是長安最大的幫派。\"

  小順子道:\"說起來,公子和他們有過一面之緣,前些日子沙芷菁到鹹陽探望外祖母,卻被人給殺了,據說,據說死得很淒慘,鳳儀門的女弟子就是武功再差,也練過一種叫做‘隕玉搏殺術‘的武功,這是鳳儀門主親自所創的武功,全是根據女性身體柔韌的特點所創的,近身搏殺無所不用其極,這是那些女弟子在遇到強敵而又逃生無路的時候所使用的,就是不能致敵人於死地,也能同歸於盡,再不濟也可自殺,現在想來當初還真是可惜,梁婉因為不敢輕舉妄動,恐怕傷害到公主,所以沒有施展這門武功,總之沙芷菁一死,關中聯和鳳儀門都是全力緝兇,而兇手連連造成慘案,鹹陽一帶這十幾天又死了不少閨中女子,而兇手已經露了形跡。\"

  我說道:\"既然如此,憑著鳳儀門和關中聯的勢力,應該很快就將這個人抓住處死吧。\"

  小順子搖頭道:\"原本鳳儀門因為主力未到,這個人在鹹陽一帶肆虐無忌,如今鳳儀門人手到了,這人卻已經逃之夭夭。\"

  我皺眉道:\"這件事又怎會引起朝中群臣的注意呢?\"

  小順子苦笑道:\"死去的女子都有被採補的跡象,所以江湖中人懷疑魔宗的人重入中原,當年魔門宗主京無極拜走大漠的時候,魔門弟子也隨之而去,就是沒有離去的也都隱姓埋名。魔門其中一支‘憐香派‘就是最擅長採補的,若是魔宗重現,說明京無極可能會重入中原,如今他已經是北漢國師,他的復出可能象徵著北漢即將大舉進攻,若是如此,朝中文武怎能不關心此事,所以現在沒有人還記得錦繡盟的事情了。\"

  我下意識的搖著折扇,問道:\"你的看法如何?\"

  小順子道:\"我不認為魔門弟子留在中原有什么奇怪,若是沒有我才覺得奇怪呢,而且魔門的人行蹤隱秘,這些年雖然不時傳出有他們的行蹤,可是都是捕風捉影,所以我覺得鳳儀門有可能借題發揮,引開眾人注意力。\"

  我冷冷一笑道:\"魔門的勢力已經依附了北漢,京無極要想和梵清惠比個勝負,想要憑著武技是沒有什么意義的,恐怕這天下一統才是他們勝負的關鍵。太子一出事情,魔門就出現了,還真是會趕時間。既然如此,我就湊湊熱鬧,小順子,你知道現在戶部尚書梁謹潛在做什么。\"

  小順子道:\"他現在戴罪立功,但是雍王殿下的情報,太子正在安排接收他的勢力,梁謹潛已經被軟禁了。\"

  我微微一笑道:\"霍紀城的事情寒無計辦妥了么?\"

  小順子笑道:\"這正是我要告訴公子的好消息,霍紀城已經消失,可是留下一具假屍體,欲蓋彌彰,如今鳳儀門和太子到處追殺他,可惜卻不見他影蹤,秘營已經送來了霍紀城的信物。\"

  我站起身道:\"那么你去做一件事情,去殺了梁謹潛,不用動手,用鴆殺,這樣一來,你說大家會怎么想?\"

  小順子神色古怪地道:\"自然是太子殺人滅口了,公子此計真是歹毒。\"

  我笑道:\"這正是我的打算,我還有事情交給你,霍紀城不會死的,他雖然身死,可是他卻會活在他人心中。這也是我報答他讓我得了百萬金銀吧,你可不能辱了他的聲名啊。\"

  小順子忍著笑道:\"公子放心,我定要讓霍紀城成為太子的夢魘。\"

  我囑咐道:\"小心些,你若是被揭穿身份,我可就糟了。\"

  小順子正色道:\"放心,打不過就跑,我絕對不會讓他們逮到的。\"

  我還是有些擔心,不過想到我會安排荊遲他們接應,這才放下心來。正要再囑咐幾句,就是小順子笑我羅嗦也認了,卻聽到遠處的腳步聲,只聽聲音就知道是雍王來了,他應該是來致歉的,我總要給他一個臺階的。揮手讓小順子退下,我等著雍王前來。可是雍王面上卻帶著一種難言的哀傷,我心中一動,問道:\"殿下為何這樣難過?\"李贄苦澀地道:\"今日皇妹執意離宮,到無塵庵清修,父皇和長孫貴妃勸阻不住只得應允,只是不許她剃度出家。\"我心中一震,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看向雍王熱切的眼神,我淡淡道:\"殿下,姻緣不可強求,公主一心求佛,或許那才是她可以平安喜樂之處吧。\"

  李贄微微嘆息了一下,道:\"不說了,只要皇妹不剃度,將來總有轉圜餘地的,下一步我們該怎么辦呢,秦青和靖江公主的婚事,太讓我失望了。\"

  我笑道:\"殿下不用憂慮,唯今之際,還請殿下多多優禮秦家,否則他們投入了太子一方,才是不妙,我想秦大將軍不會這么不智的,秦家還有幾位小公子的。\"

  李贄眼睛一亮,沒有說話,我知道這些事情他比我知道該如何作。這時,我看見荊遲偷偷摸摸的身影,想必是昨夜溜出去的吧,誰讓寒園把他拘束壞了,我原想當作看不到他,轉念一想,道:\"荊將軍,還不過來拜見殿下。\"

  荊遲住了腳步,走了過來,規規矩矩的拜見殿下,我笑道:\"殿下想讓你作詩一首,你意下如何。\"

  荊遲張大了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雍王笑道:\"聽說你學會作詩,本王很感興趣,這樣吧,本王出個題目,對了,你剛才要去做什么?\"

  荊遲尷尬地道:\"末將昨天晚上出去賭錢,現在回來想去睡覺。\"

  李贄瞪了他一眼,道:\"這樣吧,你就以睡覺為題吧。\"

  荊遲想了半天,說了一句道:\"佛爺睡得好。\"

  李贄噗哧一聲笑了,道:\"這倒是有趣,看來你是去看過大化寺的那尊臥佛了。\"

  荊遲連忙說道:\"是的,昨天末將和長孫將軍去了大化寺,因為時間太晚,就沒有回來。\"

  我笑道:\"好了,不用解釋了,接著作詩吧,你若是作出詩來,我就饒了你,否作我讓你抄一天的兵書。\"

  荊遲連忙道:\"有了,一睡百事了。我欲效他睡。\"念到這裏,怎么也想不出最後一句。

  李贄笑道:\"這第二句雖然有些像打油詩,勉強還可以,最後一句是什么,荊遲,你若作不出來,江先生可就輸了。\"

  荊遲腦子立刻暈了,心想若是江先生輸了,只怕我今天是別想補眠了,想來想去卻是想不出來,只記得滿頭大汗。李贄微微一笑道:\"想不出來就算了,你這個將軍,平定天下還可以,作詩恐怕不成的。\"

  這時荊遲靈機一動,想起江哲每次給自己講書,其中經常提到靖胡塵,掃狼煙的語句。便說道:\"狼煙無人掃。\"

  我和李贄都愣住了,其實我並沒有想過要贏雍王,沒想到荊遲居然真的寫了一首詩出來。

  李贄念道:\"佛爺睡得好,一睡百事了,我欲效他睡,狼煙無人掃。好好,這最後一句,點石成金,又顯英雄本色,本王輸的心服口服。\"說罷解下玉佩遞給我道:\"隨雲能夠讓荊遲半個多月學會寫詩,李贄可是服氣了。\"

  我接過玉佩,微微苦笑,道:\"荊遲,這塊玉佩是殿下輸給我的,我就借花獻佛送給你了,若是你作不出詩,輸的可是我啊。\"

  荊遲恭恭敬敬的接過玉佩,道:\"謝謝先生賞賜。\"

  我笑著搖搖頭,這讓我說什么好呢,想不到這個粗魯的將軍,真的讓我刮目相看啊,原本想故意輸給雍王,將這條防身玉帶送給雍王,看來這次是不行了。

  永寧坊,戶部尚書梁謹潛望著孤燈,心中滿是淒惶,他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如何看不穿陰晴冷暖,自從戶部走私案揭發,他就明白了前因後果,什么崔央奉命稽查,根本是奉了太子之命走私,而自己事先被排除在外,事後雖然沒有免職,可是只見太子只是忙著接收自己的勢力,就知道自己的未來如何了,他真的很不甘心,很想拿著私自記載的帳冊去告發太子,但是一想到人家君臣父子之間情誼深厚,就已經心灰意冷,更可怕的是,他想來想去想不到為什么太子會想放棄自己的時候,無意中想到了自己的妻弟多日不見,心中一動,查看自己私自記載的帳薄,其中自己做下的暗記已經全無影蹤,當此之時,他真是如同寒冬臘月一桶冷水潑在身上,身處寒窟,想到自己身死之後,妻室兒女都難以幸免,他真想立刻逃走,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又能逃到哪裏去呢?還沒有想出辦法,鳳儀門的刺客已經出現在自己身邊,這是一個素衣女子,相貌秀麗,可是周身上下帶著森然的殺氣,望著這個女子抱著自己心愛的幼子,他屈服了,按照她的命令將手上的所有權力交付,如今他已經是無用之人,被太子殿下軟禁在家中,想必過些日子,事情平息之後,自己不是頂上走私軍械的罪名明正典刑,勸架抄斬,就是削職為民,然後死在路上吧。他真的可以死,這一生他榮華富貴、金錢美色都已經享用過,可是自己一死事小,自己的家人又該怎么辦呢?不過半個多月,他已經白發如霜,原本保養良好的容貌也變得蒼老憔悴。

  他正在苦思冥想,突然書房之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梁謹潛一眼看到,卻沒有似乎驚訝,冷冷道:\"你是來取我性命的么,老夫已經等候多時了,其實那位姑娘一直在後宅,讓她殺我不是更方便么?\"

  那個黑衣人關上門,說道:\"你若一死,還要連累家人,你不想反抗么?\"

  梁謹潛心中一動,這個聲音陰柔動聽,不像是普通人,他抬起頭,看向那人的面孔,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冰寒刺骨的眼睛。

  他緩緩道:\"老夫何嘗不知,可是如今深陷羅網,無力掙扎。\"

  那人輕輕摘下面紗,露出一張清秀如冰雪的面容,他微微笑道:\"死有輕於鴻毛,也有重於泰山,你若死在王法之下,不僅連累家人,而且只會讓姦人得利,你如果肯自盡而死,我可以保證你的家人可以安度餘生,他年你的子孫中有爭氣的,也可得到功名。\"

  梁謹潛眼中一亮,自盡,若是自己自盡而死,或許那些人就不會為難自己的家人,可是,這又如何可以得到保證呢,他真的不敢相信太子殿下的信譽。他良久才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我若自盡,真的可以讓太子放過我的家人。\"語氣充滿了懷疑。

  那人輕輕一笑,道:\"太子的承諾不可保證,可是雍王殿下的承諾你信不信。\"

  梁謹潛大驚道:\"你是雍王殿下的人。\"

  那人淡淡道:\"雍王殿下知道你為太子做了不少事情,可是如今太子已經準備舍棄你了,你的家人子女更是會成為陪葬,你若肯自盡,你的家人雍王殿下會安排他們去幽州定居,殿下一言九鼎,絕不會欺瞞你的。\"

  梁謹潛心思百轉,終於道:\"雍王殿下的誠意,我信得過,如果老夫早些跟隨殿下,也不會有今日的結果。\"說罷取出一本墨跡尤新的冊子道:\"老夫曾經記錄了一本太子殿下從戶部挪用銀錢的賬本,可是已經被拿走了,這是我這幾天憑著記憶寫下來的,希望對雍王殿下有用。\"

  那人接過冊子,正色道:\"殿下會感謝你的用心,這是鶴頂紅,你絕對不會有痛苦的,我知道你希望和家人訣別,可是我不能冒險,所以委屈你了,你若有什么遺言,可以寫下來。\"

  梁謹潛微微一笑,拿起筆寫了一封短信,也不封好,就這樣遞給了那人,然後笑道:\"我朝大臣犯了死罪,皇上也常常賜以鶴頂紅,雍王殿下果然是心計過人,請轉告殿下,臣相信他的承諾。\"說罷一飲而盡,頃刻之間,七竅流血而死。

  那人打開一看,上面寫著端端正正的兩行字,

  \"勿貪錢財而敗名,勿愛權勢而隕身。

  梁謹潛絕筆

  武威二十四年甲戌六月初二\"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7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一章 暗波洶湧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乙亥,自戶部事發後,朝野無聲,平靜以待風雨。太宗托病免朝,終日不出。
  ——《雍史·太宗本紀》

  南楚同泰二年乙亥,哲漸病癒,其時朝野雖安,然奪嫡之事蓄勢待發,哲為雍王主事,唯以隱忍為要。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春光融融,和風徐徐,寒園之內,已經是綠樹成蔭了,自從去年的戶部風波,尚書梁謹潛被突然鴆殺之後,局勢突然莫名其妙的平穩了下來,雍帝李援連下詔旨,將戶部大小官員盡皆去職的去職,降級的降級,罰俸的罰俸,戶部清洗之後,新任的戶部尚書是三原韓德,他是在戶部多年的官吏,只是沒有科舉,又沒有背景,多年來一直不得志,這次戶部清查,只有他那裡帳目最清楚,所以李援將他越級提升,韓德此人,不偏不倚,心中只有一個皇上,太子也不敢輕慢他,太子雖然又將不少人手插了進去,可是戶部已經不像原來那樣如臂使指了。

  去年五月,鹹陽出現魔宗弟子的消息鬧得天下皆驚,最後那個淫賊被鳳儀門抓住,那人自稱是不服當年宗主被逐,故而到中原興風作浪,鳳儀門將此人殺死之後,親自派人送了骨灰到北漢,魔門宗主京無極十分冷淡,既未發難,也未致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之後,大雍的政局突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沉靜,太子每日只是按部就班的理政,雍王除了不放手軍事之外,平日只是在王府中潛心讀書,既不交結朝臣,也不招攬賢士,唯一的動作就是經常將一些落第書生、貧寒士子送到幽州任官,李援允許幽州自行選官,所以並不干涉,這些人都並非什麼曠世奇才,所以太子方面也不願因此翻臉。兩方面都是韜光養晦,所以大雍局勢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平靜,可是有心人卻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壓抑罷了,太子和雍王已經是不死無休的局面了。

  姑且不論外面的風風雨雨,寒園之內,正有一番奇景呈現,在涼亭當中,雍王悠閒的看著棋盤,小順子坐在對面,神色平靜的放下了棋子,示意雍王該輪到他了,而在涼亭之外,一個白衣書生正在草坪之上,四肢著地,扮成坐騎,而在他身上,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正用嬌嫩的聲音喊著「駕、駕,爹爹快跑。」

  這一年來的安心靜養,我已經全然恢復,雖然還是顯得文弱單薄,但是容光煥發,已經不是那種隨時都會斷氣的蒼白模樣了。不過當了一拄香時間的「馬」,也已經是氣喘吁吁了,只得告饒道:「藍藍,爹爹已經不行了,你也不想累壞爹爹,沒人給你念駿哥哥的信吧。」

  柔藍烏溜溜的眼睛轉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從我身上滑了下來,奶聲奶氣的說道:「爹爹,我要去看公主娘娘。」

  我笑道:「今天不行,過幾天如果王妃去看公主,我請她帶你去好不好?」

  柔藍撅著小嘴道:「公主娘娘都說藍藍可以經常去看她呢?」

  我微微苦笑,這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自從公主在無塵庵清修之後,她和韋膺的婚事也就拖了下來,皇上沒有取消賜婚,可也沒有逼迫公主完婚,只苦了韋膺,又不敢娶妻,又不敢要求大婚。我和公主的流言也傳了幾日,可是畢竟我和公主都不見面,所以在雍王的打壓下,又沒有太子的推波助瀾,流言很快就煙消雲散了,畢竟沒有人想把不參與宮中紛爭的長樂公主逼了出來,再加上不想惹怒李援,所以這些流言很快就被人淡忘了。

  其實我想雍帝可能也聽到一些風聲,可是我和長樂既然沒有私情,也沒有見面,他總不能因為長樂可能對我有情而處罰我吧,所以這一年來,我還是過得很滋潤的,只不過,我經常會想起長樂公主,一幕一幕的回想僅有的兩次見面,後來雍王妃常常去看公主,而柔藍也常常被王妃帶去,這一點倒沒有引起什麼是非,誰不知道雍王妃將柔藍視若己出,誰不知道世子李駿在幽州,每個月必定派使者進京向雍王述職,而使者每次必定帶來一些小女孩的玩具和一封書信,所以柔藍在大雍宮廷的出現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長樂公主喜歡柔藍,大家只當她膝下空虛,所以喜歡小女孩兒罷了,雖然也有人想到「愛屋及烏」的可能,但是誰也不敢把這件「子虛烏有」的事情搬上檯面。而且為了見見柔藍,長樂公主一年倒有半年住在宮裡,畢竟雍王妃進宮拜見皇后貴妃是件平常的事情,她若是總到無塵庵去看公主,這倒會令人擔心公主是否和雍王走得太近。因此,就連長孫貴妃也對柔藍十分疼愛,有時還會把柔藍留在宮裡幾天。柔藍也見過雍帝李援,李援也很喜歡這個精靈淘氣的小丫頭,這樣一來,更沒有人敢多嘴多舌了。

  雖然這一年來我也沒有和公主見面,甚至也不曾想辦法問過她是否真的對我傾心,可是總是忍不住將新作的詩詞通過雍王妃送給她,她也沒有回音,只是經常給柔藍一些玉珮護身符之類的賞賜。聽雍王妃說,這一年來,公主氣色大好,不僅常常歡笑,而且在雍帝和長孫貴妃面前也是神色開朗,兩人見她這樣,反倒覺得不必急於迫她出嫁,讓她鬱悶不快。如果說還有什麼讓她不樂的,大概就是韋膺的柔情攻勢吧,說起來韋膺對公主倒也是誠心誠意,雖然因為公主拒婚而失意,但是每每送上一些小禮物,或者是孤版書籍,或者是上好的筆墨紙硯,來討好佳人,這種細水長流的柔情攻勢讓皇上和長孫貴妃都十分感動和支持,雖然長樂公主並無動心,可是韋膺彬彬有禮,從不咄咄逼人,總是禮數周全,公主又是性子溫柔的人,不願惡言惡語的拒絕,只能冷淡疏離一些罷了,但是對於韋膺和公主的婚事,皇上和長孫貴妃都是樂見其成的,所以長樂公主就不免時常和韋膺「偶遇」了。前些日子,我想既然韋膺癡心追求,我不妨冷淡一些,若是公主能夠匹配佳偶,我也可以放下心事了,因此一個多月沒有讓柔藍進宮,誰知雍王妃很快就對我說,這段時間公主情緒不佳,又去了無塵庵小住,這種情況,我若還不明白公主的心意,那麼我恐怕就是世上最大的白癡了,因而再也不禁止柔藍進宮,雖然兩人從不相見,可是奇特的,總是能夠感覺到心中溫馨陣陣,雖然咫尺天涯,可是卻覺得並無隔絕。

  不管怎麼說,終於讓柔藍下去了,說來好笑,柔藍還不認字呢,世子李駿就一封一封的書信送來,當小女孩捧著書信一個字都不認得,苦惱的扯著我教她認字,我只能哈哈大笑了,就是我想教她寫字唸書,想看懂這封信也得等兩年,無奈何之下,只得給她念信,其實內容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今天去了什麼地方,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只是這個李駿倒是很會說話,每次柔藍聽了都鬧著要去幽州玩,幸好她不會吵鬧太久。柔藍雖然還小,可是已經有了羞澀之心,絕對不肯讓別人看到信的內容,只讓我替她念,所以我才能威脅她放我一馬,更決定晚點教她認字,否則沒有了這個殺手鑭我可怎麼辦呢。

  看我終於起身了,領著柔藍向涼亭走來,李贄笑道:「隨雲,你來了,好了這一局就這麼算了吧。」

  我看看棋盤上,李贄的棋子已經七零八落,笑道:「人都說善奕者善戰,若是沙場作戰,小順子是必輸無疑,可若是下棋,殿下也只能甘拜下風了。」

  小順子面無表情的收起棋盤和棋子,完全沒有意思附和,只是嘲弄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由摸摸鼻子,實話說,我和他下棋,現在這小子可以讓我三子了。

  坐下來端起茶杯,小順子已經將柔藍交給王妃的侍女送回去了,覺得渾身上下有些酸痛,一杯熱茶下肚,我覺得精神一震,不由舒適地呻吟了一聲。

  李贄笑道:「昨日秦青申斥了禁軍北營統領裴雲,說他帷薄不修。」

  我微微一笑道:「這是李寒幽的主意吧,如今秦青可是唯妻命是從啊。」

  這一年來最風光大概就是秦青和李寒幽了,半年前她已經和秦青完婚了,完婚之後不久,秦青就升任禁軍大統領,雖然實際上禁軍大統領一直都是個虛職,禁軍實際上是由撫遠大將軍秦彝掌管的,可是秦青乃是秦彝長子,比起別人來當然不同,雖然秦彝仍然沒有將權力下放,但是現在秦青還是可以調動部分禁軍的。如今秦青已經是大雍頗富盛名的青年將領了,而靖江公主李寒幽本身已經是公主之尊,又是鳳儀門弟子,雖然她的出嫁讓她不再可能是鳳儀門內堂弟子,但是她在鳳儀門的崇高地位還是很明顯的,這樣一對夫妻,自然是萬人矚目了,更難得是,他們又是恩愛非常,更讓大雍朝野艷羨非常。

  李贄冷笑道:「裴雲前些日子正式將愛妾迎娶入門,他的正室夫人卻得到一紙休書,這也難怪李寒幽大怒,裴夫人薛秋雪乃是鳳儀門弟子,據說和李寒幽情同姐妹。」

  我端起茶杯,淡然道:「這也只能怪那個女子愚蠢,裴雲擺明了不想娶她,當日裴雲上薛家請罪的時候說得很清楚,他已經有了外室,並且已經懷孕,如果薛家願意退婚,情願付出代價,那薛小姐卻執意要嫁入裴家,這也罷了,若這個女子肯守本分,裴雲本是善良之人,天長日久,未必不能接受她,可是她的手段還不到家,手段過於急進,反而讓裴雲敬而遠之,現在還作出加害妾室和初生嬰兒的事情,若非發現及時,這就是兩條人命,若非礙於鳳儀門,只怕裴雲早就一劍殺了她了,不過秦青責備裴雲也是有道理的,無論如何,這也確實算的上是帷薄不修。」

  李贄說道:「這樣一來,鳳儀門自然不肯罷休,雖然礙於人倫不能直接插手,可是她們指責裴雲不應該冷落結髮妻子,已經和少林爭吵了好幾次。」

  我笑道:「雖然她們說得不錯,可是少林根本就默許了裴雲這種行為,裴雲是他們精挑細選的弟子,他們是絕對不願意裴雲和鳳儀門有什麼關聯的。」

  李贄點頭道:「話雖如此,可是少林畢竟不會和鳳儀門翻臉,鳳儀門雖然也不能公開找裴雲麻煩,但是李寒幽還是可以通過秦青來為難裴雲,你說該怎麼辦呢,裴雲是你好不容易在禁軍紮下的釘子,可不能隨便放棄。」

  我搖頭道:「殿下過譽了,我不過是引了一條路,能夠讓裴雲衷心效忠殿下,都是殿下自己的本事,自古良臣擇主,如果不是殿下仁義賢明,裴雲怎會甘心效命,這次殿下也得出手相助,必然可以令少林寺真正支持殿下,從前雖然少林有意和殿下合作對付鳳儀門,但是礙於皇上和太子,始終只能暗中支持,這次鳳儀門太過囂張,只怕會惹怒了少林,這正是殿下的機會。」

  李贄歎息道:「隨雲,本王對你佩服萬分,一年前你的作為,讓朝野有識之士看清了太子的一些面目,現在他們即使沒有決定支持我,也都轉為中立,從前很多人都認為太子是儲君,又無失德,所以就算覺得本王賢明,也總是若即若離,如今本王雖然遵照你的吩咐沒有隨便招攬人才,但是本王卻能感覺到他們更加願意親近雍王府,不過一年多,你就讓本王扭轉了局勢,本王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

  我淡淡道:「這也是殿下肯接納我的意見,我讓殿下不要行動,韜光養晦,殿下欣然接受,這一年來,殿下沒有異動,這樣太子就不能以殿下功高震主的理由攻擊殿下,他的種種為難,反而越發讓人同情殿下,而石彧在幽州奉殿下之命選官,人人卻都以為殿下是為了封地著想,如今殿下麾下文武齊備,已經可以開始大展宏圖,臣可以保證,今年之內太子就會失去儲位。」

  李贄疑惑地道:「雖然太子失去了部分人心,但是畢竟還沒有被廢的可能,這一年來他也很謹慎,你如何能夠確定可以廢去他的儲位呢?」

  我神秘的一笑,道:「殿下這些年來一直致力於在太子的勢力中插入人手,從前因為太子謹慎小心,魯敬忠和鳳儀門的力量,始終難以如願,可是這一年來,太子因為戶部之事失去了人心,又因為殺人滅口的行徑失去了屬下的信賴,而魯敬忠和鳳儀門也是面和心不和,殿下不是已經成功的打入了太子勢力的中堅麼,雖然還沒有接觸到核心,可是太子殿下的一些行動還是瞞不過您的,您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都在幹什麼?」

  李贄尷尬的一笑道:「這我倒是知道一點,聽說太子不知道怎麼回事,迷上了青樓,好幾次包下大雍有名的艷妓秘密金屋藏嬌,直到後來父皇知道了風聲,他才收斂了,最近他已經沒有做這種風流勾當了,倒是總是到後宮陪著父皇皇后,孝順他們。」

  我冷冷一笑道:「那是因為他改了消遣方式,他迷上了皇上新納的一個妃子。」

  李贄一驚,道:「這怎麼可能,這是亂倫的事情,若是父皇知道,豈不是要重責於他,恐怕廢了他的儲位也是可能的。」說到這裡,李贄頓住了,半晌才道:「以宮闈之事廢儲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後宮不能干涉國本。」

  我意味深長地道:「太子殿下若是有些本事,皇上或者不會廢了他的儲位,可是皇上本就已經對太子失去了信任,如今對皇上來說,太子恐怕更大的作用是壓制殿下你,這件事情發作,就是皇上無心,恐怕也會對太子施以重懲,不管皇上是否有意廢除太子的儲位,態度總是要表示一下的,這樣一來太子心中自然充滿憂慮猶疑,父子相疑,這就是臣要的結果。太子殿下心中有愧,就是保住儲位恐怕也會日夜擔憂皇上是否會秋後算帳,到時候必然會亂了方寸,這樣一來,他越是想要彌補,只怕越引起皇上的不滿,別說宮闈之事不重要,自古以來天子父子之間,親情從來不厚,父子相殘卻是屢見不新,到時候恐怕太子猜忌皇上的心情比猜忌殿下還要多些呢。」

  李贄道:「可是紀貴妃等人必然百般相助,恐怕還是沒有什麼作用。」

  我淡淡道:「她們若是明哲保身,臣才擔心呢,她們做的越多,破綻也越多,殿下難道不想讓她們原形畢露麼。」

  李贄陷入沉思,面上露出一絲喜色,道:「隨雲真好計策,其惡不彰,本王焉能無罪加誅。」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8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章 淫威肆虐
作者:隨波逐流

  第二章淫威肆虐武威二十四年,王因戶部事受責,帝密令閉門思過,王性暴戾,多有不端事。

  ——《雍史。戾王列傳》

  初夏的午後,陽光已經很強烈,在樹蔭下站著兩個侍衛,神色嚴肅的注視著四周,執行著自己保護皇室的責任,在他們身後不遠,一處秀雅的小宮殿裏面,門口的幾個宮女和太監正在那裏低聲談笑。這裏是皇上新近寵愛的淳嬪的住處,她今天才十九歲,相貌傃麗,一身媚骨,麗質天生,十分得到雍帝寵愛,不過雍帝畢竟年紀已老,皇後和幾位貴妃娘娘都不願他縱情聲色,因此這裏李援並不常來。現在是午後,他們也沒有什么工作,所以才能這樣悠閒,可是若是仔細看去,這些人眼中都帶著淡淡的恐懼和憂慮,還不時的回頭望向宮殿。

  宮殿深處,重重帷帳的後面,一張寬大的紅木軟榻的上面,一男一女正在抵死纏綿,嬌吟聲和粗重的喘氣聲回蕩在宮殿當中,終於,在一陣歇斯底裏的發洩後,兩人停了下來,那個女子緊緊抱著男子赤裸健壯的身體,死也不肯松手,兩人相擁了片刻,那個女子終於松開了手,懶洋洋的道:“殿下,您該起身了。”

  那個男子留戀的撫弄了片刻女子那雪白嬌嫩的肌膚,終於依依不舍的站了起來,走到偏殿,那裏已經準備好了浴湯,沐浴更衣之後,那個男子走回寢殿,只見他身上穿著杏黃龍紋的皇子服飾,這是只有太子才可以穿著的顏色,這充滿春色的寢殿竟是亂倫的所在。

  李安迷戀的看著這個女子,其實論起美色,這個女子雖然美貌,但未必就勝過他的側妃蕭蘭和其它他臨幸過的女子,想當初,他娶到蕭蘭的時候也曾經這樣瘋狂,身為男子,能夠讓一個風華高貴、清麗如仙子的女子在自己身下婉轉嬌吟、欲仙欲死,那是何種的意氣風發,可是後來,漸漸的他有些厭倦蕭蘭總是諄諄教誨的面孔,開始暗中獵取美人,可惜當時他最忌憚的雍王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為了得到父皇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臣的支持,他不得不謹慎小心,所以輕易不敢放肆,就是家中宴飲也不敢輕狂妄為。

  直到他代皇上告祭太廟之後,儲位穩固,他才不由放松了許多,開始豢養舞姬歌女,恰好他得到了一個貼心的侍衛夏金逸,這人雖然武功平平,卻是擅長各種風流勾當,將府中的舞姬歌女調弄的色藝雙全,讓自己在溫柔鄉中沉醉不已。尤其是自從去年戶部事發之後,他雖然沒有受到父皇責罰,可是他也能夠感覺的父皇對自己有些冷淡,想起來也真令人氣憤,好不容易出了魔宗弟子進入中原的事情,引開了別人的主意,他就連受害的是鳳儀門弟子也顧不得了,可是沒有幾天,那個梁謹潛卻被鴆殺了,這個梁謹潛該死,他遲早不會放過他,可是絕對不該是這個時候,不僅皇上震怒,把他叫去訓斥了一頓,不由分說的把殺人滅口的罪名加在他身上,就連魯敬忠和蕭蘭也都埋怨他,好一陣子他都鬱悶不安,最後還是夏金逸有法子,召集了舞姬侍女,在密室之中召開了無遮大會,就是紂王的酒池肉林也不過如此,原本他應該謹言慎行,可是這樣胡作非為,卻讓他心情從鬱悶狂怒中平靜了下來,漸漸的,他發覺好像只有通過那種方式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反正他自認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再說父皇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和自己發怒,他又何嘗不是三宮六院快樂逍遙。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在府中淫樂,後來卻覺得沒有趣味,這些女子不是曲意奉承就是強顏歡笑,讓他索然無味,不由想起曾經的一次放縱,那個南楚名妓傃光四射,舞姿熾烈,可是卻不肯和自己共度春宵,自己一怒之下用強了事,那一次的滋味他至今難忘,想來大雍的名妓也未必遜色,可是自己身為儲君怎好走馬章臺,想到這裏就不由羨慕齊王李顯,後來他把心思跟夏金逸說了。夏金逸卻是聰明,他自己或者派人偽裝,將大雍有名的名妓接到一處莊園養起來,然後李安偽裝成平常人去挑逗她們,有時候很容易上手,有時候卻要苦苦追求,但總是讓李安享受到不一樣的風情,後來,李安厭倦了這種平常的花樣,開始玩弄各種各樣的女子,這個莊子也就成了有進無出的死地,不知多少青春少女的香魂埋葬在黃土之下。夏金逸更是提供了一種極品的春藥給他,服用之後不僅可以連禦數女,而且起床之後還是精神百倍,所以李安更加放肆胡為。

  可惜他還沒有玩膩,就被蕭蘭阻止了,蕭蘭神色陰森,對著他冷冰冰地道:“殿下若想登基為皇,怎能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不說別人知道,就是我師父知道,必然也會震怒,到時候若是師父不再支持殿下,只怕殿下後悔都來不及。這次臣妾替您善後,日後再有此事,只怕臣妾也幫不了殿下了。”

  李安雖然有些惱怒,可他還是知道這次是自己過分了,接下來的日子只得悶在府裏,可是他總是坐立不安,只覺得府中的侍妾宮女都是索然無味,直到有一次雍帝家宴,他看到了在妃嬪最末端的位置站著一個傃麗無雙的女子,那一刻,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熾熱了,那是一個明麗的少女,她的微笑倣佛春花綻放,而當她婀娜多姿的上前獻舞的時候,李安終於再也壓抑不住渴求的欲望,這個女子乃是北地人,擅長胡旋舞,當她赤著雙足,站在不過一丈方圓的圓毯上,飛速旋轉的時候,那變化多樣的舞姿動態和騰踏跳躍旋轉的高難度技巧,讓李安心中更是癢癢的,當看到父皇上前扶起舞罷躬身行禮的妾妃,看到青春煥發的淳嬪和已經顯得老邁的父皇,李安不由惋惜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愛慕,可是李安畢竟還是沒有昏了頭,這個女子雖然只是下等妃嬪,可仍然是自己的庶母,這亂倫之事在歷代宮闈中雖然屢見不鮮,可畢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再說他還只是太子,可沒有這個膽子。可什么事情越是隱忍,引誘力就越強,李安一連多日輾轉反側,腦子裏都是那個飛旋的迷人舞姿。

  他貼身的侍衛,府中的副統領夏金逸見他茶飯不思,百般勸解也無效,便問他為何這樣憂愁,李安對這個貼身侍衛兼副總管已經是十分信任,不僅聰明能幹,更是守口如瓶,自己的私事從無外洩,夏金逸功勞非淺。李安終於還是說了自己的心事,這種事情,他就是再信任魯敬忠,也不願去和他商量。

  夏金逸開始為難地道:“殿下,屬下的性命和榮華富貴都是殿下所賜的,就是為了殿下粉身碎骨也不該畏難,可是這種事情是不同的,若是事發,就是屬下想替殿下頂罪也不可能啊。”

  李安也是心灰意冷,悒鬱成疾,居然病倒了,這下可嚇壞了夏金逸,最後忍不住道:“殿下,你在宮中勢力眼線不少,皇後又是您的親生母親,紀貴妃娘娘更是支持你,淳嬪雖然得寵,不過是個下等妃嬪,你只要以勢相逼,以權勢相誘,這個女子也不是什么三貞九烈的人物,再說,您是將來的皇上,等到您登基之後,她的生死榮辱大半都在您手上,不說別的,若是皇上萬歲之後,淳嬪若沒有子嗣,就得出家為尼,到時候青燈古佛,清冷寂寞,她青春年華,如何忍受得住,皇上春秋已高,恐怕沒有什么機會讓淳嬪懷孕了,若是她從了您,說不定還能生個一字半女,到時候就可以有了依靠,就是沒有,以後有殿下照拂,也可以安度餘生。”

  李安聽得眉飛色舞,只覺得神清氣爽,立時拿定了主意,便和夏金逸商量好了計策,先是請旨要求協助皇上看折子,恰好李援也已經消了氣,便允許他在東宮處理政務,而且李援也有些倦怠政務,便派了大臣輔佐李安處理政務,而李安便借機在午後去探望母後,然後便趁機去勾引淳嬪,他是太子之尊,在後宮權勢極大,再加上金銀開路,很快就順利的接近了淳嬪,淳嬪初時也是婉言拒絕,後來卻架不住太子的熱切追求,再加上夏金逸有意無意的威脅利誘,淳嬪終於投入了太子的懷抱,這種禁忌的熱戀有效地讓太子忘卻了外面的閒花野草,每日總是在東宮處理政務,只有在午後的一個時辰在淳嬪那裏度過,皇上不知,反而覺得太子最近勤於政務,因此十分高興,渾不知太子的逆倫醜事。

  當李安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淳嬪的宮殿,在外面把風的夏金逸和幾個侍衛已經迎了上來,簇擁著太子回去東宮,李安卻沒有注意到,夏金逸的神情有些不安。

  夏金逸心中有些不安,這一年來,他用了渾身解數討好太子,甚至做了很多從前不敢想不敢作的事情,那一個個青春少女,大半是他安排送到太子身邊,而各種善後滅口的事情也是他親力而為,這些事情他不敢對任何人說,可是他告訴自己,若想報仇雪恨,讓那個絢麗的身影沉淪在地獄,他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按照那個人所說,讓太子放縱肆虐,他相信自己做到了,可是他已經雙手血腥,罪孽深重,恐怕九泉之下也無顏拜見爹娘了。更讓他不安的是,他始終沒有機會和那人見一次面,他是知道的,那個人深居王府,輕易不出寒園半步,身邊侍衛更是如狼似虎,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傳遞消息給他,而且,他也不敢,在太子身邊這么久,他是深深知道太子少傅魯敬忠和太子側妃蕭蘭的厲害的,他不敢貿然和那人聯係,只能心中期望自己所作所為能夠幫助那人,讓自己終究有一日能夠得償夙願。可是目前的危機可怎么辦呢,昨天繡春偷偷來告訴他,聽見太子側妃蕭蘭和王妃崔氏說些什么,雖然沒有聽清楚,可是繡春聽到了夏金逸的名字。夏金逸可是心裏有鬼的,上次蕭蘭下令將山莊守衛和那些女子全部處死,然後全部毀屍滅跡,若非自己被太子帶走,只怕也難逃厄運,可是他總是忘不了蕭蘭那看著自己的目光,冷酷而無情,這次自己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呢。

  回到東宮,有些疲倦的李安看著折子直打瞌睡,終於忍不住伏案小憩,夏金逸替太子蓋上披風,悄悄的退到門外,卻是側耳細聽,等待太子的召喚。這時候一個侍衛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低聲道:“副總管,王妃派人來傳令,說是有事要您去辦。”

  夏金逸皺眉道:“我正在伺候殿下,你是知道的,殿下是一刻也離不開我的。”

  那個侍衛苦笑道:“副總管大人,我怎么敢和王妃說這些,您還是回去一趟吧。”

  夏金逸想了一想,問道:“可是王妃親自召見你傳令的。”

  那個侍衛道:“大人放心,我親自聽王妃說的,她有些事情要你去辦。”

  夏金逸略略放心,又問道:“我師兄在不在府上,有什么事情不能讓他去辦。”

  那個侍衛低聲道:“您是知道的,總管大人性子嚴正,有些事情必然是不願意去做的,說句實話,聽王妃的侍女說,好像是王妃的外甥在外面犯了事,需要有人去疏通一下,您是知道的,這種事情您若不去,誰還能去辦,王妃也不希望這件事情眾人皆知。”

  夏金逸這才放下心,點頭道:“好吧,你們好好伺候殿下,我去去就回。”

  在回府的路上,夏金逸卻是總覺得心中不安,想起昨日繡春告訴他的事情,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妥,在臨進府的時候,他吩咐一個手下道:“你不要進去了,就在外面等我,王妃吩咐事情,用不了多長時間,半個時辰之後我如果不出來,你就立刻進宮請見殿下,就說我求殿下救命。”

  那個屬下連連點頭道:“屬下明白,副總管小心一些。”

  夏金逸微微苦笑,心道:“我如今滿身罪孽,人皆可殺,若非心願未了,就是死了又有什么打緊,可是現在我卻不能死,若不見她沉淪苦海,我決不罷休。”想到這裏,他仰頭挺胸走進太子府,不管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事到臨頭,總不能退縮,再說王妃相召,焉能推辭。

  進得府來,只見往來的侍衛宮女眼中都帶著一絲同情憐憫,夏金逸便知道這次不好,他雖然得到太子寵信,為人卻是豪爽大方,從不搶奪別人的功勞,也不欺淩弱小,不論是侍衛宮女,只要面子上和他過得去,他就十分周旋,這一年來太子喜怒無常,若沒有他求情,只怕府中很多人都會受到太子責罰,所以雖然他這個實際上的弄臣人緣卻是很好。雖然現在不敢明言,卻道暗中示意,有幾個要好的侍衛還示意他快走。夏金逸卻知道是萬萬逃不得的,只得走到了後面的花廳,這裏是王妃接見外臣的所在。夏金逸一走進花廳,就看見蕭蘭坐在上首,神色森然,而客位上坐著一個傃色絕倫的女子,正是靖江公主李寒幽。夏金逸眼中閃過一絲不可覺察的寒光,上前拜倒道:“屬下夏金逸叩見蘭妃娘娘、公主殿下。”

  李寒幽淡淡一笑,看了蕭蘭一眼,道:“師姐,這人就是那個膽大妄為的奴才,挑唆太子不行正道的幸臣。”

  蕭蘭冷冷道:“正是此人,別看他相貌堂堂,卻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奴才,諂媚主上,罪大惡極,師妹你今日難得來看我,就讓師妹看看我的手段。夏金逸,你知罪么?”

  夏金逸抬起頭,神色淡然,心中卻是洶湧不安,蕭蘭眼中殺氣縱橫,看來是決定殺了自己的,可是為什么她也在,難道她還能認得自己么,不可能,不說那時自己形容還未長成,如今她如此尊貴,怎會記得當日被她狠狠傷害的少年呢。他舉目看向李寒幽,李寒幽似乎為他的沉靜感到吃驚,也看向他,四目相對,李寒幽眼中絲毫沒有別樣的意味,夏金逸放下了心,想來自己如今氣質全然大變,她必然不會想到自己曾是她的舊識了。

  李寒幽看向這個男子,明明是那樣卑微的身份,又是人品低下,卻是神情淡然。氣度從容,英俊的相貌也讓他頗為引動女子的春心,可是這人卻是一個人品低下的弄臣小人,真是可惜了,她微微搖頭,看向蕭蘭。

  蕭蘭見夏金逸不答話,更是惱怒,又問道:“你不答話,是不是輕視於我,我問你,夏金逸,你可知罪么?”她的怒氣如此熾烈,讓夏金逸覺得胸口倣佛被她身上湧出的殺氣重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俯身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請娘娘明示。”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8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章 花言巧語
作者:隨波逐流

  武威二十五年五月,靖江公主、王妃蕭氏以侍衛夏某諂媚惑主,欲殺之,為王所阻。自此,王與王妃、公主嫌隙益深。

  --《雍史。戾王列傳》

  蕭蘭柳眉倒豎,神色冷若冰霜,冷冷道:\"好,你既然還敢狡辯,那本宮就和你說個明白,這一年來你都做了什么,還要本宮一一道來么,身為臣屬,不知道勸諫主上,只知道諂上媚權,調唆太子做下這等沒有禮法的事情,你難道不該死么,為臣不忠,為人不義,你既然是這等不忠不義之人,若是還有半點天良人性,就該橫劍自刎,難道還要本宮動手么?\"

  夏金逸神色從容地道:\"屬下不過是個江湖浪子,既沒有滿腹詩書,也沒有絕世武功,所擅長的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太子殿下救了屬下的性命,屬下無以為報,只能盡力讓殿下開心一些,如果這也算的上不忠,屬下也無話可說,說到不義,屬下倒是認得,但是屬下一心只是效忠太子殿下,忠義不能兩全也只好罷了,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是太子殿下有些什么過分的事情,又有什么關係,若非如此,您又何必殺人滅口,而不是大義滅親呢?\"

  蕭蘭頓時語塞,這時李寒幽冷笑道:\"好個厲嘴的奴才,太子殿下是君,你是臣,殿下可以犯錯,可是你不能,你妨害了殿下的大業,本宮也懶得和你評理,師姐,也不必和這個奴才多嘴,還是快些請太子妃殿下傳下諭令吧,這外面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作主,這府中之事還是得太子妃作主。\"

  蕭蘭立刻省悟,高聲道:\"快去向姐姐稟告,就說夏金逸這個迷惑主子的奴才已經就縛,請姐姐吩咐。\"

  夏金逸冷冷一笑,心道,這蘭妃娘娘倒是心機深沉,這借刀殺人可是做的不錯,但他心中卻毫無恐懼,死亡對他來說早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李寒幽微微蹙眉,她原本只當這個夏金逸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這種人一旦面臨生死關頭,往往奴顏婢膝,毫無氣節可言,可是如今這個青年只是微微冷笑,既不求饒也不哀告,這讓李寒幽心中十分不安,是他有什么自保的法子,還是他本性如此,若是這樣,他作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怕是別有用心的了。

  太子妃崔氏的寢殿中,此刻繡春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崔氏無奈地道:\"本宮也知道這夏金逸是你的情郎,又常常替我在殿下面前美言,怎會沒有感激之心,可是蘭妃說的有理,太子殿下是我們的夫君,也是我們的依靠,若是太子有了意外,我們可如何是好,夏金逸調唆殿下在外面風流,事情如果傳出去,只怕要惹惱皇上,本宮也是不得已。\"

  繡春哭泣道:\"娘娘,婢子不是說蘭妃的壞話,這些年來,蘭妃娘娘何曾把娘娘看在眼裏,有什么事情她問過娘娘的意見,她一道令旨勝過娘娘千言萬語,怎么如今想起讓娘娘下令處置人了,再說,金逸就是百般不好,他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對娘娘禮敬有加,這些日子以來,娘娘還沒有感覺么,不論什么事情,他總是替娘娘說好話,去年舅爺的事情,不是他通風報信,娘娘還蒙在鼓裏呢,若不是娘娘在殿下面前哭訴哀求,只怕舅爺死了還要落個罪名,人死百事皆了,可讓您的家人怎么辦呢,還會連累到您和小世子。就看金逸這片心意,您也該幫幫他。\"

  崔氏長嘆一聲道:\"是啊,這個人確實對本宮禮敬,這一年來,太子身邊的這些嬪妃想要見太子一面是千難萬難,只有本宮十分方便,本宮送去的補湯點心,太子都有回書,而且每個月總有幾日在本宮這裏留宿,我知道夏金逸用了不少心思。\"

  繡春神情大振,道:\"娘娘,婢子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子殿下這一年來待您雖然沒有特別好,可是也沒有冷落您,從前來多少次,現在也是多少次,殿下就是再風流,與娘娘又有什么害處,倒是您這次若是下令殺了夏金逸,等到殿下回來,必然大怒,到時候那一位只說是娘娘的意思,只怕日後太子再也不來娘娘這裏了,到時候佔便宜的是誰,那位覬覦您的位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世子著想,別說是現在,就是將來太子殿下登基之後,若沒有這么一個心腹人在太子身邊,娘娘您可怎么對付那些狐媚子呢?\"

  崔氏越聽越是心寒,道:\"繡春,你說得對,本宮幾乎被那賤人騙了,你立刻去傳我的令旨,就說夏侍衛是太子的心腹人,本宮不便處置,先將他拘押起來,等到太子回來再交付太子處置。\"繡春大喜,連忙親自去傳令。

  聽到繡春的回復,蕭蘭秀美的面容上現出怒色,她怒斥道:\"好你一個賤婢,可是你搬弄是非,讓姐姐改了主意,早聽說你和這奴才有私情,如今看來果然是的,罷了,本宮也不求人,今日一定要將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杖殺在此。\"

  繡春面上現出恐懼之色,她本是擔心夏金逸的安危,這次親自來傳令,不料蕭蘭居然要連她一起處置,嚇得不敢出聲,但她雖然羞愧,卻是神色倔強,不肯哀告求饒。夏金逸卻冷冷道:\"屬下和繡春的事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都早已知道,只是娘娘喜歡繡春侍奉,殿下也喜歡屬下服侍,所以沒有急著成婚,這姦夫淫婦四個字,屬下可不敢當。\"

  李寒幽面色突然一變,冷冷道:\"還和他們羅嗦什么,師姐,他們在拖延時間。\"

  蕭蘭立刻站起身道:\"來人,用刑。給我把這對狗男女活活打死。\"

  李寒幽冷冷道:\"那個丫頭,有自己的主子,她沒有廉恥,也該她的主子教訓。\"

  蕭蘭道:\"聽見了沒有,把繡春送回去,就說讓姐姐管教一下這個賤婢。還不動刑,你們等什么。\"

  兩個侍衛走了過來,手中拿著紅漆刑杖,另外一個宮女則拖著繡春向外就走,繡春一邊掙扎一邊哭喊道:\"夏郎,夏郎。\"但那幾個宮女力量極大,很快繡春的聲音就聽不到了。兩個侍衛走到跪著的夏金逸身邊,其中一個人低聲道:\"娘娘在上面看著,請恕屬下不能手下留情。\"說著一記刑杖已經重重的打在了夏金逸的肩背上,夏金逸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知道這些人是要快刀斬亂麻,幾杖就可以讓自己脊骨折斷,但他平日雖然好像墻頭草,可是此時面對那個刻苦痛恨的仇敵,竟然是絕不肯求饒的。他閉上了眼睛,也不說話,咬緊了牙關等待接下來的痛苦。

  誰知下一杖遲遲不見臨身,他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大漢怒目圓睜,緊緊的抓住了刑杖,他驚叫道:\"師兄。\"原來那人正是他的師兄張錦雄,此刻他渾身上下威嚴可怖,眼中滿是殺氣。

  蕭蘭面色一沉道:\"張總管,你要做什么,竟敢對本宮無禮。\"

  張錦雄冷冷道:\"蕭蘭,你也不必用身份壓我,名份上你是主子,我是總管,可是我張錦雄乃是崆峒掌門弟子,你蕭蘭則是鳳儀門高弟,當初鳳儀門使者到崆峒結盟,我奉師命前來供你們驅策,可是我這個師弟礙著了你什么,你們竟然要杖殺他,難道,你們真的不將我張錦雄放在心上么,還是以為我會坐看他被你們辱殺。\"

  蕭蘭大怒,正要說話,李寒幽已經冷冷道:\"張大俠,本宮說句公道話,先不說這人是你們崆峒的不肖弟子,如今他在殿下身邊都做了什么,你難道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我們殺他也是為民除害,你是未來的崆峒掌門,理應潔身自愛,怎能庇護惡人。\"

  張錦雄冷冷道:\"靖江公主,你別把我當成傻子,金逸就是有錯,也罪不致死,你們有本事還是去勸勸殿下的好,我這個師弟雖然不成材,可是他不是什么壞人,就是他為虎作倀,你們不去殺虎,卻和我的師弟為難,也真是好盤算。\"

  蕭蘭再也忍耐不住,突然飄身撲上,她手中無劍,長袖便像龍蛇一般盤卷,身形到了張錦雄面前,已經是龍起大海,勁風向張錦雄掃去。張錦雄不敢怠慢,一拳迎上,這一拳意在拳先,似實還虛,正是只有崆峒嫡派傳人才能修習的神門拳,拳袖相交,蕭蘭被迫得後退了一步,她心中一凜,平日她自恃師門心法獨特,自己的內力不弱,想不到這位崆峒掌門弟子內力如此雄厚,她心中既然有了忌憚,飛身退下,這時李寒幽已經拔出長劍遞了過去,她接過長劍,舉起平指,轉瞬之間,已經是神色莊重,意態悠閒,張錦雄心道,鳳儀門弟子果然名不虛傳,一柄長劍使得淩厲狠辣,她的輕功又好,轉眼間滿屋都是劍光。張錦雄的一雙鐵掌卻也毫不示弱,崆峒的武功本就走得奇門,兩人都是攻敵之必救,以攻代守,轉眼間就交手幾十個回合,蕭蘭雖然劍法輕功出色,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女子,又是常年養尊處優,怎及張錦雄武功精純,搏鬥經驗豐富,漸漸的落了下風。

  李寒幽在一旁微微蹙眉,若是換了一個人,或者她就給了張錦雄面子,可是這個夏金逸出乎她的意料,做得是趨炎附勢的事情,但居然性子倔強,不肯認罪不說,竟連一絲悔意恐懼也無,若是今日放過了他,他必然懷恨在心,這一年來,太子本來已經對蕭蘭冷淡了許多,若是再有此人煽風點火,只怕影響到本門對太子的影響力。想到這裏,她神色一寒,淡淡道:\"張大俠,張總管,看來你是定要庇護這惡徒了,也罷,就讓寒幽想您請教。\"說罷,飄身向前,向張錦雄後心拍去,張錦雄正被蕭蘭纏著,李寒幽武功又在他之上,眼看就要被李寒幽擊傷,夏金逸突然瘋了一般躍起來向李寒幽撲去,李寒幽眼中寒光一閃,一掌劈下,夏金逸的身子宛如斷線風箏一般跌落,李寒幽見夏金逸雖然嘴角溢血,神色淒厲,但是雙目神光還在,便身形一落,就要補上一章,夏金逸冷冷一笑,抬起袖口,一道銀光一閃,李寒幽心中一凜,已經想起崆峒弟子都有幾種擅長的暗器用來防身,連忙柳腰輕折,避過一旁,那道銀光沒入墻壁,不見影蹤。李寒幽冷笑道:\"看你還有什么法寶防身。\"說著再次上前,夏金逸又是抬手一甩,李寒幽這次玉手輕伸,露出銀色的護腕,將那枚銀光擋住,然後捻住落下的暗器,仔細看去,卻是一種五寸長的三稜雙鋒針,是打磨的雪亮的精鋼制成,這種暗器若是中了一支,必然是血流不止,李寒幽冷冷道:\"好,本宮就讓你自食其果。\"說罷手指一彈,那支雙鋒針向夏金逸射去,其勢迅快無比,夏金逸眼看躲避不過,目射怨毒之色,看向李寒幽,那種刻骨的仇恨讓李寒幽也不由心中一寒。就在那只雙鋒針就要射入夏金逸的心口的時候。外面傳來怒喝聲道:\"住手。\"

  一聽到這個聲音,不僅李寒幽神色一變,就連蕭蘭和張錦雄也不約而同住了手,這時,廳門被一腳踢開,李安怒衝衝的走了進來。李寒幽正在慶幸自己已經殺了夏金逸,卻見夏金逸已經連滾帶爬地向李安撲去,跪在他面前放聲大哭道:\"殿下,快救屬下的性命吧,蘭妃娘娘和公主殿下要殺了屬下。\"

  李寒幽一愣,怎么這人還沒有死。太子急忙問道:\"你沒有事情吧,孤一聽說就趕了回來,總算十分及時。\"

  只見夏金逸解開外衣,裏面竟然穿著一面護心鏡,如今已被雙鋒針擊裂,夏金逸哭訴道:\"屬下幾乎見不到殿下了。\"

  李安勃然大怒,道:\"李寒幽,孤的家事還用不到你插手,你,你走吧。\"

  李寒幽嘆息道:\"殿下,你既然不肯接納忠言,妾身還有什么話說,只是此人實在是留不得的,還請殿下三思。\"李安不為所動,冷冷道:\"孤知道了,你去吧。\"

  李寒幽襝衽為禮,又嘆息了一聲,出門而去。蕭蘭神色有些緊張,上前吞吞吐吐地道:\"殿下,臣妾只是……\"還沒有說完,一個內侍從外面進來,進門就道:\"蘭主子,太子妃傳話……\"話未說完,就看到太子鐵青的面龐,他嚇得跪了下去。李安冷冷道:\"太子妃讓你說什么?\"

  那個太監顫抖地道:\"娘娘說,‘既然蘭妃你如此膽大妄為,瞞著殿下處置殿下心愛的侍衛,又將本宮的侍女捆了回來,本宮這就上書皇後娘娘,這個太子妃你來做好了。‘\"聽到這裏,李安再也忍耐不住,一揮手,桌子上的茶水被他掃到地上,一片狼藉,李安大怒道:\"蕭蘭,你好,擅自處置孤的心腹不說,還要逼迫太子妃讓位,孤明日就上書父皇,將你休棄,孤配不起你這鳳儀門高弟。\"

  蕭蘭大驚,連忙上前襝衽道:\"殿下息怒,是臣妾的不是,求殿下看在臣妾是為了殿下著想,饒過臣妾吧。\"

  李安雖然憤怒非常,但是想起鳳儀門對自己的重要性,自己若是逐出蕭蘭,只怕這太子之位馬上就要不保,不由躊躇起來,這時夏金逸道:\"殿下,都是屬下不好,得罪了蘭妃娘娘,太子妃也是因為此事和娘娘生氣,若是殿下允許,讓臣給蘭妃娘娘賠個不是,娘娘定會饒了屬下的。\"

  李安看看蕭蘭,蕭蘭也知道這是一個臺階,連忙道:\"本宮不怪罪你了,從今之後你要謹言慎行。\"

  夏金逸連忙稱是,李安滿意地道:\"這就好了,蘭妃,你去太子妃那裏賠禮,若是惹怒了她,父皇母後那裏都不會答應的。\"蕭蘭已經是十分懊悔,不應該落人話柄,連忙道:\"臣妾一定立刻就去,請殿下放心。\"

  李安滿意的點點頭,道:\"也好,夏金逸,還不和孤回去。\"

  夏金逸連忙跟著太子離開,臨行之時給了師兄一個感激的眼色。等到他走遠了,張錦雄才神色冰冷的道:\"屬下告辭了。\"蕭蘭連忙道:\"張總管,都是本宮不好,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免得傷害兩家情誼。\"

  張錦雄淡淡道:\"娘娘是君,錦雄是臣,怎敢將此事放在心上,我這位師弟身世可憐,或者有些不當的行為,可是他本性善良,還請娘娘網開一面。\"

  蕭蘭微微苦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嗎?\"

  張錦雄冷冷道:\"這也正是錦雄想問娘娘的,這樣的主上,鳳儀門真的認為值得扶保吧,錦雄會將此事回稟師門,請娘娘捫心自問,那些事情,真的怪金逸么?\"

  蕭蘭神色凝重,沒有答話,看著張錦雄遠去的背影,她低聲道:\"這次真是失策,我可要好好補救,否則師父怪罪下來,我可怎么辦呢?\"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9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四章 如煙往事
隨波逐流
  第四章如煙往事離開了花廳,李安松了口氣,看了一眼夏金逸,如果不是這個屬下他實在不願舍棄,他也不願和蕭蘭、李寒幽翻臉,再說,這兩人不顧自己的顏面,也著實可恨,若是真的讓她們殺了夏金逸,自己豈不是成了連屬下也無法庇佑的無能之輩,看來魯敬忠說得不錯,鳳儀門一定要好好防範,否則只怕自己終有一日成了人家手中的木偶,一個傀儡皇帝。想到這裏,他溫和地道:\"金逸,你去召魯少傅過來,孤有些事情要問他,今天晚上就讓你師兄守衛,你不妨出去散散心,也是壓壓驚。\"

  夏金逸感激涕零地道:\"多謝殿下厚愛,屬下情願服侍殿下。\"

  李安笑道:\"放心吧,今晚我不會有時間了,你這一年來幾乎寸步不離,想必也是很勞累了,今日之事,孤也沒有什么法子補償你,就放你一天假,出去好好散散心,多帶幾個屬下,免得有人趁機暗算。\"

  夏金逸連忙拜謝道:\"多謝殿下恩典,屬下這就去請魯少傅。\"

  李安擺擺手道:\"你去吧,有些事情孤也無可奈何,你也不要掛在心上了。\"夏金逸眼色一動,低聲道:\"屬下身份卑微,生死事小,可是殿下的尊榮卻被人踩在腳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安神色微微一變:\"罷了,不要多說了,孤先去太子妃那裏看看她,你去請魯少傅吧。\"夏金逸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低垂的目光中滿是得意之色。

  坐在很久沒有進入的書房裏,李安靜靜的看著坐在對面的魯敬忠,良久,他才淡淡道:\"你也要勸諫本王殺了夏金逸么?\"

  魯敬忠恭恭敬敬地道:\"夏金逸生死臣並不關心,只是鳳儀門若因此事和殿下離心,這就得不償失,若是殿下舍得,臣自然是希望殿下不要因此得罪鳳儀門的。\"

  李安惱怒地道:\"鳳儀門也太不把孤放在眼裏,夏金逸不過是個幸臣,既不能傷害孤王的大業,也沒有和她們爭奪權勢的本錢,她們也太囂張了。\"

  魯敬忠笑道:\"這也是遷怒罷了,殿下你作的一些事情在臣來說只是風流韻事,可是在她們來說未免難以容忍,可是又不能責怪殿下,只好找夏侍衛出氣了,殿下如今已經保住了面子,接下來就該好好安撫她們一下,現在局勢對我們並非十分有利,殿下不可自毀長城啊。\"

  李安點點頭道:\"少傅說得有禮,你說當日究竟是誰殺了梁謹潛,害得孤有口難辯?\"

  魯敬忠皺眉道:\"說起這件事臣也想過,想來想去,除了雍王,還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李安感興趣地道:\"我上次問你,你說雍王嫌疑最大,只因殺了梁謹潛,得益最大的就是雍王,可是如今你又說多了兩個人,這個人是誰呢?\"

  魯敬忠淡淡道:\"齊王李顯、慶王李康都有可能。\"

  李安一愣道:\"慶王雖然和鳳儀門有仇,可是對孤倒是恭恭敬敬的,怎會作出這種事情,還有齊王,他和孤是一條船上的人,怎會如此。\"

  魯敬忠冷笑道:\"說慶王有嫌疑,是臣查出近年來慶王在京城安插了不少人手,他本是天家骨肉,卻因為鳳儀門的人而遠謫東川,雖然益州富足,可是那裏比得上長安繁華錦繡,再說,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鳳儀門保著殿下,他自然就要和殿下作對,當初鳳儀門偏向雍王的時候,他不也處處和雍王為難么。臣近日捕獲了慶王的探子,嚴刑拷問之下,得知當年梁謹潛被鴆殺的時候,慶王手下的第一高手葉天秀就在京城,若不是為了渾水摸魚,他怎會讓這個保鏢離開身邊。\"

  李安神色一動,冷冷道:\"若真的是他,你認為該如何處置,要不要我在父皇面前說幾句話,處置了他?\"

  魯敬忠搖頭道:\"殿下不可,慶王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所以殿下理應引以為援,何況將來殿下還要靠慶王制衡鳳儀門呢,怎能對付他,再說也沒有真憑實據證明是慶王所為,只是這人殿下也應該小心才是,這些日子,慶王的人在長安越發放肆了。\"

  李安點點頭道:\"那么少傅怎么又會想到齊王呢?\"

  魯敬忠道:\"齊王殿下本來是殿下的左膀右臂,可是近年來,殿下不免對他有些冷淡,其實這也難怪殿下,齊王雖然總是跟雍王殿下為敵,可是從來也不肯做過分的事情,手下總是留一分情面,殿下懷疑齊王也是理所當然,這一年來,齊王幾次要求到邊關鎮守,都被您拒絕了,在齊王看來,殿下是故意阻撓他立功,而在殿下看來,齊王卻是想避開和雍王針鋒相對的場面,其實臣覺得殿下和齊王都沒有錯,齊王雖然口中不說,但是對雍王確實有些忌憚,而殿下不許他出徵,也是不願他威名更盛,殿下也防著齊王呢,畢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蘭妃娘娘就是這樣勸您的吧?\"

  李安赧然道:\"我也覺得蘭妃說得不錯,而且齊王也太囂張了些,本王總覺得他有些不敬。\"

  魯敬忠捋著胡子道:\"這個么,殿下做的也不算錯,只是若能好好勸慰一下齊王就更好了,畢竟齊王可是您擎天保駕的大將,您總不好開罪了他,若沒有齊王的大軍,只怕雍王早就謀反了。\"

  李安深以為然,道:\"你說得是,過幾天我請六弟過來,好好勸勸他,讓他安心留在京城,將來還怕沒有仗打么。\"

  魯敬忠意味深長地道:\"其實還有一個人,殿下也該想想法子拉攏。\"

  李安看向魯敬忠,魯敬忠笑道:\"夏侯沅峰。\"

  李安失笑道:\"夏侯早就是本王的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父子也早就投靠了本王?\"

  魯敬忠冷笑道:\"殿下現在手上大部分力量都是鳳儀門的,鳳儀門的人聽得是門主梵惠瑤的命令,今日鳳儀門主支持您,她們就幫您,明日鳳儀門主支持了齊王或者慶王,她們也就會改弦易轍,殿下這一年來暗中招攬了不少亡命,不就是為了建立自己的武力么,夏侯沅峰武功高強,又得皇上寵愛,殿下若能讓他真心相從,那么他就是殿下手上的利刃了,如今禁衛軍北營統領裴雲已經是雍王的人了,雖然他對齊王還是那么尊重,可是他對殿下可沒有什么好感,夏侯沅峰曾經擊敗過裴雲,殿下不把他收到麾下,可就太可惜了,只要您禮賢下士,把夏侯沅峰拖上我們這只船,到時候可是多了一個武功高強心機深沉的好手啊,而且還不需要通過鳳儀門就可以指揮他。可是殿下卻對他若即若離,若是放過了此人,真是太可惜了。\"

  李安有些不安,他也不便說自己心中有些排斥夏侯沅峰,只因為這人總是十分神秘,無法看透。他說道:\"你說,我該怎么拉攏他呢?\"

  魯敬忠目光下垂,道:\"聽說殿下最近得了一柄軟劍,削金斷玉,十分珍貴,夏侯沅峰最喜歡軟劍,據說曾經派人專門到各地搜求。\"

  李安笑道:\"我當是什么寶物,原來不過是一把軟劍,這把軟劍雖然珍貴,可是對本王來說不過是件玩物罷了,明天我就讓人送過去。\"

  魯敬忠行禮道:\"殿下從諫如流,臣感恩不盡。\"

  李安笑道:\"好了,這一年來,孤也忍得夠了,你也該想個法子讓孤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魯敬忠笑道:\"這有何難,如今事過境遷,正是我們反擊的好時候,如果殿下覺得沒有妨礙的,就從裴雲著手。\"

  李安皺皺眉道:\"一個小小的禁衛統領,能起什么作用,父皇對他也很欣賞,我看還是換個人吧。\"

  魯敬忠道:\"選中裴雲,一則他現在和雍王走得很近,對他下手,也是殺一儆百,其二,這人讓鳳儀門丟了面子,我們可以通過鳳儀門對他下手,這樣一來鳳儀門和少林接下深仇,殿下就可以更好的將鳳儀門控制住,而且,齊王殿下對裴雲也很賞識,正好借此警告齊王一下,到時候如果齊王為他求情,殿下就可以賣個人情給齊王,反正殿下只是想去了他的官職,至於他的性命倒也並非緊要。\"

  李安點點頭道:\"那么我們從何著手呢?\"

  魯敬忠微微一笑,湊近李安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李安喜笑顏開,道:\"你告訴夏侯,如果事成,孤定然重重有賞,絕不會虧待他的。\"兩人相視而笑,笑聲中帶著不盡的殘忍意味。

  月夜良宵,佳人在側,夏金逸卻是愁容滿面,躺在軟綿綿的牙床之上,他愣愣的望著房頂,今日他帶著幾個侍衛到了這家有名的青樓,和眾人宴飲之後,他醺醺大醉的扶著一個絕色名妓進了繡房,但是進房之後他卻清醒了過來,一番雲雨之後,那個名妓柔順的在他身邊依偎著,可是夏金逸卻心中空蕩蕩的,在他來說,他更想在太子府裏抱著繡春好好地睡上一覺,不過他也知道太子既然有話,他還是出來的好,只是今日的生死驚魂讓他仍然心有餘悸,此刻他更加迫切的想見見江哲,否則他不知道接下來該作些什么。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有人輕輕叩動門扉。

  夏金逸一驚,回頭看看那個妓女已經熟睡,卻還是不放心,輕輕的點了她的穴道,然後走到門口,自己站在門後,輕輕拉開了房門,只見一個青衣小婢低頭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那個小婢看了一眼帷帳低垂的床榻,將熱茶放到桌子上,然後似乎便要轉身出去,眼睛餘光卻看到夏金逸冷冷的看著她,她似乎受了驚,捂住了心口。

  夏金逸歉意的一笑,讓開了門口。那個小婢襝衽為禮,拿著茶盤走到門口,就要出去,夏金逸正要讓開,那個小婢突然從袖中拿出一筒袖箭指向夏金逸,夏金逸身子一震,他知道那是三十步內可以輕易穿透輕甲的袖箭,如今兩人距離不過三步,自己就是想躲避也逼不開的。但是這個小婢既然沒有出手,說明還有轉圜的餘地。夏金逸從容的看向這個小婢,她已經抬起頭,微笑著看向他。

  夏金逸卻是一愣,原來這個小婢竟是他認得的一個人,江哲的隨從之一,赤驥,赤驥的相貌本來清秀俊雅,身材又不高,扮作侍女居然十分神似,夏金逸松了口氣,低聲道:\"赤驥小哥,你嚇死我了。\"然後又激動地道:\"怎么,大人要見我么?\"

  赤驥笑道:\"公子就在隔壁等候,請夏公子過去。\"

  夏金逸看看身上,這般模樣,怎么見人,可是若是清洗之後,明日不免引起那個妓女懷疑。想了一想,拿起長袍,披在身上,跟著赤驥出了房門,迅速跨進旁邊的一間廂房。進去之後,只見江哲一身青色絲袍,坐在椅子上,意態悠閒的看著桌子上一副棋盤,而在他旁邊,一個青衣秀雅少年侍立著相陪下棋。

  夏金逸一見到那兩人,便上前拜倒道:\"夏金逸叩見大人金安。\"

  我站起身來,上前伸手相攙道:\"夏公子不用多禮,江某擔當不起。\"

  夏金逸恭謹的站起身來,倣佛奴僕屬下一般恭順,我心中不由一喜,原本我還想他可能會不願聽從我的命令,所以準備了威脅逼迫的法子,想不到他如此識相,看來我倒不用強迫了。

  示意他坐下之後,我笑道:\"這一年多來,夏公子深得太子殿下寵愛,想不到還記得故人。\"

  夏金逸站起身道:\"上次別過大人之後,金逸日夕渴望再見之期,這一年來,金逸竭力周旋,只希望能夠對公子有所幫助,如果大人能夠實現金逸一個願望,那么金逸情願粉身碎骨,以報大人恩情。\"

  我若有所思的看向夏金逸,這就有了答案,從前我可是強行迫他效力的,這一年來,他榮寵備至,卻依然不忘舊約,我本來有些奇怪,可是聽他這番話我才心裏有譜,若非心有所求,怎能如此。

  我也不急迫,緩緩道:\"請夏公子詳細道來,若有所求,江某定然會仔細考慮。\"

  夏金逸下拜叩首道:\"若是大人能助金逸讓那靖江公主身敗名裂,身死囹圄,不論大人有何吩咐,金逸無不聽從。\"

  我微微一愣,道:\"夏金逸,你本是江湖浪子,李寒幽卻是宗室郡主,如今更是公主之尊,論起江湖地位,更是鳳儀門高弟,怎會與你有仇。\"

  夏金逸眼中閃過怨毒之色,慘然道:\"什么宗室郡主,公主之尊,李寒幽不過是個假充鳳凰的山雞,雖然羽毛絢爛,卻是心腸歹毒,忘恩負義,背情負盟之人。\"

  我心中一震,道:\"你詳細說來,若是真情,江某必然為你作主。\"

  夏金逸神色變得酷厲非常,他緩緩道:\"夏某原名夏全,家中三代一脈單傳,雖然血脈單薄,但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家鄉偏遠,當年中原徵戰也沒有波及到寒鄉,所以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因為擔憂血脈斷絕,所以在金逸五歲的那年,家父母收養了一個女孩,相等我一成年之後就讓我們完婚,這個女孩的父母也是同鄉人,只是家境貧寒,又連續生了六七個女兒,無力撫養,所以我家就多了一個童養媳,我那時候年紀幼小,只當是多了一個妹妹,這個女孩卻是相貌秀麗,非同尋常,更是聰明過人,先父母十分疼愛,讓她和我一起讀書,她過目成誦,一目十行,我也自愧不如,十二歲那年,我因緣際會,跟著一位崆峒道長去學武,父母也知道如今是亂世,我若學點武功可以防身,所以很高興,當時她只有七歲,還拉著我要我常常回家看她。\"

  \"深山學武,不知歲月甲子,等我剛剛有所成就終於得到師父許可回家探親,那一年我十六歲,她十一歲,雖然年幼,可是也已經知道人事,那一次,因為我母親多病,為了衝喜,我和她在父母主持下完了婚,雖然因為我還要練武,她年紀還小,沒有圓房,可是我們已經名分上成了夫妻,婚後不久,我就再度回到崆峒,可是我們雖然年幼,卻也是許下白首盟約。誰料不到兩個月,我就接到族中的書信,說我父母亡故,我渾渾噩噩的趕回家中,問過族人才知道,就在我走後不久,有一天有些佩劍女子路過敝村,據說是因為走錯了路,家父忝為族長,因此熱情款待,誰料她們見了我的妻子,說她資質無雙,就要把她帶走,我父母自然不肯,可是她們說動了我的妻子,我不知道她們說了什么,可是最後我的妻子心甘情願地跟著她們走了,只留下她們強行留下的幾百兩銀子,說是替我妻子贖身。我母親因此憂憤而死,沒有多久我父親竟然也發病死了。我驗了父親的傷勢,竟是被人用陰手傷了經脈,是誰下的手還用說么?我也想報仇,可是我不是蠢人,問過那些女子的裝束,我就知道了她們的身份,除了鳳儀門,哪裏還有那么多使劍的女子,可是崆峒卻和鳳儀門有著盟約,我就是練武練得再好,又能怎么樣,我跟本就報不了仇。所以我心灰意冷,從此消沉下去,不到半年就被逐出師門。在江湖上漂流多年。\"說到這裏夏金逸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神情凝重地道:\"你是說李寒幽就是你的妻子,你可有證據么?\"

  夏金逸抬頭道:\"不會錯的,她雖然氣質大變,可是我絕不會認錯,她就是我的妻子喬翠雲,雖然她如今風華高貴,可是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相貌還留著過去的痕跡,她的一些小動作我也不會認錯,若是大人不信,小人還知道她腰間有一枚紅痔。\"

  我真是驚呆了,想不到李寒幽竟然不是宗室出身,那么她怎么會成為靖江郡主的呢?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9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五章 安排金餌
作者:隨波逐流

  大雍武威二十四年,辛未後三年,霍某以一己之力,攪亂大雍江湖,血流成河,其中得力者多不為人所知,僅有一人以霍某義子霍離之名聞於大雍。其時,距霍某刺楚王未及一載也。

  ——《蜀史。紀城列傳》

  想了片刻,我心中釋然,無論如何,現在李寒幽已經是這樣的身份,不論鳳儀門和靖江王有什么勾結,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還是看看這個情報有什么幫助吧,可惜夏金逸的證詞分量不夠,否則定然可以讓皇上褫奪李寒幽的公主身份,淆亂皇族血統,其罪非輕,不過沒關係,這個消息只要秦大將軍信了就行,只是不能輕易走露,得等到適當的時機再拆穿李寒幽的真正身份。

  不過為什么李寒幽沒有認出夏金逸呢,按理說李寒幽的相貌變化應該大過夏金逸的,我將疑問提出。

  夏金逸低著頭,兩滴眼淚跌落塵埃,說道:“李寒幽自幼就是天生麗質,相貌改變並不多,而且寒幽這個名字本來是她自己起的,當年我們一起讀書,她嫌自己的名字土氣,便自己取了這個名字,只是怕我父母責怪,所以這件事情只有我和她知道,所以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就有些懷疑,只是不敢想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罷了,所以一見之後,小人就敢肯定她的身份。至於她沒有認出小人的,是因為十六歲之前,小人性情木訥,膚色微黑,身材粗壯,與現在截然相反,現在能有這副相貌,是小人跟著第二個師父的時候,他用秘藥改變了小人的膚色,又不準小人再練習外家功夫,改練內家心法,不過能有今日的相貌,小人也是沒有想到的。”

  我聽了忍不住笑道:“令師夢道人怎么對弟子的相貌很重視么?”

  夏金逸沒有追問江哲怎么會知道他的第二位恩師的身份,事實上,如果江哲不知道他才會覺得奇怪呢。他回答道:“這個,家師說他的弟子可以武功不好,可是一定要風流倜儻才行。當年小人已經放棄了復仇的希望,也不願意辛苦學武,所以反而很高興跟著他老人家學習那些雕蟲小技。”

  我深深的看了夏金逸一眼,沒有說話,或許他的師父另有深意吧,不過這個我要詳細調查之後才能肯定。言歸正傳,我沉聲說道:“雍王殿下和太子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鳳儀門既然黨附太子,自然也在鏟除之列,你且放心,不論你有無可能活到那一日,李寒幽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這一年來,我不想你洩漏身份,所以從不和你相見,今日也只有片刻時間,你的事情我知道得很多,將來大功告成,我必然不會薄待你,現在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這件事情十分危險,你可能也會有生命危險,本來我是不準備讓你去做的,可是也只有你能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你可願意冒險。”

  夏金逸神色從容,道:“小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太子暴虐,小人深知,若是有朝一日,他登基稱帝,只怕天下百姓都會受苦,我雖然不是什么仁義之士,可是若能盡一份綿薄之力,幫助雍王殿下奪嫡,小人死也甘心。”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條翠綠絲帕。夏金逸接過一看,神色大變,卻沒有說話。我將安排詳細的說了一遍,夏金逸面上神色又是恐懼又是佩服,問道:“大人怎知道此事,小人相信做事嚴密,絕無外人得知。”

  我但笑不語,想來也不用告訴他小順子偷入禁宮收了兩個弟子吧,雖然那兩個可憐的孩子武功還淺,可是手腳卻靈便,再加上心思靈巧,居然探到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夏金逸見我不說,只得珍而重之的收好絲帕,說道:“小人只能盡力而為。”

  我見他答應,便拿出一個瓷瓶,道:“這裏面有兩顆藥丸,到了那日,你先服下那顆裹著綠色臘衣的藥丸,那是一顆護心丹,想來那日恐怕你會是被遷怒的人,但是奉命殺你的人不可能用兵器,隨隨便便在皇上面前濺血殺人是不敬之罪,若是用拳掌,我敢說可以讓你保住性命,然後你再偷著服下那顆黑色臘衣裏面的藥丸,就可以生機斷絕,渾似死人,這樣我自有法子把你救走。從今之後雖然不能露面,可是我想到了今日你也應該不希望再在混濁的官場混下去了吧,若是你還是想要一個前程,等到日後我必然不會虧待你。”

  夏金逸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道:“多謝大人顧及小人的性命,小人若能報得大仇,什么榮華富貴都不希罕,只是小人希望能夠親自看到李寒幽遭到報應。”

  我淡淡一笑道:“這有何難,事成之後,你脫身出來,我會安排你隱藏起來,等到日後你自然可以得償夙願。不過事情也未必到了這一步,如果太子不肯上鉤,或者你沒有生命之險,你就繼續服侍太子好了,記得不論如何,都要忠心耿耿,不可流露出勢利的意味。若是你還能留在太子身邊,今後你還是自行決定如何行事,只是記得,如果有機會,不妨挑撥一下太子和魯敬忠的關係。”

  夏金逸猶疑地道:“如今太子對鳳儀門和齊王心中都有嫌隙,正是對魯少傅十分倚重的時候,恐怕不大容易挑撥他們君臣的關係。”

  我笑道:“也沒有什么難得,大凡有才華的人不免恃才傲物,魯敬忠心思陰險,太子又是心胸狹窄的人,你只要多多誇讚幾次魯少傅計謀過人,太子心中就會有了嫉恨。”

  夏金逸半信半疑地道:“小人明白,必定奉命行事。”

  談完了事情,夏金逸悄然離開了,我心中明白他並不十分相信我的判斷,不過他也不會陽奉陰違,畢竟我的離間法子對他沒有什么損害,誇獎魯敬忠幾句對他有什么損失呢。

  小順子看看我的神色道:“夜深了,公子是就在這裏休息一夜,還是現在回去?”

  我疲倦地道:“現在回去吧,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滿屋的脂粉膩香,令人聞了就覺得不舒服。”

  小順子拿過披風,我披上之後,接過紗笠,走出了房間,穿過側門,外面黑暗的小巷子裏面停著一輛外形普通的馬車,小順子扶著我進到車裏,自己也跟著進來,放下車簾,然後車子起動了,我知道周圍有我的近衛保護,帶隊的人是荊遲,這一年來他幾乎除了在軍營就在我身邊,每次我出門他都要搶著跟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罰抄書抄糊塗了。

  馬車左拐右轉了半天,夜深人靜,街上幾乎沒有人,所以馬車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我挑開窗簾,看見兩側街道樹木飛快的倒退,兩邊各有六名侍衛騎馬緊跟,我知道荊遲必然在後面壓陣,雖然對長安街道並不熟悉,可也知道這裏已經離我密會夏金逸的地方很遠,所以他們才放心飛車趕路,今日的事情,跟來的是我的近衛中最受寵信的幾人,不過他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到那個所在,事實上我為了防止有人發覺我出現在那裏,特意安排了和另外一個人相見,當然那人是有足夠理由和我密會的。如果太子的人發現了那個人的影蹤,想必會十分頭疼吧,那人就是這一年來行蹤不定,聲名遠播的“霍紀城”。

  一年前,我命人殺了霍紀城滅口,卻又偽造出他仍然活在世上的假相,這一年來“霍紀城”只做了兩件事情,可是卻讓鳳儀門傷透了腦筋。

  第一件事情,是鳳儀門利用錦繡盟餘孽設下了一個圈套,只等他自投羅網,可是霍紀城雖然如他們預料的一般入了圈套,可是卻是將計就計,將參與其事的鳳儀門弟子和她們請來的高手一網打盡,至於用的什么計策就無人知道了,因為所有人都只剩了一個石灰腌制過的頭顱,掛在路邊示眾。而從此錦繡盟剩下的精銳就銷聲匿跡,聲不見人,死不見屍。直到兩個月後第二件事情發生。

  那是一件很蹊蹺的事情,洛陽乃是大邑,城內黑白兩道自然是錯綜復雜,兩大世家羅家和丁家表面上和和氣氣,都是尊奉鳳儀門旗號的名門正派,暗地裏卻是爭奪的不可開交,另外還有一些在兩家門縫裏面討食的小幫派,兩大世家不願兩敗俱傷,便通過這些小幫派爭鬥,誰知洛陽城裏突然風雲震動,一個小幫派的勢力突然飛速膨脹起來,將那些小幫派吞並了不少,這下兩大世家可不能坐視,他們這一聯手打壓,誰知道那個小幫派居然立刻投靠了羅家,這下丁家擔心羅家勢力大增對自己不利,不免要暗中作些手腳,可是沒等他們動手,羅家的幾個重要人物都遇刺身亡,這樣一來,羅家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丁家又只道羅家借機擴張勢力,雙方連番血戰,而那個小幫派的二頭頂也被丁家收買過去,洛陽城頓時血雨腥風,百業不寧,直到鳳儀門的三姑娘“慈心觀音”鳳非非、七姑娘“芙蓉劍”謝曉彤到了洛陽,她們從中排解,大家坐下來詳談之後才發覺有人從中挑撥,那個小幫派就成了眾矢之的,當兩大世家聯合攻破這個小幫派的總舵的時候,卻發現幫主被人刺殺在臥室之內,仔細盤問之後,發現只少了一個叫做霍離的少年,幫眾只知道這個少年是幫主新收的侍衛,也是從他來到了幫中之後,這個小幫派才開始大肆發展起來的,而且有人懷疑這個少年正是幫主的軍師,只是他年紀輕輕,難以令人相信這個事實。

  若是事情就這樣結束,雖然令人滿腹疑竇,但是也只能就這樣算了,最多不過追查那個少年的來歷,可是問題是在那個幫主的來往書信中發現了一封密信,卻是霍紀城寫給他的,信上只是簡單寫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只是最後說遣義子霍離前來相助。這封信令眾人面面相覷,誰會想到一個漏網之魚會有這么狠辣的手段呢?

  自此之後,鳳儀門令出如山,四處緝拿霍紀城,可是雖然官府和鳳儀門都嚴令緝拿,可是霍紀城又是全無消息。可是經此一事,霍紀城對中原武林來說已經成了僅次於魔宗的禍害,最可怕的是,他將錦繡盟重新改組之後,錦繡盟也是若隱若現,雖然在鳳儀門和大雍朝廷的追緝下還是會有一些人落網,可是這些人若是不幸落網,不是拼個同歸於盡就是自戕當場,就是能夠活捉一兩個,可是這些人大多都十分茫然,既不知道自己再做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和別人聯係,他們都是按照從某些地方得到書面指令行事的,可是到了這裏就再也查不下去。可是從已經得到的情報,可以看出錦繡盟已經成了一個神秘可怕的組織。所以鳳儀門主的大弟子聞紫煙再次出現江湖,負責追殺錦繡盟中人,鳳儀門傳令江湖,凡是錦繡盟中人,殺之無赦。從那以後,霍紀城雖然行蹤偶有出現,可是總是很快就影蹤全無,而“血手羅剎”聞紫煙所到之處卻是血流成河,只因霍紀城心機深沉,總是留下一些和各地武林魁首“勾結”的線索,而寧可殺錯,不肯放過的聞紫煙就成了劊子手,到了後來,大雍江湖已經是聽到霍紀城的名字就談虎變色。直到各大門派紛紛傳書鳳儀門主,婉轉勸說,鳳儀門主才招回了聞紫煙,這件持續了半年多的事情才漸漸落幕。如果知道“霍紀城”到了長安的消息,不知道會因起怎樣的恐慌呢?

  我得意的一笑,誰知道這個霍紀城是我一手策劃的呢?當初我覺得霍紀城這個身份可以利用,才讓寒無計冒著險去滅口,然後讓小順子配合陳稹、寒無計將鳳儀門前來誘捕霍紀城的高手一鍋端了,這些雖然靠著小順子武功高強,可是秘營那些已經成長的少年才是主要的武力,憑著接近一流的武功和我調教出來的軍陣,再加上刺殺暗算,將這些各自為政的高手一網打盡,而且因為霍紀城以前太謹慎,造成大部分錦繡盟中人對他的體貌特徵不十分熟悉,憑著他留下的令牌,陳稹接收了錦繡盟,將一些生性善良被迫加入錦繡盟的人全部遣散,留下一些生性兇殘的盟眾,然後使用雷霆手段把他們徹底收服,給他們指令讓他們潛伏在大雍各地,其實這些任務都是一些莫須有的任務,他們為了完成這些任務,必須收斂兇性,隱藏在市井當中,既不敢作惡也不敢潛逃,因為陳稹在他們身上下了我提供的劇毒,為了每月一次的解藥,他們絕不敢逃走,就這樣把這些兇人分別“軟禁”起來,而且還可以利用他們的武力。

  然後我就開始了第二步計劃,洛陽城的羅家和丁家雖然面和心不和,可是他們都是鳳儀門的幫兇和支持者,盜驪奉命自稱霍離混進了一個小幫派,憑著我的教導和陳稹寒無計的指揮,順利的挑起了他們的紛爭,不僅留下了霍紀城在暗中伺機待動的印象,而且成功的削弱了洛陽城兩大世家。前些日子,我得到雍王殿下的消息,現在的洛陽將軍是雍王的人,已經成功的掌握了洛陽的控制權,不過我可沒有告訴雍王霍紀城的真相,否則我這個雍王司馬卻是叛逆組織錦繡盟的幕後人,這成什么話。而且接下來引著血手羅剎四處大殺特殺,雖然死的都是江湖中人或者各地世家豪霸,但是雍王也不免會覺得過分。不過這場殺戮我和鳳儀門倒是各有所獲,我成功的消減了鳳儀門的勢力,也讓鳳儀門漸漸從一個清高的形象蛻變成了血腥的象徵,讓他們想起鳳儀門就是靠著刺殺和血腥起家的,不過鳳儀門也成功的將現在江湖上漸漸湧現的反對勢力血洗了一遍,如果不是鳳儀門主這樣配合,我的目的也不大可能這么實現,雍王曾經對我說過擔心江湖高手損失太大,唯恐傷及軍方戰力,畢竟軍中許多高手都是從江湖中來的。我趁機讓雍王示意軍方開始趁機招攬高手,並聲明若是加入軍方,那么就不許那些江湖人前來騷擾,結果不少江湖中人為了躲避風浪而從軍,這件事情得到了秦大將軍和齊王的支持,誰不想趁機增強自己的武力,結果似乎誰都沒有佔到便宜,但也誰都沒有吃虧,若說可憐的,大概就是那些無端涉入紛爭的人么,不過他們不是江湖亡命就是地方上的豪霸,他們死得多些,對平民百姓也不是什么壞事,所以我也就把同情心丟到腦後了。

  若是霍紀城進京的消息傳了出去,不知道太子會不會心驚肉跳呢?

  我正在盤算著即將進行的計劃,突然馬車前面傳來在前面開路的周武的呵斥聲,然後就是一聲驚呼,接著馬車突然停住,毫無準備的我身子向前衝去,眼看就要撞到車門上,幸好小順子手疾眼快,一把將我拽住,我平息了一下心中驚惶,看看小順子,說道:“怎么回事?”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49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六章 東海來客
作者:隨波逐流

  南楚同泰二年,哲於長安夜行,路遇慶王近衛葉天秀,東海侯姜永麾下勇將方遠新。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小順子挑起了車簾,只見保護我的十二名侍衛已經手握刀柄,將馬車護住,而在前面開道的周武周侍衛正在指著衝撞車駕的兩人說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攔阻我等車駕。”

  我從車簾縫裏望去,只見在車駕前面站著兩個男子,一個穿著灰衣,相貌俊秀,身佩長劍,另一個穿著黑衣,雖然相貌也不錯,可是膚色呈現古銅色,一雙手正握著周武的馬韁,我一眼看見他手心滿是淡淡的傷痕,心中一動。目光一轉,已經看到那個灰衣男子懷中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衣衫襤褸,神色雖然激動,但是倒沒有多少恐懼。

  這時,只聽見周武厲聲道:“如今夜深人靜,我等雖然縱馬飛奔,也很難傷到人,這個孩子雖然出現的突然,但我自信可以及時住馬,你們何必多管閒事。”

  那個黑衣男子怒道:“不論何時,怎可在城中騎馬飛奔,若無我力止奔馬,只怕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傷在馬蹄之下。”

  周武正要爭辯,這時候荊遲從後來繞了過來,瞪了周武一眼,冷冷道:“深夜飛馳,沒想到街上還會有人,這是我們的不是,荊某代我這位兄弟道歉,兩位既然有膽子管閒事,想必也是好漢子,敢不敢跟我們走一趟。”

  那兩個男子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猶豫,這一行人簇擁的馬車雖然十分樸素,但是只見制作精良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起的,而且這些護衛雖然穿著便衣,可是卻都氣勢不凡,只見他們坐在馬上的姿勢就知道他們乃是軍人出身,而且個個武功不凡,這樣一隊侍衛,不是公侯之家是絕對沒有的,他們身份都有礙難之處,兩人交換了心意,那個灰衣人淡然道:“既然你們已經道歉,也就罷了,我們還有事情,就不打擾了。”

  說著兩人就要離去,荊遲朗聲一笑,一揮手,八個侍衛從左右縱馬衝上,很快就將這兩人圍在當中,那兩人臉色大變,灰衣人眉頭緊皺,黑衣人卻是面露殺機,這時荊遲道:“荊某在長安也有多日,一看兩位就是外鄉人,這裏是天子腳下,帝都之中,就是外地殺人越貨的大盜到了這裏也得循規蹈矩,沒有幾個敢在夜間行走的,畢竟若是遇到巡夜的禁軍不免麻煩,兩位這么大膽,想必是武藝高強,高來高去不成問題的了。”

  灰衣人冷冷道:“怎么,長安沒有夜禁,我們黑夜行走是我們的事情,就因為我們管了閒事,你就要借題發揮么,可是想把我們送官么?”

  荊遲笑道:“這倒不是,只是請兩位到我們那裏做客,若是兩位都是清白之人,荊某不僅向兩位致歉,還要和兩位交個朋友,以後在長安若有什么礙難,只要荊某幫得上忙,絕無二話。”

  那個灰衣人手臥劍柄,神色凝重,那個黑衣人也將手放到腰間,眼看就要出手,可是他們看這些侍衛個個虎視眈眈,而且荊遲又是虎目含威,衝天的殺氣已經將兩人籠罩在其中,不由心中十分不安,就是能夠衝出重圍,只怕也是形跡全露,正在猶豫的時候。這時候車簾一挑,一個青年探身出來,他披著黑色披風,掩住了衣著,相貌十分文弱清秀,他就那么在殺氣滿盈,箭在弦上的時候顯身出來,微笑道:“荊將軍,住手。”

  兩人心中一動,都望了荊遲一眼,眼中閃過了然之色,望向我的目光卻是帶著疑惑,我更加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便笑道:“下官雍王麾下,天策帥府司馬江哲,方才屬下多有得罪,江某代他們向兩位致歉。”說著,我拱手行禮。

  那兩人也不約而同躬身還禮,那個灰衣人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道:“原來是江大人,在下早有所聞,衝犯車駕之罪,還請見諒。”

  那個黑衣人神色又驚又喜,卻不說話,我看了他一眼笑道:“葉兄,方兄在長安可要小心,殿下對兩位的主上並無惡意,可是若是方兄行蹤洩漏,我家殿下也不便手下留情,長安雖好,卻難久居,還是請快些離去吧。”

  我剛說了一句“方兄”,那兩人同時身子一震,全身功力已經凝聚,就要出手,但我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松了口氣。那位黑衣人猶豫了一下,躬身下拜道:“江大人,方某入京也是情非得以,不知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倒是一愣,看穿這兩人的身份本是偶然,那葉天秀本是慶王屬下,也曾經多次秘密入京,我見過他的畫影圖形,認得他本是應該,那個姓方的卻是我猜出來的,這人膚色特殊,顯然是常年在陽光下曝曬而成,再見他手上有常年收帆被繩子劃出的痕跡,再根據和葉天秀交好的因素,我才猜到他的身份。本來想說幾句好話,表達善意之後就讓他們離開,免得多了一些不可控制的變素,想不到這個方遠新竟然要和我敘談,這事如果傳了出去,姜永畢竟還是叛逆,雖然雍帝根本不想為難他,但是對我終究不大好,但見他目光中充滿了懇求之意,我心一軟,道:“方兄請到車上一敘。”

  方遠新看了葉天秀一眼,低聲道:“你先回去吧。”

  葉天秀也低聲問道:“他是雍王親信,你要考慮清楚。”

  方遠新苦笑道:“少主性命要緊,這也顧不得了,雍王總不會趁人之危吧。”

  方遠新踏上了馬車,葉天秀憂慮的看了我一眼,行禮告辭,就要帶著那個孩子離開。

  我揚聲道:“且慢。”

  葉天秀心中一凜,回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笑道:“葉兄在長安只是過客,這個孩子還是交給江某處置吧。”

  葉天秀心中一寬,道:“那就拜托江大人了。”說罷迅速的隱入夜色當中。一個侍衛策馬上前,一彎腰將那個孩子提起放在馬上,那個孩子倔強的掙扎了一下,充滿敵意的目光望向那個侍衛,那個侍衛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腦袋。

  方遠新剛踏進車廂,就看見一個相貌清雅陰柔的少年坐在那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讓方遠新覺得全身似乎被一桶冰水澆個透心涼,他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邪影”李順,這個武功邪異驚人,卻甘心屈身為僕的絕頂高手。

  我見方遠新如坐針氈的表情,給了小順子一個眼色,他周身的殺氣立刻收斂不見,方遠新只覺得松了一口氣,心道,邪影果然不同尋常,我見他已經平靜下來,這才道:“不知道方兄想和江某說些什么呢?”

  方遠新神情黯然道:“江大人既然知道在下的身份,就該知道在下的主上是誰?”

  我微微一笑道:“江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方將軍既然知道如今貴上仍然是大雍的欽犯,為何卻要和江某詳談,若是此事洩露出去,只怕江某就是想要放手也不可能了。”

  方遠新道:“方某正是見江大人頗有回護之意,才敢和大人商量。”

  我回想起他剛才和葉天秀交換的低語,心中一動,笑著問道:“請問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效勞么?”

  方遠新道:“不敢相瞞大人,我主上年近不惑,只有一點骨血,不料前些日子少主出海,被海中一種名叫“胭脂玉”的海蛇所傷,生命垂危,雖然我主麾下也有名醫,可是卻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看著少主日日受毒傷折磨,雖然性命勉強保住,卻是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主上也曾經派出手下四處尋找名醫,可是人人都說無能為力,最後主上只希望能夠找到醫聖桑先生,可是桑先生自從在長安神龍一現之後就再無蹤影,方某奉命到長安找尋線索,也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可是卻得知江大人曾經從桑先生學醫,據說醫術精深,方某求大人施展回春之手,救救我家少主,不僅方某因此感激涕零,就是我家主上,也不會忘記大人大恩。”

  我皺皺眉道:“方將軍,先不說你我雙方的立場,乃是敵對,也不說在下是否能夠救治姜少主,在下自從遇刺之後,體弱非常,若沒有雍王殿下和我這位從僕的精心照料,只怕早已身死,若是千裏迢迢奔赴東海,只怕人還沒有到,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再說如今雍王正用我參讚,我是一刻也離不開的。”

  方遠新知道江哲沒有說一句假話,先不論他主上的身份,畢竟只要姜永肯歸降大雍,必然能夠得到雍帝重用,可是只看江哲雖然神色還好,可是種種氣虛體弱的跡象一樣不少,若是千裏奔波,只怕真是到不了東海就病倒了,可是無論如何少主也不能到長安來啊。他心中盤算了半天,還是覺得為難,原本他是想想個法子將江哲劫走,可是一打聽才知道這個江哲乃是雍王極其看重的人,若是明目張膽和雍王作對,就是主公也是不願意的,再說今日一見,果然江哲身邊防衛嚴密,自己是沒有可能將江哲劫出長安的。

  我留神看著方遠新的臉色,初時有些苦惱,然後帶了一絲殺氣,最後卻是絕望,哪裏還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是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長安的,若非桑先生已經說過不再行醫,而且桑先生的隱居之處乃是秘密,不能告訴外人,我早就引薦他去見桑先生了,唯今之際,只有讓他的少主到長安來,只是人一到了長安,只怕是沒有機會離開了,這一點恐怕會讓姜永很為難吧。

  想了片刻,小順子突然提醒我道:“公子,已經快到朱雀門了。”

  方遠新一聽,面如死灰,他知道已經不得不離開了,他黯然道:“方某回去之後會向主上說明此事,事關重大,方某是無法作主的。”

  我心中一動,道:“方兄何必急著走呢,你既然肯和江某相談,那么為什么不見見殿下呢,殿下心胸寬廣,性情仁厚,或許能想個法子幫助令少主,至少江某可以保證,如果方兄想要離開,殿下是不會阻止的。”

  方遠新精神一震,他也知道就是江哲肯替少主醫治,也需要得到雍王的許可,想到主上待自己恩深似海,自己就是冒些生命危險又能如何。下定決心,方遠新道:“那么就拜托江大人代為引見了。”

  我神色鄭重地道:“方將軍放心,江某保證方大人可以安全離開長安。”

  方遠新正要回答,小順子突然神色一動,冷冷道:“公子,有人跟蹤。”

  我問道:“幾個人,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小順子道:“這幾個是在我們遇見方將軍的時候綴上的,本來一直離車駕很遠,方才突然接近了許多,噢,我明白了,前面有巡邏的禁軍過來了。”

  我心中一動,問道:“那支禁軍是誰的手下。”

  小順子掀開簾子,看了一下,低聲道:“大人,秦將軍率領禁軍巡查,很快就會碰上咱們。”

  我冷笑道:“小順子,你說秦青會不會搜查我的車駕?”

  小順子皺眉道:“雍王府的車駕,他應該不會檢查吧。”

  我微微一笑道:“按照法令,他有權力檢查夜行的車駕,當然若是論我的身份,是可以不用查的,可是他真要搜查,我也不便當場阻止,想必本來那些人是跟著葉兄和方兄的,誰知碰上了我這條大魚,這人倒也果決,想用這個法子誣陷我一個通敵謀反。”

  小順子蹙眉道:“公子不便拒絕搜查,又不能出手傷害禁軍,這可如何是好。”

  我笑道:“先讓荊遲去對付吧,我若急急出面反而不好,秦青真是可惜了。”

  這時那隊禁軍已經到了眼前,為首一人英姿颯爽,正是秦青,他策馬上前高聲道:“荊將軍,怎么是您親自護送,車駕裏面是哪一位?”

  荊遲沉聲道:“原來是秦統領,末將奉命保護江司馬,重責在身,不便見禮,還請秦將軍見諒。”

  秦青笑道:“說哪裏話,秦青雖然官職略高,可是將軍乃是沙場勇將,誰不知道雍王殿下麾下第一勇將,最擅長斬將奪旗的就是荊將軍,秦青末學後進,不敢受將軍大禮,如今夜深,不知道可否讓秦某見見江司馬,秦青身負保護皇城安全的重責,不敢懈怠,還請幾位見諒。”

  荊遲皺眉道:“雖然是檢查行蹤可疑之人是理所當然,可是這乃是雍王府車駕,車中又是司馬大人,秦將軍為何定要檢查,夜風寒冷,司馬大人近日身子不好,恐怕受了風寒,實在不便相見。”

  秦青神色一變,回頭低聲問身邊的一個親衛道:“江司馬不好惹,為何公主定要我檢查他的車駕,若是雍王動怒,告知父親,我恐怕會受責備的。”

  那個親衛低聲道:“駙馬放心,我們的人看見叛逆在他的車上,我們也不是要為難江司馬,這樣大將軍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可是那人若是進了雍王府,只怕禍患無窮,只要駙馬將那人帶走說是盤查,江司馬理虧,必定不敢攔阻,到時候只要駙馬不說,想必江司馬也不會主動把滅門的大罪往身上攬吧。”

  秦青有些猶豫,可是想想妻子一向智謀勝過自己,應該不會錯吧,便揚聲道:“只是例行公事,不會時間很長,應該不會傷害江司馬的身體的。”說著策馬上前就要掀動車簾。

  兩名侍衛同時攔阻住道路,他們可是知道車上現在有一個人不能曝光的。秦青劍眉一揚道:“怎么,你們要阻止本統領執行公務么?”

  荊遲冷笑道:“若是讓你搜查了車駕,過了明日豈不是朝野都知道您秦將軍本事大,居然搜了雍王府的車駕,到時候沒面子的可是荊某。”

  秦青微怒道:“若是雍王在此,末將自然是要退避三舍的,可是如今只是江司馬在車上,那么末將就有搜查的權力,若是你們心中沒有鬼,何妨讓我看上一看呢?”說著一揮手,那隊禁軍將車駕圍住,秦青冷冷的看著荊遲,只要他再說一個不字,就要上前強行搜查。

  方遠新心中一凜,手再次按住了腰間,他本是叛逆之身,若是落在禁軍手中只怕是有死無生,因此生出了拼命之心,他心中不由暗暗責備自己,不該冒險和江哲在車上密談,自己就是一死也還罷了,若是連累了這個可能是唯一可以救治自己的少主青年,那么自己就是萬死也難辭其糾。

  我微微搖頭,輕輕的按住了他的手,若是這樣的事情也不能處理,我還配作雍王的首席軍師么,看了小順子一眼,從腰間解下一塊金牌遞給他,雖然有很多法子,可是這一種卻是最簡單直接的,為了安安這位方將軍的心,還是仗勢欺人一次吧,可惜秦青太固執了,換了一個人,絕不敢要求搜查雍王府的車駕的,鐵面無私可不是誰都能辦到的,只能說秦青太幼稚了。

  小順子接過金牌,挑簾而出,不到片刻,我淡淡笑了,這塊金牌還真是管用啊。不愧是雍王鄭重其事借給我使用的好東西。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0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七章 舉重若輕
作者:隨波逐流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有禦史彈劾禁衛軍北營統領裴雲,帷薄不修,有違孝道,人皆知其冤,不敢辯也,唯太宗曲意護之。

  ——《雍史。太宗本紀》

  就在秦青想要強行搜查的,突然車簾挑動,一個青衣少年站了出來,站在車轅上,負手而立,神色冷傲如冰雪,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得遺世而獨立,不似世間凡人。而最令人心寒的就是,他那雙冰澈晶瑩的眼睛,就那么冷淡的望著自己,秦青突然感到這人根本就將自己這些人看成了沒有生命的物品,可以輕易損毀,卻沒有絲毫內疚之心。

  他鎮定了一下,出言道:“李兄時刻不離江司馬左右,真是赤膽忠心,末將沒有惡意,只要讓我看上一眼車內就可以。”

  小順子冷冷一笑,道:“江司馬對大將軍和秦將軍都是十分敬重的,想不到今日來落公子面子的竟是秦將軍。”

  秦青心中一寒,他可是在自己家中親眼看到過這個少年氣焰淩人,若非江哲一句話,只怕沒有人敢說他不會一掌殺了太子李安,一年來,長安朝野都已經知道有這么一個少年高手,邪影李順,武功邪,心性邪,出手無情,這樣一個人卻是只對一個人忠心耿耿,甘心作他的影子,這個外號也不知道是誰叫出來的,可是卻十分形象,他站在江哲身後的時候真的只像一個影子,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高手會去做那些奴僕才會做的事情,而且毫無怨言,可是當他動怒殺人的時候卻是恐怖無情的,數月前,有人趁著雍王外出遊春而伏擊行刺,這也罷了,誰知那日江哲身子較好,竟然和雍王一起出遊,險遭波及,就是這個李順一怒之下,將前來行刺的十幾名刺客盡皆殺死,據事後去清理的人所說,那些屍體沒有一具留了全屍,死狀之慘,更讓那些見慣死人的禁軍和仵作回去之後做了好幾日的惡夢。

  可是秦青又想道,若是自己這樣輕輕放手,怎么向寒幽交待呢,便壯著膽子道:“末將也是職責所在,還請李兄見諒。”說罷策馬上前,心想李順總不能當街殺害朝廷將領吧。

  卻見小順子冷冷一笑,眼中透出濃濃的殺機,一只右手便要舉起,秦青所帶的禁衛軍同時驚呼,刀劍出鞘,而雍王府的親衛也隨即拔出白刃,一時之間,朱雀門前殺氣縱橫,形勢一觸即發。

  誰知李順只是高高舉起右手,手中乃是一面金牌。秦青抬眼望去,已經看到那面金牌上面的獨特花紋和九條金龍盤繞中的“如朕親臨”四個大字。秦青一聲驚呼,他可是知道的,這面金牌是皇上賞賜給雍王殿下的,許他代天巡狩,所過之處,一切軍政大事皆可過問,當今世上只有這么一面,只是雍王為人謹慎,而且又是威名遠揚,所過之處不需金牌就可以任意行事,所以很少有人真的見過這面金牌。想不到雍王竟然將金牌交給了江哲,雍王對那個南楚降臣如此寵信,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的禦賜金牌都借給他使用,秦青不禁有些嫉妒,但是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這些。他連忙一聲招呼,帶著所有禁軍下馬拜倒,口稱萬歲。

  小順子淡淡一笑,收起金牌道:“秦將軍盡忠職守,司馬大人本應敬重,只是此事非同尋常,若是今日讓將軍搜了車駕,只怕日後雍王府再不得安寧了,秦將軍,雍王殿下乃是當今皇子,又是聖上禦封的天策元帥,絕不會作出什么傷害大雍國體的事情,秦將軍今後行事,還要慎重,不要平白做了人家的手中之劍。”

  秦青只得唯唯稱是,心中惱怒非常,正要敷衍兩句,遠處一隊武士飛馬趕來,秦青看去,那些人都是雍王府宿衛的服色,為首一人長眉鳳目,相貌俊偉,氣度不凡,令人一見便生出親近之心,只看他身上跨著的金弓和馬鞍前面特制的箭囊,便知道此人正是金弓長孫冀。他飛馬到了近前,先對秦青施了一禮,然後朗聲道:“殿下久等不見司馬大人回府,特派末將前來相迎。”

  荊遲嘟囔道:“還不是有人擋道。”小順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荊遲立刻噤聲,這一年來,我罰他抄書背書,通常都是讓小順子監督,到了現在,小順子一個眼色,就可以讓他噤若寒蟬了。

  當下,我們禮數周到的送走了秦青,小順子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個暗中向秦青進言的近衛,將他的相貌記得清清楚楚。然後我終於回到了雍王府,一到大廳,就聽見雍王怒衝衝地道:“隨雲,出了事情了,你看——”看到方遠新,他神色一變,王者威儀頓時籠罩了整個大廳,令人心中生出不敢反抗的念頭。

  方遠新不知怎么,竟然上前拜倒在地,直到膝蓋落地,才醒悟過來,心道,我這是怎么了?

  我已經躬身行禮道:“殿下,這位是姜永姜侯爺的麾下大將,方遠新方將軍。”

  雍王愣了一下,大笑著上前攙扶起方遠新,說道:“久聞大名,方將軍擅長水戰,天下聞名,聽說數年前方將軍在東海連番血戰,將侵擾海疆的海寇掃平的掃平,收服的收服,有很多海上從商和商人和靠海吃飯的漁民都為方將軍立了長生牌位,海疆清平,方將軍功勞非淺,雖然如今貴上仍然割據海外,可是都是炎黃一脈,本王也為姜侯爺的功績佩服萬分。”

  方遠新只覺的心中暖洋洋的,想不到雍王對自己這些人的事情如今讚譽有加,他開口道:“殿下過譽了,主上雖然孤懸海外,但是心向中原,雖然仍然對大雍朝廷心存怨望,可是每每提起殿下戰功輝煌,仍然是十分歡喜。”

  雍王嘆道:“想當初,我和表兄也是童年玩伴,情同手足,可是造化弄人,如今已成殺父之仇,本王每次想起來都十分心傷,若是有可能,還請將軍勸勸表兄,就算是為了後人,也不應該久居海外,表兄想必十分想念中原山川秀麗吧,若是表兄肯回中原,贄情願向表兄謝罪,任憑表兄是殺是打。”

  方遠新眼神有些黯淡,道:“殿下深情厚誼,末將必定向主上轉達,可是殿下應該知道,主上最恨的不是殿下,雖然是殿下率軍擊破老侯爺的大軍,可是這也是老侯爺野心太大,不肯接受大雍封賜的爵位的結果,可是若是老侯爺死在戰陣之上,主上雖然悲痛,也不會定要報仇雪恨,可是老侯爺卻是被那毒婦梵惠瑤刺殺,這種屈辱主上終生不忘,此仇不報,主上是死也不肯瞑目的。”

  雍王又是一聲嘆息,道:“方將軍先坐下來說話,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事情總有解決的一天的,但不知方將軍這次蒞臨寒舍,有什么需要本王幫忙的,只要不幹涉社稷大事,贄絕不推辭。”

  方遠新連忙又將求醫一事說了出來,目光中又是懇求又是擔憂,他自然知道這樣一來自己主上的把柄就被雍王握住了,可是無論如何少主的一絲生機也不能這樣錯過啊。

  果不其然,聽了方遠新的話之後,雍王李贄的神色有些猶豫苦惱,他剛剛坐下來不久,就又站了起來,負手在大廳裏轉了幾圈,看看方遠新,又看看早已經坐在一旁,打著呵欠昏昏欲睡的江哲,終於道:“方將軍,本王也不瞞你,若不是江先生身體如此差勁,本王無論如何也要拜托他去一趟東海,可是可是自從他不幸遇刺之後,雖然將養了一年多,仍然是體弱氣虛,除非是一路上緩緩而行,稍有差池就要休息幾日,我才能放心他遠行,可是這樣以來,沒有個一年半載,只怕他到不了東海,這樣一來拖延日久,先不說本王實在不能少了他,這日子一長,這件事情必然傳揚出去,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你也知道,其他人不是聾子和瞎子,到時候會發生什么事情,本王也無法預測,可是江先生是肯定到不了東海了。”

  方遠新心中一片冰涼,他知道雍王一句謊言也沒有,難道只能把少主送到長安來么?

  雍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唯今之際,本王倒有兩個法子,一個是本王暗中向父皇稟明此事,父皇或者會默許這個孩子到長安治病,可是這樣以來,姜侯爺必須得作一些讓步,或者就是表兄想法子把侄兒送到長安,瞞過他人耳目,到時候若是一切順利,侄兒就可以自由回去東海,可是我不妨直言,如今長安各方勢力錯綜復雜,本王不敢保證能夠始終消息不會外洩。”

  方遠新想了半天,道:“末將會盡快通知主上,請他決定,如果有什么消息,還希望殿下能夠不吝相助。”

  雍王笑道:“我和貴主上乃是骨肉至親,怎會相害,只要侄兒來了長安,本王絕不會撒手不管的。夜已經深了,本來我該留你的,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本王事事都得避嫌,我會派人送你出去的。”

  方遠新下拜道:“多謝殿下,不論事成與否,末將和主上都會感謝殿下的這番心意。”

  李贄嘆息道:“這也是時機不巧,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知道一些,本王實在是不能讓江司馬遠行的。”

  方遠新心道,如今你們兄弟爭奪皇位爭得你死我活,江哲又是你這般看重的心腹,也難怪你不肯放行,更何況這個江哲身體也太差了,我們這裏說著話,他都快要昏倒的樣子。

  就在方遠新要告辭的時候,我出聲道:“方將軍等一等。”說著我從剛剛溜出去一趟的小順子手中接過兩個玉盒,懶洋洋的道:“胭脂玉這種海蛇我只是聽說過,所以必須看過傷勢才能醫治,可是我也不能讓方將軍這樣空手而歸,這裏有兩種藥物,一種可以救治大部分常見的毒藥,效果很好,至少可以不讓令少主毒氣攻心,另一種藥物每日一粒可以讓人沉眠昏睡,卻不會因此傷害人的身體,這樣就可以讓令少主不必每日苦痛難耐。”

  方遠新聽了大喜過望,道:“末將代我家少主多謝江先生慈悲。”他想到能夠暫時減輕少主的病痛,已經是難能之喜,故而千恩萬謝的接過藥盒。

  我笑道:“這種藥物原本是我自己使用的,只因我傷愈之處,傷口疼痛搔癢,難以入眠,所以特意配了這種藥物,沒想到效果十分好,只是配制起來十分麻煩,而且這種藥方不能外洩,要不然我就寫一張藥方給你了。”

  方遠新離開之後,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問道:“殿下,可是發生了什么大事么?”

  李贄這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說的事情,苦笑道:“今日晚上,父皇受到一份諫章,彈劾裴雲帷薄不修,有失孝道。”

  我微微一愣,問道:“殿下,裴雲寵愛妾室,疏遠嫡妻,令她意圖傷害妾室和幼子,這可以說是帷薄不修,可是有失孝道,怎么說的上呢?”

  李贄苦笑道:“怎么說呢,那個蔡禦史也真是膽大,他指責說裴雲冷落父母為他訂婚的妻子,致令父母傷心擔憂,所以這是不孝,畢竟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裴雲的父親因此氣怒,病臥在床。而且,那個禦史還隱晦的說,薛小姐至今仍是完璧,可見裴雲有失人倫。”

  我愕然道:“禦史理應留意國家大事,怎么人家閨房中事,他也管起來了?”

  李贄冷笑道:“對他們來說,為虎作倀勝過為國分憂,不說他了,你說這事該怎么辦,總不能讓裴雲的父親上書說自己是支持裴雲納妾,冷落嫡妻,鬧得家宅不寧的,這樣一來,裴雲可真是不孝了,自古以來,只有兒子替父親頂罪的,可沒有父親替兒子頂罪的。”

  我也有些苦惱,怎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這樣做文章,還扣了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可是一時也想不到什么法子,歷朝歷代都是以孝治天下的,裴雲若是擔了一個不孝的聲名,只怕從今之後仕途艱難,從眼前來說,只怕鐵桶一般的禁軍北營就要易手了。

  小順子突然冷冷道:“皇上未必這么看?”

  我和雍王都抬眼望去,小順子卻不說話了。我和雍王很快都醒悟過來,皇上對鳳儀門是有戒心的,若是知道裴雲不願和鳳儀門弟子聯姻,只怕心中不會責怪。轉念一想,我奇怪地道:“這一點太子他們也未必不清楚,為什么他們要做徒勞無功的事情呢?”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殿下和公子當局者迷,若是這種事情傳出去,只怕無臉見人的是薛小姐,一個女子被人嫌棄如此,再加上聲名敗壞,只怕只有一死了之,到時候工部侍郎薛矩必然上書攻訐裴將軍,不論如何,裴將軍也不能說行止無虧,薛矩又是工部重臣,精通兵器制造改良,天下誰不知道薛矩研制的‘神臂弓’乃是守城利器呢,到時候薛大人拼了擔上教女不嚴的罪名,一定可以把裴將軍拖下水,就是陛下再偏袒,也只得讓裴將軍暫時停職,只怕等到裴將軍復職的時候,禁軍北營已經不受控制了,而且裴將軍乃是新近歸順殿下的軍方新銳將領,殿下無力相護,而且又讓薛矩成了殿下的敵人,這可是一舉三得了。”

  李贄聽得心中一寒,敬佩地道:“小順子你果然看得透徹,本王卻沒想到,只怕明日這道表章傳遍朝野,薛小姐就是不想自殺也得自殺了,你說如今可怎么辦那,裴雲乃是名將之姿,本王實在舍不得讓他受污。”

  我明白其中的關節之後,嘆息道:“這條計策果然狠辣,不過也不是沒有法子解決,最好的法子就是裴將軍的妾室若是身死,那么薛小姐殺害人命,裴雲所為就算不上過分了,可惜這是行不通的,那位如夫人餘毒已清,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另一個法子就是要從薛小姐身上著手,若是她肯上書請罪,說自己內疚神明,情願出家清修,以贖罪孽,那么別人也就不能再怪責裴雲。”

  李贄苦笑道:“若是她肯倒是好的,可是她恐怕不肯服軟的,鳳儀門弟子個個心高氣傲,恐怕死也不肯認罪服輸。”

  我微微一笑道:“一個青春少女,怎會想死呢,只怕她如今萬分懊悔嫁給裴將軍吧,問題是她若不肯上書認罪,只怕就要‘自殺’了,生命可貴,她又怎會不珍惜呢,若是給她機會,改名換姓,遠走天涯,嫁夫生子,她不會不願意的。只是這件事情交給誰去辦,有些礙難,若是辦得不好,只怕弄巧成拙。”

  李贄想了想,眼中一亮,道:“我有了法子了,魏國公程殊素來交好群臣,也是可以和薛矩說的上話的,而且此老鬼主意最多,心腸又好,薛矩一定不會對他戒備排斥,而且魏國公性子詼諧,朝中很多重臣的子弟都把他當成叔伯長輩,薛小姐也曾經是其中之一,就是現在見到魏國公也是十分親熱,他去說項一定成功。事不宜遲,本王這就去求魏國公,他素來提攜後進,絕不會看著裴雲收到不實的責難的。”

  當夜李贄親自到了魏國公府,一番促膝長談之後,程殊飛馬趕到薛府,進了薛府之後,正是早朝剛過的時候,此時的薛小姐剛剛得知奏章的事情,正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正要舉劍自刎,程殊一聲大喝,闖進房中,將她的長劍打落,若是別人,薛小姐或者會惱羞成怒,可是看到從前在自己小時候就常常讓自己當馬騎的程伯伯,她終於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0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八章 宗師蒞臨
作者:隨波逐流

  程殊憐惜地道:“傻孩子,你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受了那些人的蒙騙,告訴程伯伯,你今後有什么打算?”

  薛小姐茫然道:“程伯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從前我是鳳儀門的弟子,家世又是不錯,所以追求我的男子不知有多少,可是我心中只有一個裴雲,不是因為他是我的未婚夫,而是我喜歡他這個人,他到少林學武,我總想配得上他,我不想他只當我是一個平常女子,我希望他能夠以我為榮,所以我才拜在鳳儀門中,如今我勉強也可稱得上文武雙全,相貌也是稱得上絕色,我原以為他會視我如珍寶,可是他卻對我越來越冷淡,最後竟然娶了別人,爹爹原本勸我不要糾纏下去,可是我不甘心,我這般辛苦都是為了他,他卻把我視若破履,所以幾個姐妹一慫恿我就強行嫁給了他。可是沒有用,他對我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晚上卻從來都在那個女人身邊,我好恨,好恨,可是我不願意示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一起,後來那個孩子出生了,我從沒看見過他那樣歡喜,還有公公婆婆,也都只顧著那對母子,這些我都忍了,只求他能看我一眼,可是他來了,卻是和我商量仳離之事,我終於忍不住,想要殺了那破壞我幸福的孩子,可是卻失敗了,他是絕對不會原諒我了。”

  看著痛哭出聲的薛小姐,程殊心知若非她如今已經崩潰,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心事說給自己這個外人,他心中又是憐憫又是惋惜,不由道:“孩子,別怪伯伯說你,你千錯萬錯不該去鳳儀門,鳳儀門教出來的弟子確實是高貴典雅,就是作皇後妃嬪也夠格,可是裴雲只是一個平常人,就像伯伯,當年伯伯和你伯母成婚不到三個月,就去從軍,你伯母獨自一個人侍奉二老整整十二年,還是我當了將軍之後才將他們接到長安,那時候我的兒子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了,可是伯伯才第一次見到他,後來我又跟著陛下東徵西討,哪裏還顧得上父母兒女,都是你伯母辛苦持家,所以人家笑話我老程懼內,可是誰知道我是內疚於心,這一生我虧待她太多,換了你,若是裴雲出徵,只怕你會跟了去,雖然憑著你的武功才智,至少不會成為累贅,可是裴雲要得卻是一個能替他在家孝順雙親,撫養子女的妻子,孩子,你太出色了,所以裴雲才不肯娶你。”

  薛小姐愣了半天,道:“他不是因為師門的緣故么?”

  程殊苦笑道:“你若這么想,我也不怪你,可是裴雲不是這種人,這不也是你喜歡他的地方么?”

  薛小姐苦澀地道:“如今說什么都遲了,侄女已經無臉見人,還請伯伯不要阻我。”

  程殊冷笑道:“你這孩子怎么糊塗了,天大的事情也有個解決的法子,你若是肯重新開始,憑著你的才貌,哪裏還找不到歸宿,這天下這么大,你若是聽了伯伯的話,到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去,改名換姓,不是勝過尋死么?”

  薛小姐癡癡的望著窗外,神情迷離,程殊見她如此,知道正是緊要關頭,自己卻不可相勸,這時候最好有一個知心人勸勸她,可是這個人卻難找得很。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歉疚的嘆息,薛小姐神色一動,撲上前拉開窗子,卻是一個黑衣男子,相貌英俊,周身上下洋溢著淡淡的殺氣,只是神情黯淡,劍眉深蹙。

  薛小姐啊了一聲,淚水滾滾而下,程殊微微搖頭,轉身走出了房間,那個黑衣男子躍進了窗子。薛小姐狠狠地道:“你來做什么,是來看我笑話的么,如今人人直到我薛秋雪殘忍狠毒,都說你應該休了我,你得意了吧。”

  那人正是裴雲,他沉聲道:“秋雪,我從未想這樣傷害你,可是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我也沒有料到,我原想你若肯退了親事,一定能找個如意郎君,沒想到會有今日。”

  薛秋雪想起從前往事,不由悲從心起,道:“你真的只想找一個平凡女子為妻,也不願意娶我么?”

  裴雲黯然道:“秋雪,你真的很出色,文武兩途都有不小的成就,我曾見你談論詩文,很多都是我沒有聽過的,還有你對朝政軍務都有涉獵,若是娶了你我會多一個賢內助,可是秋雪,我真的對這些不感興趣,從軍報國是我的夙願,可是我並不想和人鉤心鬥角,在外面已經是如此,回到家裏我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我希望我的妻子會做幾道家常小菜,可以縫幾件衣服給我,可以跟我說些家中瑣事,這樣就夠了,我並不需要一個滿腹心機的妻子。可是秋雪,你如此耀眼,是我配不上你。”

  薛秋雪苦澀地道:“你說得對,原本是你配不上我,配不上我……”一連說了幾遍,說到後來已是聲嘶力竭。裴雲上前一步,卻又停住了腳步,他終究不肯冒犯這個從前的未婚妻,他是真的希望這個女子能有一個好的將來,若要如此,就要讓她對自己死心,此刻的溫柔對她來說已經太遲了。

  薛秋雪良久終於冷靜下來道:“謝謝你,告訴我實情,不是我不好,只是你不需要我這樣的妻子。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長安這個傷心地我不會待下去的。”

  裴雲默認,片刻之後道:“我有一位師弟在南海行商,他和我乃是生死之交,你若肯前去,他必然會好好照顧你。”

  薛秋雪默然,就在裴雲以為她不會接受的時候,薛秋雪淡淡道:“謝謝你,我聽說南海風光奇特,還有夷人往來,很早就想去看看了。”

  裴雲的事情就這樣大事化小了,雖然多名禦史和很多朝臣紛紛上表彈劾,但是薛小姐的謝罪書一呈上來,這些彈劾就沒有了力量,而薛小姐也消失了,雖然薛家對外聲稱薛小姐已經削發出家,可是卻沒有知道她在何處落發。這個可悲可憐的女子就這樣消失在人們的視線當中,沒有人知道薛小姐早已在程國公的家將護送下離開了長安,離開了這令她心傷萬分的苦痛之地。

  可是事情的結果也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如意,裴雲還是受到牽連,雖然沒有降職罰俸,可是皇上指派了夏侯沅峰兼任禁軍北營的副統領,這樣一來,本來鐵板一塊的北營還是被硬生生的插入了一個釘子。偏偏夏侯沅峰風度翩翩,長袖善舞,又是皇上寵臣,所以很快就站住了腳,幸好裴雲素來深得軍心,還不至於被架空,總算夏侯沅峰也不敢過於急進,局面陷入了僵持階段。

  坐在涼亭之中,享受著習習的晚風,淡淡的草木清香撲鼻而來,我口中含著一片剛剛摘下來的竹葉,專心的吹著一首簡單的曲子,那沒有什么技巧,卻是委婉動聽的樂聲隨著夜風流淌在寒園之中,一曲終了,小順子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當我心情煩悶或者憂慮的時候,我就拋卻一切,坐在這裏吹著竹葉笛,這總是能讓我心情平靜下來,我從沒忘記桑先生的診斷,既然不能遠離塵囂,那么只好用這種方式洗滌自己的心靈了。事實上,寒園中的侍衛都知道在我吹葉笛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打擾我的,就連小順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我。曾經有一個本來頗受我看重的侍衛只因犯了這條規矩,被我逐出了寒園,自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觸犯我的逆鱗了。

  接著小順子遞過來的香茗,我笑道:“裴將軍雖然受到些挫折,但總算不至於影響他今後的前途,其實我們也不算失敗,反正我們看重的是裴雲這個人而非那一營禁軍,明天下帖子邀請裴將軍來寒園做客,邀請殿下也來作陪。”

  小順子淡淡道:“殿下已經邀了裴將軍明日來府上,既然公子也想見他,我去告訴殿下將宴席開在寒園吧。”

  我搖頭道:“既然殿下已經相邀了,我就不去了,有些事情還是讓殿下自己去處理吧,對了,少林怎么樣?”

  小順子皺眉道:“名門大派果然沉得住氣,現在還沒有動靜。”

  我微微一笑道:“若不是這般謙抑隱忍,你以為少林憑什么經久不衰,百多年來,多少幫派曇花一現,就是少了這份氣度,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仰而求怎如俯而就,若非俗事牽絆,我焉能在紅塵久住,小順子,你的武功本來是極好的,只是我見你出手太過狠辣,少了幾分隱忍,總覺得不妥,所謂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奇不能勝正,用兵打仗不能一味用奇,我想武功也是如此,你好好想想。”

  小順子若有所思,正在這時,一個平和的聲音說道:“江檀越果然是靈性天成,這個道理老衲乃是四十歲之後方才明白的。”

  我心中一震,這個聲音柔和清遠,倣佛近在耳邊,可是我自認六識過人,分明百丈之內絕無這樣一個人,我看向小順子,小順子卻是想得入神,顯然早已忘記了保護我。我轉念一想,突然笑了,道:“慈真長老蒞臨寒園,真是蓬蓽生輝,請恕哲不便遠迎,請大師到園中相見。”

  眼前倣佛一花,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的中年僧人出現在園門口,緩緩走來,我極目望去,只見這個中年僧人相貌清秀,面如滿月,眉心一點胭脂紅痔嫣然如同丹朱,怎么瞧去也覺得這位僧人只是一個尋常和尚,可是我卻隱隱覺得這位大師緩緩行走的步伐,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好像和這天地乃是一體一般。小順子這是也抬頭看去,眼中神光閃爍,他雖然知道這人身份,但是天下之人在他看來都是可有可無之人,所以他反而起了殺意,這樣一個人若是要傷害公子,自己可得有能力阻止才行。

  他殺意一起,只覺得四周強大的壓力向他逼來,他心中一驚,看向公子,卻發覺江哲神色沒有變化,便知道這種壓力只針對自己,便全力抵抗,但是那種壓力越來越強,他只覺得隱隱似有人在自己耳邊念誦佛經,要自己忍受屈服,可是他心志本是十分堅定,反而死撐著不肯後退,那種壓力越來越強,小順子只覺的周身上下幾乎動彈不得,突然他心中一動,收了一些抗力,果然那種壓力減弱了一些,他冷冷一笑,突然周身上下殺氣衝天,那種殺氣冰寒刺骨迅速蔓延在寒園之內,奇異的景象出現了,明明是夏日黃昏,可是寒園從園心涼亭到園門之間,一半是秋風蕭殺,一邊是春意融融,兩種氣勢相爭,那蕭殺之氣雖然越來越弱,可是那種誓死無歸的氣魄卻是越來越強,就連那種融融的氣息也漸漸帶了些肅殺之氣。

  我雖然身在亭中,沒有親身感覺到那種水火不容的氣氛,可是只見百丈方圓之內樹葉無風自落,然後狂亂的旋轉飄蕩的樣子便知道有異。後來更是見到小順子臉色越來越不好,想也知道誰落在下風,眼珠一轉,隨手拿起一只茶杯用力向地上摔去,果然如同我想的一樣,這小小的驚嚇,讓正在較勁的兩人頗有默契的開始收功,不過片刻,就已經恢復正常。那個僧人也不見怎么邁步,百丈距離倣佛一步之遙,一抬腿就走到了亭邊,他微笑道:“李施主的武功另辟蹊徑,走得乃是‘無情’的路子,老衲原本想以梵音點化,不料李施主已經是心如金石之堅,不受外力所動,若是李施主潛心苦修,達到‘忘情’的境界,必然是一代宗師的身份了。”

  小順子上前施禮道:“大師過譽了,小人並沒有成為宗師的野心,只要能夠保護我家公子一生平安也就夠了。”

  慈真若有所思的看了小順子一眼,只見他雙目之中神光凜然,那是一種堅定而不可動搖的決心,他心中不由慨嘆上天安排巧妙,這人若是毫無拘束,只怕是為所欲為,縱橫天下,到後來不免造下滔天殺孽,為害之深,勝過魔宗百倍,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竟安排了一個人可以約束他,指正他,他看向方才擲杯示警,令自己兩人罷手言和的江哲,這個青年雖然雙目神光黯淡,可是那雙眼睛卻帶著透徹世情的覺悟。他向江哲輕施一禮道:“老衲慈真,見過江先生。”

  我有些慌了手腳,連忙還禮道:“大師乃是宗師身份,哲焉敢受此大禮,還請不要如此,大師請坐。”

  慈真微微一笑道:“日後檀越自然知道老衲這一禮您是當得的。”

  我恭恭敬敬地道:“大師此來,哲受寵若驚,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指教。”

  慈真淡淡道:“老衲此來原本是想見見雍王殿下,可是久聞檀越才智驚人,故而先來拜望。今日一見,小檀越心脈暗傷,只怕長久滯留紅塵,有傷壽元,小檀越既是精通醫理,為何不為自己考慮。”

  我微微一笑道:“哲也是凡夫俗子,雍王殿下待哲恩重如山,殿下的寬宏大量,也讓哲感佩於心,若是哲此刻拋卻凡塵,實在是內疚神明,故而不敢為之,還請大師不要告訴殿下此事,免得他心中憂慮。”

  慈真微微一嘆,道:“江檀越此心天人共鑒,老衲自然守口如瓶,檀越對我少林敬重,老衲雖不會倣效世人斤斤計較恩怨,但是也有投桃報李之心,老衲有幾句內功心法,也沒有什么別的作用,只是能夠強身健體,調養心脈,檀越雖然沒有練過武功,但是這幾句心法只是呼吸吐納的法子,想必不會費力,希望能夠對江檀越有所幫助。”

  我喜道:“多謝大師厚賜,桑先生曾說天下武功,只有少林寺的心法最是清凈無為,涵養身心,哲若是能夠多活幾年,都是大師所賜。”

  慈真微笑道:“江檀越輔佐賢王,功在社稷百姓,這幾句心法算得什么。”說著將幾句心法說了出來,又仔細的解釋給我。小順子在一旁,面有喜色,他原本最擔憂我的身體,如今見有了轉機,自然是大喜過望,看向慈真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柔和。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正是雍王李贄帶著管休、茍廉、長孫冀、荊遲、司馬雄等人匆匆趕來,眾人到了亭前,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禮如儀。慈真雖然是宗師身份,卻絲毫沒有倨傲的表現,也是微笑還禮。

  李贄上前神色激動地道:“自此上次拜見大師之後,已經有數年時光,大師容顏依舊,倒是李贄,苦於政爭,蒼老了許多。”

  慈真沉靜地道:“殿下,老衲此來,乃是轉達敝寺上下的心意,若是殿下有所命令,敝寺上下無不從命。”

  李贄一愣,神色間反而有了猶疑,他原本只希望少林寺有限度的支持,就可以了,想不到竟然得到了少林寺的全力支持,這是怎么回事。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1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九章 失德驚天
作者:隨波逐流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六月,天子下詔,告祭黃帝,立祭壇於橋山,詔太子於長安陪祭,未料太子其間行止有虧,帝驚怒,幽禁太子。

  ——《雍史。戾王列傳》

  慈真見狀淡淡一笑,道:“殿下勿慮,少林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太子殿下所作所為,雖然尚未昭然於天下,可是卻瞞不過天下百姓,更何況鳳儀門近來倒行逆施,已經引起黑白兩道的不安,少林忝為白道第一大派,不能眼見這等情形發生,殿下素來優容敝寺,又是勤政愛民,敝寺雖然不能涉入政爭,可是鳳儀門乃是江湖門派,敝寺還可以有些作為。”

  我和雍王心中都是一寬,原來是少林看不過去鳳儀門的囂張了,新仇舊恨一起算了,不過我心想,因為“霍紀城”一人,引起江湖大亂,鳳儀門借機橫掃武林,這件事情可不能洩漏出去,至少不能人人皆知,否則我只怕也成了禍亂江湖的罪魁禍首了。

  這時慈真又說道:“老衲這次前來還有一件事情,近日陛下有意祭黃帝陵,老衲師兄慈休奉命前來主持其中一項儀式,師兄雖然佛法高深,可是不諳武技,故而老衲特意保護他前來。”

  我和李贄都暗暗點頭,這件事情我們是知道的,慈休大師原是先朝名臣,國破家亡之後投身佛門,如今已經是佛門中數一數二的高僧,他佛法精深,精通梵語,多年來翻譯了千卷以上的梵文經典,乃是弘揚佛法的第一功臣,這人離寺,果然值得慈真親自護送,要知道慈真雖然是一代宗師,可是論起在佛門的地位,並不比慈休大師尊貴。想到這裏,我不免有些歉意,這次的祭奠黃帝陵的大典只怕是難以善終了。

  大雍立國以來,多次舉行過祭祀黃帝陵的大典,這次卻有些不同尋常,天子自然是要親自前往橋山祭陵的,可是同時還要在長安設立祭壇,同時祭祀,翼求大雍國運昌隆,這陪祭之人自然只有儲君可以擔任了,所以從六月開始,陛下詔令太子入東宮齋戒,他自己則在齋宮齋戒,六月十四日,天子才會起駕到黃帝陵,六月十五日舉行大典,奉詔伴駕的有雍王,齊王和一幹文武重臣,而丞相韋觀和侍中鄭瑕則奉命在京協助太子祭天。

  齋戒可不是什么等閒的事情,要不吃葷、不飲酒、不聽音樂、不近妃嬪、不吊喪、不理刑事,更要平心靜氣,不能煩躁不安,可是太子李安如何能夠忍耐得住,飲食只是清湯寡水,全無滋味可言,這已經讓他食不下咽,不能處理政務倒還罷了,他本就厭煩這些瑣事,可是不能聽音樂看歌舞,已經讓他鬱悶不樂,更難忍受的是他是每日不可獨宿的,不近女色讓他煩躁苦惱,卻還要苦苦忍受半個月,更要在侍中鄭瑕的監管之下恪守各種禁令,若非此事重大,他早就不肯忍耐了,心裏正想著日後如果自己登基,再舉行祭祀絕對不能這么麻煩的時候,送午膳的內宦已經到了,將那些青菜蘿卜之類的菜蔬放到桌子上,再端出一碗糙米飯,然後是一壺茶,李安再次詛咒了一次老天,然後拿起了筷子,草草的用了膳,然後他開始喝茶,茶一入口,他心中就是一陣愉悅。

  早在他入東宮齋戒的時候,就考慮到粗茶淡飯未免太苦了,早就命人將送來的粗茶偷偷換上參茶,這是夏金逸出的主意,若沒有這參茶,只怕他早就因為飲食不如意而形容憔悴了,可惜,若是能有一壺酒就好了,喝了一杯,他覺得精神好了許多,便將參茶放到一邊,準備下午讀經的時候再喝。

  來撤膳的小太監手腳輕快,很快就完成了工作,然後鄭瑕親自送來他下午該誦讀的經文,李安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經匣,便先去午睡了,可是多日以來養精蓄銳,讓李安更加想念那些愛寵,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不由想起淳嬪,多日不見,不知道她情況如何,越想越是心中癢癢。忍不住坐起身來,心道不如到外面走走,免得這樣輾轉反側。

  走出寢殿,只見東宮侍衛環伺,而侍中鄭瑕卻不見影蹤,代替他的是一個禮部官員,他隨意問道:“鄭大人呢?”那個官員誠惶誠恐地道:“殿下,韋相派人請鄭大人去商量祭奠的事情,要等到未時末才能回來。”

  李安一喜,若是鄭瑕在此,他不敢放肆,可是鄭瑕不在,那么自己在宮院裏面散散步就沒有關係了,抬頭一看,自己的親信侍衛夏金逸正在旁邊侍立。他低聲道:“金逸,孤想玩玩投壺,你去悄悄的拿來,不可讓別人看見。”

  夏金逸聽了左顧右盼片刻,道:“殿下稍候,屬下這就去拿。”不過片刻,夏金逸果然拿了投壺過來,這是李安心愛的東西,一直放在東宮,常常在看折子煩悶的時候用來消遣,這個銀壺乃是廣口大腹、頸部細長的形狀,內裝一些豆子,卻是為增加難度而設,如用力過猛,投入的矢會反彈出來,那些用來投壺的箭矢都是精雕細刻,美倫美央。夏金逸遞過箭矢,笑道:“殿下還請手下留情,屬下上次就輸慘了。”

  李安笑道:“若論這投壺,你們可都不如我。”說著投出箭矢,果然一箭中的,他得意的一笑,可是接連贏了幾局之後,卻又覺得意味索然,往日夏金逸總是恰到好處的讓李安輸上幾局,這樣一來,李安總是能夠反敗為勝,自然是十分開心,今日夏金逸卻是連連失誤,讓李安贏得十分容易,他不免沒了興致,不由怒道:“金逸,你是在敷衍孤么?”

  夏金逸連忙道:“殿下,屬下怎敢敷衍您,實在是屬下心中有事。”

  李安疑惑地問道:“有什么事情讓你如此心事重重?”

  夏金逸道:“今日屬下收到一件信物,原本應該呈給太子,可是如今正是太子齋戒之時,故而不敢呈上。”

  李安笑道:“我當是什么事情,東西拿來吧。”

  夏金逸不敢拒絕,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織錦香囊呈上。李安接過,只見這香囊十分精美,上面繡著並蒂蓮花,他心中一動,將香囊打開,裏面除了香包之外,卻是一條薄如蟬翼的翠綠絲帕,他將絲帕展開,只見那絲帕上繡著一對紅羽白首的交頸鴛鴦,下面還有一行小詩,“天階遙望隔雲煙,相思幾重殘月天。今宵紅豆重有約,玉露金風到枕邊。”李安只覺得心中一蕩,這絲帕情意纏綿,莫非是淳嬪托人送來。

  正在他遐思逸想的時候,夏金逸已經說道:“殿下,來送此物的乃是淳娘娘身邊的親信小太監,可是殿下如今正在齋戒,此物未免不妥,故而不敢呈上,可是若是扣了下來,又是對殿下不忠,因此屬下十分為難。”

  李安笑道:“你有功無罪,好了,你下去吧,本王也該念經了。”夏金逸連忙收起投壺,退了下去。

  下午的時光,李安表面上看著經書,心中卻在盤算,淳嬪一定是邀我今夜私會,可是我如今不能近女色,這可是萬萬不行的,可是一想起淳嬪那嬌傃美麗的容貌,因為長期練習舞蹈而來的迷人體態,他就心中癢癢,再說上次和蕭妃爭執之後,他已經沒有進宮和淳嬪私會了,現在他在東宮齋戒已經有十二天,早就已經孤枕難眠,一想到淳嬪今夜會等候自己前去相會,不由心猿意馬,浮想聯翩。

  到了夜裏,躺在床榻之上,李安越想越是睡不著,終於站起身披了一件衣裳,看見在外面伺候的小太監已經熟睡,他輕輕走到殿外,看見幾個侍衛正在守夜,他到了偏殿看見夏金逸正在和衣而睡,這是侍衛們在東宮伺候的規矩,他上前輕輕推了夏金逸一下,夏金逸立刻驚醒,他還沒有資格在宮中佩刀佩劍,手向腰間撫去,李安知道他腰間藏著暗器,連忙低聲道:“是我。”

  夏金逸立刻清醒過來,連忙起身下拜,正要問安,李安已經揮手阻止,他低聲道:“你陪我去看看淳嬪,別驚動了外人。”

  夏金逸大驚道:“殿下,萬萬不可,這事如果傳揚出去,只怕皇上震怒。”

  李安笑道:“沒事,不會有人知道的,我們快去快回,不會有什么妨礙的。”夏金逸苦苦勸解,可是李安卻惱怒地道:“平日你對孤百依百順,怎么今日這么執拗,還不起來,和孤一同前去。”

  夏金逸眼中閃過一絲絕決,道:“屬下遵命,只是殿下這樣出去不免有些不妥,不如換了衣服。”李安心想有理,便換上一件侍衛的衣服,帶著夏金逸兩個人偷偷向淳嬪的住處潛去,雖然宮中侍衛不少,可是夏金逸最是擅長偷雞摸狗,帶著太子居然沒有碰到多少人,一次碰上了巡夜的禁軍,也被夏金逸拿著東宮的侍衛腰牌,用花言巧語敷衍過去。

  到了淳嬪的住處,李安迫不及待的推開殿門,那殿門果然沒有關上,李安向內走去,卻是不見人影,他只道淳嬪遣走了宮女太監,匆匆走入寢殿,只見一盞銀燈放在桌上,錦榻之上,淳嬪只穿著薄紗睡衣,睡得正香甜,兩截藕臂露在錦被之外,越發誘人,而她的心腹宮女卻沒有相陪,可見必然是淳嬪相候良久,忍不住睡去了,李安心中越發覺得愧疚,而被淳嬪勾起的欲望也更加按耐不住,胡亂脫了衣服,向榻上撲去。

  淳嬪原本正在熟睡,突然覺得有人壓了上來,她半夢半醒的也無從抗拒,過了一會兒,她從激情中醒來,發覺身上有人正在肆虐,原本就要驚呼,可是那熟悉的感覺讓她沒有喊出來,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清了男子的身份,心中不由一震,怎么太子會在齋戒期間前來和自己私會,可是不過片刻,太子的瘋狂就讓她沉迷其中,再也顧不得盤問了。

  他們在抵死纏綿,夏金逸卻是心中一片驚惶,他暗暗的查看了一下,所有的太監宮女都睡得很沉,顯然是被人輕輕點了睡穴,看來這裏是一個已經設好的陷阱了。而太子就是落入這個陷阱中的麋鹿,自己就是幫助收緊繩索的幫兇。可是他轉念一想,太子如此行徑,又有什么值得同情呢,自己還是趕快服下藥物,免得慘死才是真的。

  他連忙拿出江哲給他的藥丸,先服下綠色臘衣裏面的藥丸,一種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氣讓他心曠神怡,然後又把黑色臘衣的藥丸藏好,可不要不小心失去了。他站在寢殿之外默默的等候著,卻不知等候的是太子出來還是此事揭穿時候的狂風暴雨。

  就在太子進入淳嬪寢宮不久,在齋宮守戒的李援睡得正安穩,他年紀已老,多日齋戒只當是清心寡欲的休養罷了,突然,半夢半醒中,他看到窗紙上一片紅彤彤的,不由披衣起身,高聲問道:“高厚、冷川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個四十多歲的杏衣太監匆匆進來,稟道:“陛下,是東宮走水,現在侍衛們正在救火,冷總管在外面護駕呢。”

  李援心中一驚,今天已經是十二日,怎會在祭典之前發生這種事情,真是大大的不吉利,想起是東宮走水,他心中泛起不像的預感,問道:“太子殿下呢?快去把他接過來,不可讓他出了差錯。”

  高厚有些神色不安,偷眼望去,卻是不敢說話,李援微怒,問道:“怎么了,可是太子受了傷?”

  高厚不得不說道:“殿下在東宮齋戒,是由鄭侍中負責的,可是今夜東宮走水,鄭侍中派人去救太子,卻發現太子不在寢宮。”

  李援只覺得一盆涼水從頭上直潑而下,心中一片寒冷,他緩緩問道:“太子去了哪裏?”

  高厚冷汗淋淋地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剛才鄭侍中派人查問,說是,有兩個東宮侍衛去了含香殿。”說到這裏,已經是戰戰兢兢了。

  李援呆若木雞,道:“含香殿,淳嬪,哼,冷川,你跟朕去一趟含香殿。”

  身影一閃,一個身穿禦前侍衛總管服色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這個中年人相貌平平,卻是氣度雍容,雙目開合之間寒光四射,他是雍帝的親信侍衛,一身武功登峰造極,最受李援信任,如今更是大內侍衛的總管,備受帝寵。他淡淡道:“陛下不要過於煩惱,以免傷了身體。”

  李援冷冷道:“好了,快些去含香殿,吩咐夏侯,將東宮所有侍衛太監宮女全部監禁起來,不得有誤。”

  李援帶著冷川、高厚和幾個侍衛太監,匆匆趕到含香殿的時候,這裏還是波瀾不驚。全然不知東宮那邊出了問題。李援使個眼色,一個侍衛上前,一腳踢開了殿門,正在前面守衛的夏金逸打了一個激靈,抬頭看去,只見月色之下,雍帝李援怒氣衝衝的盯著自己,他心中反而平靜下來,轉身呼喊道:“皇上駕到。”

  李援眼中閃過兇光,也不用他吩咐,冷川身形一閃,一掌重重的打在了夏金逸的背心,夏金逸只覺得自己騰雲駕霧一般飛起,身形種種的撞擊在墻上,狂猛的內力頃刻間湧入自己的經脈當中,夏金逸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李援看也不看那個被殺的侍衛一眼,闖進寢殿,只見自己的長子臉色慘白,錦榻之上,淳嬪身無寸縷,正嚇得六神無主。李援只覺得五內俱焚,頭暈眼花,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卻被高厚和幾個太監扶住。李援也不說話,怒道:“冷川,還不給我把這個逆子殺了。”

  冷川目光一閃,卻不敢奉旨,默然不動。李援怒道:“怎么,你連朕的話也不聽了么?”

  冷川淡淡道:“陛下,太子乃是儲君,就是有罪,也得明詔天下,焉能如此處置。”

  李援原本只是氣急攻心,冷川這一句話讓他冷靜下來,這時候李安已經清醒過來,撲上前連連叩首道:“父皇饒命,父皇饒命。”

  李援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一腳踢出,將李安踢飛到一邊,道:“高厚,你將這個逆子送到‘錦安殿’軟禁起來,不許任何人探望,還有,將這含香殿上下全部給朕處死,淳嬪,淳嬪,朕不想再見到她。”說罷,李援轉身出去。冷川連忙跟上。

  高厚卻奉旨留下,他到殿外一聲招呼,一幹侍衛虎狼也似的衝進含香殿,不過片刻,含香殿的太監宮女都已經被勒死,他們大多都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經喪命了。而夏金逸則在李援等人進入寢殿的時候醒了過來,他艱難的拿出黑色臘衣的藥丸,裏面是一顆氣味古怪的藥丸,夏金逸心道,我是死是活全看你了,服下藥丸之後,夏金逸只覺得四肢麻木,周身上下無法動彈,眼睛也無力睜開,只是偏偏還有一絲感覺。不多時,李援走了,那些侍衛開始奉旨滅口,到了他的時候,一個侍衛探探他的鼻息,說道:“這人已經死了,其實不用看的,冷總管手上焉能有活口存在。”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1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章 心狠手辣
作者:隨波逐流

  這些侍衛走後,自有人將這些屍體送到西宮裏面的化人場,這些人的屍體可沒有下葬的風光,只能塞到爐子裏面火化了事,這些事情自有那些粗使太監去做,也無人顧及,因此也就沒有人注意到在火化之前,少了一具屍體,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會自尋沒趣。

  六月十三日,東宮走水,太子被禁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太子少傅魯敬忠和靖江公主李寒幽、太子側妃蕭蘭也不顧什么嫌隙,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可是卻是束手無策,太子作出這等事情,無論如何是不能立刻讓皇上消氣的。三人愁苦之時,突然有人笑道:“怎么,遇到難題了么?”

  三人抬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布衣女子,雖然相貌平平,但是那一種淩人的氣勢卻是讓人不可小看。蕭蘭和李寒幽大喜,起身道:“大師姐,是您來了。”

  聞紫煙笑道:“不僅是我來了,師父他老人家也已經到了,就在棲霞庵清修呢。”

  蕭蘭和李寒幽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她們戰戰兢兢的看著聞紫煙,蕭蘭鼓起勇氣道:“我們辦事不利,門主若是怪罪下來,還請師姐為我們美言幾句。”

  聞紫煙微微一笑,道:“好了,師父她並沒有生氣,你們先去見她吧,有什么事情讓師父作主,也免得你們這樣煩惱。魯少傅,你也去吧,師父說想見見你。”

  李寒幽等人大喜,匆匆換了便衣,飛馬出城,一路上也顧不得引人注目,直到了長安東郊外的一座庵堂,才住馬緩行,魯敬忠馬術不精,落在後面,李寒幽和蕭蘭也顧不上他,將馬匹一丟,便走進棲霞庵,這座棲霞庵有數畝方圓,乃是鳳儀門的產業,每次鳳儀門主進京,都是在這裏居住,兩人一邊往裏走,就發現平日照料這裏的女尼已經蹤影不見,通向門主居處的林蔭小道上兩旁侍立著無數青衣女子,都是身佩長劍,面寒如霜。兩人到了門主居住的梧桐軒門前,只見門前左右各站著四個女子,都穿著雪色羅衫,雖然沒有釵環錦飾,可是衣衫也都十分華美,兩人連忙施禮,這四個女子容貌雖然不過三十多歲,卻都是四十歲以上的年紀,她們都是鳳儀門主的親信,當年曾經陪著梵惠瑤轉戰天下的侍女,因此地位十分尊崇。

  兩人走進軒內,梧桐軒內陳設十分清雅,地上鋪著雪白的氈毯,四周墻壁上都垂著淡青帷幕,一道珠簾從中將房間分為兩半,簾內隱隱約約放著一張胡床,一個身穿雪衣的女子側倚在胡床之上,珠簾隔絕,因而看不到她的神情容貌。

  蕭蘭和李寒幽在簾前跪倒,齊聲道:“弟子叩見師尊,我等無能,還請門主責罰。”

  那個女子開口道:“這也怪不得你們,你們也已經是盡力了。”那聲音如珠玉一般圓潤,卻又如寒泉一般清冽,雖然看不到神情相貌,可是這女子一開口,淡淡的威儀就籠罩在雅室之內,蕭蘭和李寒幽卻是不敢懈怠,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蕭蘭開口道:“師尊,都是弟子無能,太子殿下和淳嬪私通,弟子已經知道,並想方設法想要太子斷絕和那個女子的往來,可是太子殿下十分惱怒,不肯聽從,還為此和我們生出嫌隙,弟子不得已只得另尋蹊徑,沒想到竟在這時出了問題。”

  那個女子長嘆一聲,道:“太子殿下不肯聽從,為何不讓紀霞設法殺了淳嬪?”語氣溫柔中帶著冷肅。蕭蘭嚇得冷汗直流,說不出話來,李寒幽連忙道:“此事已在籌劃,我們萬萬想不到太子會在齋戒期間去和淳嬪私會,原本是想等到祭典之後再動手的。”

  那個女子淡淡道:“也罷,事已至此,追究也已經是沒有意義,寒幽可知道如今形勢如何?”

  李寒幽膝行一步,恭謹地道:“皇上已將與此事有關之人全部賜死,淳嬪也已經投繯自盡,太子幽禁宮中,皇上還沒有進一步的處分,另外,陛下今日詔丞相韋觀、侍中鄭瑕、撫遠大將軍秦彝、魏國公程殊進宮商議,只怕日內處分就要下來,弟子已經拜托駙馬向公公求懇,求他替太子求情,但是據駙馬說,公公不置可否。”

  那個女子嘆息道:“這件事情不同尋常,無論什么人求情,皇上也不會消怒,唯今之際,只要暫時保住太子的儲位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可就是平白的讓雍王得逞了。本座方才已經傳下令旨,發動全部力量,壓制意圖傾覆太子儲位的勢力,只有雍王那裏,必須要本座親力而為才行。”

  李寒幽疑惑地道:“門主,雍王覬覦太子儲位已非一日,如何肯在這個時候隱忍呢?”

  那個女子淡淡道:“若是平時,他自然不肯,可是這次他卻不得不從,錦繡盟的事情,就是他最大的致命傷。”

  李寒幽一愣,道:“門主,錦繡盟的事情和雍王有什么相關么?”

  那女子冷冷道:“寒幽你還是太年輕了,我且問你,若是太子和錦繡盟勾連走私,真的能瞞過雍王的耳目么,這大雍天下,軍方勢力倒有半數在雍王掌握之中,若不是他有意縱容,太子豈能如願以償?”

  李寒幽道:“可是當時江哲重傷,雍王為此憂心如焚,哪裏還有精力管這些事情呢?”

  那女子笑道:“寒幽,你可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的道理,若是雍王真的會為了一個江哲就忘了天下,那他也不配做本座的對手了,再說,錦繡盟本來在南楚是千夫所指的叛逆,怎么有本事和南楚做起了生意,那天機閣雖然神秘莫測,可是它是南楚的勢力卻不會有錯,若非是雍王,誰能讓原本受到大雍軍方支持的錦繡盟和南楚勢力媾和,本座想來,那天機閣就算不是雍王的屬下也是和雍王有著莫大的關聯。那江哲在南楚雖然地位不高,可是此人用計神鬼莫測,我當初讓你刺殺此人,原是防範於未然,可惜卻是功虧一簣。”

  李寒幽謹慎的問道:“若是錦繡盟為雍王所使,那么門主為什么卻四處追緝霍紀城呢?”

  那女子嘆了一口氣道:“若是真要追緝那霍紀城,不如去盯著雍王府那,寒幽,你可知道近年來江湖上有很多人不願意屈從我鳳儀門的權威,可是我鳳儀門乃是白道領袖,又不能隨便鎮壓,若沒有這個借口,我怎能找機會把那些野心勃勃的幫派一一鏟除。他們想要讓霍紀城興風作浪,在外面敗壞太子的聲譽,本座卻是利用了這個機會鏟除異己,再說太子的名聲和我們有什么相關,他名聲差些,就更離不開我們的支持了。只是這次太子太過分了,授人以柄,我們若不出手,只怕他這儲君的位子就不保了。”

  李寒幽眼中一亮,道:“門主,若是我們趁此機會和雍王商量,若是他肯乖乖聽話,我們就讓他登基,也免得扶持這個扶不起來的阿鬥。”

  那女子怒道:“糊塗,若是雍王肯這般聽話,我當初何必要選擇太子作為傀儡。”

  李寒幽嚇得拜伏於地,不敢出聲。

  過了片刻,那個女子語氣淡然地道:“好了,蘭兒,你先回去安撫太子妃和上下人等,就說本座定會保住太子的儲位。”

  蕭蘭神色猶疑,卻是不敢多問,再拜道:“弟子遵命。”悄然退出。又過了片刻,那個女子語氣淡然地道:“罷了,寒幽你說得也不無道理,太子如此失德,我們輔佐他也不免落人話柄,等我見過雍王之後再說吧。不過你還不可以出去胡說,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可傳揚出去。”

  李寒幽這才松了口氣,道:“弟子魯莽,請門主恕罪。”

  那個女子嘆息了一下,道:“寒幽,你可知道那誘惑太子的夏金逸是何人?”

  李寒幽驚道:“弟子只知道他是崆峒棄徒,一個無行浪子,門主為何問起他呢?他不是已經死了么?”

  那個女子沉默片刻,道:“他雖然死了,但是有一件事情還是得讓你知道,他的本名乃是夏全。”

  李寒幽喃喃的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目光從迷惑變得恐懼,她面如死灰地道:“師尊,他怎會活著,您不是答應過弟子不會留下後患么?”

  那個女子冷冷道:“你是在責問本座么?”

  李寒幽猛醒,連忙下拜道:“弟子不敢,只是一時情急,求門主寬恕。”

  那個女子幽幽一嘆,道:“孩子,當日靖江王妃求我去尋找她和王爺所生的愛女下落,當年王妃待產之時,正值賊兵犯境,王妃失落郡主,痛斷肝腸,可惜我後來仔細查訪,這個女嬰早就死在亂軍之中,本來這件事情也就算了,可是那日惠秋路過你家,見你資質過人,不忍你良質美玉被棄民間,將你帶了回來,當時並沒有用你冒充郡主的意思,所以只是殺了你的公婆,免得他們四處宣揚此事,畢竟你已經是人家的媳婦了,不料我一見你,就發覺你和靖江王妃品貌相似,這才動了李代桃僵的心思。原本只是想這個出身對你有利,如今果然是起了作用,可是當初我派人去斬草除根的時候卻出了問題,你那個夫婿返回崆峒之後已將此事稟明師門,雖然他們沒有證據知道你被鳳儀門帶走,可是也已經有了懷疑,這樣一來殺人滅口就不免露了形跡,所以我雖然答應你,卻不能辦到。原本想等到他下山之後,想個法子讓他死於非命。可是他卻很快就被逐出師門,我猜想必然是崆峒掌門不願和鳳儀門為敵的緣故,因此就更不願殺了他,否則他一條賤命死活沒有關係,卻做實了鳳儀門殺人滅口的事實,後來我安排監視夏全的人回報,這人不堪上進,不會有什么危險,我想你已是皇室中人,怎會有機會和他相見,所以也就沒有再留意他,想不到你們竟在太子府上見面了。”

  李寒幽神思不屬地道:“師尊,你說,他是不是認出了我?”

  那個女子微笑道:“無論他是否認得你,如今已經死在了冷川掌下,屍骨成灰,你還怕甚么,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把事情告訴別人,你知道他有什么親近的人么?”

  李寒幽想了一想道:“只有兩個人可能知道,一個是王妃的侍女繡春,一個是他的師兄張錦雄。”

  那個女子冷笑道:“那么應該如何作,用不著我說了,是么?”

  李寒幽猶豫地道:“張錦雄乃是崆峒掌門弟子,只怕是殺不得的。”

  那個女子想了一想,道:“他就先留著,崆峒現在諒也不敢和本座為難,只是要嚴密監視,不可讓他將這個消息流傳出去,你的身份,如今已經是至關重要的了,絕對不能洩漏給人。”

  李寒幽咬牙切齒地道:“師尊放心,此事關係弟子一生榮辱,弟子絕對不容許有人破壞我的努力。”

  那個女子淡淡道:“好了,你去吧,魯敬忠也來了,就讓我見見這個少傅大人吧。”

  離開棲霞庵,李寒幽看著正隨著聞紫煙走進庵堂的魯敬忠,銀牙一咬,轉身向京城奔去,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那人毀了自己的心血,朦朦朧朧中,她倣佛回到童年,自己明明是天生麗質,聰慧過人,卻不敢顯露,只因為她常常聽見公公說著“女子無才就是德”,要不是夏全替自己遮掩,自己只怕沒有機會讀那幾年書,因為自己是女子,私塾的先生也沒有教自己什么經史,只是教會自己認字之後就讓自己隨便翻看藏書,這是因為自己聰明伶俐,討他歡喜,可是看來看去,她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讀到那些風景名勝的詩句,她就想去看看和這個荒僻村子不一樣的動人風光,讀到那些描寫榮華富貴景象的詩句,她又想去品嘗一下那樣的滋味,越讀她就越怨恨自己的處境,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個弱女子,是沒有可能離開這種地方的,無力自保的她只能淪為奴婢娼妓,所以,她滿懷委屈的嫁給了夏全,那個寬厚聽話,卻沒有一絲讓她心動的少年。

  可是突然,她的機會來了,那些佩劍女子一個個神採飛揚,她們有著不一樣的人生,所以她極力接近她們,雖然不知道會有什么結果,可是她不願意放棄唯一的機會,很快,那些女子就注意到了自己,驚嘆著道:“如此良才美質,怎可荒廢在山林。”然後就要強行帶走自己,可是公公婆婆自然不願意,那些女子毫不手軟,丟下了銀子就將她帶走了,在路上,她聽見她們低低說著,已經除了後患,她明白這些人的意思,可是卻沒有絲毫同情,凡是阻礙她得到幸福的人都該死。然後就是夢幻一般的生活,她成了鳳儀門主的關門弟子,靖江王爺的郡主,她抓緊一切時間充實自己,她絕對不容許再度失去這樣的生活,終於,她蛻變成美麗的鳳凰,這是她應得的報償,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沒有走正門,她施展輕功進入到了太子府邸的內室,太子妃崔氏正在佛堂誦經祝禱,那個侍女繡春果然在佛堂外面守候。李寒幽看四下無人,上前輕輕點了繡春穴道將她帶到花園中偏僻之處,解開她的穴道,冷冷問道:“夏金逸有沒有跟你說過和本宮有關的事情?”

  繡春面無血色,吶吶道:“婢子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李寒幽冷冷問道:“你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

  繡春一邊搖頭,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李寒幽心中稍安,摸摸劍柄道:“夏金逸已經身死,你既然是他的相好,就該殉情而死。”

  繡春眼中閃過驚惶,連連叩首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李寒幽冷冷道:“怎么,你不想為他殉情,看來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繡春哭泣道:“公主饒命,奴婢已經懷了身孕,不敢尋死,若是公主定要奴婢去死,也求公主讓奴婢生下了孩兒再死,金逸只有這一點骨血,他家數代單傳,求公主讓繡春茍活幾日,若是僥幸生了男孩兒,繡春死了也可瞑目九泉。”

  李寒幽手一抖,想起當日夏母在自己和夏全成婚之時,溫和地道:“孩子,夏家數代單傳,如今就要靠你開枝散葉了。”心中一軟,就要罷手,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有今日榮耀豈是容易,為了學習禮儀,自己日夜練習,直到無論何時都不會改變儀態,學習武功,攻讀經史,十年寒窗,才成了今日的靖江公主,這個女子雖然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今日自己這般盤問,就已經露了形跡,想到這裏,狠狠心腸,彈指點了繡春的死穴。繡春正在哭泣,促不及防,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面上的淒惶之色仍然清晰可見。

  李寒幽上前將繡春抱起,她早就知道這個女子的住處,這本是她從監視太子妃的記錄中知道的,李寒幽將繡春放回她自己的臥室,偽裝成自縊身死的模樣,也不敢再看這個女子死灰一樣的面龐,轉身離去。還有一個張錦雄,李寒幽心裏想,他也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份,絕對不能讓他洩露給別人知道,現在不能殺他,可是也不能讓他跟被人通消息,對了,就說夏金逸涉嫌誘惑太子,張錦雄身為師兄也有嫌疑,命他待在府中,不許出去。一邊想著,李寒幽露出得意的神色。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1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一章 魔宗之秘
作者:隨波逐流

  魯敬忠走進梧桐軒之後,見禮如儀,謙恭非常,口稱道:“魯敬忠拜見鳳儀門主芳駕。”

  珠簾之後那個女子冷冷道:“神機秀士,你不在你們宗主身邊伺候,卻在大雍隱忍多年,真是難能可貴。你們魔宗可是人才濟濟啊。”

  魯敬忠卻絲毫也不驚慌,肅然道:“門主既然知道晚生的身份,就該知道晚生輔佐太子,實在是真心誠意。”

  那個女子歉然道:“本座確實知道你的來歷,只是不大清楚你和京宗主之間的關係,方才出言相試,還請魯少傅見諒。”

  魯敬忠不卑不亢地道:“門主試探在下也是理所當然,我魔宗內部秘事,門主不能盡知,因此有所疑問,若是門主有所垂詢,為了表達合作之誠意,魯某必然知無不言。”

  那個女子淡然道:“既然少傅有此誠意,我們就可以詳談了,紫煙,為魯少傅看座。”

  魯敬忠坐下之後,神色更加從容,微笑道:“門主可能知道,我們魔門傳承分為三支。”

  簾中人開口道:“不錯,據本座所知,魔門分為烈日、寒月、隱星三支宗門,如今的魔門宗主乃是日宗所出,而魯大人你卻是月宗元老,日宗弟子,武功超群,月宗門人卻是擅長謀劃,只有隱星已經多年不見傳承。”

  魯敬忠正容道:“門主果然知之甚詳,我們魔宗自古以來流傳四句話,所謂‘乾坤亂,烈日現,寒月輔,隱星守’。門主可知道其中之意。”

  那個女子早已經端坐在胡床上,聽到這幾句話,站起身來,在簾內緩步而行,淡淡道:“想必是說,若是天下大亂,日宗弟子就要出來造反起事,而你月宗弟子是輔佐日宗的軍師,不過這‘隱星守’是什么意思,是說守護日宗么,不對啊,日宗武功高強,何必人守護,還是說星宗隱逸不出,也不對啊,你們的星宗只是聽過名字,從未見過傳人,本座已經糊塗了,還是請魯先生直言相告吧。”

  魯敬忠敬佩地道:“門主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不過其中稍有差池,我魔門宗旨,就是為了天下百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蒼生為芻狗,我魔門就是為了挑戰權威而生,故而每當朝政敗壞,我魔門必然要出現,讓這亂世越亂越好,將那些權貴豪門一掃而平,日宗弟子自然是先鋒大將,我月宗弟子就是輔佐的軍師,我們通常各自輔佐不同的主君,這樣一來,可以讓他們互相殘殺,這留下來的勝利者面對滿目瘡痍,自然只能讓民眾休養生息,這也是祖師爺的心意,至於星宗么,則是魔門最神秘的一宗,他們的事情就連我們也不知道,故而無法向門主解釋。不過目前局勢出了意外,當初,日宗弟子京無極登上魔宗宗主之位,全力支持楊老生,遭到慘敗,而我們月宗卻依舊各自為政,所以元氣還在,如今京無極遠走北漢,還要繼續和大雍為難,就是為了消耗大雍的實力,可是人誰沒有私心雜念,我們這些留在大雍的月宗弟子實在舍不得現在的權勢富貴,也不願看日宗壓在我們頭上,我們情願和門主共享富貴,輔佐太子登基,到時候豈不是雙方如意。”

  那個女子沉思片刻,道:“你說得有禮,有了你的存在,太子雖然對我們忌憚,可是也就敢放手讓我們施為,你我雙方雖然對立,可是卻是有好處的,也罷,我們不會揭穿你們的身份,今日之事,就當作從未發生。”

  魯敬忠正色道:“不過目前門主想必有心拋棄太子了吧?”

  那個女子沉默片刻,淡然道:“本座不願相瞞,太子胡作非為,我們若要支持他,只怕名聲受損,你們魔門可以為所欲為,我們卻不能如此。”

  魯敬忠笑道:“常言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說句不當的話,現在雍王用不著您呢。”

  那個女子嘆息道:“總得試一試,無論如何,雍王乃是明君之姿,若是能夠禮遇本門,那么本座放棄的也是心甘情願。”

  魯敬忠淡淡一笑,道:“我們卻是輔佐定了太子的,若是門主也下定決心輔佐太子,在下倒有一個法子,可以保住太子。”

  那個女子冷笑道:“還有什么,不過是詆毀有人暗害太子么?”

  魯敬忠毫不臉紅,道:“正是如此,我已經在皇上派來調查的侍衛中安插了人,他們會說,太子當日所喝的參茶當中被人混入春藥,太子因此亂了神智,而淳嬪因為擔心自己日後淒涼,從前時時勾引太子,並買通了太子身邊的侍衛送來情書繡帕,所以太子亂神之後,就去了含香殿,這樣一來,皇上就會去查誰下得春藥,反而不會過多怪責太子。”

  那個女子冷笑道:“你想把事情推到雍王身上,只怕沒有這么容易。”

  魯敬忠冷笑道:“不論皇上懷疑是誰,暫時就不會廢了太子,時間長了,自然就會淡忘此事,再說,皇上如今年事已高,只要拖上一年半載,我看就夠了。”

  那個女子沉默片刻,道:“本座若有決定,會通知你的,你先盡力而為吧。”

  魯敬忠起身告辭,說道:“門主不必多想,雍王雄才大略,豈容有人掣肘,門主憐惜天下蒼生,希望能夠借用新君之手,匡扶社稷,可是在人家看來,卻是謀奪他們李氏江山。”

  鳳儀門主微微一嘆,沒有說話。

  魯敬忠走後,聞紫煙上前道:“師尊,你可相信他們么,魔宗之人都是心思姦詐之徒。”

  那個女子冷冷道:“他們雖然姦詐,可是也有作用,讓他們多擔些惡名有什么不好,等到事成之後,就說是他們調唆太子,將他們全部殺了,也是名正言順,到時候誰還能和我們爭奪天下,你這些師妹,一個個驕縱任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次本座親來坐鎮,我倒要看看誰還能翻了天去。”

  聞紫煙真心誠意地道:“門主神威,必然馬到成功。”

  那個女子淡淡道:“也不能大意,在雍王身上,我們失手多次,這次可不能壞事了,等我見過他之後,他若再不識時務,就休怪本座無情了。紫煙,本座並非看重權勢,只是我真的不放心將天下交給他人,不論一家一姓,乃至一個朝代,無不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速焉,我只望鳳儀門可以代代暗中控制朝政,可以讓百姓安康,不再受離亂之苦,你本是我心愛弟子,可惜少了幾分謀略,不然我必將門主之位傳給你,讓你繼承我的大業。”

  聞紫煙肅然道:“師尊,不論您將門主之位傳給何人,弟子都會遵從師尊之命,監視她們的行為,若有違背師尊的訓示,弟子必定取她性命。”

  鳳儀門主滿意的點點頭,道:“我尚未決定,不過無論如何你都是地位超然的監察使,本門這些年苦心栽培的武力也都交給你管理,你要好好做事,先完成這大業的第一步才是真的。”

  聞紫煙欣然道:“弟子謹尊教誨。”

  當夏金逸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真的滿懷感激,真的活下來了,江哲沒有殺人滅口,自己真的死裏逃生了,呻吟一聲,他坐了起來,看到旁邊的椅子上放著清水和方巾,他跳下床,驚奇的發覺身上已經沒有異樣,難道那些藥那么好使么,他迅速的洗過臉,換上旁邊準備好的一件單衣,然後看看門,無法決定是否要自己出去,無論如何,現在自己身份尷尬,臥底是不能做了,自己已經是個“死人”,最方便的處理已經是殺了自己,不過他們既然費力救了自己,應該不會殺人滅口吧,正在胡思亂想,自己見過兩次的赤驥已經走了進來,看到夏金逸正在呆呆的坐著,目光閃過一絲驚詫,開口道:“夏兄真是好底子,受了重傷,又有毒藥撻伐,居然還是生龍活虎。”

  夏金逸反應過來,道:“怎么,不是大人的藥物的作用么?”

  赤驥看了他一眼,道:“這個公子沒有說過,公子說,最近局勢不穩,讓夏公子在這裏住一段時間,等到大局穩定之後,再來和公子相見。夏金逸坦然道:“全憑吩咐,不知道我可否自由行動?”

  赤驥道:“這個院子公子可以隨便走動,但是不要離開,等到局勢穩定之後,公子就可以自行決定行止,不知道您有什么喜好,赤驥會替您準備,免得您閒居無聊。”

  夏金逸笑道:“這種悠閒生活,我可是求之不得,若是沒有妨礙,請替我拿一些曲譜和一管洞簫過來吧。”

  赤驥道:“這些院子裏面都有,旁邊的書房裏面有各種書籍可以閱讀,這個莊子遠在郊外,無人打擾,只要公子不出去,安全定可無虞。”

  夏金逸淡淡道:“我已經是一個死人,誰還會留意我,請小兄弟轉告大人,我夏金逸情願俯首聽命,絕無二心。”

  赤驥神色莊重地道:“公子也有話傳下,必然不會虧待夏公子的。”

  夏金逸微微一笑,他歷經人生巨變,早已經看透了一切,只要心願得償,死也無憾,更不會計較什么報償了。

  而在此時,雍王府已經是風雲突起,太子突然出了事情,雍王自然也要召集屬下商議的,事關重大,就在花廳之中,管休、董志和茍廉,這雍王屬下的三傑全部到齊,司馬雄去了近衛軍鎮守,荊遲和長孫冀也都在座,其他的幕僚和雍王親信的將領也都分列左右,就連幾乎從來沒有參與過議事的江哲也破例出席,坐在雍王下首悠閒的喝著茶。

  眾人無不喜氣洋洋,這幾年來被太子壓制,雍王又是一味隱忍,雖然他們也知道不得不如此,可是還是難免鬱悶,如今太子被禁,若是能夠推波助瀾廢了太子,豈不是大功告成,所以他們商量的都是如何火上加油,我在一旁笑瞇瞇的聽著,完全不發表意見,李贄幾次用目示意,我都裝作看不見,現在不讓他們發洩發洩,不是自找麻煩么。

  李贄雖然也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可是他總是覺得有些不對,覺得若是這樣做會出問題,所以更加希望江哲說出自己的看法,大家爭論了許久,都是談論如何著手彈劾太子,正說得熱鬧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怒喝聲道:“什么人?”

  眾人一驚,怎么會有人闖進議事廳呢,長孫冀和荊遲交換了一個眼色,荊遲走到廳門,推門出去,只見一個布衣女子身佩長劍,站在不遠處,神色淡然,彷佛這是她自己的地盤一樣悠閒,雖然被侍衛團團圍住,卻絲毫沒有懼色。荊遲看到這個女子,吃了一驚,上前行禮道:“原來是聞仙子駕到,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讓仙子突然闖進雍王府呢?”

  那個女子冷冷的看了荊遲一眼,道:“門主在後面和王妃敘談,若是殿下有意,門主請殿下後面相見。”

  荊遲愣了一下,回頭看去,這時候廳中眾人都已經聽見了聞紫煙的聲音,面面相覷,李贄神色肅然,走出廳門道:“本王這就前去拜見門主。”看了一眼江哲,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

  我淡淡道:“請容臣隨行,能夠一見鳳儀門主,幸何如之。”

  小順子這時已經出現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望著聞紫煙,聞紫煙也毫不示弱的看向他,四目相對,卻都是寒光四射。

  我向雍王行禮道:“殿下,請讓小順子隨行伺候,另外,荊遲速到寒園請慈真大師前往會見門主。”

  聞紫煙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寒意,她知道慈真大師到了長安,卻不知慈真居然住進了雍王府,這也難怪,慈真大師的行蹤豈是平常人可以監視的。

  在王府內眷常常遊樂的涼亭之內,一個面覆輕紗的雪衣女子負手而立,抬眼望去,不遠處正是水光瀲艷的小湖,雍王妃高氏帶著兩個側妃,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不遠處的大樹下雍王的兩個女兒和江柔藍正在嬉戲,雍王妃原想把孩子送走,卻被那女子阻止,她也不敢違逆,她可是知道這個女子的來歷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來了,也要以晚輩的禮節拜見的。

  雍王的兩個女兒畢竟是皇室中人,也覺得情況有些異樣,不免有些拘束,倒是柔藍素來受寵,又沒有那么多拘束,反而十分快樂的跑來跑去追著蹴鞠用的圓球,踢蹴鞠本來是要比誰踢得花樣好看,只是柔藍年紀小,因此沒有法子踢起來,只能踢著球跑來跑去。

  雪衣女子看的有趣,笑著問道:“這個小女孩是誰的女兒?”目光落到高氏身上,雍王妃襝衽道:“啟稟門主,這個孩子乃是府中司馬江哲義女,王爺吩咐臣妾代為照顧。”

  雪衣女子目光閃動,道:“好個聰明靈秀的小女孩兒,真是難能可貴。”

  雍王妃笑道:“門主說的是,宮中幾位貴主也都很喜歡這個孩子,她年紀雖小,卻是天真懂事,解人煩憂。不過就是淘氣了一些,常常抓著她爹爹當馬騎。”說到這裏不由忍俊不住,微微一笑。

  雪衣女子也是淡淡一笑,她長眉入鬢,原本帶些殺氣,可是一笑之下,眉目之間多了幾絲柔和,一雙透徹世情,如同璀璨雙星的眼睛也露出了一絲柔和的氣息。

  然後她的目光便落到遠處,那裏雍王李贄正向這裏走來,在他身後一個青衣男子正在緩緩而行,若非李贄刻意放慢腳步,只怕那個男子早就跟不上了,雖然如此,那人仍然是額頭見汗,在他身後,一個青衣少年迤邐而行,雖然距離還遠,可是以雪衣女子的武功,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數年不久,雍王李贄神情多了幾分冷靜,少了幾分霸氣,可是那種由內而外的英風豪氣卻是絲毫不減,而那個青年男子,相貌斯文秀氣,但是那種優雅從容的氣度卻讓他縱在千萬人當中也不會黯然失色,最後就是那個青衣少年,雖然穿著僕人的裝束,可是那冰寒的雙眸,一舉一動之間隱隱的風華氣度卻是非同反響,雪衣女子輕輕一嘆,若非雍王如此雄才大略,支持他真是一個好決定,今日若是雍王肯退讓一步,那么自己也不妨改弦易轍。

  不久,雍王已經到了近前,上前施禮道:“贄拜見門主,多年不見,門主可安好?”

  雪衣女子素手虛扶,道:“雍王殿下安好,本座偶來京城,想起昔日沙場相互扶持的情分,特來探望。”

  雍王恭敬地道:“門主盛情,贄感激不盡,門主可見過父皇了么,這些年父皇總是惦念著門主,總是說若無門主援手,就沒有我大雍的今日。”

  雪衣女子淡淡一笑,看向江哲道:“這位就是江司馬,本座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我上前施禮道:“晚生拜見門主,今日得見門主風儀,當真是三生有幸。”一邊說,我一邊打量著鳳儀門主,雖然相貌用輕紗隱藏,可是那種睥睨天下的風姿卻是遮掩不住,那雙燦如明星的眼睛,清凈宛如秋日寒江,全無一絲可以分辨的情緒,卻又隱隱透著慈悲之意。

  鳳儀門主看向小順子,道:“這位就是邪影李順了,聽說你武功不錯。”

  小順子冷冷道:“奴婢只是一個下人,不敢當門主讚譽。”

  鳳儀門主意味深長地道:“你這樣的下人,只怕世間也沒有幾個人用的起。”

  說罷鳳儀門主淡淡一笑,又說道:“雍王、江司馬,這個小女孩兒本座很喜歡,若是你們不嫌棄,就把她送給我作弟子吧。”說罷,她指向柔藍。我和雍王立時都愣住了。

  真痛苦啊,我這兩天忙於加班,都沒時間寫文,真希望在存稿發完之前可以不再加班。

  另外,小順子自稱奴婢是有原因的,宮廷裏面太監是不當成男人的,所以他們和宮女一樣自稱奴婢,至於小順子的自稱為何改變,總是和環境有關。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2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二章 最終決裂
做者:隨波逐流

  悲情通告,已經連續加班數日,明天後天也要加班,因此實在是沒有時間寫文,這篇文章發完,周末兩天暫停,周一我會發文,希望到時候我已經有時間可以寫作了。
  大雍武德二十五年,六月,帝以太子失德,命太宗代祭於長安。

  ——《雍史·太宗本紀》

  雍王李贄心中思如潮湧,他怎不知道鳳儀門主這是向他示好,也是最後一次向他攤牌,雖然他很清楚如果得到鳳儀門主的支持,自己的儲位便是十拿九穩,可是想來想去,他都不能甘心作一個兒皇帝,若是這次妥協,必然要讓鳳儀門滲入到自己的勢力,到時候自己就很難勵志改革了,若是鳳儀門主提出收他的女兒為徒,他自然可以當面拒絕,可是鳳儀門主卻是要收柔藍為徒,雖然鳳儀門主已經是他們的首要敵人,可是不能否認的是,梵惠瑤仍是三大宗師之一,而且很可能是居於首席位置,這樣一個人要收柔藍為徒,這是柔藍的榮幸,若是自己斷然拒絕,江哲會怎么想,想到這裏,他抬目向江哲望去。

  我的心裏也正在翻江倒海,讓柔藍拜她為師,想也休想,我和柔藍的生身父母都希望她一生活得快快樂樂,我只希望能夠讓她衣食無憂,嫁一個如意郎君,白頭到老,甚至我都不準備讓柔藍嫁到富貴人家,免得那些三妻四妾,自命風流的豪門子弟耽誤了她,怎會讓她去學什么劍,將來讓小順子教柔藍一些輕身功夫防身就行了,當然如果她真的喜歡習武我也認了,可是絕對不會讓她拜到女暴君門下,可是鳳儀門主明顯是向雍王殿下求和,如果我斷然拒絕,雍王會不會不滿呢。

  我和雍王四目相對目光中都是憂慮,可是卻罕見的沒有達成共識,我心中苦笑,鳳儀門主果然出手不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我們進退失矩,君臣離心了。

  這時,我的身邊突然想起小順子的聲音道:“不可……”話還沒有說完就中斷了,我抬頭看去,鳳儀門主雙目含著淡淡的嘲笑,而眼睛的餘光更是看見小順子滿頭大汗,神色羞怒。心裏知道必然是被鳳儀門主隔絕了小順子的傳言,但我素來知道小順子對於察言觀色和隨機應變實在是在我之上,靈智一開,我已經想通了雍王的為難之處,便揚聲道:“門主厚愛,哲本應代小女謝恩,但是小女自幼孤苦,我們父女相依為命,實在舍不得分開,更何況小女性情頑劣,不堪學劍,哲只望她一生平安康泰,不願她出類拔萃。”

  果然我的話一說完,就聽到雍王送了口氣的聲音。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淡淡的陰蠡,說道:“本座看江司馬的詩詞別具一格,想不到為人也是這樣迂腐,不喜歡看見女子出人頭地,是么?”

  我恭謹地道:“門主誤會了,哲並無此意,只是為人上者,所耗心力必然百倍於人,哲只願兒女都是資質平庸,不求顯達於諸侯,只求承歡於膝下,不求功高蓋世,只求耕讀傳家,國家有難之時,當盡力挽救,國家平安之時,當為社稷之順民。”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嘲諷,道:“若是人人如此,還有何人能夠匡扶社稷,江司馬可是過於獨善其身了。”

  我微微一笑道:“所謂時勢造英雄,天下有大志有野心的人數不勝數,可是若是沒有平凡的黎民百姓,誰又能掌握乾坤,若是人人都想去做豪傑,那么豈不是天下大亂,我雖然不幸,身處亂世,不得已深陷縲紲,可是絕不會讚同我的兒女也如我一般嘔心瀝血。”

  鳳儀門主沉默片刻,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雍王殿下,不知道你意如何?”

  這人可是人人都知道她話中之意,雍王淡淡一笑,道:“小王也覺得柔藍不適合學武,若是門主能夠見到太子殿下,請代小王問候,就說小王必定上本相保,還請太子殿下平心靜氣,好好養息。”

  鳳儀門主微微長嘆,我們都是心中一亂,只覺她這聲嘆息充滿了慈悲和惋惜的意味。但是我和李贄卻都不為所動,鳳儀門主見狀,冷然道:“殿下,太子乃是你的長兄,如今他身陷縲紲,不知道殿下是要落井下石呢,還是靜觀其變?”

  她這一問,雍王又是心中苦笑,雖然他和太子已經是不死無休的格局,可是此事如何可以當眾說出,言出如風,無論如何,太子是他的君,是他的長兄,私下裏自然可以將太子當成死敵,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若是自己說了出來,只怕是沒多久就會傳到父皇耳朵裏面,就是王府中沒有人吃裏爬外,鳳儀門主也不會守秘的,可是若是自己說是靜觀其變,那么無論如何,自己這次就不能大張旗鼓的發動對太子的抨擊。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鳳儀門主又是淡淡一笑,道:“太子因戶部案和錦繡盟案失愛於陛下,不知道雍王殿下如何看法,這件事情,想必雍王殿下清楚的很。”

  李贄眉一揚,雖然對這兩件事情他不甚明了,可是他很清楚這是誰策動的,他也沒有指望這些事情一直隱秘下去,可是若是鳳儀門主沒有證據的說話,可就怪不得他無禮了。他淡淡道:“這兩件事情,天下人有誰不清楚呢,只是礙於淫威,不敢明說罷了。”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她緩緩道:“若說證據,本座自然是沒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不過殿下應該明白,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只怕證據就有了。”

  李贄一皺眉,他自然知道若是李援起了疑心,細細查下去,雖然查不出實際的證據,可是一些旁證還是有可能得到的,這樣一來對自己便是大大不利,可是就這樣俯首,他又不甘心,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猛烈,他的眼光倣佛利劍一般看向鳳儀門主。

  我這時卻是胸有成竹地道:“門主放心,我家殿下只是不願表功,事實上,殿下已經準備上本保奏,多年兄弟之情,數年君臣之義,雍王殿下乃是信人,若不仁至義盡,是絕對不會擅動幹戈的。”

  鳳儀門主聽了江哲這一番綿裏藏針的話,卻不在意,笑道:“那么本座就代太子謝謝雍王殿下了,時間不早了,本座還要去看看幾位故人,這就告辭,若有機緣,自然會再相見。”說罷她的目光落到遠處,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布衣僧人,她用目光微微致意,也不見如何行動,身形便如輕煙一般,轉眼消失不見。這時,我們在場的人才真的松了口氣。

  李贄苦笑道:“本王突然覺得壓力倍增,鳳儀門主親自出馬,這次可沒有什么希望了。”

  我淡淡道:“殿下放心,這次本也不是就要立刻達到目的。”然後看向小順子,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小順子眼神有些羞怒,道:“我不是她的對手?”

  我聞言笑道:“你胡說什么呢,你才多大,和人家宗師級別的高手比什么,再說慈真大師都說你前途無量,一時失手用得著那么難過么?”

  小順子臉色緩和了許多,默默不語,我見他已經恢復正常,這才放下心來,這時慈真大師已經消失不見,奇人就是奇人。李贄含笑看了我一眼,道:“好了,隨雲,你也別再掖著藏著,有什么打算快說吧。”

  我正要答話,這時遠處總管常恩匆匆跑來,道:“殿下,宮中有旨意傳下。”

  這下我們也顧不上說話,先簇擁著雍王到了前廳,紅衣使者拿著黃綾詔旨,高聲道:“朕命雍王贄代太子持長安陪祭,欽此。”

  雍王心中一陣狂喜,卻是不露聲色,上前接過詔旨,謝恩之後,問道:“請問欽差,本王可否入宮謝恩。”

  那個宦官尖聲道:“陛下已經提前起駕黃陵,命殿下和韋相、鄭侍中商議祭典之事,不過據咱家所知,雖然時間有些倉卒,可是齋戒還是不能免得,陛下已經下旨讓殿下即刻到齋宮,奴婢想,鄭侍中很快就要到了。”

  他還沒有說完,已經有人通報道:“殿下,鄭侍中奉旨前來,請殿下隨他入宮齋戒。”

  李贄沉聲道:“請鄭侍中稍候,本王更衣之後便隨他入宮。”送走傳旨的欽差,李贄有些憂慮地道:“隨雲,你說會不會有詐。”

  我目光一閃道:“殿下,雖然按理說沒有什么問題,可是殿下孤身入宮,臣等無法放心,小順子武功還不錯,讓他陪殿下一同進宮,想來鄭侍中也不會說什么?”

  小順子臉色一邊,脫口道:“公子,你的安危……”

  我手中折扇一收,淡淡道:“請殿下傳令,到殿下回府為止,府中大小事情,由哲主持。”

  李贄立刻道:“金牌在你手上,就是本王親到,誰敢不聽你的命令,你可以立刻斬之,小順子,這次本王要借重你了,放心,慈真大師就在府上,一定會保護隨雲的安全。”

  小順子看了我一眼,道:“李順遵命,請殿下和公子放心,就是鳳儀門主親自出手,小順子也會舍命保護殿下平安。”

  我見眾人面色嚴肅,輕笑道:“大家不用這么擔憂,這才我們又不是有什么悖逆之舉,只是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墻罷了,而且鳳儀門主既然來了,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手施為,畢竟,這大雍還有皇上和宗室在。”

  大家這才略略放心,當下雍王到前面去見鄭侍中,鄭瑕果然沒有對小順子的隨行表示什么驚異,雍王如此慎重也是理所當然,很快就請雍王入了齋宮,齋戒沐浴,指點禮儀,雍王是一刻也不得閒暇。他這裏繁忙,卻讓太子一係的人心焦如焚。誰都知道,太子和雍王乃是死對頭,此消彼長,去年年初,太子代聖上告祭太廟,自此之後,雍王便偃旗息鼓,甚至忙著在幽州鞏固勢力,如今雍王取代太子陪祭,那么象徵這什么不言自明。太子一係的人自然是議論紛紛,而其中的中堅力量自也不肯放手。

  可是李援畢竟是一代霸主,那裏不會想到這個問題,這次離京,他將在京禁軍交給秦青,李寒幽是太子一係的人,自然不會讓雍王動手害了太子,而秦青雖然年輕魯莽,可是秦大將軍可不含糊,留下了自己的親信副將秦勇監督秦青,這樣一來,太子也別想趁機加害雍王,再說,韋相和鄭侍中乃是文臣的領袖,有他們坐鎮,自然是萬無一失。為了安全,鄭侍中親自管理雍王齋戒的齋宮,而太子被軟禁的錦安殿則由韋觀提議,派其子韋膺看護,韋膺如今雖然已是吏部侍郎,又是皇上心目中的佳婿,又是立場中立,有他守護太子,既不用擔心有人暗害太子,也不用擔憂太子和外面私通消息,而侍中鄭瑕的鐵面無私人人都知道,這樣一來,等於是太子和雍王雙雙被軟禁起來,反而是齊王比較自由,隨駕到橋山祭拜,不用陷入這場政治風暴。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的布置就很重要,既不能驚動了雍帝留下的鎮守長安的文臣武將,又需要維持局勢,不能讓自己的主君覆頂,所以太子府和雍王府聯合要求長安戒嚴,韋觀也只能同意,而在這之後,秦青迅速將有嫌疑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拘押的拘押,趕出長安的趕出長安,而雍王府也不示弱,雍王屬下三傑,管休負責雍王府內部事宜,茍廉負責和韋觀等人協調,而董志則帶著荊遲返回駐扎在長安城外的近衛軍,全軍備戰,司馬雄則帶著雍王府宿衛隨時聽候吩咐。而指揮這一切的江哲江隨雲則寸步不離寒園,而慈真大師則寸步不離他左右,裴雲雖然失去了禁軍北營的絕對控制,可是畢竟還是控制著大部分力量,有他坐鎮,夏侯沅峰就不能隨意調動這部分禁軍,只能盡量調用大內侍衛,這樣一來,雙方勢力犬牙交錯,誰也不敢先動手,更何況人人都知道,鳳儀門主已經到了長安。

  不過在風浪之中,有一個人卻是悠閒自在,那就是我了,我雖然每日留在寒園之中,小心翼翼不敢外出,可是卻沒有做什么大事,每天的情報我翻閱一遍就歸檔,各種應變措施也讓他們自己去計劃,我只負責下幾個命令。說也奇怪,我這樣可以說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卻有效的讓眾人心平氣和起來,看來是我平日給他們的印象太好,讓他們不自覺的相信我了。

  其實本來也用不著著急,對我來說,這次唯一的目標就是可以看看太子的勢力,我很清楚,這次不是一勞永逸的機會,雍帝若是真的對太子完全失望,早就廢了他了,而不是將他拘禁起來了事,這次雍帝是想試探一下雍王,如果這次我們心急火燎的想鏟除太子,必然讓雍帝認為殿下心腸狠毒,若是毫無準備,又會讓雍帝覺得我們過於矯飾,所以我這般外緊內松,既震懾太子勢力,讓他們不敢趁機生變,也可以讓雍帝明白殿下沒有謀逆之心,再說,太子儲位已經是岌岌可危,我們若是火上加油,只怕反而引起雍帝的同情憐憫,我們只要不偏不倚,那么鳳儀門上躥下跳為太子張目的做法就一覽無遺,什么恩情也不能一輩子壓人,這次鳳儀門主可以靠著過去的恩情說服雍帝恢復太子的尊榮,那么下次那,再說,太子已經失去人心,雖然實例龐大,卻已經是紙老虎了,所以這次的事情我的目標只是平安度過,下一步,就可以著手策劃真正的奪嫡大計了。

  可是就在我悠閒自得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消息,說起來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卻讓我有些追悔莫及,今日太子妃安排了親信侍女繡春的婚事,而繡春是自縊身亡,據說死前已經有了數月身孕。這個消息讓我十分遺憾,原本我對於夏金逸的私事並不關心,可是這個女子竟然殉情而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嘆息了一下,決定傳個消息給夏金逸,讓他知道一下有個女子深愛他至此,只是可惜了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

  而同一時刻,大內齋宮之內,李贄專心致志的誦著經文,坐在屋角默默練功的小順子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雖然他跟隨江哲投靠了雍王,可是一直以來,他都對雍王存有敵意,一個原因是當日雍王曾經想要鴆殺江哲,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江哲為了替雍王效力,不僅險些遭到刺殺身死,而且還要強行撐著病體為他謀劃。所以盡管很感激雍王對江哲的愛重,小順子仍然是不大願意理會雍王。可是今日小順子卻是真的敬佩這個皇子。

  小順子不是白癡,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做江哲的奴僕是他心甘情願,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了解自己的身價,捫心自問,自己若是雍王,肯定會忍不住招攬這樣一個高手,就算不指望自己全力效忠,得到自己好感也是物有所值,他也想過這次和雍王獨處齋宮,雍王可能會用一些手段來招攬自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始至終,雍王只是專心致志的學習禮儀,埋頭誦經,雖然對自己客客氣氣,卻沒有絲毫收買之意。小順子在雍王府多年,不止一次看到過雍王待人的手段,平心而論,若是雍王對他用上,他也難以視若平常,可是雍王卻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額外的話。

  小順子明白,這並不是雍王看不起自己,而是,在雍王心中,自己是一個恪守忠義的人,這種尊重,才讓小順子真的接受雍王作為江哲的主君。

  對於李贄,並非沒有想過收買小順子,畢竟這樣一個武功高手,實在值得留在身邊,可是雍王並非是一個定要將天下俊傑掌握在手中的人,在他看來,小順子忠於江哲,那么只要自己抓住江哲,就不用擔心小順子的問題,而且,這樣一個雅量高致的人,他又怎會用收買來屈辱他呢。此時的李贄,絕對沒有想到,會因為這個緣故讓小順子終於消除了對他的敵意。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3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三章 隱星宗主
作者:隨波逐流

  夏金逸瞪大了眼睛,寒聲道:“你再說一遍。”

  赤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繡春姑娘已經自縊身亡,而且已經身懷有孕,我家公子特意派我來通知你。”

  夏金逸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再說話,赤驥退了出去,就在他的腳步剛剛跨出門口的時候,他聽見了嗚咽的哭聲,那是一種痛斷肝腸的哭聲,赤驥心中一酸,連忙加快了腳步。

  夏金逸渾渾噩噩的坐在房間的地上,心中再也沒有出現李寒幽的身影,他只是回想著和繡春結識之後發生的一切,從一開始的輕薄玩弄,到後來,這個嬌弱的女子已經走進了自己的心靈,多少次兩人相擁而眠,一起憧憬著美好的將來,他甚至想,自己過幾年囊中豐厚,可以帶著繡春遠走他鄉,故鄉是傷心處,是不能回了,可是天下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讓他們安身的。直到,那一天,自己看見了李寒幽,那個吞噬自己的生命和夢想的女子,那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卻已經將自己完全忘記的女子,從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經終結,他每日只是想著如何討好那個殘暴的太子,如何想方設法的報復李寒幽,所以他心甘情願的冒著生命之險,完成了江哲交給自己的任務,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對於一個鳳儀門弟子,一個皇室公主,一個將軍夫人,自己的生死在她來說只是螻蟻一般,那么想要報復,就只有推倒她所依靠的大樹,所以雍王和江哲成了他唯一的選擇,可是就是在那段痛苦的日子,他身邊也總是有那個倩影,安慰他,鼓勵他,讓他心中還有一線光明,可是他沒有顧及她,在自己接受那個九死一生的任務之後,為了保守秘密,他甚至沒有和她道別,他甚至以為,如果自己詐死,那么這個溫柔的少女就會忘記自己,就會有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人生,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殉情自縊,而且帶著自己的孩子走了,多么殘忍的決定啊,她為什么要這樣絕決,這是報應么,這是他幫助太子殘害那么多無辜少女的報應么?

  越想越是苦痛,夏金逸只覺得五臟如焚,頭暈目眩,很快就昏迷了過去,半夢半醒之中,他倣佛和繡春回到了家鄉,男耕女織,過起了悠閒自己的生活,隱隱約約的,好像自己的父母還活著,正抱著自己的兒子笑得合不攏嘴。朦朦朧朧中,夏金逸下意識的運起了師父傳授的內功,那是一種沒有什么作用,卻能讓人精神振作,睡眠更好的內功,多年來,夏金逸每日都不間斷,雖然沒有什么別的好處,可是自己的內力雖然沒有增加,可是越來越圓潤,而近一年來為了不再夢見李寒幽的倩影,夏金逸可是練的異常努力,今日他痛苦萬分,忍不住練了起來,可是練著練著,夏金逸只覺得從丹田升起一股熾熱的暖流,夏金逸略一猶豫,那股暖流已經流入四肢百骸,夏金逸只覺得全身經脈好像被烈火焚燒一樣,可是奇異的,心中的苦痛居然減輕了幾分,心中一動,他繼續運功,果然從丹田湧出陣陣暖流,他存心承受最大的苦痛,反而更加認真的運功,那種倣佛撕裂他渾身的痛苦讓他心中有些安慰。不知何時,他已經沉迷於其中。

  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進來,就會看到一樁奇景,一個男子周身真氣隱隱,卻如烈火焚燒,神色痛苦中帶著安詳。也是夏金逸運氣好,中午來送飯的赤驥看見門扉緊閉,以為他因為傷心而不願出來,所以只是在外面喊了一聲,將飯菜放到桌子上,沒有想到進寢室看他,否則夏金逸必然有死無生。

  到了半夜子時,夏金逸只覺得從丹田湧出一股清涼的真氣,流遍全身,真氣所過之處,四肢漸漸復蘇,等到真氣運行一個周天之後,夏金逸只覺得精神一震,心中的悲傷內疚竟然不再讓他痛苦的想要死去了。他坐起身來,只覺得身上一股酸臭,仔細看去,竟是漆黑一片,連忙跑到院子裏,提了井水衝洗幹凈,沐浴之後,他伸出雙手,只覺得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潤澤而富有彈性。他不由大驚,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正在這時,身後有人嘆息道:“逸兒,你終於突破了七情關了。”

  夏金逸回頭一看,皎潔的月色下,一個黃衣道士正在微笑而立,那個道士不知多少年紀,相貌秀美,膚若嬰兒,但是須發皆白,卻又彷佛百歲年紀,夏金逸一聲低呼,這人正是自己第二位恩師,天都道士夢道人,他上前拜倒,本來想痛哭一場,卻覺得無淚可流,不由心中更加奇怪。

  夢道人上前將他攙起,道:“逸兒,有些事情今日你已經可以知道了,為師非是平常人,乃是當今魔門星宗宗主。”

  夏金逸微微一愣,他曾聽師父說過魔門三宗的事情,到了外面才知道這些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曾經懷疑過恩師可能是魔門中人,可是想到自始至終只有恩師對自己最好,便拋卻一邊,今日聽到恩師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夏金逸心中反而放下了一塊大石。他笑道:“不論師父是什么身份,金逸都不在乎,可是金逸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還請師父告訴逸兒。”

  夢道人拉著夏金逸,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了,微笑道:“好徒兒,為師果然沒有選錯傳人。聽我慢慢講來。我從前說過魔門三宗之事,乾坤亂,烈日現,寒月輔,隱星守,說得正是三宗各有分工,我魔門首代宗主出身寒微,他恨透了那些豪門貴族,認為一個國家之所以衰敗,都是因為那些吸食百姓膏血的皇室豪門腐敗不堪,他曾經說過,若是君王賢明,百姓不過少受一些苦楚,若是君王昏庸,百姓則是雪上加霜,所以他創立魔宗,為的就是鏟平這不平亂世,祖師認為,若是百姓困苦,就要有人揭竿而起,另創新天地,而新朝又能讓百姓有百年安康,所以他不希望王朝衰敗的的時候,還要讓讓百姓苦苦忍受,所以他創立三宗,日宗就是揭竿而起的大將,月宗就是促使那些豪門自相殘殺的軍師,跳起戰亂,顛覆朝綱,促使新的局面出現,可是這樣一來,若是新朝根基穩固之後,我日月兩宗的門人只怕剩不下幾個了,戰亂紛呈,也難怪如此,可是這樣以來,我魔門如何可以維係命脈,所以祖師他智深如海,另外創下了星宗,星宗的宗旨就是隱遁於世,如天上繁星,雖然常見而不相識。而且我們星宗擔負著魔門傳承的大任,世世代代守護著本門密藏,等到天下亂相呈現,我們就要從那些身份低賤卻是心有大志的少年中間選擇一些傳授他們日宗的武功和月宗的兵法謀略,所以雖然魔門常常被黑白兩道和朝廷圍殲,卻總是死灰復燃,正是我們的功勞。可惜的是,祖師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讓黎民得到安寧。,只能用戰亂來滌清世間的污濁,創造新的太平。”

  夏金逸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問道:“師父,那樣一來,星宗豈不是成了坐山觀虎鬥么,挑起天下變亂,本身卻置身事外,那豈不是太過分了。”

  夢道人苦澀地一笑,道:“傻孩子,你以為星宗的傳人很容易找么,星宗代代一脈相傳,每位宗主接下上代宗主的衣缽之後,就要尋找可傳衣缽的弟子,而上代宗主就要回到我們星宗守護的密藏那裏潛心修煉,星宗秘傳心法,叫做‘九死神功’,練了這種心法,心脈最是強韌,只要不砍下頭顱,那么就絕不會死去,而且這種心法可以讓我們活到一百二十歲以上,可是到如今星宗十七代傳承,卻有兩次險些中斷。”

  夏金逸想了一想,問道:“莫不是,星宗傳人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很難達到。”

  夢道人苦笑道:“星宗傳人第一項要求是無親無故,六親斷絕,這一點還罷了,不難找尋;第二項要求是終身不婚不嗣,這一點就已經有些為難了;第三項要求是需在三十歲前飽經風霜,看透生死。這三項要求已經讓可以選擇的人選寥寥無幾,更何況我們星宗還要求傳人至少要有中人以上的資質才行。”

  夏金逸想了一想,道:“這些條件,弟子確實勉強可以達到,可是弟子相信,若是僅有這些條件,那么也沒有什么困難的。”

  夢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這是因為星宗的宗旨所限,本門弟子,既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需要四處流浪增長見聞,終生漂泊無家,又不能顯露武功,即使遇到生命之險,也只能逃避不能還手,這樣一來,雖然身為星宗宗主,卻終生默默無聞,這種枷鎖豈是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人可以忍受的,所以本門的規矩,三十歲之前若是通過考驗,就可以成為記名弟子,從那之後直到六十歲之前可以自由放蕩,但是不能修習上乘武功,反正九死神功可以保住性命,若是不幸身亡,只能說明此人性情不能隱忍,不配作星宗傳人,六十歲之後,我們才認為可以辨明此人心性,正式收為弟子。”

  夏金逸深思地道:“這樣說來,弟子並非唯一的候選人?”

  夢道人歉然道:“是的,在你之前我已經選擇了兩個人,可是目前看來你的希望最大,如今你詐死隱身,又是歷經慘變,看破情劫,如今你已經突破九死神功的第三重‘七情關’,如果你能夠在今後三十年內恪守星宗律令,那么我相信你會成為我的傳人。”

  夏金逸自從突破七情關之後,只覺得神思敏捷,心中情感漸漸淡漠,也不勸慰恩師,反而追問道:“若是我們幾個人都達到要求,那么恩師如何抉擇?”

  夢道人傲然道:“我魔門強者為尊,若是都通過了,那么自然就要看你們在自相殘殺之後誰能活下來了。”

  夏金逸淡淡一笑,又問道:“既然如此,我已經取得預選資格,師尊也該教我一些小玩意兒,好讓我保住性命要緊。”

  夢道人不以為忤,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上面寫著一些蠅頭小楷,夢道人道:“這些東西都是一些雕蟲小技,你學會這些自保應該沒有關係,可是你也要明白,如果你不甘寂寞,靠這些東西就可以名揚天下,到時候你就失去繼任宗主的資格,不過按照本宗規矩,如果你甘心放棄成為宗主的機會,那么星宗不會收回你的武功,只要你終生不提星宗二字,那么就可以安渡餘生。”

  夏金逸冷冷一笑,道:“您老真的信任我們這些候選之人么,恐怕是另有控制手段。”

  夢道人目光一閃,露出一絲笑意,從懷中掏出一顆紅色藥丸,道:“這是我魔門祖師在苗疆蠱毒的基礎上所研制的真情蠱,只要你服下此藥,然後立誓除非成為星宗宗主,否則終生不能提及星宗之事,再經我施以手法,那么就可以了。”

  夏金逸接過蠱丸,漠然道:“此藥可是師父一聲令下,我就會毒發身亡。”

  夢道人搖頭道:“並非如此,只要你不再提及星宗之事,那么你的生死為師也管不了,而且真情蠱還有一樁好處,就是可以讓人延緩衰老,不受其他蠱毒所害,所以為師直到今年八十三歲,需要向你們解釋本宗隱秘的時候才解去此蠱。”

  夏金逸相信恩師所說沒有一字虛假,面色漸漸和緩,他拿起蠱丸,又問道:“恩師,是否徒兒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你都清楚。”

  夢道人微微一嘆,道:“為師知道十之八九,當年為師在崆峒山掛單,見你雖然忠厚老實,可是面相卻是一生淒苦,所以才留下來觀察,你回到崆峒,向師門稟告家中之事,我就已經替你查過,鳳儀門派人前來殺你滅口之前,我就想法子讓崆峒掌門知道此事,所以他才因為不敢得罪鳳儀門,將你逐出師門。你拜我為師,我不教你其他武功,反而將你變成今日的浪子,第一是為了讓鳳儀門對你放心,第二則是因為你若想要成為本門宗主,若非放蕩不羈,自娛自樂,怎能熬過那漫長的歲月。後來你下山之後,我雖然沒有跟著你,但是我卻事先用重金收買了一個梁上君子,讓他跟蹤你數年,所以這次你在長安出事,我才會匆匆趕來,唯一可惜的是繡春,我原想你既然已經有了牽絆,我也不再冀望於你,只要你帶著那個小姑娘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平安離開,我也就和你再無緣分,可是誰知道,這個小姑娘竟然被人殺了。”

  夏金逸臉色一變,沉聲道:“師父,你說什么,江大人不是說繡春是自縊的么?”

  夢道人憐惜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到王府的時候晚了一些,繡春姑娘屍體尚溫,她是被人點了死穴,雖然隱秘,可是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夏金逸嘶聲道:“是誰,是誰殺了繡春,她不過是個弱女子,既無威脅,也無價值,誰會殺她。”

  夢道人淡淡道:“我去的晚了,沒有看見兇手,不過你還猜不到么?”

  夏金逸只覺得心如刀絞,側過臉去不再說話。夢道人嘆息道:“這件事情我若是不告訴你,你很有可能成為我的傳人,可是我不想你終生遺憾,孩子,今後你好自為之。”

  夏金逸看看窗外的曙光,卻覺得欲哭無淚,他淡淡道:“師父,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有資格參與競爭宗主之位。”

  夢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你失去資格的時候就會明白,一個小人物可以借助別人的光彩,可是如果當很多人都看到你自己的光彩的時候,你就不用去了,三十年後,就在我們師徒當年居住的寺觀裏面,我希望你能準時赴約。現在,你該服藥了。”

  夏金逸看著蠱丸,低聲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除了仇恨,這世間我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說罷他服下蠱丸,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他只覺得藥丸一沾唇就自動滾入腹中。

  夢道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道:“希望我們師徒有緣再會。這房子裏的人我已經點了他們的穴道,現在他們也快醒了,為師走了。”

  黃影一閃,夢道人影蹤不見,夏金逸俊秀的面容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種令人見了反而覺得辛酸的微笑。

  沒過多久,神色有些不安的赤驥出現了,他昨夜被點了穴道,夢道人手法高明,他不僅毫無所覺,而且誰的很好,可是他是秘營出身,總覺得不該睡得這樣沉,所以一起來就過來查看夏金逸的情形,進來一看,只覺得夏金逸膚色有些變化,但是見到夏金逸神情茫茫,似乎十分苦痛,所以也不好多問,只是試探著問道:“夏公子昨夜沒有休息么?”

  夏金逸淡淡一笑,道:“所愛身死,金逸無法安眠。”

  赤驥了然的神色閃過,道:“夏公子還是節哀順便,失去摯愛,雖然痛苦,可是繡春姑娘泉下有知,也會希望夏公子過得快樂一些。”

  夏金逸微微一愣,道:“怎么,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也知道失去愛人的痛苦么?”

  赤驥微微一嘆,道:“我家公子有一首詞,從來不曾流傳在外,若是夏公子有興趣,我可以唱給你聽。”

  夏金逸感興趣地道:“是什么詞,我替你伴奏。”

  赤驥眼中閃過憂傷,道:“是一首沁園春。”夏金逸取了洞簫,心神一凝,吹了起來,赤驥隨著樂聲,低唱道: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碧波月冷,翠袖燕舞;雕闌曲處,銀漢暗渡。情好難留,花殘莫顧,贏得更深哭一場。病中久,縱相思百轉,倩影誰描。

  夜闌臥聽苦雨。料短發朝來定有霜。唯碧落茫茫,塵緣斷矣;蝶影翩翩,觸緒還傷。欲思卿顏,不堪赤血,夢裏幾度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葉笛,譜出回腸。”

  夏金逸一邊聽著一邊吹曲,可是到了後來,曲聲開始斷斷續續,卻是越發百轉愁腸,一曲終了,夏金逸只覺得那原本似乎消失的心痛竟然再次出現,終於淚落如雨。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3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四章 長安血夜
作者:隨波逐流

  代祭禮成,與祭者皆言太宗端謹。

  六月十五夜,長安亂起,人言有謀逆事,太宗披甲持劍,威震京 。

  ——《雍史。太宗本紀》

  六月十四日,夜深人靜,在長安一處隱秘的府邸,一間密室之中,一男一女正在秘密商議,那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披著黑色的披風,面貌全部隱藏在紗笠之下,那女子相貌平平,卻是滿身劍氣,正是聞紫煙本人。兩人對著昏黃的燈光,沉默良久,那個男子終於開口道:“請稟告門主,這次我們不能動手,現在只論京中的力量我們和雍王不過是五五之數,而齊王的軍馬只有他或者他的兵符才能調用,這次不可能參與奪嫡,再說,太子殿下還是有機會的,我們若是急急動手,反而中了圈套。”

  聞紫煙嘆息道:“門主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我總覺得若是不趁機殺了幾個眼中釘,真的不甘心。”

  那個男子冷冷道:“我們可以去殺誰呢,雍王身邊有邪影李順,除非門主親自出手,誰能一舉得手,江哲身邊有慈真大師,其他的人就是殺了又有什么用,憑白造成他們報復的借口,難道去殺在無塵庵清修的長樂公主么?”

  聞紫煙微微一笑道:“公主我們自然是不敢殺的,不過葉天秀怎么樣,他現在身在長安,我們不若趁機殺了他,斬斷慶王羽翼。”

  那個男子若有所思地道:“這個主意也不錯,只是葉天秀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留在京城的,慶王侍衛總管的身份可不尋常,我們殺他也得暗中下手,要不就得借刀殺人。”

  聞紫煙神色冷然地道:“殺一個葉天秀易如反掌,若非不想激怒慶王,我早就動手了,如今我們趁著局勢混亂將他殺了,慶王就是想興師問罪也找不到人。”

  那個男子淡淡一笑道:“咱們還是不要動手了,就讓夏侯去吧,他也是魔門月宗弟子,你別看他表面上似乎武功花樣太多,但是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人。”

  聞紫煙笑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師父常說你才是她的得力助手,果然名不虛傳。”

  那個男子淡淡道:“就是得力助手又如何,還不是只能聽命於人。”

  聞紫煙正色道:“你放心,事成之後,你定會滿意門主的安排。”

  那個男子默然,片刻才道:“我要走了,時間不早了。”

  聞紫煙輕輕點頭道:“路上小心。”

  那個男子出了密室,身形輕捷如飛鴻,轉眼就消失在夜色當中。而一場血腥的殺戮也即將展開。

  六月十五日,雍王李贄代替太子在長安陪祭,當李贄恭謹而完美的完成了祭典之後,就是最挑剔的大儒也只能讚嘆不已,而雍王也借著這一場祭典的形勢重新回到了大雍朝廷的權力中心,這一點讓很多人痛恨不已,也有人歡欣鼓舞。葉天秀就是其中一個,身為慶王的侍衛總管,他對慶王和鳳儀門的仇恨一清二楚,而他也明白,慶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取得勝利,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強權,可是直到今日,葉天秀才心甘情願的承認只有雍王才是配作帝王的人。

  葉天秀依依不舍的看了雍王遠去的車駕,終於決定回去住處,近日來,姜侯爺已經有信給慶王殿下,小侯爺的毒傷已經暫時得到控制,所以侯爺更希望能夠盡快將小侯爺送到長安,可是現在長安局勢如此盤根錯節,姜侯爺的勢力難以保證愛子的安全,所以轉托慶王,可是慶王也有礙難之處,在長安,慶王的勢力是不穩固的,雖然鳳儀門不能明著對付慶王的人,但是不是因為無能為力,而是因為她們不願給慶王口實,若是小侯爺到了長安,被她們發覺蛛絲馬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自己這些人一網打盡,到時候不僅慶王殿下的苦心經營化成泡影,姜小侯爺也會陷身長安。

  回到慶王在長安的秘密據點,已經是天將黃昏,葉天秀吩咐屬下們小心守夜,便到書房回信給慶王,說明自己的意見。寫完之後還不到一更天,葉天秀心中煩悶,難以安眠,就在書房中翻閱起近期的情報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神秘人站在不遠處的街巷裏,漠然的看著這裏,他身上穿著一件灰黑的長衫,腰間略略束緊,身材修長,有如玉樹臨風,雖然面上罩著青紗,看不見容貌如何,只是那露在面罩外面的眉眼已經是秀雅非常,他看看天色,突然飛身撲進那所安靜的宅院,他飄飛的身影有如輕鴻飛燕,轉眼就已經躍過院墻,他的身形高高向院中落下,就已經驚動了葉天秀的屬下,他們一邊發出暗號向上稟告,一邊向那人圍去,那人也不驚慌,只是信步向內走去,幾個慶王侍衛按耐不住,向前阻攔,卻只見一道青光如同電閃一般攸然出現,立時鮮血橫流,那幾個侍衛俱是被一劍刺穿了咽喉。

  這時葉天秀已經匆匆趕來,他大聲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闖民宅?”

  那人輕輕一嘆,道:“在下也是奉命而來,葉兄見。”說罷已是撲向眾人,那些侍衛都是武功高強,擅長技擊的高手,不約而同的出手抵擋,可是那人輕功十分卓絕,只見他身影飛騰,劍光更是有如流光一般,處處在灰黑的身影中閃耀,時而破空擊出,時而橫閃刺目,所到之處,劍出見血。葉天秀怒喝一聲,拔劍撲上,那人卻是不和他交手,只是四處追殺那些侍衛,葉天秀更是驚怒,一聲長喝道:“你們速退。”

  這些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人,立刻四面八方散去,而葉天秀也趁機擋住了那人,兩人的劍法都是十分高明,葉天秀的劍法辛辣,兇狠,快捷,可是其中又透著沉穩,而那蒙面人的劍法卻是輕靈快捷,而又變幻莫測,配合著他神幻莫測的輕功身法,更是難以抵擋,兩人頃刻間就鬥了七八十招,精妙的劍招精彩紛呈,劍氣洶湧,兩人都像是狂風暴雨中的小舟一樣兇險萬分。

  那些慶王侍衛知道若是自己出手反而添亂,又不願驚動官兵,因此只能圍住場地,準備好暗器,心道都想,若是兩人分開之時,就要向那蒙面人招呼。

  兩人鬥到酣處,那個蒙面人突然一聲輕喝,人劍齊飛向葉天秀飛去,這一劍奇快無比,葉天秀沉著非常,橫劍攔阻,兩劍相交,各自飄飛,葉天秀發覺那人身軀似乎一顫,不由心中一喜,知道那人功力比自己要弱一些,身形閃過一個弧形,向那人後心一劍刺去,他算準了那個方位那個蒙面人不及轉身,而那個蒙面人果然真氣不繼,身形一滯,葉天秀這一劍就向他的右側半身刺去,眼看就要得手,誰知那人反手一劍,劍光如同電閃雷鳴,總算葉天秀心思細密,留了一分力,也只來得及躲開要害,他一聲痛呼,按住傷口,喝道:“各自突圍。”說罷不顧傷痛,向外闖去。

  那個蒙面人本想追趕,不知怎么突然住了腳步,轉身撲向那些拼命向自己殺了,好為葉天秀阻截敵人的侍衛,他這次卻是淩空飛斬,身影如同飛隼,劍光如同暴雨,不過十幾招,就把留下來斷後的幾個侍衛殺的幹幹凈凈。最後,那個蒙面人看著滿地血腥,輕輕一嘆,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將劍上血痕擦去,然後將那柄長劍插入偽裝成腰帶的劍鞘,那柄利劍,竟是一柄軟劍。

  這時,大宅中突然火光四起,蒙面人微微皺眉,立刻便知道是慶王的屬下自己燒了宅子,免得留下什么證據,他也不惱怒,只是在驚動四方之前隱入到了黑夜之中。

  可是,這一場血戰卻只是這一夜噩夢的開始,就在巡夜的禁軍趕到火場,將火撲滅不久,長安城就出了兩件大事,一件是鄭瑕遇刺,另一件則是長安都會市事變。

  鄭瑕遇刺是在二更初,完成祭典的收尾工作之後,鄭瑕夜行回府,他雖然是文官出身,可是大雍崇尚武勇,他也不喜歡坐轎,只是騎馬緩緩而行,兩邊的隨從左右相護,不時的用目四處瞧看,鄭瑕一向以剛正耿直,直言敢諫聞名天下,因此上雖然廉潔清正,品性光明,仍然結下了不少仇家,因此身邊頗有幾個武功出色的護衛,有的是受過鄭瑕的大恩,感恩圖報,有的是敬重鄭瑕的人品,所以傾心相投,還有一些幹脆是雍帝派給他的侍衛。李援雖然有些事情不免糊塗,可是卻非難納諫言的昏君,對於鄭瑕,他十分尊重,所以在一次鄭瑕遇刺之後,李援就下旨派了四名禦前侍衛做鄭瑕的護衛,後來又賞給鄭瑕的另外四名江湖人出身的護衛三等禦前侍衛的虛啣,李援對鄭瑕之榮寵冠於百官之上,鄭瑕也因此對李援更加赤膽忠心。

  就在鄭侍中和守門的侍衛打過招呼,剛剛走出朱雀門不久,一個黑影匍匐在道路一邊的屋頂上,此時,鄭瑕的護衛因為這裏禁軍眾多,所以稍微松懈了一下,誰知就在這個時刻,那個黑影突然急射而出,一劍刺向鄭瑕。這一劍快如流星閃電,原本鄭瑕是絕對沒有生機的,但是說來也是僥幸,這個黑影淩空刺殺的時候,恰好鄭瑕想起,迎接聖駕還京的儀式雖然已經安排好,可是按照禮儀應該去向雍王請示一下,畢竟皇上指派雍王代祭,那么就等於讓雍王坐纛一樣,雖然這段時間雍王等於是被軟禁在齋宮,可是禮節上卻不能輕乎,鄭瑕原本就是最重視這些禮數的,所以他從馬上俯下身子低聲吩咐一個侍衛,讓他今夜先去送一封帖子到雍王府,說明今夜不能去拜見的原因。就在他俯身的一剎那,那個刺客已經飛身刺來,兩相湊巧,鄭瑕只覺得一陣劇痛,那一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背。

  而就在刺客飛身而出的時候,明亮的月色已經將他的身影顯露無疑,那些侍衛雖然沒有能夠阻攔這一劍,可是亡羊補牢卻做的不錯,鄭瑕俯身跟他說話的那個侍衛,一把將鄭瑕扯下馬來,而另外幾個侍衛也都拔出刀劍,向那個刺客圍去,可是那個刺客不同尋常,頗得一擊不中,飄然遠引的真諦,在這些侍衛合圍之前,已經衝出重圍,消失的無影無蹤。

  鄭瑕忍著劇痛道:“立刻派人去通知雍王殿下、韋相和禁軍統領秦青。”說罷就已經昏迷過去。這些護衛連忙將鄭瑕送到不遠處的太醫院救治,而鄭瑕遇刺的消息也立刻就傳到了長安各大勢力的耳中。

  就在各方勢力心中猜疑的時候,六月十五日,令長安天翻地覆的大事件發生了。

  長安最繁華的兩處集市,分別是都會市(東市)和利人市(西市),而毗鄰東市的平康坊更是不夜之地,按照慣例,兩市的宵禁比別處要晚兩個時辰,而平康坊更是不夜禁的好所在,所以三更時分這裏正是燈火通明、春意盎然的不夜天,就在子夜時分,火光四起,東市之內各處商家群起救火,可是混亂之中,卻有人一邊呼喝著“蜀人誓死不降大雍”一邊殺人劫貨,東市沒有坊門,所以市中民眾紛紛外逃,一時之間,一片混亂,同時,離東市最近的春明門也開始起火,有人在城內外呼喊要殺的長安血流成河。大雍立國以來,長安一直是歌舞升平,一時之間東市的官員措手不及,只能無可奈何的派人去向秦青稟報。

  若非秦青已經因為鄭瑕遇刺的事件而驚動,只怕還要拖延,但他帶了秦勇早已經出了門,一看到東市方向火起,秦青和秦勇都是究竟戰場的將領,立刻傳令所有禁軍全部出動,秦青派出禁軍各自保護長安重要的衙門和府邸,然後下令緊閉城門,秦青親自帶著一支禁軍將東市團團包圍,這一切只花了大半個時辰,秦勇則負責大街小巷的盤查,禁軍四處高聲傳達軍令,宣布長安進入戒嚴狀態,所有居民必須待在家中不許出門,如有違反軍令者殺無赦,這樣的手段果然有效,等到秦青和秦勇在東市會合的時候,整個長安只有這裏還沒有平靜下來,只因東市之內外來的商賈武士最多,裏面火勢雖然已經平息,可是卻互相殘殺起來,秦青和秦勇雖然也想派禁軍進去鎮壓,可是這裏乃是長安繁華之地,若是禁軍鎮壓不免玉石皆焚,兩人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如今長安可以作主的人只剩下雍王和丞相韋觀,韋觀乃是文官,兩人只得派人向雍王請示。

  火起之前,雍王李贄正在和我商議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李贄神情愉快地道:“隨雲,如今本王可以說已經得到了大雍的軍心和民心,你認為如何?”

  我恭謹地道:“殿下這次長安陪祭,令天下得見殿下風採,雖然皇上仍然有心庇護太子,可是如今誰不知道太子失德,故而臣懇請殿下,這次不要急急逼迫,反而殿下還要順著鳳儀門主的意思上本保奏,若是殿下真的攻訐太子,只怕天下人都以為殿下不顧念兄弟之情,而且皇上急急滅口,顯然是只想給太子一個教訓就罷了,若是殿下逼得太緊,害得皇上無法下臺,只怕還會遷怒殿下。”

  李贄皺眉道:“你說得是,只是你也知道,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親自出馬,只怕從今之後太子就不會有什么失誤,拖上幾年,只怕本王就沒有機會了。”

  我笑道:“殿下放心,如今鳳儀門已經是孤注一擲,她們勢力再大,也抵不過天下的民心,太子殿下也不是任憑擺布的木偶,他的本性難改,什么事都可能作出來的,當然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等著,臣的計劃已經有了,只是齊王太礙事了,齊王雖然性情粗暴,心計也淺些,可是有些事情別人還沒有發覺,齊王就已經憑著天賦機敏而察覺,所以殿下當務之急就是把齊王殿下遣離長安。”

  李贄想了一想道:“這倒不難,進來北漢有些異動,我正可以推薦齊王到邊關巡視。”

  我連忙道:“殿下不妨自請巡視邊關。”

  李贄一愣,然後便是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欲擒故縱?”

  我拊掌道:“正是如此,殿下若是回到軍中,便如蛟龍入海,那些人怎肯放殿下前去,到時候有這個資格的除了齊王沒有別人,齊王一走,殿下就可以安心和太子一戰,等到事成之後,只要一紙軍令,還怕齊王不乖乖的自縛還京么?”

  李贄點頭道:“好,我等到父皇回來,就說明此事,等到六弟一走,我就可以放心了,現在太子方面的領軍大將只有六弟,若是他走了,我就可以安枕無憂。”

  我搖頭道:“那也未必,靖江駙馬也掌握君權,精通兵法。”

  李贄含笑道:“隨雲,你別可告訴我你沒有在秦家做什么手腳?”

  我微微一笑,想起驊騮,秘營精英,我曾經的親衛,如今不正是在秦勇的身邊么?

  就在我和雍王談笑的時候,有侍衛回報,說是鄭瑕遇刺,雍王和我正在憂心忡忡,沒多久,府中的侍衛又來稟報看到了火光,這是今夜的第二處火光,位置似乎是東市,我和雍王面面相覷,我飛快的動著腦筋,怎么會有這么多的事情碰在一起發生呢,若說是巧合,那也太過分了吧。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3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五章 王者神威
作者:隨波逐流

  時,東市之內魚龍混雜,秦將軍青告於太宗,太宗奮起,攜宿衛百人,親臨東市,於市門高呼道:“姦細作亂,凡我子民,靜立莫動。”當是時也,太宗金甲錦衣,見者拜服,亂乃定。
  ——《雍史·太宗本紀》

  雍王派人出去打探,沒有多久就有回報,李贄聽了之後倒是松了口氣道:“早年我在兵部的時候,曾經考慮到如果發生變亂該如何處理,因此曾經給禁軍訓練過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現在看來,秦青果然還是將門虎子,處理的十分妥當,如今不過是一處城門著火,變亂也集中在東市附近,只要處理得當,倒也不會釀成大亂。”

  我一邊在心裏慶幸表弟荊舜卿的江南春在利人市,一邊擔憂接下來必然會有的大搜查,要知道夏金逸還在長安呢。聽了雍王的話,不由讚嘆道:“殿下深謀遠慮,精通軍務,臣萬分欽服,只是這東市發生暴亂一事十分蹊蹺,臣實在有些不明白。”

  李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隨雲你畢竟少經軍旅,以本王看來,是我大雍疏忽了,這幾年,爭儲之事越演越烈,渾忘了天下還未平定。”

  我恍然大悟,拊掌道:“定是北漢的密諜,南楚柔弱,而且現在百廢俱興,那些人雖然自稱蜀人,可是蜀人在慶王治理下頗為安定,錦繡盟又已覆滅,所以只有北漢才有可能,殿下方才說邊關有警,只怕正是因為北漢有心犯境,這次先派人挑起長安動亂,這也是一舉兩得,既可以跳起民怨,抵消皇上告祭黃帝陵的影響,又可以讓大雍各方勢力彼此猜疑,方才臣還在懷疑鄭瑕遇刺是否是因為太子遷怒,若不是東宮失火,鄭瑕稟告皇上太子不在東宮,只怕太子也不會被軟禁,如今看來可能也是北漢所為。”

  雍王搖頭道:“北漢民風彪悍,若是派人劫殺還有可能,若是刺殺大將也有可能,可是刺殺一個清正廉潔的文官,這樣的事情他們作不出來。”

  我擺弄著手中的折扇,皺眉道:“今夜發生了三件大事,慶王在長安的秘密據點被人搗毀,鄭侍中朱雀門前遇刺,如今又是東市變亂,東市變亂很有可能是北漢密諜所為,唉,我也是疏忽了他們,沒想到他們敢如此囂張,如今看來正是他們舉兵進犯的前兆,慶王,慶王,這倒有可能,長安之中若說誰和慶王有仇,只怕是鳳儀門嫌疑最大,不過這件事情也罷了,就是猜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是誰刺殺鄭侍中呢?說句實話,鄭侍中乃是皇上忠臣,素受陛下信賴,如今他親自參與此次東宮之事,他素來剛正不阿,對太子只怕已經是心生不滿,有這樣一個人在皇上身邊,對殿下只有好處,莫非,莫非……”我不再說話,接下來的猜測太駭人聽聞了,就是我也不敢多想。

  雍王也心中一動,可卻沒有說什么,只是道:“隨雲,當日鳳儀門主用柔藍相試,我們斷然拒絕,只怕從今之後我們日夜都要小心鳳儀門的刺客了。”

  我冷冷道:“殿下不想為人掣肘,臣也素來不喜受人限制,鳳儀門早和殿下水火不容,如今從少林派的反應看來,鳳儀門眾叛親離之日已經不遠,若是殿下和鳳儀門媾和,反而失去了難得的人心和機會。”

  雍王傲然一笑道:“本王雖然知道鳳儀門可以讓我輕而易舉登上皇位,可是世間之事往往是不能貪圖捷徑的,本王立志一統天下,靖肅宇內,焉能受人脅持,鳳儀門主雖然用心良苦,可惜本王不是受教之人。”

  我施禮道:“殿下志向遠大,臣敬服,希望臣能夠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

  雍王肅然道:“隨雲你對本王襄助良多,日後本王還要和你共商國事,你定然可以親眼看到四海升平之日。”

  我微微一笑,雖然得到了少林寺的心法,這幾日練來,果然有點進步,可是若是這樣勞心勞力,不知道我還能活上幾年。

  看看被火光映紅的天空,我有些不安地道:“殿下,公主殿下沒有隨陛下去橋山,今日可是在無塵庵么?”

  雍王看了我一眼,見我神情有些恍惚,輕輕搖頭道:“你放心,無塵庵那裏定有人去保護的,皇妹身份貴重,乃是父皇愛女,又是深受大雍百姓敬愛,所以不會有人敢松懈的,隨雲可是不放心么。”

  我面上一紅,道:“不論是否有人去保護公主殿下,殿下您也應該派人去看看的。”

  雍王淡淡一笑,道:“這個應該不用我操心了,想必王妃已經派人去了。”

  這時,一個侍女進來稟道:“王妃命奴婢稟報殿下,派去探望公主的侍衛回報,夏侯總管已經帶人護住了無塵庵,現在情況混亂,王妃還給公主殿下送了一封信,勸公主明日回宮,公主已經答應了,還說讓娘娘帶著柔藍小姐進宮去看她。”

  雍王揮手讓侍女退下,我這才放心下來,問道:“那么現在應該是誰護衛雍王府,殿下可留意了么?”

  雍王失笑道:“若是本王要等你提醒,只怕早就遲了,現在在外面的正是裴雲,你放心吧,絕沒有人能趁機加害本王,再說,你不是早就讓王府宿衛小心戒備了么?”

  我赧然一笑,剛才私下裏讓司馬雄出去傳令戒備,想不到也沒有瞞過雍王的眼睛。

  正在我們繼續研究今夜事變的時候,秦青的使者已經進了雍王府的大門了。

  聽了使者的稟報,雍王面色一沉,道:“這些密諜也太可恨了,東市乃是長安重地,這次可是損失慘重,如今恐怕是他們從中渾水摸魚,東市的商家,哪個沒有保鏢護衛,這樣發展下去,只怕東市就成了廢墟了,這可不行,本王得立刻前往處置。”

  我連忙攔阻道:“殿下,如今東市已經是一片混亂,殿下若是前去,平息了爭端還好,若是無用,只怕會有人把這件事情的責任算到殿下身上,如今一動不如一靜,還請殿下三思。”

  可是這次一向對我言聽計從的雍王卻搖頭道:“隨雲,本王乃是大雍親王,三軍統帥,這等時候,正是我為朝廷和百姓盡力的時候,怎能斤斤計較個人得失,東市之亂早一刻平息,損失就要少一些,長孫冀、司馬雄,你們點上一百親衛,隨我前往東市,府中諸事,隨雲你要小心,慈真大師和小順子至少要有一個在你身邊才好。”

  我還想勸阻,可是舉目望去,李贄神採奕奕,氣勢迫人,竟然說不出話來,只得低頭道:“臣遵命,請殿下放心,小順子我會派他到後宅保護王妃和幾位郡主,有慈真大師和外面的裴將軍在,殿下不用擔心府中的事情。”

  李贄淡淡一笑,喝道:“取本王的金甲來,本王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攪亂我大雍的皇都。”

  門外的侍衛齊聲高喝,不多時已經有雍王的親衛拿來了金甲,雍王也不避人,脫下便衣外袍,穿上金甲,外面披上蜀錦戰袍,舉步向外走去,龍行虎步,矯健非常,那些侍衛都是跟著雍王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見到雍王這般氣勢,就似從前開戰之前一般,不約而同的下拜道:“雍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我分明的感覺到那一種沙場血戰的強凝氣氛,不由被那衝天而起的殺氣豪情所動,也高聲道:“預祝殿下馬到成功,臣在府中設宴相候,待殿下歸來慶功。”

  雍王大笑道:“眾將士,可聽到司馬大人要為我等設宴慶功呢,我們還不快去快回,也好暢飲通宵。”

  那些侍衛都已經結束停當,大開了中門,簇擁著雍王上了戰馬,霎時馬如龍,人如虎,衝出府門,頃刻不見,只留下禦道之上塵煙四起和漸漸低微的馬蹄聲。

  我目送著雍王的背影消失,心中思緒萬千,雖然雍王沒有接受我的意見,可是我卻沒有絲毫惱怒,這樣的人,才配作萬乘之君,才配作我江哲的主君。

  這時,拱衛雍王府這一帶的禁軍統領裴雲策馬過來,對我說道:“大人,雍王殿下不愧是一代名將,只見殿下的近衛騎兵,就知道殿下治軍嚴謹,將士用命,可惜裴雲沒有機會在殿下麾下作戰。”

  我淡淡一笑,道:“總會有機會的,近日來北漢有些異動,邊關有些風險,殿下準備向皇上請旨巡視邊關,你若是願意可以向殿下請求隨軍。”

  裴雲眼睛一亮,思索起可行性來,不過這個消息,給裴雲身後的禁軍聽了,卻是各有所思。

  我心中暗笑,用這個方式傳出消息,不怕太子一方不連忙籌劃如何阻止雍王回到軍營。突然之間,我想起一件事情,這次北漢策動長安事變,雖然聲勢浩大,可是實際作用並沒有想象中的大,除非,他們另有打算,若是我策劃這件事情,應該如何盤算呢,心中千回百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心中大驚,連忙道:“裴將軍,我需借助你一臂之力。”

  裴雲一驚,道:“請大人吩咐。”

  我招手道:“裴將軍,你跟我來一趟。”說完也不顧他是否跟來,便急匆匆的趕回寒園,心裏盤算,時間應該會來得及,不由慶幸我想到了那件事情,就是我杞人憂天,也好過後悔莫及。

  李贄來到東市的東門,如今秦青正在那裏指揮禁軍,秦青已經是等得十分心焦,一看到雍王來到,策馬上前高聲道:“殿下,如今裏面已經是一片混亂,末將幾次下令若是他們不肯停手,就要強行鎮壓,可是他們都不肯聽從,請問殿下,是否準許末將動武。”

  李贄冷冷道:“東市乃是長安菁華所在,幾乎大雍的所有大商家都在東市設有店鋪,若是玉石俱焚,只怕有傷大雍的經濟命脈,還是本王來處理吧,秦青,你將禁軍指揮之權暫時交給我如何?”

  秦青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道:“末將遵命。”說罷迅速傳下將令,禁軍都是大喜,他們對雍王的聲威早有所聞,很多人還曾經見過雍王上陣殺敵的英姿,在將領的帶領下,萬餘禁軍同聲高呼道:“謹尊雍王殿下將令,殿下千歲千千歲。”

  東市之內正在混戰的人們聽到禁軍們的高呼,很多人都不由放慢了手腳,這時臨近東門的人群中發出驚呼,只見一個身披金甲,外罩紅色蜀錦戰袍的雍容男子神色溫和,高坐戰馬之上,出現在禁軍之前,身旁兩員戰將,一個黑衣黑甲,筆直口方,相貌端正,一個長眉鳳目,面白無須,身穿青色戰甲,那黑衣將軍手中乃是精鋼打造的馬槊,只看上一眼也知道重量不低於二十斤,腰間則佩著橫刀,一見便知是一員勇將,而青衣將領手中乃是丈二銀槍,背著一把金弓,馬上掛著四個箭囊。兩員大將和左右虎 皆是殺氣隱隱,氣度沉凝,更顯得金甲將軍氣度從容冷靜。

  這東市之人大都是走南闖北之人,對大雍的名將豪門如數家珍,一見之下,便知道是什么人到了。手中的刀劍更是用不上力氣,心中惴惴不安,唯恐雍王殿下下令鎮壓。

  雍王用目一瞧,已看出這些人氣勢已弱,便高聲道:“現在姦細作亂,挑撥離間,爾等皆是我大雍子民,焉能助紂為虐,若是心無反意,便需坐倒在地,雙手抱膝,司馬雄,你給本王數上十聲,十聲之後,若還有站立者給我全部射殺,本王當年縱橫天下,攻城略地,焉能被這小小東市所困阻。”

  李贄說話之時用了內力,這些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司馬雄已經高聲道:“眾軍隨我高呼,雍王殿下有令,不是姦細,坐倒在地,雙手抱膝,十聲之後,站立者定殺不赦。”

  不過片刻,軍令已然傳下,只聽見雷鳴一般的喊聲,將雍王軍令高聲重復三遍,東市之內人人聽得清楚。這時司馬雄將手中馬槊指向高空,高聲道:“一。”眾軍也同聲附和,聲音驚動天地。司馬雄以馬槊指天為記,到後來,那些禁軍只要看見司馬雄的動作,便同聲高數。

  十聲還未數罷,那些在東門口擁擠的人群已經紛紛坐倒,這時有人尖聲高呼道:“他們都是騙人的,我們混戰不過為了自保,可是他們為了掩蓋此事,必然要將我們當成叛逆。”

  他的聲音一響,人群中已經有人驚惶失措,眼看局勢就要難以控制。雍王冷冷一笑,長聲道:“長孫,給我殺了那些造謠生事的姦細。”

  長孫冀早在雍王出聲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弓箭,如今聽到雍王令旨,抬手一箭,箭影倣佛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將一個漢子釘在地上,這一手立刻震懾了全場,那些人開始用驚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裝的軍隊。

  李贄高聲道:“此人胡言亂語,意圖煽動,本王若是將你們當成叛逆,早已下令圍剿,如今本王體念你們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從軍令,本王絕不追究。”

  說罷,李贄策馬前行,司馬雄、長孫冀和百名近衛虎視眈眈的簇擁著雍王,一行人所到之處,李贄不斷高聲宣布赦令,大雍百姓對雍王都是崇敬非常,都很聽話的坐倒在地,並且將大路讓開,李贄沿著東市的大道緩緩前行,長孫冀手中弓箭緊握,若是有人出言挑撥便是一箭,他箭術絕倫,目光敏銳,竟然沒有錯殺一人。

  李贄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冰寒中透著威嚴,他只是用目環視眾人,那些還在滿懷猶疑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松開兵器,在雍王等人身後,被阻擋在外面的禁軍井然有序的進入東市,將那些已經坐倒在地的各種身份的武士兵器收繳,然後監視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不許外出。東市很大,李贄沿著市內的縱橫的四條主道一一巡視,所到之處,就是有人想要趁機作亂,可是奇異的是,雍王明明手無寸鐵,可是他的目光只要一掃過來,就人人心驚膽戰,倣佛都忘記了他身邊的護駕將軍的厲害。一路行來,雖有幾處有人悍然不服,可是長孫冀和神箭和近衛們的橫刀,讓他們很快就被當場斬殺,而雍王的凜凜神威,也讓他們意圖挑起事端的行動化成泡影。

  直到天將黎明,東市終於被禁軍全部控制,幸好很多地位舉足輕重的商賈都閉門不出,只讓手下守住商鋪,這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李贄終於松了口氣,他不是不可以下狠心鎮壓東市變亂,可是想到後果就不敢動手了,如今總算局勢已經控制住,接下來只要好好盤查這些人,定然可以查出北漢的密諜來。

  李贄對秦青道:“秦將軍,如今局勢已經控制住了,本王將軍權交還,剩下的事情你好好處理吧,若有不能決斷之處,可以到王府見我,還有,去向韋相稟報一聲,本王這就要回去更衣,如今大局已定,本王還要進宮向母後和諸位娘娘通報一聲。”

  秦青萬分佩服地道:“今日得見殿下威嚴,末將拜服,請殿下放心,末將一定會將事情處理妥當。”

  李贄微微一笑,就要告辭離去,這時候,一隊禁軍押著幾個繩索捆綁的漢子走了過來,李贄住馬,看了一眼,問道:“這些人都要好好看押,一定要仔細審問。”

  秦青正要答話,那些大漢突然嘶聲道:“李贄,納命來。”說著同時振臂,繩索寸寸斷裂,那幾個剽悍的漢子和那一小隊禁軍同時向李贄撲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4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六章 錯綜復雜
作者:隨波逐流

  亂初平,有蘇定巒者,淩空刺殺,幸宗師慈真禪師隱在側,太宗無恙,蘇定巒,北漢三品將軍,性暴烈,斬將奪旗,攻無不克,常為大軍先行,號“先鋒將軍”是也。
  ——《雍史·太宗本紀》

  這時只聽弓弦響起,聲如珠落玉盤,長孫冀施展開連珠神射,幾個衝在前面的沒有衣甲的大漢首當其衝,被利箭射穿血肉之軀,卻原來長孫冀心細如發,他發覺那些禁軍的步伐有些混亂,這是不應該發生在訓練有素的禁軍中的現象,故而及時發箭阻擋那些刺客。而這一耽擱,李贄的近衛已經將那些刺客擋住。

  就在李贄微笑著看著已經佔了優勢的近衛的時候,突然路旁一座商鋪突然有人破門而出,身如閃電,勢若雷霆,手中步槊向李贄刺去。

  這時司馬雄正在前面督戰,不及趕回,長孫冀張弓搭箭,連射三箭阻攔,不料那人手中短劍揮動,長孫冀那可以斷金裂石的長箭竟然被硬生生反彈而回,長孫冀大驚之下來不及閃身,只得用弓身撥打箭支。那反彈而回的箭支居然中蓄強力,長孫冀連人帶馬向後退了三步,金弓弓弦更是已經斷裂。一時之間,長孫冀竟然無力救護雍王。

  這時雍王身邊只有四個近衛,他們同時以身軀擋住那人的來勢,可是那人的身軀居然詭秘的繞了一個弧形,向雍王刺去,李贄雖然也是沙場驍將,可是那人鋒芒所指,竟然讓李贄覺得無力閃避,心中一嘆,難道我壯志未酬就要死在此處么,不由閉上了雙眼。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一聲宛如天籟的佛號傳來。

  “阿彌托佛。”聲如九天驚雷,然後李贄便覺得身上一松,那逼人的劍氣已經消失無蹤,連忙睜開眼睛一看,只見自己的馬前,慈真大師雙手合十,正在念誦佛號,而兩丈之外,一個身高九尺的大漢滿面怒火的看著慈真大師,手中拿著一柄精鋼打造步槊,李贄一眼看去,就是抽了一口冷氣,這柄步槊竟然是紫黑色的,李贄久經沙場,知道只有人血才能將兵器染成這個顏色,如此身材,如此武功,如此殺性,李贄立刻就知道了這人的身份。他朗聲道:“原來是北漢先鋒將軍蘇定巒駕到,不知道本王何幸,竟然讓將軍親來行刺。”

  雍王的親衛還好,那些禁軍有很多都曾經和北漢做過戰,對這位先鋒將軍早聞其名,卻是沒有見過,不由都用好奇和兇狠的目光望去。

  北漢軍素以勇猛兇悍聞名天下,或者在訓練精良上不如大雍軍隊,但是若論個人戰力卻在大雍展示之上,凡是大雍軍士對北漢出名的將領戰士都是耳熟能詳。北漢軍方領袖乃是威遠將軍龍庭飛,此人出身名門,精通軍略,雖然只有三十歲,但是屢次將大雍軍隊擊敗,唯一能在他面前敗而不潰的至今只有雍王李贄一人,就是齊王李顯也曾經慘敗在他手上。若非大雍兵多將廣,只怕不僅不能出關攻擊北漢,還會被龍庭飛給攻破關隘呢。除了龍庭飛之外,北漢還有四位將軍名震天下。

  飛虎將軍石英擅長長途奔襲,一舉克敵,磐石將軍段無敵擅長守城,銅墻鐵壁,鬼面將軍譚忌,擅長行軍布陣,而先鋒將軍蘇定巒則擅長陣前斬將,他乃是魔宗宗主宗無極的二弟子,武功雖然沒有能夠登峰造極,卻是難得的沙場驍將,想不到此人竟然出現在長安行刺雍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們這裏驚疑,卻不知蘇定巒也是心中叫苦,刺殺雍王是非小可,就是事成,只怕也只能是玉石俱焚,這種事情宗無極怎會讓他這個陣前斬將奪旗的猛將來做,他原本是因為這兩年邊關無事,閒的無聊,特意扮成商人到大雍遊玩,順便也想探探軍情,在長安已經流連了一個多月。

  誰知道北漢秘諜係統竟然在此時下手跳起東市事變,意圖擾亂大雍皇都,為半月之後的大舉進犯作準備,而蘇定巒也接到宗無極的命令,讓他相機行事,刺殺雍軍統帥李贄,蘇定巒在長安已有多日,很清楚若是今次事變,雍王李贄定然要到東市鎮壓,果然被他等到了雍王,憑著他一身絕世武功,原有七成勝算,他只想一舉殺了李贄,然後趁著局勢混亂之際逃走,北漢秘諜早已為他準備了撤退的後路,不料事與願違,竟被慈真大師阻攔,蘇定巒越想越是惱怒,也顧不得慈真大師具有與宗主同等地位的宗師身份,手中步槊指向慈真,怒喝道:“你這禿驢,不在寺裏修行,屢次壞我魔宗大事,真是可恨可惡。”

  他雖然罵得難聽,慈真大師卻不惱怒,只是淡淡道:“老衲乃是大雍子民,雍王殿下軍功卓著,乃是大雍軍神,更是朝中擎天之柱,焉能坐視你等刺殺殿下,若是蘇施主放下屠刀,老衲願為施主求情,請殿下饒了你的性命。”

  蘇定巒四下瞧看,只見雍王親衛和禁軍已經將這裏圍得水洩不通,眼前又有一個宗師級別的高手,心知這次絕難逃生,但是他心志堅強,冷冷道:“好,就讓你們看看老子的厲害。”

  說罷步槊閃動,直向慈真大師撲去,慈真大師神情不變,眼中卻閃過一絲讚許,左手一晃,右手握拳猛擊出去,卻正是少林拳法中最基本的一著“衝天炮”。但是慈真大師使來卻是威猛絕倫,讓人一見便覺不可抵擋。

  蘇定巒心中一緊,但他心性兇悍,毫無畏懼的一槊刺出,拳槊相交,慈真大師絲毫未動,蘇定巒卻是被迫退了一步,但他眼中兇光一閃,步槊矯如遊龍,再次撲上。

  兩人過招不到數合,只見慈真大師一掌擊中蘇定巒胸膛,蘇定巒被擊飛數丈,只見他嘴角溢血,步槊脫手,而胸口更是凹陷下去,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慈真大師一抖袍袖,長宣佛號,退到雍王馬後,不再作聲。

  一個雍王的侍衛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用鋼刀去碰了碰蘇定巒的身軀,見他紋絲不動,便俯身下去探他的鼻息。誰知蘇定巒卻在此時眼睛一睜,劈手奪過鋼刀,用力斬去,那個侍衛臨危不亂,一個鐵板橋向後仰身倒去,鋼刀險險的劃過他的身軀,蘇定巒橫刀下劈,那個侍衛已經翻滾閃開,而就在同時,慈真大師在遠處一指輕彈,一聲脆響,那百煉鋼刀竟被從中擊斷。

  那個侍衛跳起身來,心有餘悸的退到一邊,這時,長孫冀拿著剛剛討過來的一張強弓,張弓搭箭,指向蘇定巒,喝道:“蘇將軍,你若再擅動,休怪長孫冀箭下無情。”

  蘇定巒眼中閃過蕭瑟的神色,大笑道:“蘇某何許人也,北漢先鋒將軍,這些年來,你們大雍死在本將軍手上的將軍和勇士不計其數,今日蘇某行刺失敗,卻斷然沒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慈真大師,你和家師也是同等身份之人,總不會為難晚輩,定要蘇某被俘吧?”

  說罷,蘇定巒看向慈真大師,他心知就是他想要自殺,若是慈真大師出手阻攔,自己可當真是求死不得。慈真大師微微一嘆,道:“老衲是為了大雍社稷,援手雍王殿下,蘇施主若非在老衲面前傷害人命,老衲也不願多管紅塵俗事。”

  蘇定巒見慈真大師已經表示不會為難自己,更是得意的笑道:“李贄,你今日幸逃大難,若非慈真大師在此,你早就死掉了,可惜我事先不知道慈真大師到了長安,否則老子倒是願意在沙場上多殺你們幾個大將。”

  蘇定巒的話雖然兇狠,可是大雍軍士最是敬佩勇士,見他雖然奄奄一息,卻仍然如此豪氣衝雲,卻也都目露欣賞之色,雖然如今就是讓他們親手殺了蘇定巒,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心軟,可是卻也絕對不願折辱於他。所以都看向雍王,擔心他發怒。

  雍王卻是長笑一聲道:“蘇將軍失手卻是本王僥幸,將軍放心,本王答應你,不僅不迫你投降,還會將你的屍體送回北漢,讓你的國主將你當作英雄好好安葬。”

  他說話之時盡顯英雄本色,神色更是顧盼雄飛,令眾人皆是心中折服。

  蘇定巒慘然一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張口,卻是鮮血泉湧,他也不在意,只是行走幾步,俯身去拿步槊,人人都當他要自盡,誰知他的身軀還沒有站起,竟然用力一甩,那步槊快如流星,向李贄射去,眾人不由驚呼,李贄卻是似乎早有所料,在馬上一側身,避開了步槊。眾親衛勃然大怒,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只待雍王令旨,就要將蘇定巒千刀萬剮。

  蘇定巒卻是毫不畏懼,直起身軀,坦然道:“蘇某大好男兒,只能死在勇士刀下,怎可自盡身亡,若是殿下肯親手殺了蘇某,才是蘇某榮幸,定巒將步槊送給殿下,為什么你卻避開呢?”

  雍王微微一愣,笑道:“魔宗弟子,果然是厲害,本王也很喜歡你的脾氣,可是你行刺本王事小,殺害我大雍無辜百姓事大,蘇將軍手上染滿了我大雍子民的鮮血,請恕本王不能容情,眾將士,誰為蘇將軍送行。”

  司馬雄提馬上前道:“殿下,此獠意圖刺殺殿下,罪大惡極,末將保護殿下不周,失職之罪難逃,請準許末將殺之。”

  雍王微微頷首,司馬雄策馬上前,居高臨下看向蘇定巒,蘇定巒抬頭望去,目中竟無一絲恐懼。司馬雄也是心中佩服,就在蘇定巒抬頭的瞬間,司馬雄橫刀斬下,眾人只覺的眼前流光一閃,蘇定巒已是頭顱落地,鮮血四射,人頭飛起,口中仍然呼道:“好快意!”

  司馬雄卻是神色不變,自行回馬繳令。李贄高聲道:“此人雖然兇殘成性,卻是豪氣幹雲,本王已經許他身還故裏,你等可有異議。”

  眾軍齊聲道:“謹尊殿下令旨。”

  雍王見事情已經平息,這才帶著親衛和慈真大師回轉王府。

  一路上,雍王奇怪的問道:“大師,您不是在寒園潛修么,怎會前來相救本王?”

  慈真的騎術只是平平,雖然憑著他的身手,不會有什么危險,可是還是要小心翼翼的駕馭著馬匹,他答道:“殿下,老衲是受了江先生所托,方才江檀越匆匆前來,說殿下到東市處理事變,他說想來想去,若是只想憑著擾亂長安來打擊大雍,未免有些問題,所以擔心有人是想把殿下誘出去,加以刺殺,所以老衲也趕到東市,暗中保護殿下,想不到江先生真是神機妙算,居然一語中的,也是殿下仁德感天,才有這樣的奇士襄助。”

  李贄也是驚嘆不已,轉念一想道:“這樣一來,隨雲身邊豈不是無人保護,若是有人趁機刺殺可怎么辦呢?”

  慈真大師笑道:“殿下放心,裴雲正在江先生身邊,而且還有五十親衛,就是老衲親自出手,一時半刻也難以刺殺成功,邪影李順就在府中,若是發生意外,也來得及趕來,殿下勿憂。”

  李贄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是眉心卻有些緊鎖,從前他沒有和太子勢成水火之前,鳳儀門也推薦過護衛給他,不過他不喜歡女子在軍中,所以留用的都是男子,但是王妃和內眷的安全還是有鳳儀門保護的,今日一看,一旦發生事變,王妃身邊沒有得力的保鏢就是有些礙難。

  這時,慈真大師突然道:“殿下,老衲俗家有一對遠房侄孫女,今年只有十九歲,拜在峨嵋門下學劍,今年已經藝成下山,兩個丫頭雖然劍術和品性都不錯,可是卻淘氣的很,老衲聞之王妃賢德無雙,若是能夠得到娘娘言傳身教數年,真是這兩個孩子的福氣。”

  李贄心中一喜,連忙道:“多謝大師,李贄謝過。”

  慈真大師微笑道:“殿下言重,這是老衲求殿下相幫,怎敢受殿下謝禮。”

  李贄有客氣了幾句,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穿這兩個女子乃是為保護雍王家眷而來,而且這兩個少女出身峨嵋,也是峨嵋向雍王示好之意。

  回到寒園,看到江哲安然無恙,李贄終於松了一口氣,送走了慈真大師和裴雲,李贄這才對江哲說道:“幸好你請慈真大師相救,否則本王恐怕真要喪命了。”

  我赧然道:“也是臣思慮不周,所幸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李贄苦笑道:“其實這次也不錯,雖然這次本王險些遇害,可是殺了北漢的‘先鋒將軍’也是足可以補償了。”

  我嘆氣道:“雖然話是這么說,可是這件事情鬧得如此之大,慶王定會因為屬下被殺戮而惱怒,若是派人來追查兇手,只怕這混亂的局勢會更加混亂,鄭侍中遇刺,東市事變,雖然殿下鎮壓變亂有功,可是只怕會有人趁機說是殿下取代太子陪祭,上天才會降下災難,而且這件事情也會掩蓋太子穢亂後宮,對天地神靈不敬的罪行。”

  李贄聽得心中一寒,道:“難道這樣顛倒黑白的事情也會有人相信么?”

  我看了雍王一眼,道:“不是會不會讓人相信,而是有人願意相信,陛下恐怕會給太子一次機會,殿下威震皇都,可是陛下聽了不免覺得殿下聲威太高,為了壓制殿下,也會原諒太子一次。”

  李贄苦笑道:“想不到本王苦心為了社稷,卻因此遭到猜忌,唉,可是今日之事,本王焉能袖手旁觀?”

  我微微一笑,施禮道:“殿下,這次您是作對了,皇上對您猜忌,可是天下人誰不敬仰殿下的德行,此事傳揚出去,對殿下只有好處,何況皇上若是借機饒了太子,也會對太子已經是失去信心,太子更會因此事而心中惴惴不安,這樣父子君臣之間相疑甚深,太子失去皇上恩寵和儲位只在朝夕之間,只要遣走齊王,殿下就可以放手而為了,如今殿下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還請殿下傳令給石大人,讓他準備回朝之事。”

  李贄面上露出喜色,轉瞬消失,道:“寫信可以,不過本王還是想看看父皇這次會如何處置此事。唉。希望父皇秉公而斷,否則我這個做兒臣的也未免太寒心了。”

  我沒有答話,雍王恐怕是注定要失望的。看看已經明亮的天色,我有些疲倦了,就請雍王也回去休息。回到房間,小順子已經回來了,滿面的不悅之色,我問道:“怎么了,這樣難看的臉色。”

  小順子抱怨道:“公子,你讓我去保護王妃也就算了,可是怎能你讓慈真大師去救殿下,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我苦笑道:“我總不能把你叫回來吧,不用擔心,慈真大師已經和雍王有了安排,下次你就不用離開我身邊了。不過今天你得去辦一件事情,這幾天長安風聲一定不好,你先讓夏金逸出城躲躲,免得被人發現,畢竟他在長安也不是個無名無姓的人。”

  小順子臉色有些古怪地道:“這個我早就想到了,不過赤驥傳來話說,他們那裏去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驚奇地道:“不速之客,那裏是他們精心布置的密窟,怎會有外人來到?”

  小順子臉色更加古怪,道:“那人是葉天秀,慶王殿下的侍衛,你也見過的。”

  這下我可真的呆住了,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呢?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5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七章 各有心思

  卻原來昨夜東市事變,長安城內全部戒嚴,葉天秀雖然僥幸逃生,可是卻實在無力移動,最後便隨便選了一間民宅,心想哪怕是用強將屋子裏的主人給制住,只有自己能夠休息一晚,將傷勢調理一下,明日應該能夠勉力逃走。可是世上就有這樣巧的事情,這間宅子正是夏金逸的住處。

  葉天秀一進院子,就被夏金逸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知道自己不方便處理,便去叫醒了赤驥,而赤驥過去的時候,葉天秀已經昏迷不醒,待赤驥替他包扎好傷勢,內外用藥之後,葉天秀才醒了過來,他請赤驥替他到雍王府求救,這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此傷勢,是絕對不可能生出長安了,而唯一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就是得到雍王府的援手,雍王殿下因為太子已然和鳳儀門勢成水火,看在慶王面上,或者會救自己一命。

  若是別處,赤驥恐怕會為難,可是這人提到雍王府,赤驥心就放下了一半,他將消息送到雍王府的時候,小順子聽了也是一愣,他可是知道今夜慶王侍衛在京中被人屠殺的事情的,想不到葉天秀這樣命大,不過葉天秀出現在夏金逸的藏身處,這該如何處理他就不能擅自作主了。

  我沉吟了片刻,慶王和鳳儀門為敵,那么就是自己這一方的盟友,而且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葉天秀自然是要救的,可是夏金逸就不能住在那裏了,如今的局勢,如果夏金逸露了行蹤,可不是好事,等到葉天秀離開之後,恐怕會有人來追查這個地方,所以必須讓夏金逸離開,可是讓他到哪裏去呢,今日開始,長安必定是風聲鶴唳,只怕難以藏身。思來想去,我道:“你親自去一趟,讓夏金逸想個法子改頭換面,離開長安一段時間,現在的局勢,我也無能為力,他應該能夠明白。”

  小順子淡淡道:“公子,這人留著總是一個禍患,不如殺人滅口吧?”

  我搖頭道:“不行,我從未做過虧心之事,此人助我良多,不顧性命,我若是這樣做,未免令人齒冷,你好好勸他,反正他在長安也沒有什么作用,不如離開的好。”

  小順子點點頭道:“那么我就親自去一趟,我想赤驥不會讓葉天秀見到什么不該見到的事情的。”

  李順帶了雍王府的馬車,向那藏身之處駛去,今日長安果然是一片蕭條,街上到處都是禁軍,不過雍王府的牌子很夠用,沒有人敢攔阻。車中,李順心中暗想,若是夏金逸不肯答應,自己就是拼著公子責怪,也要將他殺了滅口。

  沒過多久,車子到了位於偏僻民巷的宅子,李順命令隨行的僕人在外面等候,自己獨自進去,走進院子,李順的眼睛突然閃過寒光,瞳孔因為殺氣而有些縮小,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青年,那個青年相貌俊秀,膚色白皙透明,而更加獨特的是那種冷淡的氣質,他雖然站在那裏,欣賞著院中那池荷花,可是在他眼中,李順卻看不到一絲喜悅,也看不到任何悲傷,倣佛他這個人就是沒有情緒的存在。可是那種熟悉感又從哪裏來呢?他仔細的打量著那個青年,終於閃過一絲驚詫和恍然,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個夏金逸,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赤驥沒有告訴自己夏金逸有了這樣的變化。想到這裏,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從旁邊的房間出來迎接的赤驥。

  赤驥卻是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夏金逸這幾日變化極大,但是赤驥日日和他接近,反而覺不出來,對於夏金逸氣質上的變化,赤驥只當是他悲傷而致,故而沒有稟報給小順子知道。他雖然心中奇怪,但是不敢多問,上前道:“這位夜爺,您就是雍王府的官爺吧,葉公子已經在房裏等您了。”

  李順淡淡道:“你先下去,我和夏公子有話要說。”

  赤驥神色有些不安,默默退下,夏金逸卻是好像剛剛看到小順子一樣,親熱的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原來是您親自來了,大人最近可好?”

  小順子默默的看著夏金逸,他能夠感覺到這人的確是真心高興看到自己,可是古怪的,他也能夠深刻感嘆到這個人,根本就是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突然,他一掌擊向夏金逸,夏金逸神色似乎有些驚慌,可是卻是飛快的舉掌相迎,手掌相交,小順子只覺的夏金逸的真氣似陰柔,又似陽剛,十分古怪,一聲巨響之後,小順子紋絲不動,夏金逸卻是後退了兩步,白皙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紅暈。

  小順子沒有繼續出手,夏金逸卻也沒有驚慌之色,肅手而立,卻是微微一笑。

  小順子淡淡道:“你發生了什么事情?”

  夏金逸眼光一閃,微笑道:“也沒有什么,只是覺得自己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命我轉告你,如今長安城十分危險,若是你願意,可以暫時到外面避一避,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代公子作主,放你自由離去。”

  夏金逸眼中殺機一閃,道:“不,若不看到李寒幽收到懲罰,夏某絕不離去。”

  小順子眉頭一皺,道:“鳳儀門之事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解決的,你不方便留在京城。”

  夏金逸默然,片刻之後才道:“你不是也覺得我有很多改變么,現在他們還會認得出我么?”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乍看之下可能不會,可是你在太子府呆了許久,很多人都有可能辨認出你。”

  夏金逸神色恭謹地道:“請李爺向大人轉達夏某心意,夏某情願替大人效力,改變容貌並不困難,夏某相信不會隨便被人認出。”

  小順子心中一動,夏金逸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武功突飛猛進,此人聰明伶俐,若是留在公子身邊,倒也不錯,易容術雖然不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特徵,但是夏金逸的氣質發生了很大變化,只要深居簡出,應該可以瞞過他人的眼睛。而且他若胡鬧起來,不肯離開,自己縱然是殺了他,也不是一招兩招的事情,若是給葉天秀聽到一些事情,也是後患,不如將他帶回雍王府,若是公子說可以留用,就留他在寒園,若是公子說不行,自己就殺了他。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寬道:“你跟我回去雍王府見公子吧。”

  夏金逸不是不明白小順子心中暗藏的殺機,可是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得償宿願,便恭恭敬敬地道:“草民謹遵官爺諭令。”

  小順子無奈地一笑,走向葉天秀養傷的廂房,在病榻之上,葉天秀神色慘白,大半個身子都用白布纏繞包裹著,看到小順子,他勉強坐起身來,苦笑道:“原來是李兄親來,天秀感激不盡。”

  小順子肅然道:“昨夜聞葉兄遇襲,殿下和我家公子都是十分擔心,想不到葉兄逢兇化吉,大難不死,定有後福,但不知葉兄可知道昨夜是何人出手么?”

  葉天秀苦笑道:“來人蒙面出手,劍術高強,葉某自愧不如,但卻不知那人身份。”

  小順子目光一閃,又問道:“可知道那人是男是女,用的是什么劍法?”

  葉天秀早已將那日情形回想了千遍萬遍,此刻他毫不猶豫地道:“那人是個男子,雖然他眉目秀雅,可是葉某和他苦戰良久,那人絕非女子,否則我也不用猜是誰做的了,他的劍法也很出眾,精妙高深,有些像越女劍法。”

  李順眉梢一動,道:“你是懷疑夏侯沅峰么,他練得不就是越女劍法么。”

  葉天秀搖頭道:“我也想過可能是他,可是我曾經見過夏侯大人的劍法,覺得沒有這個蒙面人兇狠淩厲,而且越女劍法雖然博大精深,可是並非一脈單傳,江湖上有很多流派,憑著這一點實在不能確認是否夏侯大人。”

  李順也不去多想,這件事情總有水落日出的時候,何必急於一時,便笑道:“葉侍衛,還是先到王府吧,您的傷勢也要重新處理一下,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葉天秀欣然點頭。

  這一天雖然長安局勢漸漸平定,可是私下裏卻是暗波洶湧,一大早,李寒幽就進宮拜見紀貴妃。兩人在紀貴妃居處對坐品茗。李寒幽明顯的神思不屬,紀貴妃卻是神色淡然。兩人說了半天閒話,李寒幽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師叔,這次恩師前來接管權力本是無可厚非,可是昨夜長安亂成這個樣子,寒幽卻是什么都不知道,您說,是不是師父對寒幽有了不滿?”

  紀貴妃淡淡一笑道:“你過慮了,這些年你做的很好,若是門主覺得你有錯,是絕不會輕輕放過你的,只是這些事情不適合你去做,你雖然是內堂弟子出身,可是如今嫁給了秦青,名義上就成了外堂弟子,這些事情是不適合你們做的,對鳳儀門來說,你們維持今日的榮耀地位,遠比你們做那些事情更重要。”

  李寒幽嘆息道:“當日門主安排我下嫁秦青,說句心裏話,我是不願意的,師叔,我真的很想成為師父的衣缽傳人,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紀貴妃卻很清楚她的未盡之意,鳳儀門主的權威不容反抗,而且,富貴榮華逼人來,又有幾人能夠狠心拒絕。手中團扇輕搖,紀貴妃雍容地道:“其實你不用太擔心,雖然下任門主你是不能了,可是門主的意思很清楚,未來的鳳儀門並不是門主一人作主,紫煙修為最高,又對師姐忠心耿耿,鳳儀門這些年精心培養的武力大半都在她掌握之中,只是兇殘之名太盛,所以是沒有什么希望繼承門主之位,你二師姐蕭蘭和五師姐秦錚,都已經嫁人,已經失去繼承資格,三師姐鳳非非在江湖上雖然有些名望,但是卻不能駕馭群雄,也只能處在輔佐地位,你四師姐梁婉如今已經是神智不清,你七師姐又是性子輕率,更不能擔當大任,只有你六師姐淩羽和八師姐燕無雙一個清麗出塵,一個傃冠群芳,武功也不錯,最符合門主的要求,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按照現在的情形,紫煙這監察之位是跑不了的,我們這些身在朝廷中的弟子自然是一派,非非、羽兒、曉彤、無雙也是一派,誰也別想獨斷專行,只要你夠本事,讓蘭兒和錚兒對你惟命是從,還怕不能和她們分庭抗禮么。”

  李寒幽越聽越是歡喜,道:“多謝師叔指教,還希望師叔多多提點。”

  紀貴妃笑道:“你是冰雪聰明的人,還糊塗什么,只要你不要露出不滿之色,師姐是不會放棄你的,這次的事情不是我們安排的,我們自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話。”

  李寒幽有些憂慮地道:“可是弟子聽說是大師姐策劃了刺殺鄭暇,若是傳揚出去可怎么辦?”

  紀貴妃冷笑道:“你怕什么,別說不是你幹的,就是你親自出手也不用怕,這次為什么門主同意月宗的人去屠殺慶王的人,不就是用來掩飾我們刺殺鄭暇的行動么,若是慶王的人死了,只怕人人都會懷疑我們,可是就是懷疑也沒有關係,誰不知道我們和慶王之間的恩怨,只要我們沒有直接去殺了慶王,皇上是不會責怪我們的,何況又沒有證據,誰會想到我們要殺的是鄭暇呢?”

  李寒幽嘆息道:“門主真是難以揣度,現在弟子也不明白為什么去殺鄭暇。”

  紀貴妃嘆息道:“唉,師姐也是不得已,鄭暇為人嚴剛,這次皇上回來就是有心放了太子,這鄭暇也必然像上次召見一樣,直言批評太子失德,偏偏皇上又對他十分敬重,若是讓他在皇上面前多進諫幾回,只怕太子的儲位是保不住了,為了我們的目的,也只好犧牲鄭大人了,只是可惜沒有成功,不過他這次是別想動搖太子的地位了。”

  李寒幽笑道:“只有月宗最蠢被我們當成了擋箭牌。”

  “誰蠢還不一定呢。”魯敬忠笑著輕搖折扇,緩緩說道。而坐在對面的禮部尚書夏侯闌說道:“師弟,你也不要太過輕敵,鳳儀門主手段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我們日月二宗不少人死在她手裏。”

  魯敬忠神色一肅道:“師兄,我知道這女人的厲害,可是如今她也不可能把我們鏟除,太子殿下雖然不算精明,可是提防鳳儀門他還是知道的,而且他和鳳儀門心中嫌隙已經很深,我自信可以和鳳儀門主分庭抗禮。”

  夏侯闌微微一嘆道:“師弟,我們月宗自從二十年前會盟之後,如今已經是人才凋零,可經不起折損了。”

  魯敬忠冷冷道:“師兄是月宗元老,自然愛惜羽毛,可是我魯敬忠卻是在三十年前得到恩師傳授,雖然現在我也不知道恩師在月宗是什么身份,可是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雙手得來的,我絕對不容許被人奪走。”

  夏侯闌苦笑道:“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可是聽先師講,我們月宗傳承了十七代,中間多次發生典籍散失的情形,但是也總是香煙不斷,先師曾說,魔宗必然另外有專門負責傳承的分支,甚至先師懷疑那些人就是只聞其名,卻連我們自己也不明白詳情的星宗弟子,先師這一支十分僥幸,連傳數代而不斷絕,有些事情他也曾經深為不解,可是先師有一件事情卻說的很明白,歷代月宗弟子,多以陰謀為體,不得善終,所以我極力阻止沅峰涉入魔宗事務,可是你卻總是不肯放過他,這次又讓他去殺慶王侍衛,你真得要和我作對到底么?”說到後來,夏侯闌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魯敬忠卻坦然道:“師兄,你可以大隱於朝,可是侄兒青春年少,如此人品才智,你怎么忍心讓他碌碌無為,再說,自古以來,若是智勇之士,鮮有安逸偷生之輩,我既然有這般才華,這世間就應該有我的地位,若非是野心和傲氣,月宗怎會傳承不斷,明知道每次會盟之後,二三十年之內相互殘殺,最後不過一兩個能夠得到富貴權勢,可是可曾有人放棄過,誰不想輔佐明主一統天下,畫影淩煙,而且還可以成為月宗宗主,憑借宗主符令,就可以得到星宗接引,往窺‘陰符經’真本,可惜這近千年以來,只有第十三代有位祖師晉為宗主。”

  夏侯闌神往地道:“而且那位宗主神秘消失之後過了半年又回來了,心滿意足地含笑而逝,可惜終究不肯說他看到了什么。”

  魯敬忠眼中閃過狂熱,道:“我若生不能一窺陰符經,寧願一死。”

  夏侯闌淡淡道:“不錯,我也曾經這么想,祖師爺當年智深如海,只將七層所學傳下,就有了今日的月宗,我願曾經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想看一看祖師爺的遺作。可惜如今我心灰意冷,只想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所以你還是不要再打沅峰的主意了。”

  魯敬忠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道:“師兄真的以為是我一人的主意么,侄兒聰明過人,你又曾經傳了所學給他,他也是氣盛少年,怎肯俯首於人,師兄,你若是當初不教他讀書學劍也還罷了,今日已經遲了。”

  夏侯闌神色一變,良久才道:“不錯,你說的不錯,確實遲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5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八章 雍帝回鑾
作者:隨波逐流

  高祖歸,於太宗著意嘉勉,太宗自請巡邊,帝未許之。

  ——《雍史。太宗本紀》

  六月十六日,未時末,長樂公主在禁軍和禦前侍衛的保護下返回皇宮,她坐在公車之中,秀麗的面龐上帶著淡淡的擔憂,就在方才,夏侯沅峰通過綠娥求見,她原想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夏侯沅峰從前雖然有求凰之意,可是自從自己拒絕之後就沒有前來糾纏,現在想起來,夏侯沅峰倒比那個溫文爾雅的韋膺識趣一些,便許他覲見。

  夏侯沅峰此來也沒有說什么特別的事情,只是委婉的說道:“近來臣得到消息,有人想極力促成殿下和韋大人的婚事,從前陛下賜婚,殿下雖然拒絕,可是陛下始終沒有撤回旨意,所以有人想迫使公主履行婚約,因為這一年多來,殿下和雍王府走得很近,雖然殿下不願介入紛爭,可是在有些人眼中,殿下還是支持雍王的,所以有人想讓公主迅速完婚,這樣一來,韋家的立場本是中立的,公主乃是德言容功出類拔萃之人,絕不會讓夫家為難,那些人也是想釜底抽薪,誰不知道殿下和雍王府交好,而且皇上對公主恩寵非常,他們也不想讓公主影響了皇上的觀感,何況現在太子的儲位岌岌可危,正是他們不敢輕忽的時候,所以殿下的婚姻,他們看的很重,可是他們也不敢用強,恐怕會用些手段,公主千萬小心在意,韋大人雖然人品端重,可是他對公主一片癡心,恐怕會受人利用。”

  長樂公主透過車窗上的輕紗帷帳,向外看去,長安街上一片肅然,禁軍密布,車馬不行,她心中不由十分悵然,想起當年建業危急之時,自己被大雍密諜救出王宮,也是在車中看到原本繁華德街道上倒是都是慌亂的人群,如今車外劍拔弩張的氣氛,和那時比起來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吧。

  六月十八日,雍帝李援返回長安,這次李援明顯的心情不好,即使在百官跪迎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鐵青,在他回來之前,對著接駕的雍王勉強稱讚了幾句,便匆匆回宮,然後便立刻召了韋觀、李贄和秦青進宮。而隨駕的撫遠大將軍秦彝、魏國公程殊和齊王李顯卻都奉旨回府休息了。

  當著三人的面,李援憤怒的摔碎了茶杯,道:“你們真是好本事,短短的幾天,朕的長安就成了這個樣子,鄭侍中遇刺,東市事變,長安火起,好,你們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們。”

  三人連忙跪下請罪,韋觀誠惶誠恐地道:“臣奉命主管政務,都是臣失職,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還請陛下重重治罪。”秦青則是滿面羞愧地道:“臣有負聖恩,沒能維護皇都安寧,鄭侍中遇刺在先,東市火起在後,若非雍王殿下親臨東市主持大局,恐怕事態還會擴大,請陛下免了臣的官職吧。”李贄也歉疚地道:“都是兒臣失察,數日前,兒臣已經得到邊關不靖的軍報,可是沒有看在眼裏,如今已經查明,乃是北漢密諜趁機作亂,兒臣乃是父皇親封的天策元帥,罪責難辭。”

  李援看著爭先恐後請罪的三人,卻是覺得十分疲倦,他跌坐在龍椅之上,心道,若非你們爭權奪勢,怎會讓長安如同不設防的集市一般,任由敵國間諜出入。可是李援很清楚這種情況實在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立長子為儲君,雖然是制度的緣故,可是自己並不是沒有私心的,李贄的精明強幹讓他總是心中有些嫉妒,所以總是想壓著他,可是李援又深知,自己的子嗣之中只有這個兒子能夠青出於藍,可是因為種種情勢,自己還是決定支持李安。難道,我錯了么,李援想起自己在黃陵得到八百裏加急的奏章之後,憤怒的想要殺人,卻不知道可以怪罪誰。

  韋觀乃是文官,怪罪無用,秦青雖然有虧職守,可是想一想,如今的長安也不是他可以作主的,再說自己不就是因為秦青比較容易使用才讓他當禁軍統領的么。還有雍王李贄,自己又能怪他什么,這幾年來,他幾乎日日身處兇險之中,不得已韜光養晦,這次事發之時,他也剛從齋宮出來,而且若沒有他不顧生死力挽狂瀾,只怕這長安不是成了廢墟,就是成了屠場,而且還險些遇刺,理應嘉勉,可是如果自己嘉獎他,那么太子又怎么辦,真得要廢他么,李援心中雖然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還是不願輕易廢黜太子,他心中很清楚,這樣的事情寫在史書上,是要讓自己臉面抹黑的,更何況冠冕堂皇的借口還是要有的,可是目前太子的罪行卻如何能夠讓外人得知。

  想到這裏,他疲倦地揮揮手道:“罷了,韋觀罰俸一年,秦青官降一級,仍然暫代統領之職,以期戴罪立功,雍王有陪祭之功在前,又有平亂之功在後,本應重賞,只是如今你已經封無可封,朕就賜你黃金三千兩吧。”

  李贄叩首道:“兒臣叩謝父皇賞賜,只是兒臣不缺金銀,這次長安事變,平民百姓多有無辜受害者,願父皇將這些賞賜用作救濟,則兒臣感同身受。”

  李援深深的看了李贄一眼,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憂慮,笑道:“贄兒你果然不愧賢王之稱,好了,朕準了,你遇刺受驚,回去要多多休息。”

  李贄連忙道:“父皇,從這次的事情和邊關軍報來看,只怕北漢蠢蠢欲動,若是父皇允許,兒臣想到邊關巡視一下。”

  李援目光一閃,道:“這件事情朕再想想,你先下去作些準備吧。”

  李贄心中一喜,來之前,江哲曾經說過,若是皇上立刻同意,那么殿下恐怕是沒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登上儲位了,雖然說龍騰深淵,虎嘯山林,自由自在,可是那就意味著皇上根本無心立您為儲君,否則絕不會讓您在這個時候遠離朝政中心,若是那樣一來,臣恐怕殿下您只能用武力奪取皇位了,那絕非殿下和臣所期望的。若是皇上堅持留您下來,那么殿下還有五成機會被皇上立為儲君,因為還有五成可能是皇上對您猜忌已深,絕不願您回到軍中。但若是皇上猶豫不定,那么恭喜殿下,皇上已經對太子失望,只要殿下處理得當,那么取得儲位並不困難。

  李贄對江哲最佩服的一點,就是他能夠一眼看穿他人的心思,不過卻不包括他身邊的人,例如小順子,例如柔藍,這大概就是可察秋毫之末,卻不見泰山的道理吧。滿懷欣喜卻不敢宣於言表的李贄,興匆匆的告退回府了。

  李贄回去雍王府自然是滿心歡喜,韋觀回府也沒有人敢責備他,只有秦青,滿心惴惴不安,不知道父親會如何懲罰自己。想來想去,還是先去找秦勇,讓他陪自己去見父親,也好讓父親對自己輕罰一些。想到這裏,離開皇宮的秦青也不回自己的駙馬府,也不去拜見父親,而是先去秦勇的家裏。秦勇雖然是被秦彝收養在府裏,可是早在十年前,秦勇就搬出了秦府,據說是因為他的母親不大適應大將軍府的威嚴,秦青在成親之前就經常去秦勇家,其實兩家隔得並不遠,秦母出身貧寒,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但是身體健康,還是喜歡種菜養雞,秦勇又雇了幾個僕婦照顧母親,所以母子兩人都是十分愜意,秦青就最喜歡去吃秦母做的小菜,總覺得比起家裏的名廚做的還好,可是他成親之後,卻是漸漸的遠離了這些生活。

  一邊回想,一邊策馬而行,沒有多久,秦青就到了秦勇的住處。跳下馬,他用力敲門,門內傳來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道:“來了,大哥回來了么?”秦青一愣,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勇哥搬家了么。還沒等他想清楚,門已經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秀少年探出頭來,看見秦青就是一愣,問道:“這位官爺,您找誰啊?”

  秦青猶豫地問道:“秦勇在么,我是他的堂弟。”

  那個少年眼睛一亮道:“幹娘總是說起將軍呢,還說您最喜歡她的菜。”說罷轉過頭去喊道:“幹娘,幹娘,秦青秦將軍來了。”

  門裏面傳來笑語聲道:“什么秦將軍,在這裏他也是你堂哥,華兒,還不讓青兒進來。”

  那個少年嘻嘻笑著,把門拉開,秦青滿面糊塗的牽馬進去,將坐騎係在院中的大槐樹上,對著站在臺階上笑容滿面的蒼老婦人道:“嬸娘,這些日子沒有來看您,您老身體可好?”

  老婦人道:“好著呢,就是你勇哥,總是忙得不著家,幸好還有華兒陪我。”

  秦青疑惑地問道:“這位小兄弟是您的義子?”

  老婦人笑道:“他叫劉華,原本是江南人,自小無父無母,在外流浪,前幾年跟了一個大商人做了幾年工,也算是讀了些書,長了些見識,後來流浪到長安,卻不幸生了病,幸好你勇哥有一天發現他病倒在路邊,就把他揀了回來,我看這孩子聰明懂事,索性就收了這個幹兒子,他也沒有別的好處,就是知疼知熱,勤勞肯幹,現在在一家綢緞莊當夥計,已經升了領班了,不像你勇哥,就知道在軍營裏面廝混,現在也沒有給我找個兒媳婦,讓我抱抱孫子。”

  秦青這才明白過來,看向劉華,只見這個少年眉清目秀,眉彎如月,眼明如星,嘴角含笑,令人見之便覺得可親可愛,不由心生好感,便笑道:“既然是嬸娘的義子,你也叫我一聲四哥吧,我們這一輩,勇哥排行老大,我是老四。”

  劉華乖巧地道:“小弟給四哥見禮,四哥是來找義兄的么,方才大將軍已經把義兄叫去了。”

  秦青心裏一慌,問道:“你看勇哥神色怎么樣,有沒有擔心我爹爹責罰。”

  劉華差點笑出聲來,忙道:“勇哥沒什么異常,就說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讓我和幹娘不用等他。”

  秦青心裏嘀咕,當然不用等他,看來今天晚上跪祠堂的時候有人陪我了。想到這裏,他也不敢再耽擱時間,便道:“嬸娘,你們忙吧,我也得回去給父親請安了。”

  老婦人笑道:“這也是的,你們兄弟都一個樣,今天勇兒也是正要去見大將軍,就被大將軍派來的人召去了。”

  秦青聽得更是心慌,連忙匆匆告別,上馬就向大將軍府馳去,他可沒有看見,送自己出門的那個少年劉華,眼中露出了一絲古怪好笑的神色。

  秦青滿心都是憂慮,又想快些到家,免得父親火氣更大,又害怕見到父親之後,不容分說就是一頓棍棒下來,讓自己進祠堂跪著。就這樣猶猶豫豫地回到家中,一進門,就有家將稟告,老爺有令,公子一回來就到書房見他。

  秦青心中就是一凜,父親的書房可是他最恐懼的地方,每次自己若是犯了錯,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叫到書房,可是現在也不能溜走了,只得故作鎮靜地來到書房門前。當秦青終於鼓起勇氣推門進去的時候,卻是一愣,秦彝一身便裝,正在和秦勇指著地圖說著什么,見到秦青進來,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和秦勇說話,秦青仔細聽去,卻是父親正在和秦勇商議,如何重新布置長安防衛,免得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秦青不由一陣慚愧,也不敢插話,只聽父親和秦勇商量著如何布防,從前禁軍的主要職責是維護皇城,對於長安城內的治安主要是由京兆尹負責的,所以這次發生事故,禁軍有些措手不及,雖然也有禁軍的實質上的統領秦彝不在的緣故,可是隨機應變還是有些不足,所以秦彝重新規劃了禁軍的布防以及訓練的方案。

  等到兩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秦彝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青兒,你有什么要對為父說得么?”

  秦青心裏一跳,連忙道:“父親,都是青兒無能,還請父親責罰。”

  秦彝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是靖江駙馬,我也管不了你了,這次的事情我不怪你,你年紀尚輕,聲威不足,這次能夠處理成這個樣子,也是勉強合格了,我要問你的是,前些日子,你為什么攔阻雍王府江司馬的車駕,這些日子,我一直等你來向我說明這件事情,可是你卻一直沒有來。”

  秦青先是一愣,然後恍然道:“原來是這件事情,父親不提,我幾乎忘了,說起來我現在還是有些氣惱,當日明明是有叛逆藏在車上,可是江哲用金牌迫我不能搜查,如果不是寒幽說不應該多事,我還想密奏陛下呢……”

  話剛說到這裏,秦彝已是滿面怒火,手指輕顫,幾乎拿不住茶杯,良久才道:“我倒不知你有這樣的才智,好,好,我真是有個好兒子。”

  這下秦青可嚇壞了,他對父親的畏懼由來已久,連忙跪倒在地,顫聲道:“父親息怒。”但是神色迷茫,顯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秦彝心中一陣悲涼,這世上至親莫過父子,他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類拔萃,領袖人倫,可是秦青卻是如此愚頑,總是看不清事實,這樣的資質,作個軍官也就罷了,可是他卻是躋身朝廷的中心,如今有自己照顧,還可以平安無事,將來若是自己去了,還有誰能夠照顧他,就是靖江公主李寒幽為了夫妻之情指點於他,也恐怕只能淪為棋子,早知今日,自己當初就不會同意把他調回京師。他強忍怒氣道:“你這逆子,雍王府是你惹得起的么,別說江司馬車上的人未必就是叛逆,可是就是真有其事,也輪不到你來插手。”

  秦青囁嚅地道:“可是那是真的,父親不是說行事主管禁軍要光明正大,不畏權貴么?”

  秦彝怒道:“我要你光明正大,不畏權貴,是要你不要為虎作倀,保護無辜,卻不是讓你去和雍王為難的,如今誰不知道雍王功高蓋世,卻得太子忌憚,他們之間乃是兄弟?墻,我們作臣子的只能袖手旁觀,自古以來爭奪儲位沒有什么善惡可辨,只要他們不傷害平民無辜,要你這個小子多什么事。你要替靖江公主的閨中密友抱不平,為難裴雲也就罷了,雖然裴雲沒做錯什么,可是卻不該公然和雍王府為難,別說當日車中可能有不便讓你見到的人,就是沒有,若是他們讓你乖乖搜了車駕,豈不是雍王府顏面無存,到時候就是雍王再寬宏大量,也不能饒恕你的無禮。”

  秦青也不是笨人,聽到這裏,滿面通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秦彝嘆了口氣,道:“何況有些事情並非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你以為那人是叛逆,可是卻忘了他和皇上乃是血緣之親,你若報了上去,卻是讓皇上管是不管,這些事情你怎能隨便插手,罷了,我也不多說你,去祠堂好好反省一下,婦人之言,怎能百依百順,哼。”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道:“秦大哥,皇上傳下旨意了。”

  秦彝微微一愣,道:“什么旨意?”

  那人推門進來,卻是魏國公程殊,他肅容道:“皇上下詔,太子前些日子養病宮中,如今病愈,可回府邸繼續休養,暫時不用到東宮主政,雍王這次功勞卓著,本應重賞,但允其所請,將賞賜用以賑濟受害百姓,還有,齊王明日出京,代天子巡視邊關,提防北漢進攻。”

  秦彝品味良久,道:“陛下今次決斷可真是耐人尋味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5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九章 公主密諫


  六月十九日,高祖下詔,王得以歸家,然免王主政之權,王恐懼不安。

  ——《雍史·戾王列傳》

  李援的詔旨如此迅速,自然是人人驚異,但是也只道他早就有了成算,誰知道此詔的擬定卻是一夜之間的事情,那日雍王等人走後,李援心中煩惱,從前他若是有了疑難之事不能決斷,便常常和自己重臣商議,可是今日之事卻是不同,韋觀一向中立,必然不會多說什麼,秦彝、程殊都是軍人,他們平日對於政務都是不願插手的,鄭瑕,唉,鄭瑕為人剛直,凡事總是秉公持正,可惜如今身負重傷,不能參贊,想來想去,只有紀貴妃可以商議,可是李援卻不願去找她,若是從前,李援屬意太子繼位,自然紀貴妃的獻策是有用處的,可是如今他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鳳儀門的態度卻很明確,鳳儀門主據說已經親自到了長安,雖然沒有來見自己,可是只看她的作為,就知道她仍然是支持太子的,這樣一來,紀貴妃的態度也就定了,此刻李援只希望能有一個不存私心雜念的人可以和自己商量一下這件事情。想來想去,李援十分煩惱,想起後宮之中,人人和朝政有著牽涉,唯有長孫貴妃無慾無求,不如到她那裡去消磨一下時間吧,看看天色,他也不令人先去通知,便走向長孫貴妃居住的長春宮。

  走進長春宮,長春宮的總管太監連忙過來叩見,並說娘娘和公主正在宮內的花園裡面散心,李援走向花園,還沒有走進園門,便聽到一陣輕快的笑聲,不由心中鬱悶稍減,走進去一看,卻是長孫貴妃坐在涼亭之內,長樂公主穿著胡服,正在和兩個宮女在空地上陪著柔藍蹴鞠,柔藍雖然年紀小小,卻是十分靈活,追著球到處跑,再加上眾人相讓,居然踢得不錯,只看她天真爛漫,就令人心中苦惱盡消。

  這時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

  眾人聽了,連忙過來見駕,李援笑著道:「朕過來看看,你們不用拘禮。」說著上前抱起小臉紅撲撲的柔藍,問道:「小柔藍踢得很好麼,今天怎麼有空進宮啊,每次都得你長樂姑姑親自邀請,才肯進宮呢?」

  柔藍忽閃著大眼睛,奶生奶氣地道:「皇上爺爺,藍藍也想來看公主娘娘和皇上爺爺,可是他們都說如果藍藍總是來看公主娘娘,有人會生娘娘的氣,藍藍就不敢來了。」

  李援心中不由一怒,他自然知道柔藍的意思,有人是擔心長樂公主和雍王府太親近了,他面色的變化卻讓長樂公主嚇了一跳,連忙過來道:「父皇,柔藍不懂事,您別見怪。」

  李援歎了一口氣,揮手斥退服侍的宮女太監,長樂公主連忙讓綠娥也將柔藍抱了下去,而冷川也知道他們有私事要談,便也退到遠處,李援淡淡道:「長樂,真是苦了你了,你這些兄長不成器也就罷了,卻還要牽連到你。」

  長樂公主連忙笑道:「父皇,也不過是二皇兄他們過慮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人為此遷怒兒臣。」長孫貴妃也說道:「是啊皇上,貞兒是你最寵愛的女兒,誰敢和她為難。」

  李援歎了一口氣,道:「唉,朕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這廢立之事豈是可以輕易決定的,如今朝中上下這些大臣,不是希望保住太子,好在儲君面前邀功,就是想擁立雍王為儲君,朕也是十分難辦。」

  長孫貴妃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她雖然素來不參與軍政,可是也知道如今情勢,按她的本心來說,不論何人繼位,和她關係都不是很大,雖然因為雍王妃高氏的緣故,她不免對雍王有些好感,可是還不足以讓她支持雍王,如今皇上卻對自己說及此事,自己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只怕今天說了,明日就給人知道,從今之後自己可是要難以安寧了。因此,她只能不著邊際地道:「皇上也不用憂慮,這些臣子心思各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立儲之事還是得您乾綱獨斷。」

  李援聽了雖然覺得有些空泛,卻也覺得舒心,忍不住道:「話雖如此,朕也是進退兩難,太子雖然不好,可是畢竟做了多年的儲君,雍王雖然好,可是卻是野心太大,朕深覺立國不易,很擔心他急功近利,毀了家山社稷。」

  長孫貴妃欲言又止,雖然十分欣慰李援如此信任自己,可是后妃干政,畢竟是後患無窮的事情。

  李援也知她為難,他原本也不指望長孫貴妃給他什麼意見,只是想發發牢騷罷了,所以也不多問,之事將自己煩惱之事說了出來,圖個心中痛快罷了。誰知說著說著,卻見長樂公主若有所思,便好奇地問道:「長樂,你可是有什麼看法麼?」

  長樂公主稍一猶豫,便開口道:「父皇,兒臣雖然不懂得軍國大事,卻覺得,不論是父皇心裡打算如何,都應該將事態平定再說,不論您如何決定,都可以日後慢慢安排,現在這樣懸在半空,不僅是太子憂慮,二皇兄苦惱,就是文武大臣也不免惴惴不安,擔心看錯了風向。」

  李援心中一動,心道,長樂說得很有道理,我這樣遲遲不作決定,太子固然是擔心儲位不保,心生怨望,就是雍王也不免心存期望,到頭來若是不合心意,雙方都不會滿足,若是自己現在暫時將他們安撫下去,主意拿定之後,再慢慢安排,豈不是兩全其美,想到這裡,他高興的站了起來,道:「長樂說得不錯,好了,朕要去擬旨,你們隨意吧。」說著李援立刻回到御書房,下了詔旨,也不容群臣勸諫,雷厲風行的頒下了聖旨。

  這道旨意一下倒是皆大歡喜,太子固然是歡欣鼓舞,叩見父皇謝恩之時,感激涕零,幾乎是指天誓日的向李援保證必然會洗心革面。齊王也是心中歡喜,這一兩年來他幾乎是被拘在京中,平日除了走馬章台就是弄鷹調犬,早就恨不得回到邊關打上幾仗,現在有了機會自然是很高興的,所以幾乎是詔旨一下,齊王就連跟太子說一聲也顧不上就匆匆出京了,這自然是讓太子恨得牙癢癢的。

  除此之外,按理說,本來頗有機會促使太子廢黜,而自己登上儲君之位的雍王應該是希望落空,不免煩惱了,事實上,這幾天雍王卻是一派雍容氣度,第一個去給太子賀喜的是他,當然理由是賀太子病癒,然後又親自送齊王去了邊關,去探望鄭侍中的傷勢,倒是天天忙得很,雖然他面上一片平靜,可是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歡容,因此人人猜他確實有些不滿氣惱,不過也都交相稱讚雍王氣度寬宏,心胸寬闊,渾不知李贄若非是在外面裝個樣子,只怕已經喜上眉梢了。

  接到李援的聖旨之後,李贄原本是心中鬱悶的,覺得父皇太偏愛太子,誰知進了寒園,江哲卻向他賀喜,李贄煩惱地道:「隨雲,現在擺明了父皇的偏心,你還慶賀什麼。」

  江哲笑道:「殿下這是當局者迷,如今皇上對太子已經是很失望了,若是皇上秘密的訓誡太子一番,說明皇上還是對太子有所期望的,可是據臣所知,皇上並沒有什麼訓斥,俗話說,愛之深,則之切,現在皇上竟然一點也不責備太子,這正是皇上已經不願浪費什麼時間了,依臣之見,如今殿下離儲位只有一步之遙了。」

  李贄苦惱地道:「就算是一步之遙,也是咫尺天涯,現在鳳儀門主進京,太子勢力大增,就是立刻刺殺了我們也是可能的,再說有她督導,太子必然謹言慎行,這次父皇沒有廢黜太子,那麼就是還有餘地,若是拖下去,恐怕對我不利,再說,廢黜太子需要有罪狀,太子若是不犯錯,那麼就是父皇想要廢黜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笑道:「如今太子恐怕不是這麼想的,這次皇上雖然放了太子,可是不許他在東宮理政,疏遠之心已經有了端倪,太子如今恐怕是心中狐疑,很懷疑皇上會對他動手,為了自保,恐怕太子就會越陷越深,現在殿下只要傳流言出去,說皇上這次不廢太子,不過是因為太子的後台勢力罷了,然後我們就以掌握的太子一黨的罪狀發起進攻,也不攻擊太子,只說那些人有負皇上和太子的恩澤,以殿下的聲威,必然是手到擒來,我們這樣做,表面上不會損及太子自身的安危,因此太子不會想到是我們故意而為,反而會以為我們是奉了皇上的密令,所以殿下最近找個機會和皇上密談幾次,不要讓別人知道實情,這樣太子更會懷疑皇上已經下決心立殿下為儲君,所以才安排殿下剪除太子羽翼,這計策就是打草驚蛇,只要太子心中驚疑,那麼就會盲目妄動,自然會出錯,到時候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廢黜太子了。」

  李贄聽到心服口服,道:「隨雲可謂是看透人心,不錯,誰會想到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剪除太子羽翼,其目的卻不是為了打擊太子的勢力呢。」

  我站起身道:「殿下,如今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殿下應該詔子攸先生回長安主持大局,臣雖然有些謀略,可是很多事情只有石大人才能處理的妥當,石大人乃是相輔之才,若是他不回來,就太可惜了。」

  李贄動容道:「隨雲說得不錯,如今確實需要子攸回來,現在幽州的局勢已經很穩定,子攸也招攬了大批可用之才,他在幽州也沒有更大的作用了,還不如回來的好,子攸處事周密謹慎,這個時候本王也確實需要他來主持大局。」說罷,心中暗道,江哲果然是心胸寬闊,子攸回來之後,自己雖然還要倚賴他出謀劃策,可是不免會更加信任重用石彧一些,畢竟石彧是自己心目中的丞相,文官之首,可是他卻絲毫沒有忌憚。

  他卻不知我本就不在意什麼權勢富貴,再說我身體不好,很多細節的事情都是管休、董志和苟廉安排的,就是石彧回來,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再說,石彧回來對我還有一個十分重大的好處呢。

  商量妥當之後,我送雍王殿下出去,還沒有走多遠,李贄就看見一個身穿侍衛服色的青年走了過來,他相貌俊美,氣質淡漠,李贄一見便覺得這人不凡,可是奇怪的,李贄覺得這人自己似乎曾經見過,可是卻想不起來曾經見過這樣一個氣質獨特的青年侍衛。

  他腳步一緩,我就察覺到了,卻沒有作聲,雍王殿下曾經見過夏金逸幾次,這次正好試一試夏金逸的易容是否成功。說到易容,我也曾經被野史中的傳說騙了,說是有人可以改變容貌,讓熟人也認不出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是相貌的改變有很多局限,天生人的相貌,不論醜俊,總是能夠給人一些和諧的感覺,若是妄自改變,反而容易讓人覺得有些突兀,而且想要易容,本身的特徵也很重要,若是你的相貌身材有些特別之處,就是易容也難以掩人耳目,就是相貌改變的成功了,還有行動舉止和言談上面的改變,很多人只要看了背影,聽了聲音,就可以認出自己的親人朋友,所以要想讓熟人都難以認出,真的是難度很大。

  不過這一次,我卻是很相信自己的手段,雖然我對易容只知道一些前人的心得,並沒有親自著手試過,可是夏金逸對易容倒是有些手段的,我只要指導他如何做就行了。經過仔細研究之後,我首先讓他在相貌上作些小小的改變,不過是改變一下梳理頭髮的樣式,眉梢眼角稍微改動一下,配合他改變的氣質,很容易就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然後我又花了一些時間,教他改變一些動作,說話的時候改變節奏和音調,他學得很快,現在果然表現不錯,雍王就沒有立刻認出他來,再加上「夏金逸」已經死在皇上遷怒之下,所以只要他深居簡出一段時間,自然不會有人認得他了,再說過上一兩年,也不會再有人追究這件事情了。

  見到雍王神色猶疑,我笑道:「殿下可是見到生人了麼,他叫董缺,是臣新收的侍衛,雖然不是軍中出身,不過殿下放心,此人忠心無虞。」

  雍王恍然道:「原來是你新收的侍衛,怪不得本王雖然覺得面熟,卻是想不起來他叫什麼。」

  夏金逸,如今的董缺,上前給雍王見禮,禮數一絲不苟,神色卻十分漠然,李贄也沒有留心,只是笑道:「隨雲難得收一個屬下,想必是個人才,你要好好上進,也不枉江司馬的看重。」

  董缺恭謹地道:「屬下謹尊殿下教誨。」

  看著雍王離去,我微笑道:「這下你可放心了,留在雍王府裡可以安全無恙,夏,不,董缺,對於那個人你是很瞭解的,你說他現在最想作些什麼?」

  董缺神色漠然,但是卻十分恭順地道:「那個人性子是忍耐不住的,十天半月還可以忍住不出去,但是絕對忍不了一個月,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和有夫之婦私通,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尋求刺激的意願,其實淳嬪雖然美麗,比起他府中的侍妾也未必超過多少,只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所以他才那般沉迷。」

  我仔細想了一想,露出一絲帶些詭異的笑容道:「你在王府很久,不知道東宮官員和太子的親信中誰的妻妾最美麗呢?」

  董缺神色一動,想了一想道:「翰林學士劭彥之妻霍氏美麗絕倫,半年前太子曾經在佛寺見過她一面,十分動心,可是沒有多久他就遇見了淳嬪,劭彥是近年來投靠太子的新銳,為人頗有才華,太子對他也頗為看重。」

  我詳細的問道:「霍氏人品如何。」

  董缺毫不猶豫地道:「太子曾經派我查過,霍氏出身名門,乃是淑女,夫妻和睦,十分恩愛。」

  我輕輕歎息了一下,道:「可惜了,這樣我就不便出手了。」

  董缺微微蹙眉道:「何必可惜一個女子,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我淡淡一笑道:「我從不輕易強迫一個人,就是要人去死,也要他死得心甘情願。」

  這時,小順子的身影出現了,他神色古怪地道:「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幫你,方才吏部奉了聖命將原先東宮的官員黜退,而翰林學士劭彥則擢升東宮侍讀。」說著遞給我一張名單,上面是新任的東宮官員,我果然看到了劭彥的名字,不由笑道:「這也真是巧極了,我讓殿下遞了一份密折給陛下,說太子失德東宮官員難辭其糾,應該汰換,原是為了在東宮多安排幾個自己人,沒想到太子後台果然挺硬,還是安排將自己的親信安插了進去,只是不知道這個劭彥是不是太子自己選的。」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公子真是一語中的,這是太子昨夜給紀貴妃的名單,我讓人抄了一份。」我接過那張綿紙,上面有一些人名,拜在第一位的就是劭彥。

  我不由歎息道:「自作孽,不可活,我還沒有動手,他就自己忍不住了。」

  董缺冷冷道:「現在他未必有這個心思,只是想必看到劭彥便下意識的將他留在身邊罷了。」

  我看了一眼董缺,笑道:「東宮侍讀不是一個普通官職,按照禮法,霍氏已經有了封誥,是要去覲見太子妃的,你說,太子只要無意中見過霍氏幾次,他忍得住麼?」

  董缺默然,半晌才道:「不能。」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6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章 惡孽重重
作者:隨波逐流

  武威二十五年七月,太宗履參貪瀆事,因而去職下獄者多人,大半乃王親信也,又,太宗數次覲見雍帝,皆秘而不宣,王乃生疑,與帝嫌隙更深。

  ——《雍史。戾王列傳》

  太子李安憤怒地將桌案上的公文掃到地上,又是雍王搞得鬼,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雍王發什么瘋,居然連連上書參奏官員的不法情事,原本這不關李安的事情,可是雍王這次卻是針對李安一係的官員,不僅準備的罪證十分齊全,而且手段如同雷霆,往往一個官員上午還在辦公,下午卻被一道表章參奏進了天牢,如今滿朝文武凜如寒蟬,都擔心被牽連進去,畢竟為官者有幾個是清廉守正的,甚至有些官員已經偷偷的去向雍王示好,畢竟雍王針對的主要是太子的親信屬下。

  魯敬忠微微皺眉道:“殿下,雍王攻擊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今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好機會,皇上對您生出嫌隙,他若不趁機進取,也就不是雍王了,但是臣擔心的是,從前殿下之所以總是能夠壓制雍王,主要是因為皇上的支持,如今若是皇上起意廢黜殿下,那么殿下失去儲位就是朝夕之間的事情了。”

  “不錯,如今皇上很可能已經改變心意了。”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可是李安和魯敬忠同時皺了皺眉。

  房門推開了,走進來的是兩個美若仙子的女子,前面的是李寒幽,後面的卻是蕭蘭。

  李安惱怒地道道:“孤的書房倒成了不設防的所在了,侍衛呢?”

  李寒幽笑道:“殿下勿憂,只不過他們看見蘭師姐,因此不敢阻攔罷了。”

  李安更是惱火,心道,從前張錦雄做侍衛總管的時候,何曾讓人這樣子闖進我的書房,因此說道:“靖江,張總管你也應該把他放出來了,這么長時間將他軟禁起來幹什么?”

  李寒幽心中一跳,道:“殿下,您這次出事,夏金逸難辭其糾,張錦雄乃是夏金逸的師兄,家師擔心他也有所牽涉,為了穩妥起見只得暫時將他軟禁,過段時間,若是他沒有什么問題,我們自然會放了他的。”

  李安更是不悅,雖然出於推卸責任的目的,他也將自己所犯之錯退到夏金逸的身上,可是夏金逸畢竟已經死了,他才會這樣做,張錦雄卻不同,不僅一向克盡職守,而且李安根本就不相信夏金逸有什么惡意,所以對張錦雄也是愛屋及烏。他剛要說話,魯敬忠卻是輕輕的踢了他一腳,李安立刻醒悟到現在不是爭執這些事情的時候。只得按耐怒氣道:“不知道你們怎么知道父皇改變了心意呢?”

  李寒幽輕輕一嘆,坐了下來,道:“這件事情雖然沒有明證,可是已經有了蛛絲馬跡,殿下可知道,皇上這次赦免殿下並非因為有人保奏,家師原本打算親自面見陛下,為殿下求情,可是卻還沒有來得及,殿下就被赦免了。”

  李安心中一喜,心道,這樣也好,免得我還要承你們的人情。可是魯敬忠卻是眉頭一皺,道:“皇上這樣很不尋常,說句不當說的話,殿下這次所犯之罪,實在是重大,皇上就算想原諒殿下,也應該是過一段時間消氣之後,而且還得有陛下重視的人保奏才行,那時候皇上赦免殿下才是真心實意,現在我們還沒有發動,皇上就赦免殿下,果然是有些問題,這是我疏忽了,還請公主明示。”

  李寒幽冷笑道:“我從宮中得到消息,皇上在作出決定之前是和長樂公主一起商議的。”

  李安大驚道:“怎么會,長樂從來是不參與政事的。”

  李寒幽嘆了口氣道:“我們也這樣想,所以雖然我們很希望能夠迫使她成婚,但那不過是為了讓她和雍王疏遠一些,想不到她竟會在這關鍵時刻給了我們重重一擊,雖然沒有得到她和皇上說了些什么的情報,可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皇上已經有意廢黜殿下,只是缺少一些借口,而且殿下為儲君多年,身邊不免有些羽翼,皇上幾次和雍王密談,我們的人都沒有辦法接近,恐怕,皇上真的改變了心意了。”

  李安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冰寒徹骨。他從未如此惶恐,他可是很清楚自己是憑著什么才能到了今天的地位,沒有皇上的庇佑,自己拿什么去和雍王爭,從沒有如此後悔勾引淳嬪,李安懊惱的想到,自己是發了什么瘋才會去激怒父皇。

  魯敬忠看了一眼李寒幽嘴角的冷笑,心道,你們想趁機要挾殿下,可是還得過了我這關才行,便說道:“殿下不用過於憂慮,現在皇上雖然已經動搖了,可是還沒有做下最後的決定,所以殿下還是有機會可以挽回的,鳳儀門主她老人家可是和雍王不睦的,若是讓雍王當了儲君,只怕悔不當初的就是另有他人了。”

  李安聽得有些糊塗,李寒幽卻是立刻把握了魯敬忠的威脅,魯敬忠分明是說,如果太子失去儲位,那么自己鳳儀門也是損失慘重,還是不要趁機要挾的好。她心裏雖然惱怒,卻也知道這是實情,如今鳳儀門和太子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因此她淡淡一笑,道:“殿下,唯今之際,只有殿下早日登基。”

  李安嚇得跳了起來,抬眼看去,只見李寒幽、蕭蘭和魯敬忠都是一派淡然的神情,他先是想嚴詞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的儲位危如累卵,竟然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李寒幽和蕭蘭交換了一個眼色,站起身道:“殿下雖然是恪守孝道,可是如今皇上聖聰被小人蒙蔽,若是不幸讓雍王登基為帝,那么必然窮兵黷武,大雍從此不得安寧,殿下若是能夠下了決心,我們必要擁殿下登基,皇上年事已高,不如好好安養,殿下以為如何?”

  李安語氣軟弱地道:“可是如今我們勢力太弱,六弟去了邊關,禁軍也難以控制,這可怎么辦呢?”

  李寒幽微微一笑道:“這一點門主已經有了安排,只要殿下首肯,我們鳳儀門便要冒險行事,殿下放心,我們必然會小心謹慎,一舉功成。”

  李安終於吞吞吐吐地道:“你們有什么計劃?”

  李寒幽得意的一笑道:“殿下放心,我們已經有了妥善的計劃,只需要數月時間就可以讓殿下繼位,不過殿下這些日子可以謹言慎行,以免觸怒皇上,若是皇上廢黜了殿下,只怕我們也只能黯然收手了。”

  李安臉色一紅,道:“本王必定謹慎,可是還得小心行事,最好等到齊王回來再說。”

  李寒幽淡淡一笑道:“殿下放心,這件事情我們早有準備,齊王殿下最遲十月也能夠回來,到時候正是我們發動的最好時機,現在我們也要趁這段時間布局,太子殿下也想把雍王的勢力一網打盡吧?”

  這時魯敬忠淡淡道:“鳳儀門如此重視殿下的大業,卻不知道對殿下有什么要求。”

  李寒幽微微一笑,道:“還是魯少傅明白事理,其實我們要求也不高,若是殿下繼位之後,肯立我蘭師姐為後,那么我鳳儀門必定全心全意為殿下效力。”

  李安面有難色地道:“崔氏從無失德,又為我撫育世子,我怎能無故將她貶斥。”

  李寒幽道:“殿下,從前您不肯廢了崔氏,是因為皇上的緣故,現在皇上已經不再支持您了,您若不肯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又何必冒這樣聲名盡毀的風險呢,再說我們只是要您立蘭師姐為後,可沒有說讓您一定貶斥崔氏,作個貴妃也還是可以的。”

  看著李寒幽嘴角的冷笑,李安心中明白,若是自己答應了這個條件,那么崔氏和世子是絕對沒有希望活下去了,他怎能忍心如此。李寒幽看他猶豫,也不強迫,道:“殿下好好想想吧,這件事情並不急迫,您和魯少傅可以慢慢商量。”說罷,她站起身來告辭道:“臣妾還有事情要做,請殿下仔細想想,事情決定之後,可以告訴我蘭師姐。”

  看著李寒幽和蕭蘭的背影,李安氣得摔碎了茶杯,氣衝衝地道:“少傅,你說,他們哪裏把我看在眼裏,我若是答應了這個條件,只怕就成了她們手中的傀儡了。”

  魯敬忠神色冷厲,半晌才道:“殿下不必擔心,這件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她們漫天開價,殿下也可以落地還錢。”

  李安猶豫了一下道:“少傅,如今孤是自身難保,不若就犧牲了崔氏和世子吧,若是雍王繼位,她們母子只怕只有一死,咱們和鳳儀門商量一下,我可以廢黜太子妃,然後將世子封個王位。”

  魯敬忠心中冷笑,太子果然是無情之人,這樣就要拋棄妻兒,可是他面上卻沒有流露出鄙薄的意思,淡淡道:“殿下雖然現在可以犧牲太子妃和世子,博得鳳儀門的全力相助,可是若是日後蘭妃立了皇後,她的兒子做了太子,那么只要殿下您不合她們的心意,她們就可以殺了殿下,立蘭妃之子為帝,到時候殿下只怕會後悔莫及。”

  李安苦笑道:“可是我若不答應,只怕現在她們就要棄我而去,我豈不是成了雍王的階下之囚么?”

  魯敬忠陰險的笑道:“殿下過慮了,現在就是殿下想放棄儲位,鳳儀門也不願意呢,雍王擺明了不想和她們合作,如果沒有殿下,她們就不能名正言順的躋身朝堂,所以只要殿下強硬一些,鳳儀門絕對不敢和您翻臉的,不如您拒絕此事,就說可以封蘭妃為貴妃,而且暫時不立儲君,若是蘭妃之子才能卓著,可以立他為儲,先拖延下去,等到殿下登基之後,也就由不得他們了,畢竟若沒有殿下的支持,那些朝中重臣可不會支持鳳儀門的謀反呢?”

  李安這才眉開眼笑道:“還是你說得不錯,那么孤就這樣和蘭妃說。”

  魯敬忠恭謹地道:“殿下也要去安慰一下太子妃才是,這件事情若是給太子妃知道,只怕會很擔心的。”

  李安點頭道:“你放心吧,對了,東宮的官吏已經都來覲見了吧?”

  魯敬忠笑道:“已經來了,殿下雖然暫時不能理政,可是這些官員還是應該選好,這樣也好不致讓人看出皇上已經對您生出不滿了。”

  李安點點頭道:“這些事情你處理吧,我去看看太子妃和世子,這段時間,可是讓她受了驚嚇了。”

  李安剛走到後宅,只見一些三兩成群的少婦從裏面出來,這些女子身邊都有侍女僕婦相陪,見到李安,便都行禮叩見,一個王妃身邊的侍女上前道:“殿下,這是東宮新選的官員的內眷前來拜見王妃。”

  李安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也不多說就要去見王妃,可是沒走幾步,就看見一個身穿誥命服色的少婦容顏秀美,儀態萬千,李安不由心中癡了,這個女子他可是認得的,只是當時他迷戀了上淳嬪,所以沒有對她動手,這次東宮選官的時候,他看見劭彥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畫上了,雖然當時未必有明確的想法,可是也有將他們夫婦籠絡到身邊才好下手的想法,想不到這么快就見到了霍氏,半年多不久,她出脫的更是秀麗,尤其是那種溫柔如水一般的氣質,讓人見了又愛又憐。李安故作鎮定的看著這些命婦離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若是夏金逸在此,必然立刻知道他的心意,可是現在自然沒有人能夠幫他安排了。

  匆匆的安慰了王妃幾句,李安回到書房,此刻這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想著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動手,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可是再想想,其實如何安排奪位根本用不到他出力,鳳儀門和魯敬忠會全盤計劃的,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這種事情沒有人比他們更擅長,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散散心,也好彌補一下這些日子的心驚膽戰呢。

  反復掙扎了很久,李安終於還是忍不住,這些日子又是齋戒,又是軟禁,他已經很是苦悶了,回到王府中雖有歌女舞姬,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興趣,這一年來的放縱,早就讓他對於那些俯首可得的女子失去了興趣。李安心中揣測著是否會造成麻煩,過了許久,他想起從前淳嬪不也是不願意,可是自己威脅利誘之後不就屈服了,只要自己許下給他的丈夫加官進爵,害怕這個女子不屈服么,再說,一個官員的妻子,就算父皇知道了也不至於太發怒吧。

  第二天,便收到一張太子妃的帖子,邀請她入府一會,霍氏倒也不覺的奇怪,昨日到太子府上覲見太子妃,就覺得太子妃心情不是很好,據說是因為除了太子的事情之外,她的一個心愛侍女死了,太子妃對霍氏十分親熱,而且很讚賞霍氏送給太子妃的繡品,所以霍氏倒也不覺得奇怪,何況自己的丈夫是東宮侍讀,自己若是能夠得到太子妃寵愛,那么對於丈夫總是沒有壞處的。所以霍氏欣然而往。

  在幾名宮女的引領下,霍氏被帶進了一間雅致的樓閣,她心中有些奇怪,怎么這裏不像是王妃的寢宮,雖然雅致,卻少了幾分氣勢,一走進花廳,霍氏頓時嚇得驚叫出來,這是一間十分華麗的私室,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四周都是華麗的陳設,房間一角擺著一張寬大的床榻,四周罩著粉紅色的紗帳,而四周墻壁上卻都懸掛著精美春宮圖,霍氏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她心中充滿了恐懼,正要退出去,卻見房門處站著一個一個男子,霍氏認出了那人正是太子殿下,心中一凜,對於太子的事情,雖然還沒有沸沸揚揚,可是她還是知道一些風聲的,她強忍著恐懼道:“臣妾誤闖此地,還請殿下見諒。”

  李安曖昧的一笑道:“是我派人請你來的,怎會不見諒呢。”

  霍氏大驚道:“殿下,這於禮不合。”說著就要向外走去。卻被李安一把抱住,李安練過武功,輕而易舉的將她攔腰抱住,霍氏還要掙扎,李安突然惡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立刻派人去殺了你的丈夫。”霍氏手一軟,眼中閃過驚懼悲哀的神色。李安已經冷冷道:“你若是順從孤,那么你的丈夫就能夠青雲直上。”

  霍氏心神已經失守,李安趁機將她拖到床榻之上,粉紅羅帳垂下,從裏面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

  第二天午後,當霍氏上了轎子返回家中的時候,一雙眼睛趁著霍氏出入的短暫時刻將她打量的清清楚楚,眼中閃過一絲無情的光芒。

  不久之後,董缺已經回到了寒園,將掩蓋身份的偽裝卸下之後,冷冷道:“太子已經得手了。”

  我輕輕搖動著折扇,道:“可以肯定么?”

  董缺露出一絲笑容道:“這種事情沒人比我更加清楚,這個女子絕對是被太子盡情蹂躪過了。”

  我笑道:“這點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判斷的,你說霍氏會怎么樣。”

  董缺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道:“按照太子的習慣,暫時是不會厭倦的,所以霍氏就要想要自殺也不可能,我看到她的神色,欲哭無淚,但是卻沒有死志,我想她暫時不會尋短見的,而且這個霍氏恐怕不是威武不能屈的女子。”

  我淡淡道:“你說她會告訴丈夫么?”

  董缺搖頭道:“這種事情,短期之內她是不會說的,而且劭翰林是個有些古板的讀書人,很難原諒這件事情,我想,她不會這么愚蠢的。”

  我微微一嘆,道:“其實我是可以告訴這個女子小心的。”

  董缺冷冷道:“公子,這種慈悲心可是沒有用的,就是你提醒了他們夫妻,他們也只會當你構陷太子,還會打草驚蛇。”

  我苦笑道:“這道理我也清楚,所以我冷眼旁觀這場悲劇。董缺,我現在真的覺得從前給你的任務太殘酷了。”

  董缺默然良久道:“這是我自願的。做出這種事情的是太子,和我們有什么關係?”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7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一章 局勢突變


  我微蹙雙眉,看著眼前的戰報,這是雍王的情報網傳回來的消息,正式的軍報還要等幾日才能到達。

  「七月十六日,齊王巡邊至鎮州,北漢軍叩關,齊王領軍出戰,初戰告捷,七月二十一日,飛虎將軍石英兵至,齊王堅守不出,待石英兵退,王出關擊敵,遭鬼面將軍譚忌伏擊,敗退。七月二十六日,石英叩關,王示弱於先,誘使敵軍一部攻入城池,聚殲之。八月三日,兩軍戰於城關,鳳儀門凌羽偽裝成敵將侍衛,暴起刺殺譚忌,譚忌重傷,北漢敗退。八月十四日,證實北漢已經收兵,齊王上書報捷。」

  我放下情報,憂心忡忡地道:「想不到齊王殿下如此之快的就穩定了邊關,看來很快他就會回來了。」

  雍王和昨日剛回到長安的石彧石子攸對視了一眼,石彧說道:「殿下可以上折要求齊王暫時不可回京,隨雲為何這樣憂慮。」

  我歎息道:「齊王這樣快就平定了邊關局勢,鳳儀門用了很多心思啊,軍中刺殺大將,是何等危險的事情,如今兩國敵對,不似從前中原爭霸,只要將領一死,兵士多半投降,兩軍將士皆有效死之心,大將受傷,必然是拚死攻擊,鳳儀門這個弟子縱然能夠逃生,恐怕也是九死一生,鳳儀門已經是迫切的需要齊王回來參與兵變了。」

  石彧蹙眉道:「隨雲是說,如果殿下阻止齊王回來,她們會鋌而走險。」

  我苦笑道:「若是她們鋌而走險也就罷了,問題是怕她們懷疑皇上目前根本就沒有下定決心廢黜太子,有一件事情我們雙方都清楚,齊王雖然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可是如果不是皇上心意如此,齊王是不會鐵了心支持太子的,齊王,從某種意義上說,更加是一個忠臣,這也是這次皇上去黃陵帶著齊王護駕的一個原因。雖然沒有齊王對我們更方便,可是如果我們得到了皇上的支持,那麼齊王就不會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所以如果我們堅決阻止齊王回京,鳳儀門主是絕對不會想不到這件事情的。」

  雍王眉頭深鎖道:「本王預計,數日之內,齊王就會輕騎回京,若是我們不能阻攔,那麼京中局勢就會不可收拾,這樣一來只怕軍方會損失慘重。」

  我又拿起一張紙道:「還有一件事情,葉天秀通過殿下的渠道,給慶王殿下報了平安,可是慶王殿下大怒,已經派了一些屬下前來京城。」

  雍王歎了口氣道:「真是麻煩,慶王總是這樣衝動,如果當初不是因為那樣衝動,怎會被貶斥到東川。」

  我淡淡一笑道:「以臣看來,慶王倒是聰明人,若是留在京中,鳳儀門必然處處為難,還不如遠走高飛,為一方諸侯鎮守的好。」

  雍王和石彧相視一眼,露出一絲尷尬和歉意,我心中一動,道:「可是有什麼哲不瞭解的地方。」

  雍王看了一眼石彧,石彧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殿下和我早有懷疑,慶王的武功有些近似魔宗的路數。」

  我心中一震,道:「難道是北漢魔宗。」

  雍王答道:「事實上,魔門並非是一個整體,據說京無極離開中原的時候,有很多魔門弟子脫離了魔宗滯留在中原,他們擅長隱匿,而且我們也不想過於逼迫魔宗,免得激怒京無極。」

  我淡淡一笑道:「這也是皇上和殿下不敢信任慶王的緣故吧。」

  雍王苦笑道:「正是如此,本王不敢確定他為了復仇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我疑惑地道:「若是如此,東川可是要地,皇上和殿下不擔心麼?」

  雍王微微一笑道:「慶王若是不想謀反,在東川自然是可以為所欲為,可是若是有了反意……」

  雍王含笑不語,我也識趣的不再多問,看來慶王身邊有人監視控制,這大概是皇室內部也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了,可是問題還是存在的,我問道:「殿下可否勸阻慶王來京呢?」

  雍王想了一想,道:「本王寫封書信,就讓苟廉兼程攔阻,他定有法子說服慶王不要進京。」

  我歎息道:「可惜齊王沒有那麼好打發。」

  過了數日,果然在太子和一些大臣的建議下,齊王奉詔回京述職,這已經是意料中的事情,所以雍王也沒有阻止,不過雍王殿下已經下了決心即使引起鳳儀門主的懷疑也要阻止齊王進京,我心中已經在盤算一場刺殺,這樣一來,可以讓齊王暫時不能介入皇儲之爭,即使有些嫌疑也說不得了,總比讓齊王的大軍和雍王的軍隊開戰好的多。

  正在我和雍王、石彧商量如何安排刺殺的時候,一名侍衛卻進來稟報道:「殿下,齊王遣來密使求見殿下。」我們聽了都是一愣,齊王怎會派遣密使來見,無論如何,齊王的使者不能不見,雍王就在書房接見,石彧和我左右侍立。

  不過片刻,一個驍勇的齊王親衛走了進來,見禮之後,遞上一封書信,雍王看後神色一動,將書信遞給了我,我一看,卻是齊王邀請雍王殿下在八月二日,在距離長安百里之遙的一處佛寺密會。雍王淡淡道:「請轉告齊王,本王必定與會。」

  信使走後,石彧猶疑地道:「齊王殿下的舉動太不尋常了,殿下真的要去麼?」

  雍王道:「若有機會讓六弟改變立場,本王冒些險也是值得的。」

  我卻一搖折扇道:「殿下,齊王性子不是知難而退的人,恐怕他不會改變立場,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若是太子的人知道殿下和齊王私會,那麼他們就不敢完全信任齊王了,那麼至少可以減輕我們的壓力。」

  雍王猶豫了一下,道:「這離間之策用是用得,可是我擔心六弟會懷恨本王。」

  我笑道:「齊王本來就是和殿下作對的,就是多些恨意也沒有什麼,倒是太子和齊王本就有了嫌隙,這樣一來,正是損人利己的好法子。」

  雍王意動道:「可是要秘密將消息傳出去給太子知道。」

  我淡淡一笑,道:「憑著鳳儀門的本事,只要殿下故意裝作十分謹慎小心,是一定會有人監視的,到時候我們正可以讓她們遠遠看見,因為不能得知事情,到時候自然是往壞處想了。」

  雍王淡淡一笑道:「若是能夠讓六弟置身事外,那麼就什麼都值得了,六弟乃是將才啊。」

  九月二日,黃昏,雍王輕車簡從的離開了長安,隨行的除了百多名先後出城會合的侍衛之外,還有我和小順子,我堅持隨行實在是有些好奇齊王的用意,而且臨機應變也需要我的決斷,至於小順子,要是沒有他保護,我怎麼能放心這樣的遠行呢,這種情況下,除了鳳儀門主親自出手,我相信可以確保安全了。

  齊王指定的約會地點是一個十分荒涼的破廟,已經沒有人主持,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天明時分,齊王的近衛已經將這裡打理的乾乾淨淨,四周戒備森嚴,卻是人人便裝,除了停在廟旁邊的一輛馬車之外,毫無引人注意之處。

  雍王的近衛趕到之後迅速布下防線,雙方帶著敵意的對峙,恰好形成一種力量的平衡,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我看了小順子一眼,他會意的站到可以將小廟全部收到眼底的位置,這樣一來,可以不讓有人侵入到可以見到廟中情景的位置。我則隨著雍王走進小廟。已經打掃的纖塵不染的廟堂之內,破舊的佛像之前,一個錦衣男子負手而立,傲然仰首,注視著佛像。我停住了腳步,現在的齊王和我從前所見的又不相同,四年之前,南楚的第一次見面,他是霸氣凌雲的大雍親王,渾身殺氣,令人退避三舍,第二次見面,他身中毒傷,奄奄一息,可是卻顯露出他豪爽的一面,第三次雍都相見,他是一片熱誠,若非有些感動,我怎會準備借他脫身。此後的日子,我在雍王府和太子一方鬥得風起雲生,齊王雖然是太子一黨,可卻是備受壓抑,不能回到軍中,縱然是囂張霸道,也難脫幾分失意,從前的霸氣漸漸消退,今日一見,或許是邊關大戰的洗禮,已至而立之年的齊王殿下也有了一種含蓄雍容的霸氣,有些酷似當年的雍王。

  我在這裡胡思亂想,雍王已經上前道:「六弟,我來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李顯緩緩轉過身來,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二哥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是麼?」

  李贄神情一凜,沒有說話。

  李顯背過身去,道:「這九五之位誰不想要,如今大哥自己作孽,現在又是疑神疑鬼,看來這皇位遲早是二哥你的了。」

  李贄緩緩道:「若是你肯真心相從,我待你還如從前一般。」

  「從前一般?」李顯哈哈大笑道:「從前我少年時候仰慕於你,進入軍旅,若無二哥教導,只怕我沒有幾日,可是我總是想擺脫二哥的陰影,所以我沒有緊跟在二哥後來,而是成了今日的齊王,可是二哥,我或許放蕩,或許愚蠢,可是我不是朝秦暮楚之人,既然我扶保了太子,那麼就是死也不會背叛。」

  李贄壓抑不住怒氣道:「若是大哥陰謀叛亂,你也要跟著他胡作非為麼?」

  李顯神色一愕,轉而恍然道:「原來如此,二哥你是想迫使大哥叛亂,這樣你才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儲君。」

  李贄歎了一口氣道:「六弟你一向聰明過人,我是很佩服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肯稍做掩飾呢,如今箭在弦上,只怕我不能讓你進京了。」

  齊王卻是淡淡一笑道:「二哥放心,我不是蠢人,如今的局勢我很清楚,你要做什麼,我不會阻止,也不會告訴大哥,但是除非大哥真要犯上作亂,否則我是不會背叛他的,若是二哥不信,外面的馬車裡有一個人,二哥見了他就會相信我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的。」

  雍王神色一動,看了我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我退了出去,走到馬車前面,掀開車簾,只見車內一坐一臥乃是兩個人,坐著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神色恭謹,而躺在那裡的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膚色微黑,雖然在昏睡之中,卻是神色不安。中年人低聲道:「這是我家少主姜海濤。」我呆了一下,笑道:「在下江哲。」

  那個中年人欣喜地道:「您就是江大人,方將軍帶回您的藥,我家少主傷情已經穩定多了。」

  我寬慰道:「閣下放心,現在雍王殿下還在裡面等在下回報,請閣下稍侯。」

  回到廟中,我敬佩的看了一眼齊王,走進雍王身邊低聲道:「是姜侯爺之子。」雍王神色大變,驚訝的看著李顯,李顯神色冷傲,卻是一言不發。雍王神色變得柔和,道:「你可知這件事情你既然已經插了手,那麼就有了把柄在我手中,這件事情傳出去我還罷了,太子和鳳儀門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李顯冷淡地道:「我不管他們怎麼想,這個孩子叫我一聲表叔,我若束手旁觀,也未免太無情了,不知道二哥有沒有這個膽子接手這件事情。」

  雍王突然輕施一禮道:「六弟你的俠義之心本王自愧不如,你放心,既然這個孩子已經到了長安,那麼我定然會盡力而為。」

  李顯轉過身去道:「好了,你帶走他吧,等到他毒傷痊癒之後,你若不方便將他送回去,就來告訴我。」

  李贄深深的看了一眼齊王,道:「你真的不肯改變主意麼?你可知一旦大局已定,你我就是生死相見的結局。」

  李顯微微一笑,笑中滿是嘲諷,冷冷道:「多謝二哥美意,就是我投了你,你當真信得過我麼?」

  雍王一滯,說不出話來,他是很想說信得過齊王,可是想到齊王多年來和自己屢次作對,想到齊王妃秦錚,終於軟弱地道:「我相信六弟會有法子表示自己的誠意。」

  李顯側過身去,低聲道:「錚兒雖然有不好之處,可是她總是我的妻子,我孩兒的母親,李顯不才,也不能殺妻以求富貴。」

  李贄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那麼六弟你好自為之。」說罷轉身走出了廟堂。我看了齊王一眼,行禮道:「從前哲只道殿下豪爽,今日才知您敢作敢為,還請殿下今後小心行事,太子昏庸,鳳儀門野心勃勃,殿下何必為她們殉葬。」

  李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隨雲之才天下無雙,若是我當日狠心殺卻,只怕就不會今日的下場。」

  聽到這裡,我心中有些淒然,只聽這句話就知道這個高傲的親王已經放棄了掌控命運的機會,情願滅頂在這場血腥的奪嫡之戰。可是我卻無能為力,到了這種時候,無論齊王是怎樣的人,雍王和我都不可能放手了。若非是今日相見已經可以離間齊王和太子,我是絕對不會讓齊王返回長安的。

  告辭離開,上了馬車,雍王已經是面如寒霜,馬車啟動,他沒有說話,良久,才淡淡道:「齊王可惜了。」

  我心知李贄已經動了殺機,可是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深深遺憾,這是前幾日我們商量刺殺的時候所沒有的,便說道:「殿下放心,齊王看來是不會隨著太子謀反了,至少殿下不用擔心齊王的大軍會發難了。」

  雍王搖頭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不能確實的控制住老六,本王是絕對不能放心的,隨雲可有什麼什麼法子。」

  我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終於遺憾的搖頭道:「除非殺了齊王,臣也沒有辦法可以控制住他。」

  雍王輕輕一歎,不再說話,我這才又道:「除非是讓齊王暫時生場重病,沒有齊王親自指揮的軍隊就如同沒有首領的群狼。」

  雍王神色一動,道:「先看一看,不過要做好準備,總不能臨陣磨槍。」

  我微微一笑,道:「就不知道鳳儀門會怎麼想了?」

  雍王的車駕遠去之後,齊王的近衛首領走了進來,稟報道:「殿下,我們也該走了,若是這件事情給太子知道,恐怕太子是要生疑的。」

  李顯點頭道:「這也顧不得了,我已經盡了臣子和兄弟的情義,若是太子生疑,我也是無可奈何。」

  那個近衛突然道:「殿下,屬下不敢置疑殿下的決定,可是那個人真的值得您如此忠心麼?」

  齊王面色一寒,道:「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那個近衛神色惶恐,但是倔強的眼神卻是絲毫沒有改變,李顯看了他一眼,歎息道:「太子本性顯露,我也是十分失望,可是如今我已經是騎虎難下,縱然是他無情,我不能無義,無論如何,從前沒有太子提攜,我絕對沒有今天的成就。」

  就在齊王的車駕出發之後不久,從不遠處的一座小土山之上,站起一個布衣女子,雖然是荊釵布裙,卻是明艷不可方物,她望著齊王的身影,冷冷一笑,可是雖然是如此寒冷的微笑,在她那張如同初升朝陽一般燦爛耀眼的花容之上,卻是顯得那樣動人。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7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二章 風儀之謀
作者:隨波逐流

  棲霞庵中,當那個明傃無雙的女子將自己所見向鳳儀門主稟明的時候,鳳儀門主淡淡道:“齊王難以控制,這也是本座很早就知道的,若非他沒有繼位的可能,本座也不會放任他任性妄為,只是如今,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和雍王密會,無雙,你說齊王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投向雍王。”

  燕無雙猶豫了一下道:“以弟子之見,齊王應該不會完全投向雍王,沒有一個背叛者能夠得到真正的重視和信任,齊王就是此刻投降雍王,也不過能夠在雍王得勝之後保住性命罷了,若是齊王扶保太子登基,那么日後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道理齊王不會不明白的,師尊,要不要讓錚師姐問清楚齊王殿下的心意。”

  鳳儀門主搖頭道:“不可打草驚蛇,唉,秦錚真是我親傳弟子中最沒用的一個,不僅無力約束齊王,更是將自己的心也丟了,當初我教導你們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動了真情,若論聰明機智,才略野心,我們女子不比他們男子差到那裏去,唯一的缺點便是我們太容易為了那些廉價的情感而迷失自我。”

  燕無雙道:“師尊過慮了,秦師姐雖然無力約束齊王,這也是因為齊王個性獨特,身份尊貴,若是師尊下了決心,秦師姐必然能夠遵令行事,控制住齊王。”

  鳳儀門主神色欣然道:“無雙果然是聰明過人,這次羽兒行刺鬼面將軍成功,你又探得如此重要情報,本座心中十分欣慰,你們要好好做事,讓本座看看你們的努力。”

  燕無雙襝衽道:“弟子必定不負師尊厚望。”

  猶豫了一下,燕無雙又道:“師尊,這件事情要稟報太子殿下么?”

  鳳儀門主冷笑道:“稟報他做什么,讓他對齊王也心生懷疑,如今太子殿下只怕是已經草木皆驚,就不要打擊他了,何況,若是我們握住了這個把柄,等到日後太子登基之後,我們也可以更好的控制齊王,想來他也會知道如果太子知道他曾經有心叛變的事情,會對他作出什么的。”

  燕無雙崇敬地道:“門主謀略深遠,弟子欽服,不過弟子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長樂公主與朝政並無關係,門主為何要執意逼迫她呢,若是因此引起雍帝不滿,只怕是得不償失。”

  鳳儀門主微微一嘆道:“這件事情你日後會明白的,可是有一個原因你要知道,長樂公主的心上人是誰,那人雖然才智無雙,可是這樣的人都是心靈脆弱之人,我們都知道他曾經因為攻蜀之事而心力交瘁,休養數年,本座派人去南楚查過,證實那時他的確情況危急,有名醫的診斷,說他心經受傷,瀕死多日。上次雍王府本座特意留心,他卻是心脈受傷極重。這一年多來,他和長樂公主暗通款曲,必然是已經有了極深的感情,若是這個時候,長樂公主別嫁,以他的身體,必然會因此臥床不起,甚至危及生命也是可能的,這樣對我們會有多少幫助你應該很清楚。”

  燕無雙眼中閃過驚嘆道:“此人一入雍王幕府,我們便處處不順,如今又不能再次刺殺,若是能夠這樣鏟除了此人,真是值得冒險。”

  鳳儀門主淡淡笑道:“其實這對長樂公主也不錯,韋膺人品相貌都很不錯,能夠嫁到這樣的佳婿,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何必還要眷戀一個病弱短命之人呢。”

  燕無雙憂心地道:“聽聞長樂公主外柔內剛,不知道門主如何施為?”

  鳳儀門主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這時,門外傳來清越的聲音道:“啟稟門主,齊王殿下已經入京,太子率百官郊迎。”

  在隆重的郊迎儀式之後,李顯被太子邀請同車進宮覲見皇上,這個邀請一出口,李顯就是心中冷笑,他不是白癡,太子從前對自己雖然無可奈何,可是除非有了用自己之處,他才會這樣禮遇,看來二哥說得不錯,太子已經是迫不及待了,要不要說明雍王應該是虛張聲勢呢?想了一想,李顯決定,如果太子誠心詢問自己,那么自己便絲毫不會隱瞞。如果他只想利用自己的力量,那么,自己就一言不發吧,只要步迫使自己起兵謀反,那么也就唯唯聽命吧。

  太子車駕之上,李安猶豫片刻,道:“六弟,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雍王步步緊逼,父皇暗昧不明,我的儲位已經是岌岌可危,六弟,你一向是我的人,如果我失去儲位,就是雍王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不加罪你,你也別再想帶兵出徵,到時候不是被軟禁起來,也會被免去職務,到那時你恐怕悔之晚矣。”

  李顯神色一黯,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無論如何自己總不能起兵謀反,那樣豈不是辜負了父皇的信任。

  李安又道:“六弟,我也不多說什么,你應該明白如今你已經無路可退,若是我能夠登基,必然封你為輔政親王,到時候你就是一人之下,六弟,你意下如何。”

  李顯冷冷道:“那么大哥又把鳳儀門放在什么地方,她們全力相助是為了什么,大哥應該心知肚明。”

  李安面上露出尷尬之色,道:“她們自然是有些要求,不過我可以處理的,六弟,你我乃是兄弟,將來我們聯手,總有法子限制鳳儀門的。”

  李顯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臣弟知道了,殿下可以放心,只要父皇心意不變,臣弟絕對不容許有人傷害到殿下。”

  李安皺皺眉,這並不是他希望的結果,他更希望李顯能夠提出助他謀反,可是這種事情是不能由他開口的,一旦說出口,必然後患無窮,猶豫片刻,看到李顯冷淡的神情,他終於不願意再冒險,現在,他已經不能肆意妄為了。

  齊王被雍帝召見之後,走出皇宮的時候,看見一輛華麗的馬車等在那裏,他猶豫了一下,旁邊他的親信近衛低聲道:“殿下,王妃親來迎接,您若是不見,未免有些過分,還是敷衍一下吧。”

  李顯想了一想,走到馬車前,車內一個侍女挑起了車簾,露出齊王妃如花笑?,李顯神色帶著幾分嘲弄和油滑,笑道:“原來是錚兒親自來迎接本王凱旋,真是榮幸之至。”

  秦錚面上一紅道:“王爺總是這么沒有正經。”李顯一笑,縱身上了馬車,車簾垂下,掩蓋住了車廂內的笑語春色。

  李安卻是沉著臉回到了府邸,將談話結果告知魯敬忠之後,只是匆匆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便回了內宅。片刻之後,一張太子妃邀請東宮侍讀劭夫人霍氏的帖子送了出去,過了半個時辰,容顏慘淡的霍氏走進了太子府邸中專供太子淫樂的密室。在太子發洩情緒的狂暴中,流淌著無辜女子的血淚。

  就在當日午後,鳳儀門主進宮與皇後娘娘相會,不久之後,竇皇後派遣女官趙尚宮前去傳詔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秀眉微蹙,看著面前傳旨的趙尚宮,皇後娘娘傳懿旨讓自己前去覲見,這不是什么好兆頭。而且還是尚宮親來,按照大雍內宮的制度,除了皇後和貴妃身邊的首席女官為尚宮之外,其餘各殿的首席女官皆為尚儀,這些女官大半都是年紀較長的宮女,就像自己的翠鸞殿的周尚儀,乃是母妃從前的親信侍女,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不論是尚宮尚儀,都是地位極高,這種傳懿旨的事情,是用不著這位後宮女官之首的趙尚宮親自來作的,而且趙尚宮嘴很緊,只說皇後娘娘有請公主,什么事情卻是不肯言明。長樂雖然心中憂慮,但是轉念一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是深得帝寵的公主,就是皇後也不能將自己如何的,因此,她的面上露出堅毅之色,微笑道:“請趙尚宮前面帶路。”

  趙尚宮引領著長樂公主東轉西繞到了一間暢軒,裏面陳設精美,棋坪瑤琴不一而足,皇後娘娘竇氏正和一個雪衣蒙面女子下棋,見長樂公主走了進來,便一推棋坪道:“罷了,本宮認輸了。長樂過來,拜見鳳儀門主。”

  長樂公主心中一跳,上前拜倒道:“長樂叩見母後,參見門主。”

  那個雪衣女子一雙清澈冰寒的明眸透出淡淡的不明情緒,上前將長樂公主攙起,笑道:“上次見你,還是一個小娃娃,如今已經是婷婷玉立了。”

  皇後嘆息道:“只是這個孩子命苦,從前被她父皇遣嫁南楚,如今又是孀居在家。”

  雪衣女子笑道:“長樂端莊嫻雅,怎會長久獨居,聽聞皇上已經為你擇婿,不久之後定然可以琴瑟和諧,相敬如賓。”

  不容長樂公主說話,竇氏已經笑道:“她父皇給她選的駙馬乃是韋相之子,雖然沒有說明迎娶時間,可是這件事情總不好拖的太久。長樂,你說是么?”

  長樂公主雖然早有準備,仍然是心中一寒,緊緊的握住了常年不離的折扇,似乎那人正在旁邊支持自己,微笑道:“母後多慮了,長樂如今有佛祖相伴,正是心如止水,還請娘娘不用費心,這婚事長樂已經和父皇推辭過了。”

  皇後有些猶豫,看了鳳儀門主一眼,鳳儀門主嘉勉道:“長樂說得不錯,咱們女子也未必要有夫婿相陪,皇後娘娘也是憐惜你青春年少,你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你這把扇子倒也雅致,可否給本座看看。”

  長樂心中一緊,卻只得將折扇遞過去道:“請門主賞鑒。”

  鳳儀門主接過折扇,看了看上面的詩文,輕輕念道:“冷於陂水淡於秋,遠陌初窮見渡頭。賴是丹青無畫處,畫成應遣一生愁。好詩,不愧是南楚第一才子。”說罷,用充滿寒意的目光望向長樂公主,道:“公主是真得不願意成婚么?”長樂公主只覺得呼吸急促,倣佛有泰山一般的壓力撲面而來,她雖然素來柔弱,但是性子卻是外柔內剛,鳳儀門主又礙於她的身份,只是用了氣勢相淩,所以她居然能夠忍耐得住。鳳儀門主那清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公主,韋膺也是皇上為你苦心挑選的夫婿,你若是順應天意人心,不僅自己一生幸福美滿,也免得你的父皇母妃為你擔憂。”長樂公主只覺的心神恍惚,那種強大的壓力幾乎要逼得她開口答應了,可是她的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那個蒼白文弱的青衣書生的形象,目光落到折扇之上,她顫抖著聲音道:“多謝門主關愛,長樂如今並無再嫁之心,韋膺隨好,卻非良人。”

  鳳儀門主長眉輕揚,輕輕搖動折扇道:“公主如此拒絕皇上和皇後的美意,想必是其意已堅,本座也不便相勸。”說著突然素手用力,那柄精工制作的折扇竟然化成齏粉。

  長樂公主一聲驚叫,美目之中淚影漣漣。鳳儀門主歉疚地道:“本座一時失手,毀了你的折扇,這樣吧,本座賠償一把好的給你。”

  長樂公主只覺的心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怒衝衝道:“不必了,不過是一把折扇,門主不必自責。”雖然是這樣說著,可是她的明眸之中投射出刻骨銘心的恨意,就是鳳儀門主也覺得心中一寒。

  這時,竇皇後開口道:“長樂你身子不好,見你面色蒼白,想必也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長樂強忍著心中悲憤,告退如儀,只是腳步有些踉蹌,剛才站在遠處的綠娥對這一切卻是沒有絲毫察覺,只是覺得公主神情不好,連忙攙扶她返回寢宮,剛走了不久,突然遠處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道:“殿下,怎么你也在這裏?”

  長樂疲倦的抬眼望去,卻是韋膺和一個小太監站在那裏。若是從前長樂定然會借故離開,可是現在她卻是幾乎不能思考,有些怔忡地問道:“韋大人怎會在此?”

  韋膺容色隱隱帶著欣喜道:“臣已經進了中書省,在皇上身邊侍奉,方才皇上得知鳳儀門主駕到,特意派臣前來稟報娘娘,請門主多留一會兒,皇上想請門主晚膳。”

  長樂聽到鳳儀門主四個字只覺得心中怒火燃燒,正要離去,卻只覺得頭暈目眩,嬌軀軟倒在地。綠娥驚叫一聲,她力氣不大,雖然勉強攙住了公主,卻是力不從心,這次前來覲見皇後,長樂公主本來就沒有多帶宮女,這裏又不知因為什么緣故,竟然沒有宮女內宦,唯一一個小太監又是年紀幼小,根本不可能攙扶公主,無奈之下,綠娥只得抬目向韋膺望去,雖然韋膺乃是男子,但他畢竟是公主的“未婚夫”,雖然綠娥知道公主另有所愛,可是總不能讓公主這樣昏迷倒地吧。

  韋膺略一遲疑,急步上前伸手相攙,道:“附近可有房間,讓公主在那裏休息一下,也好召太醫來診脈。”

  綠娥喜道:“多謝韋大人提醒,這裏是禦花園西側,旁邊是端妃娘娘的寢宮,拜托大人相助將公主送到那裏。”

  韋膺將公主抱起,道:“那么就請綠娥姑娘帶路。”

  綠娥對那個小太監道:“你快些去稟報長孫貴妃,就說公主忽然暈倒了,請娘娘到端妃娘娘寢宮來接公主。”

  小太監連連答應,轉身跑開了。韋膺抱著長樂公主跟在綠娥的後面,綠娥雖然匆匆走著,卻始終留意身後,只見韋膺眼中閃過又憐又愛的神色,也不由心生同情,心想若是公主因此改變心意,倒也不錯。

  沒走多遠,綠娥可能是走的太匆忙,不小心一跤跌倒,不由捂住腳踝痛呼起來,韋膺焦急地道:“綠娥姑娘,你怎么了?”

  綠娥苦笑道:“韋大人,奴婢怕是走不動了。”

  韋膺高呼道:“可有人在附近么?”

  綠娥也喊了兩聲,可是最後綠娥只能無奈地道:“韋大人,勞煩你順著這條路向前不遠,就是端妃娘娘的住處。”韋膺猶豫地道:“後宮之中,我多有不便。”

  綠娥急道:“這都什么時候了,您若還要顧慮,只怕公主病情加重。再說,您和公主尚有婚約,應該無妨的。”

  韋膺只得道:“綠姑娘請在這裏稍等,我這就讓人來援救姑娘。”說罷,繼續沿著小路向前,不一會兒,韋膺有些糊塗了,前面竟然出現兩條道路,自己該走哪一條呢,想了一想,他沿著左手那條小路向前走去。又過了片刻,前面出現一間宮殿。他欣喜得走上前,敲開宮門,卻只有一個老太監出來迎接,他驚慌地道:“這位大人怎會到此。”

  韋膺苦笑道:“我是韋膺,長樂公主突然昏倒,我想送她到端妃娘娘宮中,沒想到卻走錯了路。”

  那個太監誠惶誠恐地道:“這裏久已無人居住,請韋大人先送公主進來休息,老奴這就去叫人。”

  韋膺只得道:“煩勞你了,麻煩你去找人過來照料公主。”

  那個老太監離開之後,寂靜的宮殿之內只有韋膺和長樂公主兩人還在,看著躺在床榻之上,容顏蒼白的麗人,韋膺心中波瀾頓起,他本是名門之子,又是天資聰穎,得人敬重,可是長樂公主卻是固執的拒絕了他,想到這裏,他心中不由生出怒氣,可是目光一落到長樂公主身上,卻是變的溫柔和煦,雖然遺憾,可是長樂公主卻是讓他心中敬佩的女子。

  緊閉的殿門讓寢殿之內光線幽暗,不由令人生出曖昧的感覺。韋膺只覺得心緒加快,寢殿一角,香爐之內焚燒的香料氣味越來越濃厚,韋膺心中越來越覺得按耐不住,看向長樂公主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晦暗不明。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7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三章 孰不可忍


  終於,韋膺走向長樂公主,剛剛走到公主身邊,突然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韋膺一驚,連忙退到一邊,這時,殿門被大力推開,長孫貴妃帶著十幾個宮女內宦闖了進來,看到殿中情景,長孫貴妃眼中閃過怒色,她也不說話,只是一揮手,一個太監走上前將殿角的香爐蓋上,幾個宮女走到榻前,將長樂公主扶起,然後一頂宮中使用的軟轎抬了進來,宮女們將公主扶到轎中,迅速抬走。韋膺一臉的迷糊,上前道:「娘娘終於來了,那位小公公已經稟告娘娘公主昏倒的事情了麼,娘娘可是看到綠娥姑娘才會想到臣可能走錯了路途。」

  長孫貴妃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本宮得到通報,說是長樂遇到危險,因此急急趕來,想不到卻是韋大人不顧嫌疑,和長樂獨處殿中,正要責問於你,你如此說是什麼意思。」

  韋膺坦然將事情講了一遍,長孫貴妃面色數變,終於道:「原來如此,韋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只是長樂乃是孀居,多有不便,大人理應避嫌才是,周尚儀,你去把綠娥帶回翠鸞殿,韋大人還有旨意在身,還是快去辦事吧。」說罷長孫貴妃就要轉身離去。韋膺連忙道:「不知道臣是否可以前去問安?」

  長孫貴妃略一猶豫,可是想起哪爐宮中秘製有催情作用的熏香,終於冷冷道:「不必了,大人是外臣,理應避嫌。」

  望著遠去的長孫貴妃,韋膺只覺得渾身一片冰冷,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夢寐以求的佳人。

  回到翠鸞殿,招了太醫前來診脈,說是公主急怒攻心,再加上身子虛弱,才會暈倒,長孫貴妃雖然有些奇怪,畢竟這一年多來,長樂公主身子還是不錯的,但是總算沒有大礙就好,可是她心中卻將竇皇后恨透了,自己好好的女兒,被她召去之後竟然成了這副模樣,怎不叫她心痛難忍。可是這口氣卻是出不得的,人家是皇后,太子又是她的親生兒子,自己有什麼法子呢。越想越是惱怒,這時,看到綠娥被周尚儀帶了回來,她大怒道:「綠娥,本宮如此信任你,讓你親自照顧公主起居,雖然因為你年紀輕,沒有讓你做尚儀,可是本宮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恩將仇報,構陷公主。」

  綠娥連叫冤枉,爭辯道:「奴婢並沒有此心,娘娘明察,實在是情況危急,韋大人也是皇上認可的駙馬,奴婢實在是沒有構陷公主的意思。」

  長孫貴妃怒道:「你還敢狡辯,不論韋膺是何等身份,你跟著公主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公主的心意,若是今日本宮晚去一步,只怕長樂名節受損,就是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嫁給韋膺,無論本宮和皇上如何心意,總是要長樂自己許可才行,你這賤婢,肆意妄為,若是損了長樂名節,就是你死上一千次,也難辭其咎,周尚儀,給我將這賤婢帶下去重重的打。」

  幾個太監將哭喊的綠娥拖了下去,周尚儀下去執刑,長孫貴妃疲倦的坐下,看看身邊的田尚宮,道:「綠娥這丫頭本宮素來寵愛,特意遣來伺候貞兒,想不到今日如此糊塗,本宮想明日就將她攆走,你說呢?」

  田尚宮神色一動,低聲道:「娘娘,綠娥跟著娘娘多年,又伺候公主這麼長時間,公主的心事她總是能夠知道一些的,如果攆了出去,只怕胡言亂語,有損公主清譽,今日之事,娘娘帶去的都是老成厚道的宮女太監,是斷斷不會出去胡說的,如今除了綠娥只有韋大人知道,奴婢想韋大人不會敢胡說,若是有流言蜚語,就是皇上也饒不了他,倒是綠娥,是絕對不能讓她出去亂說的。」

  長孫貴妃雖然心性慈和,可是深宮多年,又是貴妃之尊,哪裡不明白田尚宮所說有理,心下一狠,心道,為了長樂的名節,本宮也顧不得你是無辜還是有心了。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看了田尚宮一眼,田尚宮會意,出去對著正在監刑的周尚儀使了一個眼色,周尚儀心領神會,不過片刻,外面慘叫之聲猝然停止。周尚儀回來稟報道:「啟稟娘娘,綠娥受刑不過,已經身死。」

  長孫貴妃歎息道:「將她好好安葬,對外就說是急病身亡,對她的家人也要好好撫恤。」

  田尚宮又道:「娘娘,這次報信有功的那個小太監小六子,也應該將他調到娘娘身邊服侍,免得他走漏風聲。」

  長孫貴妃神情一震,道:「這個孩子,虧得他了,若非他看見此事前來稟報,只怕,唉,長樂性子貞烈,若是醒來之後,恐怕寧可一死,以雪恥辱,也不會甘心下嫁的。你去安排吧,這個孩子既然如此聰慧忠心,就讓他留在長樂這邊,讓他留心,不能讓這些吃裡爬外的奴才害了長樂。」

  田尚宮笑道:「奴婢這就去辦,娘娘放心。」

  這時,一個宮女出來道:「娘娘,殿下醒了。」

  長孫貴妃連忙走進寢殿,只見長樂公主容顏慘淡,一看到她便淚如雨下,長孫貴妃心痛的上前,將長樂公主攬在懷中,道:「貞兒,你可是受了什麼委屈,快說給娘知道,若是有人對你無禮,娘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替你報仇。」

  長樂公主苦了很久,這才止住哭聲,將事情說了一遍,長孫貴妃越聽越是氣怒,她知道那把扇子乃是女兒寄托相思之物,如今被人毀去,怪不得她悲憤暈倒,可是鳳儀門主就是皇上也不能將她怎樣,想來想去,長孫貴妃打定主意道:「貞兒放心,你二哥和她們誓不兩立,你總有報仇雪恨的一天,不過是把扇子,我讓雍王妃再送一把給你。」

  長樂公主泣道:「母妃,還是不要多事,江——他身體不好,若是聽了此事不免氣惱傷身,孩兒擔心的很,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長孫貴妃苦笑道:「你這孩子,總是為了別人著想,好,娘就不去告訴她們,不過你父皇那裡我可得去說一聲,總不能這樣委屈了你,就是不為你報仇,也不能讓你父皇再來迫你下嫁。」

  長樂公主抽噎道:「全憑母妃作主。」

  離開了翠鸞殿,長孫貴妃從憤怒中清醒過來,無論皇上如何寵愛長樂,畢竟竇皇后和鳳儀門主都是他們母女得罪不起的,若是自己想要去找回公道,只怕只是能讓皇上為難罷了,越想越是悲傷,長孫貴妃心想,至少也要讓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她知道皇上這個時間應該在御書房處理政務,就匆匆趕去,得到允許之後,長孫貴妃踏入了御書房,可是一眼看到皇上身邊坐著紀貴妃,長孫貴妃心中就是一寒。

  李援看到長孫貴妃,笑道:「哎呀,今日愛妃怎麼也來了,正好,一會兒朕要請鳳儀門主晚膳,愛妃也一同去吧,你和門主也是舊識,也正好敘敘舊。」

  長孫貴妃滿腔憤怒化成冰霜,她知道李援是絕對不可能替自己作主了,只得強顏歡笑道:「臣妾是來稟報皇上,長樂突然病倒,臣妾想將長樂送到無塵庵暫時休養幾日。」

  李援大驚道:「朕前幾日見長樂還是容光煥發,怎麼今日竟會生病了,宣了太醫沒有?」

  長孫貴妃正要說話,紀貴妃卻開口道:「皇上,長樂身子一向柔弱,依臣妾之見,不如早為長樂完婚,也好沖沖喜。」

  李援聽了微微點頭道:「愛妃說得有理,長孫,你意下如何,長樂的婚事已經拖了很久,若是能沖沖喜也是好的。」

  長孫貴妃口氣冷淡地道:「皇上心意是好的,可是長樂性子固執,這樁婚事她一直不肯,只怕皇上這道旨意一下,長樂就會一病不起了,皇上若是想為長樂著想,還是讓她出口調養吧。」

  李援不是遲鈍的人,一看長孫貴妃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再一聯想這幾日皇后和紀貴妃總在自己耳邊攛掇長樂的婚事,心中瞭然,長樂他素來寵愛,當初長樂遠嫁南楚,卻是無怨無尤,令李援至今心有愧意,如今自然是不願再強迫她,想到這裡,他不由心中生出惱怒,便道:「愛妃,你這就送長樂去暗中休養吧,傳我的旨意,讓柔藍去陪陪長樂,長樂素來喜愛那個孩子,也好寬寬她的心。」

  長孫貴妃大喜道:「多謝陛下,臣妾這就去送長樂出宮休養。」說罷轉身出了御書房,紀貴妃面色卻是有些不豫。李援看來他一眼,淡淡道:「長樂這孩子為大雍犧牲良多,朕只想她後半生過得如意,以後這樁婚事就不用提了,還是讓她自己作主吧,我想長樂不會做出不合禮法的事情的。」

  長樂公主雖然不希望江哲知道今日之事,可惜事與願違,我已經得知了詳細經過。說起來,在鳳儀門勢力極強的後宮,有幾個小太監敢去打擾鳳儀門布下的局,小六子,原名柳傑,他就是小順子收的記名弟子之一。

  當初我想在皇宮之中安插幾個人,可是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現在後宮的勢力打扮都掌握在太子和鳳儀門的手裡,若是這個密探洩了身份,那麼不僅我要被治罪,雍王殿下也脫不了干係,在我江哲為難之事和小順子商議之後,過了一個多月,小順子告訴了他已經辦完了這件事情,他的法子也很簡單,就是潛到皇宮的外圍,在幾處偏遠宮殿找了幾個資質尚可的小太監,小順子本就是這樣的出身,自然知道他們的苦楚,所以憑著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很快就得到了他們的崇拜和認可,然後教給他們一些武功,這樣一來,他們就成了小順子的記名弟子,會了武功,再加上小順子時不時的點撥,他們就如同被雕琢過的璞玉一般大放光彩,很快,就能夠辦事了,這個法子雖然不是很好,有些後患,可是無可奈何之下,我也只能認同了,而在我得知皇上曾經和長樂商議過太子之事後,特意讓小順子安排他們小心留意公主的安危,所以他們才能夠在千鈞一髮之際請出長孫貴妃,救了公主。也因為這個緣故,我當晚就知道此事,雖然有些事情,小六子不可能目睹,可是卻也能猜測出來一部分。

  聽聞此事,我只覺得心口劇痛,吐血不止,嚇得小順子連忙召來醫士,直到半夜,我的病情才穩定下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起當日飄香慘死之事,心中悲痛難忍,鳳儀門啊鳳儀門,當日你們害死我的飄香,今日又要加害公主,我若是不能剷除你們,死不瞑目。

  第二天醒過來,看見小順子自責的神情,他是在責怪自己不該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吧,其實我遲早會知道的。過了一會兒,雍王和石彧走了進來,滿臉關切之色,李贄焦急地問道:「隨雲,你怎麼會突然發病。」

  我看著雍王的神色,他是這般焦急,讓我心中莫名感動,可是那是我心中最深的傷口,也是我的逆鱗,這件事情,我是絕對不願講出來的,只得微笑道:「讓殿下憂心了,哲不過是舊病復發罷了,只要休息幾日就會好的,不知道現在外面情形如何?」

  李贄憂慮地道:「隨雲不如好好休息,現在也沒有什麼急事。」

  我苦笑道:「恐怕是要耽擱幾日了,小侯爺的毒傷我雖然診治過,可是現在卻無力為他針灸,小順子,你用我教你的針法先替小侯爺針灸一次,這樣可以暫緩毒性,我昨日開的方子讓他連服七日,然後我再親自替他驅毒,這幾日,太子和鳳儀門應該忙著和齊王商議兵變的事情,殿下可要好好監視他們的行動,臣雖然舊病復發,可是應該不會有大礙,還請殿下放心,每日按時將情報送來,臣這段時間若是一鬆懈,只怕局勢就會無法控制,那樣就愧對了殿下待我的恩情了。」

  李贄無奈之下,只得道:「隨雲你要量力而行,子攸,你好好和隨雲商議,多替他分擔一些重擔,他的身子可不能有損啊。」

  石彧點頭道:「殿下放心,臣必定會鼎力協助隨雲行事。」

  在我養病這幾日,情報如同流水一樣傳來,自從齊王回京以來,太子的勢力可是全力以赴,齊王的軍隊開始暗中調動,看來齊王已經完全投入了太子一黨了,雖然覺得有些意外,可是很明顯的,鳳儀門還是準備兵變的,所以我們也就沒有放棄計劃。

  齊王的異動是瞞不過雍王和秦大將軍的,但是卻也無法阻止,因為齊王在長安附近的軍隊是用各種冠冕堂皇的名義來運動的,而且還看不出他們的目標,所以雍王和秦大將軍的軍隊都開始提高了戒備,長安附近,風雨欲來。

  寒園之內,身體漸漸好轉的我在替姜海濤針灸之後又是幾乎累得病倒,這次雍王可是不許我再耗費心力了,我幾次爭執之後也只能無奈地好好修養了,反正現在雍都附近的軍力佈置雍王一清二楚,我倒也能夠安心休養,反正若有急事,雍王也得來問我的。

  這一日,我正在房內看著前幾日搜集到的孤本,董缺進來道:「公子,姜小侯爺前來求見。」

  我放下書卷,道:「怎麼,他已經可以下床了麼,果然是底子好,想不到這麼快就痊癒的差不多了。對了,那件事情怎麼樣?」

  董缺神色帶了一些譏諷道:「恐怕是隱瞞不住了,他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這幾次霍氏回去都是形容憔悴,東宮侍讀劭彥劭大人已經起了疑心。」

  我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讓這件事情結束吧,記著,最好是弄得沸沸揚揚。」

  董缺躬身行禮道:「屬下明白,還有一件事情,李爺方才從外面回來,又很匆忙地走了,說齊王似乎被控制住了。」

  我聽了一愣,轉而笑道:「怪不得這些日子齊王的手下這麼活躍,卻是沒有齊王一貫的狠辣老練的作風,原來是有人挾天子以令諸侯,罷了,這樣也好,到時候雷霆掃穴之時可以容易一些,等小順子回來,讓他來見我,跟他說我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有什麼事情還是跟我說一聲,最多我讓他去處理,自己不費心思就是了。」

  說到這裡,我不由苦笑,現在雍王、小順子上下聯手,我幾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報了,雖然他們是為我好,可是我怎能放心呢?

  董缺躬身答應,轉身出去,片刻之後,姜海濤走了進來,雖然是毒傷初癒,可是他的面龐上已經有了健康的血色,步伐仍然輕浮,卻已經十分輕快。進來之後,他躬身施禮道:「海濤多謝江大人救命之恩,連累大人舊疾復發,海濤真是十分不安,因此特來問候。」

  我指了一指椅子道:「按理,小侯爺是殿下的血親,哲不應該受你的大禮,可是江某總算為你耗費了心力,受你的大禮也不算過分,小侯爺請坐,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想和江某商量?」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8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四章 萬事具備


  武威二十五年九月十四,帝下詔秋狩,變將起。

  ——《雍史·高祖本紀》

  姜海濤用崇敬的目光望著江哲,他可是很清楚這個人的份量,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客院養病,可是雍王妃常常來看望他,不免和他說了一些事情,而姜海濤最好奇的就是這個病弱的幾乎隨時都會沒命的青年。明明自己都要自身難保的樣子,卻是救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聽說表叔雍王對他可以說是言聽計從,所以姜海濤就用當面致謝的理由進了寒園。一進寒園,姜海濤便知道雍王果然對這位江大人十分重視,寒園守衛的森嚴,恐怕還要勝過雍王身邊的守衛。

  我微笑著看向這個少年,年紀不大,臉上帶著稚氣,一雙明晰的眼睛讓人可以立刻看穿他的心事,這樣一個明快的少年,令我不禁生出好感,可是疑惑也同時產生,身為東海侯獨子,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雙眼睛。想了一想,我技巧地問道:「小侯爺乃是將門虎子,想來一定是深通水戰,今日前來不是要來借閱我收藏的《海洋圖志》的吧?」

  我這個問題卻是問得巧妙,《海洋圖志》對於尋常人來說只是一本深奧難懂的破書,但是對於擅長水戰和造船的姜氏來說,卻是萬金難求,這本書原本已經散失民間,但是在我狀元及第之前,卻無意中得到了半部殘本,對我來說,這種珍貴的孤本乃是萬金難求,在我入翰林院之後,從翰林院浩如煙海的典籍之中,收集到了部分殘篇,憑著自己的學識和博覽群書的基礎,我將這本書修繕完整,我將此書獻給南楚朝廷的時候,卻是無人重視,只是作為孤本送入了崇文殿。原本這本書也就如同被黃土掩埋的珠玉,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可是大雍再議和之時,雍王曾經要求南楚獻上典籍,這本《海洋圖志》也就因此重新回到我的手裡,對於這本書我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將它留了下來,不知怎麼,雍王手中有一本《海洋圖志》的孤本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雍王將這本書賞賜給我的消息也被人得知,大雍有識之士還是不少的,曾有不少人希望一見,卻都因為我一向不見外客,無從著手,今日我用這個問題盤問姜海濤卻是其意甚深,若是那位敗走東海,因此自稱東海侯的姜永姜侯爺真如情報中所說那樣精通水戰,目光深遠,那麼這本《海洋圖志》焉能不被他提及,若是姜小侯爺知道此書,那麼說明姜永對這個愛子十分看重親近,那麼這個少年流露出的表象便是虛假的,若是他一點也不知道,除非是此子不堪造就,否則就是姜侯爺存心放縱愛子,可是我看這個少年純真無邪,資質上佳,宛若渾金璞玉,這兩個原因恐怕都讓我難以相信。

  姜海濤站起身興奮地道:「海洋圖志,我聽爹爹說過多次,爹爹還歎氣說,可惜不能親眼目睹。你真的肯借給我看麼?」他的神情振奮激昂,這是一個少年看到心愛之物的神情,卻是越發顯得胸無城府。我心中好奇,這位姜小侯爺是個怎樣的人呢,便道:「董缺,你去把我那本《海洋圖志》拿來。」

  片刻之後,那本我重新抄錄編撰的《海洋圖志》拿來了,我遞給姜海濤之後,笑道:「不過我不能白白借給你看,你每看完一篇之後,我要問你一些問題,你若答的好,我就允許你繼續看下去,若是答不出來,就不許你再看了。」

  姜海濤神色自若地道:「海濤雖然年幼,可是常年跟隨父親,有些事情雖然不甚了了,可是也能略知一二,只要江大人不要問得太難,海濤自信可以答出來。」

  我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會故意為難你。」說著示意董缺將書拿出,放到書案上,姜海濤知道這種珍貴的書籍,自己是不能親自翻閱的,便興沖沖地搬了椅子坐到書案前,董缺站在一旁替他翻頁。

  他看完一篇之後,我尋了幾個問題問他,他果然是對答如流,有些問題雖然答得淺薄,可是以他的年紀來說已經是很突出了尤其令我驚訝的是,在我修繕這本書的時候,涉及到很多缺失的內容,雖然我補充上了從其他海事典籍中整理出來的內容,可是還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在那樣的地方,我都在旁注中標明了從何處得到這種見解,還有其他幾種見解和我最後的判斷,這些地方我故意問他,他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有些還明顯比我的論斷要正確一些。接下來幾天,我和他每日交相問難,其樂無窮。

  最後,我除了得到姜海濤乃是天生的水軍統帥之外,還得到一個結論,他是一個除了水之外什麼都不大關心的直性子人,若是駕船出海或者是水上作戰,他絕對是一個好將領,可是其他的事情,還是不用指望他了,想來姜永定然是又是欣慰又是苦惱吧。微微一笑,我寫了一封短柬讓董缺收藏起來,董缺慢吞吞的收了起來,這些日子,我給了他好幾張短柬,不過董缺倒是聰明人,一張也沒有看,也沒有問我到底要做什麼。

  這一天我正在花園中賞菊,雍王李贄來到我面前,沉聲道:「隨雲,現在局勢已經是一觸即發了。」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請講。」

  李贄道:「父皇宣佈,後日前往獵宮舉行秋狩,在京皇族都要參加,齊王上書告病,但是父皇卻要他抱病同行。」

  我若有所思地道:「看來皇上也是很小心的,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舉行秋狩呢?」

  李贄歎了口氣道:「這幾日發生了很多瑣碎事情,真是一言難盡,本王原本以為不需要勞煩隨雲,可是現在看來,只得辛苦你了。」

  我正容道:「殿下對哲厚愛如此,若是哲不能在關鍵時候為殿下效力,豈不是辜負大恩,請殿下直言就是。」

  李贄歎了一口氣,給我講了這幾天的情形。

  自從九月初三我病倒之後,在我養病期間,齊王初時只是小動作不斷,但是雍王乃是軍略大家,沒有多久就發現,齊王的軍隊唯一的目的就是準備伏擊。

  今日李援下詔舉行秋狩,這次隨行禁軍兩萬人,由秦大將軍秦彝總領,其中隸屬於禁軍東營的共有一萬人,以秦青為正統領,兩位副統領黃廈、孫定分統五千人,禁軍南營五千人,由統領楊謙、副統領呼延久率領,禁軍北營五千人,正統領裴雲、副統領夏侯沅峰都會隨行。太子、雍王、齊王都奉詔同行,除此之外,竇皇后、紀貴妃、長孫貴妃、顏貴妃、長樂公主李貞、靖江公主李寒幽都會隨駕,在京中留守的是丞相韋觀和傷勢好轉的侍中鄭瑕,負責京中安全的是禁軍西營統領譚義,另外大臣隨駕不計其數,其中值得我注意的是魏國公程殊、齊王妃秦錚的父親中書侍郎秦無期、新入中書省不久的韋膺和太子少傅魯敬忠。

  這還不算,皇上下詔這次雍王和齊王都只能帶百名近衛,秋狩期間,一切以軍令行事,撫遠大將軍秦彝就是統帥,看來皇上已經知道如今的緊張局勢了。

  齊王上書推辭隨行不果之後,齊王的軍隊就停止了行動,但是雍王判斷,這些軍隊只要一夜之間就可以急行百里,可以在回京之路上伏擊皇上的聖駕,而且齊王調軍的理由都很充分。當然雍王也做了準備,可以隨時阻擊齊王的軍隊,只是這樣一來,必然會釀成大戰。

  但是令雍王和屬下將領幕僚不解的是,為什麼齊王會同意隨駕,這樣一來,絕對沒有人可以指揮齊王的軍隊進攻聖駕的。

  我看著手中的情報,也不由皺緊了眉,有這樣的結果我是能夠想到的。就在前日,雍王送了一封密信給秦大將軍,信上告知李寒幽身世可疑,雖然沒有顯示證據,可是李寒幽確實是自幼失散,後來被鳳儀門送回靖江王府的,這樣一來,至少也會讓秦大將軍生疑,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效果我已經知道了,那封信一到大將軍府,程殊就被請了過去,然後秦勇也被召去,雖然不知道他們商議了什麼,可是秦勇已經趕赴秦大將軍軍中坐鎮,事實上,秋狩期間,秦彝所掌握的軍隊就在秦勇的控制之下。我原本就不指望他們相信,只是讓他們戒備罷了,這樣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

  另外,就在昨天,東宮侍讀劭翰林的妻子霍氏懸樑自盡,然後一夜之間,太子逼姦臣妻,令其羞愧自盡的消息傳遍了全城,雖然只是街談巷議,可是和太子從前所為一對照,倒是人人都很相信,雖然皇上可能還不知道,可是秋狩之後,那是絕對瞞不過了,所以太子若是不能在秋狩期間逼宮,那麼恐怕被廢的命運已經難以改變。

  我歎了一口氣,太子雖然被我逼反了,可是為什麼鳳儀門的佈置這麼古怪呢?

  我原本以為鳳儀門會安排齊王的軍隊突然闖入皇上行宮,畢竟兩萬禁軍太子和鳳儀門至少可以控制一部分,裡應外合突然襲擊,我應對的計劃是讓秦大將軍「及時」發現異常,然後設下圈套,那些齊王的軍隊一旦到了,有秦大將軍和雍王出面,無論齊王如何,我方都可以控制住局勢,然後在各派高手的配合下,一舉剷除鳳儀門。可是現在卻不是這樣,最近的齊王軍隊也在秋狩地點兩百里之外,而最近的秦大將軍的軍隊在百里之內,雍王軍隊則也是兩百里之外,那麼,我絕對不相信憑著鳳儀門主的門下弟子就可以謀反成功,而且鳳儀門主根本還在棲霞庵,沒有準備同往秋狩。在我預料中,鳳儀門主應該會隨駕的,可是現在卻是全然不同,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局勢會怎樣發展呢,鳳儀門主果然是非同反響啊。齊王的軍隊不比雍王的軍隊多,如果兩軍交戰,又沒有齊王在軍中,那麼是絕無可能成功的,現在禁軍有秦大將軍掌控,叛亂是不可能的,那麼鳳儀門憑著什麼造反呢?

  對於實際上的軍務,我可是不如雍王和那些將領的,反覆商議之後,仍然得不到太子可以逼宮成功的可能,可是若是沒有成功的可能,他們是絕對不會進行的,最後,我們只得商議好,由長孫冀帶著雍王的軍隊隨時出擊,阻擊齊王的軍隊,荊遲、司馬雄隨行護駕,石彧等人在京中主持大局,慈真大師指派了五十名各派高手擔任雍王近衛,並且坦言是幾大門派的共同意思,而他自己則監視鳳儀門主,事實上,像他們這等級數的高手,彼此之間就是隔著幾里路,也能察覺到對方的存在,所以,我們是不擔心他會跟丟鳳儀門主的,而小順子和董缺都隨我一同參加秋狩,雖然我病勢未曾痊癒,可是今次事關重大,我如何能夠不去。

  雖然現在只能靜觀其變,可是我還是讓小順子傳出我的命令,秘營全部運動起來,一定要可以隨時應對各種變化,這個我倒不擔心,他們都是隨機應變的好手,而且我還把雍王府的令牌給了他們,他們可以隨時得到支持,我緊握雙拳,一定要相信自己,就算是局勢突然有了變化,我也可以力挽狂瀾,更何況現在還看不到雍王和我的佈局有什麼欠缺呢。

  棲霞庵中,鳳儀門主站在月光之下負手而立,在她身後,兩側站立著她的親信弟子,聞紫煙、蕭蘭、鳳非非、謝曉彤、燕無雙、李寒幽,除了梁婉已經瘋癲,凌羽負傷不在,秦錚難以脫身之外,所有人都到齊了,而在這些弟子的身後,站立著一共百名的女劍手,都是衣衫如雪,面色冰寒,她們就是鳳儀門主親自培養出來的鳳儀門的中堅力量,這些女子都是自幼被鳳儀門收養,她們所練習的太陰真經少了一部分關鍵,所以她們個個無情無慾,心冷如冰,在她們眼中,只有忠誠和殺戮。

  良久,鳳儀門主淡淡道:「秋狩期間,就是我們發動之時,此事務要成功,否則我鳳儀門就要萬劫不復。」

  聞紫煙寒聲道:「師尊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若是我們還不成功,那就是天命如此。」

  梵惠瑤冷冷道:「我從來不信什麼天命,紫煙,你記著,我雖然不能親自前往,可是你們務要精誠合作,寒幽,曉彤,皇上那邊的事情由你們負責,秦錚到時候會聽從你的命令,蕭蘭、非非,你們要負責配合太子清剿所有反抗勢力,紫煙、無雙,你們要負責圍殲雍王,本座還要對付那個多管閒事的慈真,就不能去支持你們了。」

  眾人單膝點地道:「弟子遵命。」

  梵惠瑤也不讓她們起身,又道:「還有一個人會配合你們,他是本座秘密所收的記名弟子。」

  隨著她的語聲,一個男子從房內走了出來,聞紫煙等人目光落到他沒有遮住的面容,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梵惠瑤淡淡道:「他乃是鳳儀門的護法,這次,你們要多多聽從他的意見。」

  聞紫煙等人突然明白了很多從前不明白的事情,卻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恭謹的應聲。

  鳳儀門主看看迷茫的夜色,道:「縱然是雍王他們如何猜想,也不會想到本座的佈局,哼,他們想迫使太子謀反,難道本座不知道麼,只有太子和魯敬忠才會相信李援確實準備廢黜太子,卻不知道,本座認識李援多年,對他的個性很瞭解,他雖然已經有了這個心意,卻還沒有下決心,不過這樣也好,李援若是動搖,必然會對我們不利,再說,太子謀反成功,也是後患無窮,以後更要依賴本門。你們聽著,事成之後,我鳳儀門就是大雍的幕後主宰,所以你們必要盡心竭力。」

  聞紫煙等人眼中都湧起強烈的野心,作為女子,她們即將完成無人能及的事業,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讓她們自豪和驕傲的呢?

  齊王府內,重重簾幕之後,李顯神色慵懶的躺在軟榻之上,神色一片冷漠,秦錚神色有些不安的走過來,端來一碗參湯,道:「王爺,請用參湯,明日就要起程秋狩,您還是早些安歇吧。」

  李顯看著秦錚,嘲諷地笑道:「好啊,齊王妃,你很厲害,一碗藥就讓我手無縛雞之力,看來你對師門可是忠心不二啊,卻忘記了什麼是三從四德。」

  秦錚落淚道:「王爺,妾身實在是為了你好,從前妾身雖然是奉命接近殿下,可是妾身對王爺卻真的是一片真情,可是我是不能反抗師尊的,而且她們說得不錯,若是太子登基,王爺可以位極人臣,妾身和孩兒也可以安然無恙,若是雍王繼位,不僅妾身和孩兒性命難保,就是王爺你也是遲早會被雍王所害,若不是為了王爺,妾身寧死也不願傷害王爺。」

  李顯苦澀地一笑道:「我是不是也是口是心非呢,雖然責罵你,可是我竟然也希望你能成功,否則,真的是要一家人共上黃泉路了。」

  秦錚激動地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師父絕不會失敗的。」

  李顯歎了口氣,心道,真的會這麼容易麼,他想起那張清瘦文弱的面龐。

  今夕何夕,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宵難寐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8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五章 頓失先機
作者:隨波逐流

  武威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帝至獵宮,至夜,太子安叛,雍王危殆。
  ——《雍史·高祖本紀》

  南楚同泰二年九月二十,賊矯詔命雍王覲見,為哲識破,哲臨危受命,指揮若定,雍王得以突圍。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是昏昏沉沉的在馬車裏面睡到了獵宮的,獵宮是大雍皇室每年秋狩所使用的行宮,位於驪山腳下,有大小幾十處宮院,禁軍在三面扎營,將行宮護在當中,皇上自然是在行宮的正殿曉霜殿駐駕,皇後、紀貴妃、顏貴妃分別居住在附近的幾處宮院,長孫貴妃則和長樂公主住在東側含香苑,含香苑遍地菊花,李援有意讓近日鬱鬱寡歡的長樂公主疏解一下愁緒。太子住在東側的玉麟殿,而雍王住在西側的雅寧軒,齊王住在西側的宣華苑,我可是知道現在自己是經不住奔波的,所以特意服了藥,一路上沉沉睡去,直到安頓下來之後,我才清醒過來。

  小順子告訴我,皇上已經下旨,今日旅途疲勞,各位殿下和大臣都不用去問安,明日會獵之時再去朝拜即可。我問道:“太子和鳳儀門是否有情報傳來?”

  小順子道:“還沒有,除了秦大將軍帶著秦青將軍親自布防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

  我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布防圖,秦大將軍不愧是名將,布防無懈可擊,保護皇上居處的是秦青帶領的三千東營禁軍,保護獵宮東側宮殿的是南營禁軍黃統領,保護西側的是北營禁軍統領裴雲,負責大內侍衛的是侍衛總管冷川,而從西側進入中宮必須通過的月華門,以及從東側進入中宮的鐘萃門,都被保護中宮的禁軍和大內侍衛嚴密控制,想要兵變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過,我淡淡苦笑了一下,秦大將軍對自己的兒子還是有些偏心的,這種安排,雖然將秦青置於控制之下,但也有讓秦青在有事之時立功的打算。

  夜深之時,我和雍王一邊品茗一邊討論著局勢,我有些不安,可是雍王倒是十分沉穩,對他來說,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風險,早已不會因此而擔憂苦惱了。一更天才過,突然司馬雄進來稟報道:“殿下,韋大人前來傳旨。”

  雍王和我都是一愣,韋膺來了,轉念一想,這也難怪,這次皇上秋狩,只帶了韋膺替他擬旨,其餘文官都沒有帶來,再說近年來韋膺十分得寵,日日在君王身側,不知道有多少詔旨是韋膺的手筆,雍王不比尋常,若是皇上有旨意,自然應該是韋膺來的。我陪著雍王走進正殿,只見韋膺紫衣綬帶,風度翩翩,氣度閒雅,看到雍王,他笑道:“殿下,臣奉陛下口諭,前來傳旨,請殿下跪接。”

  雍王看了我一眼,俯身拜下,我也跟在後面跪下,而荊遲和司馬雄雖然也跪下,卻是虎視眈眈的望著韋膺,今日的局勢,是誰也不敢懈怠的。

  韋膺似乎對這種緊張的局勢毫無所覺,道:“皇上口諭,宣雍王李贄前往曉霜殿見駕。”

  李贄口稱遵旨,起身之後卻笑道:“韋大人,不知道父皇有什么吩咐,今日早些時候不是說不用我們去問安了么?”

  韋膺道:“皇上本來很疲倦,可是小睡之後卻是精神好多了,皇後娘娘和幾位貴主都在伴駕,共同品茗閒話,方才皇上起意,所以詔幾位殿下和長樂公主前去參加家宴。臣已經去太子和長樂公主那裏傳過了旨意,這就要去請齊王了。”

  雍王略略放心,道:“韋大人請去傳旨吧,本王這就去覲見父皇。”

  韋膺傳旨已畢,行禮之後告退而去。雍王笑著對我說道:“韋膺有相輔之才,將來可以重用。”

  我正要附和,可是心中卻無端生出一種寒意,韋膺的表現堪稱完美,可是為什么我卻覺得有些不妥,下意識的,我全力側耳傾聽,這時,韋膺已經走到了雅寧軒門外,這時,我聽到他松了一口氣的聲音,然後聽到了低微的輕笑,那是一種志得意滿的笑聲。

  我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一向中立的韋家一直風平浪靜,而鳳儀門全力拉攏秦家,雖然可能是因為秦家掌握兵權,可是對韋家總不該一點動作也沒有啊。再想到,太子東宮事發,韋膺奉命監護太子,鄭侍中禦前會議上態度明確的指責太子,隨後朱雀門前遇刺。長安血夜,襲擊慶王侍衛的蒙面人和刺殺鄭侍中的刺客都是男子,韋膺應該是武功不錯的,這是小順子曾經無意中說過的。越想,我越覺得已經身陷羅網當中,如果韋膺甚至韋家和鳳儀門已經有了勾結會怎么樣。

  我斷然道:“小順子,你去看看外邊可有埋伏,記著,不可露了形跡。”

  雍王等人都是臉色大變,小順子面色一寒,身形隱入夜色當中。片刻之後,小順子回來了,臉色有些蒼白,他冷冷道:“月華門有禁軍埋伏,四下都有鳳儀門弟子隱藏,我看到了聞紫煙,不過不敢接近。”

  雍王面色急劇變化,片刻才道:“韋膺和鳳儀門有勾結。”

  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我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神情變得冷淡從容,輕輕搖動折扇,我淡淡道:“這是我的失算,韋膺的身份可以讓獵宮中很多人相信他的話就是皇上的旨意,另外,我已經想到了鳳儀門的計劃,她們用齊王的軍隊引開我們的視線,而她們真正用來叛亂的乃是禁軍。”

  李贄劍眉一揚道:“禁軍怎會被她們所用。”

  我苦笑一下,道:“殿下和臣都有一個錯誤的想法,如果不能獲得禁軍的控制權,那么就不可能驅使他們叛亂,而能夠得到控制權的只有秦大將軍和秦青,現在我們可以確信秦青無法控制禁軍,所以就疏忽了一點,能夠控制禁軍的還有一個人,就是皇上。”

  司馬雄和荊遲都是一聲驚呼,我不理會他們,繼續說道:“李寒幽身為公主,又是秦家的兒媳,如果她拿著皇上的旨意,說是奉命指揮禁軍,諸位說會怎么樣。”

  眾人都是心中一寒,我繼續說道:“李寒幽在禁軍中已經頗有影響,再加上韋膺是隨駕擬旨的大臣,太子又是儲君,只要控制了曉霜殿,那么殿下就是孤立無援,如今殿下的軍隊在百裏之外,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司馬雄和荊遲等人都是十分震驚,但是雍王卻是神色冷靜地道:“隨雲既然已經想通了鳳儀門的布局,想必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

  我嘆了一口氣道:“殿下果然深知為臣之心,他們這個法子唯一的破綻就是不能引起我們的懷疑,所以他們不敢提前鏟除裴將軍,現在殿下唯一的生機就是在此了,這也是他們矯詔招殿下去曉霜殿的原因,他們想在月華門伏擊,一舉殺死殿下,到時候裴將軍也只能俯首聽命,畢竟裴將軍還有身家性命。現在托殿下洪福,臣得以看破他們的布局,那么就有生機,請殿下按照臣的安排行事。”

  李贄淡淡道:“隨雲,本王相信你有法子,今日本王的性命就交給你,你下令吧。”

  我躬身一禮道:“都是臣這些日子昧於心傷,這才沒有發現敵人的詭計,殿下不怪罪臣,已經是萬千之幸,多謝殿下仍然相信臣的判斷。”

  李贄還禮道:“請隨雲不必多慮,也是本王這些日子刻意不讓你知道外界情形,才有今日之變,請隨雲下令,本王定會謹尊將令。”

  我直起身子,道:“那么臣就越俎代庖了,現在殿下必須突圍出去,而在突圍之前,殿下必須會合裴將軍,臣相信裴將軍現在還安然無恙,鳳儀門主行事,必然不會打草驚蛇,裴將軍武功高強,又得軍心,若是用強,只怕會引起殿下懷疑,所以現在小順子立刻去見裴雲,讓他和殿下會合,一起衝出獵宮,裴將軍身邊一定有鳳儀門的刺客隱藏,小順子必須去保護裴將軍,否則殿下就沒有機會突圍了。現在矯詔應該還沒有傳遍全軍,所以殿下突圍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在和裴將軍會合之前,鳳儀門的圍殺就要靠殿下的近衛和各大門派派來的高手支撐了。至於會合地點,我想要由殿下決定。”

  雍王指著布防圖道:“現在只能從西南方向突圍了,小順子,告訴裴將軍,在這裏會合,看到這邊火起,就是我們行動之時。”

  小順子點點頭,身形再次消失。

  我又道:“殿下突圍之後,立刻把這件東西送到最近的秦軍統領秦勇手中,這原本是臣以防萬一準備的,想不到派上了用場,有這件東西,至少秦勇不會向殿下進攻。”

  這時,司馬雄進來道:“殿下,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只是……”司馬雄看向我,欲言又止。我淡淡一笑道:“殿下,這次臣就不能相陪殿下突圍了。”

  雍王大驚,一把握住我的手道:“隨雲,你在胡說什么,你手無縛雞之力,若是留下來必然遭害,豈能不走。”

  我苦笑道:“殿下,隨雲體弱,這次殿下突圍,必然是快馬加鞭,臣若是隨行,只怕會死在路上。”

  李贄搖頭道:“你放心,本王用馬車載你,再說,跟著本王突圍還有生機,若是留下來,只怕是必死無疑,鳳儀門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淡淡一笑,走進雍王,低聲說了一句話,雍王一愣,面上泛起深思,我不等他想明白,就道:“殿下不可再耽擱時間,我讓董缺保護我留下來,殿下若是能夠殺出重圍,就算臣落入敵手,也有一線生機,殿下,如今殿下和齊王的軍隊都是遠水不能救近火,秦大將軍的軍隊已經成了關鍵,請相信臣可以盡量為殿下爭取到大將軍的支援,大將軍久經沙場,也不會甘心被制。”

  這時司馬雄走近來道:“殿下,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請殿下速速決斷。”

  我肅然道:“司馬將軍,殿下安危寄予你手,哲重托於你。”

  司馬雄施禮道:“末將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護殿下殺出重圍。”

  我又看向荊遲道:“荊遲,你是殿下身邊大將,這次你身擔重任,不可懈怠。”

  荊遲苦澀的笑道:“若是我不盡力,最多先生罰我多抄幾本書。”

  他們雖然聽我說有自保之道,可是誰都知道那是不可確定的事情,他們突圍,還有三分生機,我留下來卻是生機渺茫,可是他們自問無法攜帶我突圍,心中的愧疚更讓他們充滿了憤怒和殺機。

  李贄看向董缺,這個沉默的青年,沉聲道:“董缺,你若能保護隨雲和本王重逢,本王必定重重有賞,就是你從前有些什么不好之處,本王也絕不加罪。”

  董缺神色不變,只是輕輕施了一禮,我卻是微微苦笑,看來雍王還是對董缺的身份起了疑心啊。

  李贄大步走出殿門,掃視了全副武裝的眾人一眼道:“都是本王連累你們,現在太子謀逆,意圖殺害本王,諸位隨本王突圍,乃是九死一生,贄無以為報,唯有當天立誓,若是本王幸免於難,諸位都是本王患難之交,必有重賞,若是有膽怯者,可以留下投降,本王絕不怪罪。”

  眾人都知道不能大聲,都是沉聲喝道:“太子無道,聖聰蒙蔽,殿下身係大雍社稷,臣等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李贄一揮手,在司馬雄和荊遲保護下當先上馬,疾馳而去,這雅寧軒只留下我和董缺二人,我看看董缺,笑道:“你怕不怕?”

  董缺淡淡道:“公子都不怕,董缺又有什么可怕的,不知道公子如何安排。”

  這時,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而我也丟下一個火把,點燃了司馬雄等人收集的可燃之物,火光中,我蒼白的面容帶了幾分血色。

  在雅寧軒之外,聞紫煙和燕無雙帶著三十名鳳儀門劍手,正在監視雅寧軒,韋膺則已經到了月華門,拿著“聖諭”指揮禁軍準備伏擊雍王一行,憑著韋家的聲望和皇上的手諭,那些禁軍雖然心中疑慮,可是卻也不敢違背命令,畢竟對他們來說,皇上才是他們效忠的對象。

  就在他們有些心焦的時候,突然,雅寧軒大門敞開,雍王身穿金甲,手執馬槊,高聲道:“太子謀反,意圖殺害我李贄,本王乃是天策元帥,焉能被小人所害,凡我大雍子民,不可受姦人挑唆。”言罷,在司馬雄、荊遲左右護持下,率領百騎衝殺而去,這獵宮本就是秋狩所使用,所以宮中禦道皆可縱馬,聞紫煙一愣之下,眼看這些人就從眼前衝了出去。

  聞紫煙反映極快,心道,他們的方向正是月華門,想必是想去向皇上申訴,我們不妨在後面阻截他們的後路即可。便一聲輕嘯,四下皆聞,帶著禁軍從後面合圍而去。

  月華門設伏的韋膺,聽到雍王的大喝和聞紫煙的輕嘯之後,心中一凜,立刻下令準備弓箭,自己卻帶著一千禁軍迎了上來,畢竟,他要防範雍王從別的方向突圍,雍王精通兵法,他可不認為雍王會走向這條明顯的死路。

  月光之下,一道黑箭和身穿青色衣甲的禁軍迎頭相遇,荊遲一聲大喝,手中馬槊閃動,將那些未曾騎馬的禁軍掃蕩開來,司馬雄的馬槊也不等閒,鮮血四濺,雍王大喝道:“本王李贄,誰敢攔我。”手中的佩刀閃動,斬殺了一個禁軍,那些禁軍若是對敵自然是前僕後繼,毫不畏懼,可是面對心中仰慕已久的大雍軍神,戰意低落,只是瞬息之間,雍王指揮的鋒矢陣已經衝破了禁軍的封鎖,站在遠處指揮的韋膺一皺眉,他可是不便出手的,因為他要維護欽差的身份。這時,聞紫煙身影顯現,快如閃電,幾個縱約已經逼近雍王側面,然後身劍合一,向雍王疾刺而去。

  這時雍王一聲號令,明明已經接近月華門的軍陣迅速的轉身向西南方向突圍而去,若是有高明的將領指揮,或許還可事先設下防線,可是在場的韋膺和聞紫煙都不是精通軍陣的將領,所以一愕之下,已經看到雍王再次突破後方禁軍的薄弱防線。

  聞紫煙高聲道:“反賊是想和裴雲會合,不能放過他,追。”

  這時,雅寧軒突然火起,火勢蔓延的極快,煙塵蔽目,雍王的鋒矢陣就從雅寧軒的邊緣衝過,直僕獵宮西南方向的角門。就在雍王剛剛越過雅寧軒的時候,一道劍光從地上電射而出,直撲雍王,一個雍王親衛從馬上躍起,手中的長刀劈下,劍光刀光一觸而滅,那個親衛從半空中墜落,鮮血灑落,而那道劍光卻也不能再進一步,雍王已經衝過了雅寧軒的範圍。

  劍光一黯,一個素衣勁裝的女子飛速退走,避開了那些衝過來的雍王親衛接連劈下的長刀。

  聞紫煙心中一凜,燕無雙刺殺失敗,若是動用那些鳳儀門劍手,雖然可以纏住雍王,可是必然損失慘重,她可舍不得,何況雍王想和裴雲會合,只怕是沒有希望,到時候進退維谷,才是鳳儀門劍手發威的好時機,所以她沒有發動那些劍手,而是任憑雍王殺向西南。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9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六章 獵宮突圍
作者:隨波逐流

  時,太宗佯攻向東,轉而西南,幸得裴將軍雲接應,方突圍而出,然叛軍追襲百裏,太宗數次險遭合圍,幸得眾將並義士拼死保護,方脫險地。

  ——《雍史。太宗本紀》

  就在雍王突圍之前的一刻,禁軍北營統領裴雲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就在自己的袍澤兄弟的重重包圍之下,他只能孤身面對敵人。

  輕輕嘆了口氣,裴雲隨手撕下一片戰袍,裹住肩上的傷勢,而在他對面,一個玉樹臨風、容顏如玉的青年——夏侯沅峰,正含笑而立,在他身旁,是四個雪衣女劍手,其中一個女劍手的劍鋒上還帶著殷紅的鮮血。

  在六人外面,夏侯沅峰一係的禁軍將六人團團圍住,而更外面則是忠於裴雲的禁軍,此刻雙方正在對峙,夏侯沅峰不敢過於逼迫裴雲,否則外面的禁軍大怒之下,可能會讓他們骨肉化泥,而裴雲也不敢讓自己的屬下進攻,否則恐怕還沒有攻入重圍,就會讓裴雲先喪命了。

  夏侯沅峰笑道:“裴將軍何必這樣固執,您原本是齊王麾下,齊王殿下又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雍王對您的一些小恩惠怎如齊王殿下當日的厚愛,若是將軍懸崖勒馬,下官保證,太子殿下和齊王殿下絕對不會為難將軍。”

  裴雲冷笑道:“本將軍乃是大雍將領,不受亂命,我不相信皇上會下詔處死雍王,所以你夏侯沅峰還是不用徒費唇舌,誰不知道你和鳳儀門都是太子一黨,太子要謀逆作亂,怕是因為惡名昭彰,擔心皇上廢黜吧。”

  兩個女劍手突然劍如電閃,交叉劃過,裴雲身形一閃,奪過劍刃,另外兩個女劍手恰好發動,裴雲手中的佩刀化作銅墻鐵壁,五人落下,四個女劍手仍然是將裴雲圍在當中。夏侯沅峰再次撲上,耀眼的劍光綺麗無比,四名女劍手也再次發動,裴雲的武功本就和夏侯沅峰在伯仲之間,一時有些應接不暇,這時,外面的禁軍同聲高喝,夏侯沅峰露出苦笑,只得放慢了攻勢,裴雲這次勉強支持得住。

  就在這時,一個青色身影瞬息間穿越重圍,夏侯沅峰只覺得背心倣佛被鷹狼盯住,連忙側身退下,卻仍然被掌風掃中脊背,一時之間無力反擊,而青色身影已經闖入了鳳儀門女劍手的劍陣中心,裴雲只覺得一道陰柔的掌風將自己送出了劍陣,這時,四個女劍手同聲輕喝,劍光如雪,肆無忌憚的向那青衣人撲去。青衣人身形閃動,一雙空手將那四個女劍手狠辣綺麗的進攻壓制住,鬥了不到十招,青衣人,身形閃動,令人目不暇接,然後傳來四聲慘叫,四個女劍手都是被青衣人擊中要害,倒地身亡,可是她們瘋狂的進攻,也在那個青衣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跡,他的青衫已經是下擺碎裂。

  小順子皺皺眉,看看倒在地上的女劍手,這些劍手瘋狂而狠辣,她們若是數人聯手,威力更勝過李寒幽等人,看來,這才是鳳儀門的殺手 啊,他的目光落到夏侯沅峰身上,殺氣凝聚。

  夏侯沅峰心中一寒,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內力,連忙道:“退。”說罷向外衝去。

  小順子剛剛抬起手掌,裴雲已經喊道:“李爺,現在不是時候,還是救援殿下要緊。”

  小順子皺皺眉,沒有說話,裴雲也不攔阻,夏侯沅峰控制的禁軍和大內侍衛都是精兵高手,沒有必要在這裏動手,若是被纏住,只怕就來不及救援李贄了,裴雲可是很清楚,如果不是那邊已經對雍王動手,夏侯沅峰是不會對自己出手的,更何況小順子前來,不是為了求援,還會有什么緣故。

  小順子匆匆對裴雲說道:“韋膺是太子一黨,假傳聖諭,殿下要突圍,要你接應。”

  裴雲立刻下令出發,他對獵宮的地勢很清楚,又有小順子引路,沒多久,就看到了衝天而起的火光,也聽到了殺伐之聲,當他們趕到西南角門的時候,正是雍王被外面的禁軍阻擋的時候,而且雍王身後,追擊的聞紫煙已經可以看到身影了。裴雲高呼道:“殿下,末將裴雲前來護駕。”

  雍王冷峻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若沒有裴雲的禁軍,只怕是很難衝出宮門的。他高聲道:“裴雲,給本王殺開一條血路。”

  裴雲高聲領命,手一揮,眾多禁軍將雍王和近衛護在當中,向宮門衝去。

  聞紫煙一看到裴雲就知道不好,身影連閃,向雍王的方向撲去,她武功高強,當年又屢次赴過戰場,所以避開了禁軍的攔阻,很快就接近了雍王,這時,一道青影淩空撲來,聞紫煙一劍刺出,那個青影赤手像劍上抓去,聞紫煙大怒,這人也未免太過瞧自己不起,真力貫注在劍上,這時卻聽見一聲脆響,她那把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居然從中折斷,聞紫煙一愣,那人已經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聞紫煙畢竟是心如鐵石,已經用短劍刺去,這一劍乃是兩敗俱傷的招式,那人果然略略一滯,兩人就在亂軍之中交戰起來。這時聞紫煙已經看清了那人面容,那人正是“邪影”李順。聞紫煙精神一震,若是殺了此人,那么雍王身邊就沒有可以依賴的高手了,所以她穩住心神,全力和李順交手。這時,一個白衣女劍手拋過一柄長劍,聞紫煙順手接過,然後鳳儀門名震天下的疾風劍法終於全部展開,那超越人體極限的快劍掩蓋住了衝天的火光和交戰雙方兵刃上的血光,而李順的身影卻是詭異非常,在劍光之中若隱若現。這場廝殺,若是平日,自會有人驚嘆折服,可是此刻,雙方卻都無暇顧及了。

  這時候,在荊遲、司馬雄和裴雲的衝鋒之下,獵宮外面的禁軍已經支持不住,露出了破綻,雍王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一眼看穿,荊遲高聲大喝,馬槊橫掃,將阻攔去路的一命禁軍將領斬殺,禁軍更加是氣勢大弱,雍王趁機下令猛衝,三千鐵騎就這樣衝出了獵宮,在茫茫夜色中消失了身影。這時,幾個鳳儀門弟子已經逼了過來,聞紫煙狠下心要將李順留下。

  小順子心明如鏡,自己的武功雖然高強,可是在這些劍手的猛攻之下恐怕是得不償失,而且那些禁軍已經漸漸圍攏過來,自己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想到這裏,他的身形突然詭異的滯留在空中,幾個女劍手所料未及,劍勢不由露了破綻,小順子已經向聞紫煙撲去,聞紫煙凝神靜氣,一劍刺出,這一劍勢若雷霆,小順子右手一揚,卻是食中二指之間夾著一枚發簪,劍鋒在劃過小順子右肋的同時,那枚發簪也劃過聞紫煙的臉頰,聞紫煙只覺得一縷寒氣撲面而來,下意識的側過螓首,因此才避過了失目之禍,而小順子已經趁機越過了她的身側,將一名禁軍踢下馬去,策馬追趕雍王去了。

  聞紫煙眼中滿是怒氣,道:“給我死死咬住他們,追殺百裏也要殺了雍王。”說罷接過旁人遞過來的馬韁,一馬當先追向雍王等人。

  天色拂曉,從清冷的霧氣中傳來清脆的馬蹄聲,跑了一夜的雍王終於可以送了一口氣了,這一夜聞紫煙帶著禁軍窮追不舍,但是雍王精通軍略,一路上連番設伏偷襲,迂回轉戰,雖然一夜之間只走了七八十裏,卻是將追殺的禁軍殺得七零八落,總算是暫時松了一口氣,雍王很清楚,雖然太子調動禁軍圍殲自己,可是他是不可能有太多兵力的,大部分禁軍都不可能任由太子如臂使指的調動,畢竟那些禁軍都是秦大將軍調教出來的。所以自己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可是當務之急,卻是和自己的軍隊會合,雍王還是不敢相信秦勇會幫助自己,現在鳳儀門可能已經拿到兵符,到時候秦勇恐怕只會聽從矯詔行事,所以和長孫冀董志率領的軍隊會合就成了雍王最大的目標。

  這時,小順子策馬飛馳而來,他原本就落在後面,馬術又不如雍王這些人精良,所以索性隱在暗處,換了一身禁軍的衣甲,混在禁軍當中伺機刺殺,他的手段高明,總是在雍王伏擊反擊的時候動手,所以至今沒有被人發現,可是這支禁軍中倒有大半低級將領被他殺了,後來聞紫煙有所察覺,小順子只得飛馳來尋找雍王,幸好聞紫煙他們追得很緊,才讓小順子沒有失去雍王的去向。遠遠的看見雍王的金甲,小順子大喜,應該可以見到公子了,一夜之間,雖然自己連番刺殺,可是他還是擔心公子會在亂軍之中受害。

  雍王等人初時見一個禁軍飛馳過來,不由十分戒備,可是人近了之後,雍王等人看清了小順子的面容和他身上的血跡,這才松了一口氣。可是看到雍王近衛上前迎接,小順子卻是面色越來越冷厲,來到雍王面前,他劈頭問道:“公子怎么不在這裏?”

  若是別人這樣問,雍王就是有意說明,也要震怒的,畢竟君臣之別,上下尊卑之分是不能含糊的,可是小順子這樣厲聲喝問,就是包括雍王在內也無人發怒,誰不知道此人心中只有一個主子,他奉了江哲之命,去向裴雲傳令,才能夠讓眾人突圍成功,此刻他身上皆是血跡,配合他平日纖塵不染的形象,更是讓人無法對他生氣。雍王坦然道:“隨雲留在了獵宮。”

  小順子一聽之下,神色大變,殺氣衝天而起,眼中寒光乍現,惡狠狠的盯著雍王,眾人下意識的將雍王護住,這時荊遲上前道:“李爺,是江先生自己的決定。”小順子看了他一眼,目光變得有些柔和,畢竟這個荊遲常年出入寒園,自己多次監督他抄書,還算是熟稔。

  李贄見他已經心氣漸平,策馬上前低聲說了一句話,小順子眼中閃過異色,繼而躬身施禮道:“奴才冒犯殿下,請殿下恕罪。”

  李贄笑道:“你能夠諒解就好,本王也是覺得若是帶隨雲同行,只怕九死一生,這樣卻還多了幾分生機,你若是擔憂,不妨趕回獵宮,憑你的武功,應該可以保護隨雲周全。”

  小順子卻是神色凜然,淡淡道:“不,奴才請命,親自去見秦勇。”

  李贄驚道:“這是為何,你不擔心隨雲的安危么?”

  小順子冷冷道:“我家公子若是有了意外,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將仇人滿門殺死,可是如今公子生死未明,若是公子的計策失敗,現在就已經落入敵手,只怕是有死無生,我就是趕去也沒有用處,若是公子在生,那么奴才孤身一人也不能將公子從重圍之中救出,既然如此,我便只有盡力而為,讓公子早脫險境,如今殿下孤軍在此,後面的追兵半個時辰之內就會趕到,殿下的大軍和齊王大軍恐怕都無法趕來,雙方互相監視,沒有一方可以脫離戰場,那么秦大將軍的軍隊就是殿下唯一的生機,可是殿下不能指揮秦軍,若是太子一方得到兵符聖旨,秦軍還會成為殿下的敵人,唯今之際,只有讓秦軍支持殿下,殿下才能在此戰中獲勝,這樣也才能救出我家公子,這件事情只有李順可以去做,秦勇身邊我家公子曾有安排,此事只有我清楚,公子雖然沒說,我卻知道他的意思。”

  李贄神色大振道:“原來如此,你們主僕都是智勇無雙之士,那么本王重托於你。”說著將一個小錦囊遞給小順子,小順子接過來,也不察看,淡淡道:“殿下小心,秦軍就算是能夠來幫助殿下,也不是短時間可以來的,叛軍雖眾,卻要挾持皇上,必然不能全力追殺,只要殿下拖延兩日,奴才保證,可以讓秦軍前面救護殿下,若是奴才失敗,那也沒有什么好說。”

  李贄道:“本王素來知道你的本事,你盡力而為就是。”

  小順子輕輕一禮,轉身策馬而去。李贄看著他的背影,高聲道:“在休息一會兒,我們繼續趕路,如果能和長孫將軍會合,至少可以安全無虞。”

  眾人同聲應是,各自抓緊時間休息去了,李贄望望初升的太陽,道:“隨雲,本王可要指望你了。”

  在雍王突圍之時,獵宮之中已經是全部驚動,李援正在和皇後貴妃們一起用膳,他皺眉道:“冷川,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冷川應聲走出殿門,然後就看到了遠處的火光,他心中一凜,獵宮之中起火絕對不同尋常,更何況還有隱隱傳來的廝殺聲,他連忙返回殿中,稟報道:“陛下,好像發生了變亂,陛下,要不要召見秦大將軍。”

  這時,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有人沉聲道:“秦彝、程殊求見陛下。”

  李援連忙道:“進來。”

  隨著他的喊聲,秦彝和程殊匆匆走了進來。李援劈頭問道:“秦卿,發生了什么事情?”

  秦彝神色沉重地道:“陛下,韋膺可在?”

  李援愣了一下,道:“今夜朕不用他擬旨,讓他下去休息了。”

  秦彝神色大變道:“方才韋膺前來傳旨,說皇上召見臣和魏國公,可是臣剛到這裏,就發覺西宮那邊起了變亂。”

  李援怒道:“這是怎么回事,朕沒有讓韋膺傳旨,秦愛卿你可看到聖旨。”

  秦彝苦笑道:“他說是陛下口諭,詔臣詢問獵宮布防。”

  程殊急急道:“殿下,恐怕是有人要造反,應該快些招齊禁軍和侍衛護駕。”

  秦彝臉色一變,今日負責守護曉霜殿的應該是秦青,為什么自己進來的時候卻沒看到,他也顧不上請示李援,衝出殿門,高聲道:“秦青,秦青,快給我滾過來。”

  可是秦彝發覺除了守衛的大內侍衛應聲望來之外,四周禁衛都是一聲不吭,手握刀柄,秦青更是影蹤不見。秦彝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從未像今日這樣痛恨自己的姑息,自己怎么會沒有想到,這營禁軍在秦青統領之下已有一年多了,那么鳳儀門可能已經插手進去,這個無能的逆子。

  李援也已經走出殿門,高聲道:“還不快去召來秦青將軍。”

  這時,遠處傳來銀鈴一般的笑聲,遠處走來了一群女子,為首的正是李寒幽,她的身邊是齊王妃秦錚和另外一個俏麗少女,三人都穿著月白勁裝,身佩長劍,在她們身後,幾十名雪衣女劍手分成四列,她們周身都洋溢著冰冷殺機,而且步伐矯健,行動之間彼此呼應,殺氣更是成倍的增長。

  李寒幽走到階下,襝衽一禮道:“陛下,臣妾奉太子之命,討伐叛逆雍王,殿下擔心陛下安危,特遣臣妾前來保護陛下。”

  李援面色陰冷,他冷冷道:“你們以為可以做到么?”冷川走到他的身邊,李援冷冷道:“你們是不可能控制所有禁軍的,只要朕登高一呼,那些禁軍便會倒戈。”

  李寒幽冷笑道:“陛下說得不錯,大將軍治軍嚴謹,我們確實沒有辦法控制整個禁軍,甚至現在,我們也只是能夠控制這三千禁軍罷了,這還是秦青掌控禁軍之後我們才做到的,不過這就足夠了,只要皇上出不了曉霜殿,那么臣妾就可以控制整個禁軍。”

  李援面色大變,道:“你們盜走了朕的金牌。”

  李寒幽笑道:“陛下果然英明,能夠完全控制禁軍的只有秦大將軍和陛下您的金牌,現在秦大將軍身在此處,陛下的金牌在我們手上,陛下您已經無能為力,等我們將叛逆一網成擒,到時候,太子殿下自會來向陛下請罪。”

  李援身軀有些顫抖,無比的憤怒讓他幾乎站立不住,他冷冷道:“是誰偷了朕的金牌。”

  這時從殿內走出了皇後和三位貴妃,皇後面如寒霜,紀貴妃微微淺笑,長孫貴妃渾身顫抖,而顏貴妃驚懼交加。李援的目光落到紀貴妃身上,不可能的,他從來對紀貴妃防範很嚴,那么是誰呢,長孫貴妃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她沒有理由這樣做,顏貴妃溫柔怯懦,更加不會這樣做,那么只有一個人,他的目光落到了皇後身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1:59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七章 血濺行宮
作者:隨波逐流

  皇後竇氏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是轉而變成得意和驕傲。李援冷冷道:“梓潼,你本是皇後尊榮,卻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

  竇氏苦笑一聲,道:“皇後尊榮?哼,臣妾只知道若是我兒不能繼位,那么臣妾和他只有死路一條,如今陛下你意圖廢黜太子,改立雍王,又將臣妾和太子置於何地。”說到後來,竇氏漸漸有些聲嘶力竭,語氣也越來越激烈。

  李援一愣,怒道:“朕什么時候要廢黜太子了,你是聽誰挑唆。”

  竇氏眼中閃過愧色,避開了李援的目光,紀貴妃卻輕輕一笑,道:“陛下,您的心意動搖,朝中上下人盡皆知,再說,太子做了一件錯事,擔心您的責罰,所以不得不說服皇後如此行事。”

  李援目光一寒,望向秦彝,秦彝尷尬的道:“陛下,臣也是聽到流言,說是太子逼姦東宮屬臣的妻室,造成人命,不過臣不便提起,這原本是諫官的職權。”

  李援大怒道:“好個畜生,剛剛讓他修心養性,卻作出這種無恥之事,自古以來,君不君,臣不臣,朕定要……”說道這裏李援沉默了,他看向皇後。竇氏面色蒼白地道:“安兒對我哭訴,若是此事傳入皇上的耳朵,只怕儲位不保,臣妾只有這個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著他走上絕路。”

  李援慘然一笑道:“好好,多年夫妻,原來你只是惦記著那個逆子,也罷,也罷。”他的神色漸漸冰冷道:“紀霞、李寒幽,若是朕出了曉霜殿,只怕你們的計策也不會成功了。”

  紀貴妃嫣然一笑道:“臣妾知道皇上這裏有侍衛百人,可是臣妾相信絕不會讓一個人脫身出去。”

  李援冷冷一笑,高聲道:“給我將這些叛逆全部殺了。”隨著李援的語聲,在偏殿隱身的侍衛們衝了出來,這原本是李援體恤他們,沒有輪值的侍衛都在偏殿休息,所以雖然外面的侍衛已經被鳳儀門清除幹凈,但是仍然有一支生力軍存在。

  李援一聲令下,秦彝和程殊都擋在雍王和長孫貴妃前面,將兩人護住,而冷川則撲向紀貴妃,紀貴妃甩去宮衣,露出一身黑色勁裝,兩人交戰在一起,那些身穿黃衣的侍衛也和那些鳳儀門女劍手交戰起來,頃刻間,曉霜殿前成了修羅屠場。

  顏貴妃驚恐的看著這場景,這時候秦錚已經撲了過來,高聲道:“母妃,快和皇後娘娘一起避到殿中。”

  顏貴妃雖然平素軟弱,可是此刻她猶豫了一下,卻叫道:“皇上,臣妾實在不知道這件事情。”說罷向李援撲去。

  秦錚一愣,原本伸手要攔,卻終於沒有伸出手去,李援眉頭一皺,看向滿面惶急的顏貴妃,他知道這個妃子平日最是溫順柔弱,確實不可能參與謀逆之事。便嘆了一口氣,任憑顏貴妃撲到自己懷中,秦彝和程殊原本已經準備出手,可是顏貴妃身份貴重,兩人都沒有敢出手,這一猶豫,顏貴妃已經撲到李援懷中,李援將她交給長孫貴妃,兩位貴妃相互扶持,都是驚駭的看著階下。

  秦錚一跺腳,已經撲上去和紀霞聯手對付冷川,紀霞多年來擔負著保護雍帝的責任,和冷川更是常常合作,所以對冷川的武功十分了解,而秦錚雖然很少出手,可是她天資聰穎,劍法高強,兩人將冷川困住,雖然不能取勝,可是冷川也別想突破她們的聯手。

  這時候,下面的那些侍衛的情況就要不利多了。他們雖然都是武功高強,又多半出身軍旅,擅長聯手作戰,可是那些鳳儀門的女弟子的劍陣卻是狠辣歹毒,配合嚴密,她們互相支援,劍法狠辣,將那些侍衛分割開來,沒有多少時候,地上已經到處都是屍體和鮮血。

  李援心中焦慮,想不到鳳儀門的劍陣如此厲害。這可怎么辦才好。

  李寒幽一邊指揮若定,一邊自己也震驚這些女劍手的武功,可惜將來自己不能掌控她們,那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始終為人作嫁,她一邊盤算著如果奪得這些女劍手的控制權,一邊留意場中各人的動向,只見冷川雖然仍然佔著上風,可是已經無力脫身,而自己帶來的三十六名女劍手布成的天罡劍陣,正在迅速的吞噬著生命,看來想要盡快解決,只有去面對皇上了。她帶著謝曉彤向李援走去,面若寒霜。秦彝和程殊都是面顯憂色,若是沙場徵戰,他們自己無所畏懼,可是這種江湖廝殺,他們就沒有把握對付李寒幽和那個鳳儀門女弟子了。

  這時,謝曉彤突然拉住她的衣袖,低聲道:“外面有人喧嘩,師妹,得去看一看,現在可不能讓人知道咱們在逼宮。”

  李寒幽眉頭一皺,道:“你留在這裏,我去看看。”

  說罷飛也似的出了宮門,外面正是她們可以控制的三千禁軍,將曉霜殿和四周圍得水洩不通,這時,只見宮門處,一個宮裝女子厲聲道:“本宮乃皇室公主,要去向父皇請安,誰敢攔我道路。”卻正是長樂公主,帶著幾個宮女和一個小太監。

  李寒幽眼睛一亮,控制公主在手,不怕李援不妥協吧,她走近長樂公主,冷冷一笑道:“公主殿下怎么到了這裏,路上沒有人阻攔么。”

  長樂公主望向她,眼中都是莫名的情緒,冷冷道“本宮見宮中震動,擔憂父皇和母妃,故而前來問安,一路上雖然有人攔阻,可是誰敢真的為難本宮,李寒幽,你為什么在這裏?父皇和母妃可還平安。”

  李寒幽看向長樂公主,只見她平日清冷的容顏突然平添了幾分皇室的威儀,怪不得無人敢攔阻,畢竟外面那些禁軍只是受了自己的蒙騙罷了,怪不得竟然讓長樂公主來到曉霜殿外,不過這樣也好,李援寵愛長樂公主,恐怕可以迫使李援屈服,若是李援真要拼個魚死網破,只怕將來不好收場。於是,李寒幽冷冷道:“雍王叛亂,靖江特來護駕,公主殿下請。”長樂公主眼中閃過冷厲的光芒,淡淡道:“好,本宮正要去見父皇。”

  說罷長樂公主舉步向內走去,她身邊的幾個宮女連忙跟上,那些禁軍正要攔阻,李寒幽卻一擺手,心道:“這些人進來正好,難道還要他們出去胡說八道么?”

  長樂公主走進宮門,邊看到遍地血腥,她的嬌軀搖搖欲墜,這時長孫貴妃在高處已經看到她,驚呼道:“貞兒。”就要走下,卻被李援擋住。李援看看站在長樂公主身邊的李寒幽,怒道:“李寒幽,你也是宗室,朕又賜封你為公主,想不到,你卻如此忘恩負義。”他這句話,秦彝、程殊和長樂公主都是臉色劇變,可是李寒幽羞惱之下,沒有留神,只是笑道:“陛下,若是您肯退讓一步,臣妾萬死不敢冒犯,否則——”她看向長樂公主,這時候長樂公主已經恢復正常,她看也不看李寒幽,高聲道:“父皇,兒臣有事稟奏,請父皇暫息雷霆之怒。”

  李援心中一動,再看看如今局勢對自己不利,便長嘆道:“也好,長樂,就聽聽你要說些什么?都給朕退下。”

  李寒幽心中一喜,反正她也不怕李援逃出生天,便也一揮手,那些女劍手飛速退到李寒幽身後,那些幸存的侍衛則退到階前,護住了李援等人,只剩下竇皇後孤零零的站在一邊。

  長樂公主看了一眼李寒幽,冷冷道:“總不能在大庭廣眾談論這些事情,靖江若是沒有意見,我們不妨進殿中商談。”

  李寒幽只要事情容易解決,便樂得大度,笑道:“正該如此。”

  李援、秦彝等人心中都是一喜,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憑借房屋布防,不由都對長樂公主刮目相看。當下,鳳儀門劍手將曉霜殿圍住,李援等人小心翼翼的進了曉霜殿,那些侍衛控制住各方出入口,李援坐在龍椅之上,秦彝和程殊分立左右,紀貴妃和李寒幽站在對面,雙方對峙,氣氛沉悶,都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時,長樂公主站起,先對李援施了一禮,方道:“靖江公主,不論你們如何狡辯,如今總是在圍攻父皇,這是犯上作亂之舉,不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兄,對於這種事情恐怕都不能容忍,而且,你們的目的不過是要暫時讓父皇在曉霜殿休息,若是用強,迫得父皇不能接受,對你們也沒有什么好處,你若肯平心靜氣和父皇談上一談,商議幾個條件,不剩過現在這樣打打殺殺么,再說,二皇兄如今已經突圍出去,你們的要務可不是在這裏糾纏。”

  李寒幽神色一變,長樂公主所說她自然明白,可是她所要求的,李援豈肯答應,她看了紀貴妃一眼,眼中透出詢問之色。紀貴妃笑道:“長樂果然是明理之人,我們要求也不多,請皇上和秦大將軍交出兵符,讓我們可以調動秦大將軍的軍隊,事成之後,太子自然是要來向皇上請罪的。”

  李援等人面上露出怒色,正要拒絕,長樂公主已經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可猝然決定,不如幾位先到外面等一下,容我們商量一下。”

  李寒幽想了一想,道:“一拄香時間,可夠么?”

  她的要求很是苛刻,可是長樂公主卻立刻道:“時間足夠了,請幾位先到外面等上一等,容本宮勸解父皇。顏貴妃,您不想問問六皇兄的情況么?”

  顏貴妃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聽到長樂公主的話,便道:“錚兒,顯兒在哪裏,本宮不信他會作出這種無君無父的事情。”

  秦錚為難的看了李寒幽一眼,李寒幽淡淡道:“你去和娘娘說明一下。”說罷轉身走出殿門。紀貴妃也笑著招呼竇皇後和顏貴妃到偏殿相談,當下殿中只剩下長樂公主和李援等人。

  李援見人走了,才疑惑地問道:“長樂,你在搞什么鬼?”

  長樂公主微微一笑道:“父皇,現在局勢險惡,但是二皇兄已經逃了出去,勤王救駕也是指日可成,若是父皇出了意外,卻怎么撥亂反正,所以父皇不妨暫時隱忍,想必他們捉到二皇兄之前,是不敢對父皇動手的,父皇也可暫時保全一部分力量,免得到時候他們狗急跳墻,傷害了父皇母妃。”

  李援嘆息道:“朕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們的要求太苛刻,若是將兵符給了他們,別說你二皇兄沒有了生機,就是朕,也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長樂公主道:“父皇,這一點不必擔心,他們要兵符聖旨,就給他們,可是指揮秦大將軍軍隊的乃是大將軍心腹,難道就沒有私下的信物么,到時候再加上父皇一道密旨,不就成了。”

  秦彝神色一動,道:“皇上,這倒可行,秦勇是我族侄,對皇室忠心耿耿,請皇上寫一道密旨,蓋上私章,他是認識的,再加上我的信物,定然可以調他前來勤王。”

  李援神色一喜,道:“好,長樂真是心思細密。”可是看了一下,身邊卻沒有紙筆。長樂卻從懷中取出一方白色綾帕,道:“父皇,只要你蓋上私章即可,稍後自然有人寫上旨意。”

  李援神色猶豫,他此刻心中實在有些不敢相信任何人,長樂公主見狀連忙道:“父皇,兒臣也是沒有法子,若是父皇您寫了旨意,這封密旨絕對送不出去,父皇,您也知道,兒臣和太子素來有些嫌隙,難道還會替他們出力么?”

  李援又看了長樂一眼,終於摘下手上的扳指,在綾帕之上蓋了私章。長樂公主連忙將綾帕接了過來,又看向秦彝,秦彝卻是毫不猶豫,將一塊玉佩遞給長樂公主,這塊玉佩十分普通,長樂公主不由有些疑惑,秦彝道:“這是勇兒送給我的壽禮,他一定認得。”長樂公主這才放下心來,道:“大將軍,秦青將軍恐怕已經被鳳儀門所制,待會兒不妨要求他們將秦將軍送來。”秦彝神色一黯,沒有說話。

  這時,李寒幽高聲道:“時間到了,本宮進來了。”這次進來,李寒幽滿面寒霜,看來是一定要個結果了。長樂公主不卑不亢地道:“靖江,父皇已經同意你們的要求,可是我們也有條件。”

  李寒幽神色一動,道:“只要合情合理,我們都可以商量。”

  長樂公主笑道:“這些條件並不苛刻,第一,若是沒有二皇兄親來,或者見到二皇兄的首級,你們不許再來騷擾父皇。”

  李寒幽幹脆地道:“這一點沒有問題,叛逆不除,我們自然不會來打擾陛下。”

  長樂公主淡淡道:“第二個條件,秦青將軍恐怕已經被你們所制,將他送來應該沒有問題吧?”

  李寒幽冷冷一笑,心道,秦青已經沒有用處了,便道:“這一點也沒有問題,稍後本宮就將人送來。”她雖然沒有流露什么心思,可是這殿中誰不是察言觀色的高手,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更是多了幾分厭惡。

  長樂公主微微一笑,道:“這第三個條件卻是為了本宮提的,本宮和母妃的侍女都在含香苑中,現在獵宮之中一片混亂,本宮想讓那幾個侍女也到曉霜殿來,不知道可否允許呢?”

  李寒幽心想,就是你不提,我也不能讓你回去含香苑,點頭道:“這是當然,本宮這就派人將她們接來。”

  長樂公主卻道:“且慢,請帶他同去,本宮離開含香苑的時候,曾經有話,除非本宮命令,否則不許她們擅離含香苑半步,讓這個奴才回去傳我的命令,也免得多生是非。”

  李寒幽原本要拒絕,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卻也覺得有理,有些事情,寧為人知,莫為人見,若是弄得人盡皆知,就是將來滅口也是麻煩。她看了紀貴妃一眼,見她輕輕點頭,便道:“也好,就是這樣吧。”

  長樂公主微笑道:“那么就請靖江你去辦吧,若是沒有問題,等到秦青將軍和本宮的侍女來到之後,父皇就會將兵符給你。”

  李寒幽目中光芒一閃,道:“若是本宮履行了承諾,皇上卻又反悔,那該如何,本宮可沒有那么多時間和你們糾纏。”

  李援冷冷一哼,長樂公主卻冷然道:“若是如此,本宮就將性命給你。”

  李寒幽得意的一笑,道:“好,君子一言,快馬加鞭。”說罷抬起右手,長樂公主淡淡一笑,走上前來,舉起纖纖素手,兩人擊掌為誓。

  長樂公主又是淡淡一笑,拿出一塊玉佩,玉佩外面裹著一條雪白綾帕,長樂公主將玉佩遞給小六子,道:“你去告訴周尚儀,讓她帶著咱們的人都到這裏來。”

  李寒幽用目瞧去,這條綾帕大半露在外面,並無文字墨跡,便沒有上前查看,畢竟她也不想過於得罪皇室。

  小六子接過玉佩和綾帕,恭恭敬敬的告退,李寒幽做了一個手勢,謝曉彤帶了兩個鳳儀門女劍手跟了上去。

  長樂公主吁了一口氣,終於完成了那人托付的事情,她含笑看向李寒幽,道:“大概還得等上片刻,靖江可要喝杯茶么?”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0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八章 含香驚魂
作者:隨波逐流

  這時,獵宮之內已經是漸漸平定下來,雍王突圍而出,雖然給鳳儀門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可是也減弱了獵宮之中的反抗力量,韋膺憑著執掌禁軍的令牌,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勢,此刻,他正帶著禁軍巡視,確認沒有殘餘的反抗力量。原本文雅俊秀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殺氣,全然沒有了從前從容自若的風度。

  此刻他的心中焦慮非常,可是奇怪的是,腦海中卻想起從前的事情來,韋家和鳳儀門的關係從來不為人知,誰會想到韋夫人竟然和鳳儀門主乃是金蘭姐妹,韋膺出生之後不久,就被鳳儀門主看中,秘密的傳授給他武功,而韋膺也不負鳳儀門主所望,成了一個文武雙全的俊傑之才,由於韋家一直以中立自許,所以沒有人知道韋膺乃是鳳儀門主唯一的男性記名弟子。

  隨著韋膺長大,他和鳳儀門漸漸疏遠,畢竟身為丞相之子,又是人人稱譽的年少英才,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和鳳儀門關係密切,反而會造成皇室的疑忌和排擠,因此他幾乎從來不顯示自己的武功,一心一意的要做相閣之才,可是就在他春風得意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打擊來了。

  不管是太子的計劃還是鳳儀門的假公濟私,他成了皇上選中的駙馬,長樂公主的未婚夫婿,坦白說,他對長樂公主並沒有什么情意,畢竟對於外表謙抑,內心高傲的他來說,長樂公主並非他夢寐以求的妻子,可是娶到公主對他意味著什么,他卻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皇上的安排,可是打擊隨之而來,長樂公主寧可出家也不肯下嫁,這讓一向順風順水的韋膺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憤怒。也就在這一年,他開始和鳳儀門接近,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總是蒙面而行,除了鳳儀門主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位深得帝寵的韋大人,竟然成了鳳儀門主親自封賜的護法。

  初時韋膺還是不想謀反的,甚至幾次故意延宕了鳳儀門主的決定,對他來說,十年之後執掌相位是很容易的事情,沒有必要這樣冒著身家之險。可是,當鳳儀門主提出那個計劃的時候,他還是沒有辦法拒絕,得到長樂公主已經是他晉身皇室的唯一途徑,所以他任憑鳳儀門主主導了那場鬧劇,甚至事前,他憑著溫文儒雅的外表氣度和溫柔甜蜜的言辭,暗中取得了綠娥的芳心。因為每次長樂公主故意避開他的時候,綠娥都不免奉命來敷衍推辭,韋膺趁機騙取了少女的一片真心。而那一天,滿心期望能夠陪著公主嫁到韋家的綠娥果然處處裝著糊塗,若非是長樂公主的親生母妃趕到,想必長樂公主已經被迫嫁給他了,可是那一天,韋膺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眼看著青雲之路被攔腰斬斷,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只要扶保太子登基,那么憑著自己的功勞,要想迎娶公主就絕對沒有問題。

  可是世事總是不如人意,雍王不知如何拆穿了他天衣無縫的騙局,竟然冒險突圍成功,這讓他心中充滿了恐慌,雖然李寒幽已經去逼取兵符,好調動秦軍追捕雍王,可是萬一失敗那,韋膺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苦惱和憂慮,所以在清除反抗勢力之時,他前所未有的辣手無情,這一路行來,已經是十多名官員因為反抗而被他斬殺,鮮血,染滿了獵宮禁苑。

  韋膺走到含香苑的時候,突然心中一動,對他來說,不論謀反成功得到什么利益,都不如長樂公主的下嫁重要,走到這裏,他突然想到,現在長樂公主一定是為了外面發生的事情而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若是趁機前去安慰,或可得到公主放心,想到這裏,他便向含香苑走去,守門的禁軍並非鳳儀門和太子一係,可是看到韋膺,卻都不敢阻攔,畢竟他們不是傻子,這獵宮之中發生事故還是知道的,可是皇上和秦大將軍蹤影不見,這些禁軍也不敢妄自行動,畢竟這是皇室的內亂,若是他們站錯了位置,可是要喪命的,而韋膺在他們眼中就是皇上的使者,畢竟掌控禁軍的金牌就在他手中。走進含香苑,韋膺只覺得一陣蕭瑟之意,滿園的菊花透著蕭殺的氣息。他走到公主寢殿階前,高聲道:“臣韋膺求見公主殿下。”

  殿內一片靜寂,良久,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秀麗宮女走了出來,道:“翠鸞殿尚儀周氏見過韋大人,公主殿下已經去了曉霜殿,不在這裏。”

  韋膺一愣,道:“獵宮中現在一片混亂,怎么周尚儀會讓公主去了曉霜殿?”

  周尚儀襝衽道:“奴婢怎敢阻攔公主的行動,公主擔心皇上和貴妃娘娘的安危,這才去了曉霜殿。”

  韋膺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之間,他發覺周尚儀神色有些慌亂,腦中千絲萬緒,雍王突圍,可是江哲卻沒有隨行,至少沒有人看到,自己搜遍雍王住處火焚之後的廢墟,卻不見屍體,那么江哲有可能還在宮中,自己四處巡視,也有搜查此人的打算,只是還不確定此人是否真的留下,才沒有大舉搜查,畢竟現在鳳儀門的優勢實際上只是鏡花水月,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只怕那些禁軍就會控制不住,想起傳言,長樂公主和那江哲頗有私情,若是此言當真,那么江哲有可能就在含香苑中,想到這裏,韋膺露出冷笑道:“既然這樣,就讓本官搜一搜含香苑,現在宮中叛逆還未鏟除幹凈,若是驚嚇了公主,本官擔當不起。”

  周尚儀大驚,她可是知道這含香苑是搜不得的,就在夜中火光初起之時,長樂公主的寢殿突然來了不速之客,周尚儀雖然沒有見過,卻是知道這個人的,江哲江司馬,南楚才子,雍王心腹,也是長樂公主的意中人。扶持他的是一個相貌清秀,氣質冰寒的青年,周尚儀曾經聽說過江哲身邊有一個南楚宦官出身的僕人,可是這人怎么看上去也不像。這兩人來的隱秘,竟是直接闖入了公主的寢殿,當時只有周尚儀相陪。然後那個文弱憔悴的青年讓自己和他的僕人到外面守著,他和公主秘密談了很久,然後長樂公主便帶著幾個宮女和那個小太監小六子去了曉霜殿,臨行囑咐周尚儀好好照顧江司馬,還不能讓別人發現。可是如今韋膺要搜查含香苑,那可怎么辦,公主可是說過了,韋膺是叛逆一黨。她的神色變化俱被韋膺看在眼裏,他心中又喜又妒,若是捉到江哲,那么等於是將雍王的一切機密掌握在手中。他正要進殿搜查,卻想起“邪影”李順來,若是邪影在江哲身邊,那么自己等於是自投羅網,韋膺並沒有得到聞紫煙的回報,還不知道小順子已經突圍出去,邪影忠於江哲,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知多少人為此扼腕呢,韋膺可沒有膽子去面對那種高手,狠狠心,韋膺下令道:“去召集禁軍將這裏圍住,再去蘭妃娘娘那裏調幾個劍手過來。” 原本為了避嫌,他是沒有留鳳儀門的劍手在身邊的,可是現在,若是沒有那些兇悍的劍手,他可不放心就這么闖進去。

  含香苑,公主的寢宮之內,我坐在軟榻之上,心中計算著勝負的可能,只是情況錯綜復雜,實在是難以計算,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禁軍會倒戈,倒是我估計最可能的就是鳳儀門發動了在後宮的力量,竊取符令,然後再隔絕皇上和外界的聯係,這樣鳳儀門在局部就佔據了優勢,然後就可以使用矯詔發動皇上的全部力量圍剿雍王,誰會想到,在這個皇上勢力最大的地方會出現這種事情,這也是我幾次取勝之後低估了鳳儀門在後宮的力量的結果,可是目前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長樂公主是我唯一能夠扭轉乾坤的途徑,否則我就是盡了全力,最多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那是大雍承受不起的。

  而且拿到皇上的密旨和秦大將軍的信物之後,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將這些安全的送出去,這個人選我雖然已經選定,可是卻是沒有把握的,若是一旦失敗,那就是萬劫不復,不行,我的眼中閃過一絲無情的光芒,若是這人有不妥,我必須立刻殺了他,絕對不能讓他有機會說出去,到時候只好讓董缺去了,可是董缺並不安全,他很可能半路上就被鳳儀門的人截殺下來。

  正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窗欞一響,董缺飄然進來,低聲道:“公子,事情已經辦好,他一會兒就到。”

  我沉聲道:“他可靠么?”

  董缺道:“公子放心,我師兄東宮事變之後,被李寒幽軟禁起來,直到日前,才被太子放了出來,師兄對鳳儀門和太子已經是心灰意冷,所以我一以大義相責,他就同意了。”

  我心中一寬,道:“他認出你了么?”

  董缺苦笑道:“看來我的改變真的很大,師兄雖然有些疑惑,可是沒有認出我來,若非我拿了雍王金牌,他還不會相信我呢。”

  我微微一笑道:“那就好,還有你不要介意,一會兒我會在你師兄身上加上禁制,這也是不得已的事,這是雍王殿下唯一逆轉局勢的可能,我不能掉以輕心。”

  董缺點點頭道:“師兄會明白的,而且我清楚的很,雍王只要逃了出去,就是暫時勢弱,過些時候也能夠力挽狂瀾,只是損失大些,師兄為了師門著想,也會同意公子的安排。”

  我正要說下去,突然耳邊傳來腳步聲和周尚儀焦急的聲音道:“韋大人,你不能搜查公主的寢宮,這太無禮了。”

  我心中一聲哀鳴,怎么韋膺會到了這裏,難道真的是我氣數已盡。連忙打量一下寢宮,我一直想著如何對付鳳儀門,卻忘了找一個隱身的所在。董缺微微苦笑,上前將我扯住,輕輕一指床榻,我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他。他輕輕上前,在床榻上錯落有致的拍了幾掌,然後床板無聲無息的滑開,露出下面的暗格,裏面勉強可以容納一個人,我瞪大了眼睛,這裏怎么會有暗格。董缺也不理會我的疑惑,一把將我提了起來,在我身上點了幾下,我只覺得神智漸漸模糊,隱隱約約的好像被塞進暗格裏面,然後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韋膺令人將含香苑的宮女太監全部趕到一間偏殿裏面,自己帶人搜查了起來,接到他的指令,蕭蘭派了鳳非非過來,太子那裏一片平靜,自然是用不到那么多人手的,兩人將其餘房間搜查了一遍。卻是沒有發現,最後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主的寢宮上。韋膺猶豫了一下,若是真的搜查公主的寢宮,不論是否能夠搜出人來,只怕長樂公主都會對自己心生怨恨,可是轉念一想,若是搜出人來,或者可以迫使公主屈服,因此,韋膺對鳳非非道:“這裏是公主寢宮,我不便搜查,還請三姑娘代勞。”

  鳳非非微微一笑,秀美的面容上帶了飄逸柔和的笑容,輕輕理了一理鬢角,她柔聲道:“若是能夠捉到江哲,師尊一定是非常高興。”她只道韋膺害怕邪影李順,心中有些鄙夷,便提劍走進寢宮。

  含香苑本來就是給貴妃或者公主所住的宮殿,地位稍低的妃嬪和宗室都沒有資格住進來,一走進寢宮,只覺修飾華美,清雅高貴,鳳非非淡淡一笑,雖然名義上也是公主,寒幽師妹所住的地方可是比這裏差遠了,她細細的搜索了一遍,卻是沒有絲毫發現,機關暗器她雖然並非十分精通,可是這宮中沒有暗道密室卻是可以確定的,最後她的目光集中到了床榻之上。這張床榻乃是沉香木所制,精美非常,香氣優雅,鳳非非走近床榻,仔細檢查了半天,這整張床榻渾然一體,是不可能有機關的,不過鳳非非有些羨慕的看了這張床榻一眼,這才走出宮去。

  看到韋膺,她微微搖頭,韋膺懊惱的皺皺眉,憑白無故的再次得罪長樂公主,真是得不償失。正在這時,謝曉彤和兩個鳳儀門女劍手帶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一看到鳳非非,謝曉彤便興奮地道:“三姐,我們那邊快成功了。”說著飛快的將曉霜殿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她言詞伶俐,說得很清楚。

  鳳非非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道:“想不到長樂公主卻是如此識趣,可是我們這邊卻搜了含香苑,不知道事情會不會因此生變。”說著有些憂慮和惱怒的看了韋膺一眼。韋膺微微一笑,鳳非非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是女子,雖然夠狠毒,可是卻不夠果決,也難怪鳳儀門主不讓她們負責此事。可是他也不想得罪她們,便淡淡道:“只要警告一下,你們還怕這些下人敢多說什么,只要過了這幾天,就算他們說了出去又有什么關係,長樂公主又不會回到含香苑,這件事情暫時她不會知道的。”

  謝曉彤點點頭,道:“你快去辦事吧。”她這句話是對著小六子說的,小六子滿面驚慌的點著頭,飛快的跑去見周尚儀,這些宮女太監飛快的收拾著東西,貴妃娘娘和長樂公主都有不少隨身之物,收拾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完,韋膺和鳳非非也懶得看下去,和謝曉彤交待了一聲便離開了,韋膺等人離開之後,禁軍也撤了下去,這時,菊花叢中一個身影悄悄站起,他身上披著一件薄薄的絲綢披風,上面的顏色和花叢顏色十分相近,那些禁軍和韋膺都沒有留心,畢竟他們的目的是尋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他輕輕進了公主寢宮,這時,小順子和周尚儀已經等在那裏,小順子一見他,低聲道:“公子何在?”

  董缺指了指床榻,周尚儀心裏一寬,這張床榻乃是宮中密制,內有暗格,可是這件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含香苑一年也使用不了幾次,所以更沒有人知道了,而長孫貴妃就是知道的一個,她當成玩笑將給了長樂公主聽,昨夜江哲避難到此,他自己沒有想到,長樂公主卻想到若是有人搜查該怎么辦,所以將這個所在告訴了董缺,反而是江哲心中都是如何逆轉局勢,反而沒有注意這件事情。

  周尚儀放心的點點頭,現在還不是把江哲放出來的時候,小六子把公主交給他的綾帕和玉佩交給董缺,簡單的說了一說情形,然後便和周尚儀收拾了公主的衣服首飾,匆匆離開了寢宮,沒有多久,他們就跟著謝曉彤離開了含香苑,含香苑的苑門也被他們鎖上了,這裏就成了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然後董缺才將點了穴道,氣息微弱的江哲從暗格中抱了出來,只見他面容蒼白,董缺連忙解開他的穴道,心道:“他可別有問題,這種手法是最輕的了。”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董缺焦急的面孔,我搖了搖沉重的腦袋,低聲道:“人已經走了么?”

  董缺道:“公子放心,韋膺已經走了,這是公主送來的。”說著將綾帕和玉佩遞給我。

  我展開綾帕,看到上面的印章,微微一笑,吩咐董缺拿來筆墨,迅速寫了幾行字“太子謀反,著秦勇聽命雍王,獵宮救駕,其餘矯詔兵符,不必奉行。”

  放下筆,我微笑道:“只要把這兩件東西送到秦勇手中,就不用擔心了,對了,你的師兄能不能成為去傳旨的使者?”

  董缺正要答話,卻聽到外面又傳來腳步聲。兩人心中都是一震,難道韋膺又回來了么?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0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九章 明暗信使
作者:隨波逐流

  腳步聲停留在門前,過了一會兒,一個悅耳的聲音道:“夏侯沅峰請見。”

  我心中一震,看了一眼董缺,一把匕首正輕悄悄的落在他的右手,心中一嘆,若是小順子在,夏侯沅峰自然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住,可是若是董缺,恐怕就不行了,據小順子估計,董缺的武功只是二流而已,雖然比從前高強了許多,可是若是動了兵器,只怕還是不行,讓他留下來保護我除了其他人不合適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擅長很多雞鳴狗盜的本事,這才是我倚重他的地方,反正若是真刀實槍的交手,就是小順子在也沒有用。所以索性用了董缺,可是現在可就為難了。

  我使了一個眼色,道:“夏侯大人請進。”

  門開了,夏侯沅峰一身黃色的侍衛服色,走進來之後,他躬身一禮道:“自從上次蒙大人開恩饒過性命之後,夏侯無時無刻不再惦念大人。”

  我冷冷道:“夏侯大人言重了,上次蒙大人相告行刺哲的真兇,這是大人的好意,江某怎會恩將仇報,如今大人只手掌控江某生死,不知道舊日之事還有什么好提的呢?”

  夏侯沅峰露出笑容,更加顯得豐神如玉,他道:“韋膺等人雖然才智也還不錯,可是這種事情不免有些欠缺,若是夏侯主持搜查,一定要派人多監視上半天,提防有人躲在暗處,或者回來這裏。”

  董缺眉頭一皺,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時間緊迫,他又擔心點了江哲的穴道時間太久會有害處。

  夏侯沅峰見狀神色更是柔和,目光落到書案上面的綾帕密旨上,他淡淡道:“請問江大人,不知道和公主如此商議,其實如今雍王雖然暫時脫險,但是聞紫煙正在追殺,若是沒有援軍,雍王遲早必然身陷羅網,下官也很想知道江大人如何力挽狂瀾,才不負雍王首席智囊的身份啊?”

  我神色漸漸從容,事情若是真的到了緊急時候,我從來都是越發冷靜,揀了一張椅子坐下,我微笑道:“夏侯大人乃是太子心腹,為何不帶了侍衛禁軍過來將江某抓了,這可是大功一件。”

  夏侯沅峰笑道:“如今太子仰仗鳳儀門,我就是立了大功也沒有什么用處,更何況,邪影還在生,若是我將你獻給太子,只怕沒有幾日,這條性命就會送掉。”

  我心中疑惑,這也不是他放過我的理由,時間緊迫,我也不願和他糾纏,便道:“小順子雖然武功高強,卻不過是一個人,夏侯大人將來是官高爵顯,還怕他做什么?卻不知夏侯大人希望江某替你做些什么?”

  夏侯沅峰眉宇間閃過一絲喜色,道:“我的要求很簡單,若是江大人肯割愛,將邪影送給我為奴,今日夏侯一定拼了性命保全大人。”

  我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差點失去了理智,幸好董缺及時的推了我一下,我忍著怒氣道:“小順子和我雖然名為主僕,卻是情同骨肉,夏侯大人這個要求也太過分了。”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道:“邪影對江大人視若父兄,忠誠不二,夏侯十分羨慕,想來若是江大人在我手下,邪影也會聽命於我。”

  我冷冷道:“夏侯大人,你太得意了,可是你卻不該自己來的。”

  夏侯沅峰看了一眼董缺,搖頭道:“他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知道李順護著雍王逃了出去,我也不敢獨自來捉你,江大人放心,我絕不會將你交給太子和鳳儀門,江大人才智過人,夏侯也很想恭聆教益。”

  就在這時,董缺突然出手,一縷寒光向夏侯沅峰刺去,夏侯沅峰卻是不慌不忙,出劍相迎。兩人戰在一起,身影在寢殿之內交錯,劍光如同流星閃電,兩人都是不想驚動他人,所以都很克制,沒過多久,董缺已經漸漸不敵,他的長處本就不在武功上,對上夏侯這種武功高過他很多的人更是沒有勝算。

  又過了幾招,夏侯沅峰已經一劍刺穿了董缺的大腿,董缺跌倒在地的一刻,就在這時,夏侯沅峰眼睛的餘光看見江哲手中多了一把短劍,正在刺向心口,心中一急,連忙飛身撲向江哲,對他來說,江哲可是死不得的。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他突然看到從江哲腰間射出一簇寒芒,夏侯沅峰心中一驚,正要避開,卻是人在半空,無法相避,而且那簇寒芒不僅快逾流光,而且角度十分刁鑽,雖然夏侯沅峰極力避開,卻仍然有小半射中了他的身軀。夏侯沅峰下意識的一掌擊出,江哲向後跌倒。而夏侯沅峰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不由跌落在地上。這時董缺驚惶的撲了過來,俯身去看江哲的情形。

  我悠悠醒來,看見董缺驚惶的神色,低聲道:“我沒有事情了,人抓住了么?”

  董缺笑道:“公子的暗器果然厲害,夏侯沅峰中了之後立刻就不能動了。”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方才我一直在想如何擺脫困境,因為我明白董缺不是夏侯沅峰的對手,唯一的可乘之機就是夏侯沅峰獨自前來,我不是蠢人,小順子的武功才智都是當世罕有,這樣一個人才,屈居在我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他不平,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招攬他,不過是礙著雍王罷了,夏侯沅峰野心不小,居然想打他的主意,不過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才不能將我交到鳳儀門手上,既然他是獨自前來,那么只要制住了他,我就安全了,可是這也是最難的事情,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有什么法子制住一個絕頂高手呢?

  幸好總算是被我想到了法子,他既然有所求,那么他就不能讓我自盡,所以我在董缺落敗之時,舉劍自盡,在他來說,這符合我這個雍王的首席謀士的身份,寧死不辱,所以他飛身來救,就是他用其他方式打落我的短劍,也定會趕過來制住我的,而我就趁這個機會,將腰間玉帶中暗藏的毒針射了出去,那些毒針原本上面淬著見血封喉的劇毒,可是前些日子,我換上了剛剛配制好的一種麻藥,能夠讓人在呼吸之間軟倒,只是時效很短。當然我還是遇到了想象中的危險,夏侯沅峰反擊的一掌擊中了我,幸好那時候他已經幾乎力道全失,我這才保住了性命。

  站起身來,看向神色有些猙獰的夏侯沅峰,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那枚心愛的玄鐵之精制成的發簪已經給了小順子,他平日不用兵器,可是為了他的安全,昨夜突圍之時,我將發簪給了他,那對他來說是比什么都厲害的兵器了。所以我摘下現在那根三分金七分精鐵的發簪,尖銳的發簪刺入夏侯沅峰的幾處隱穴,我這下可以確保他不能反擊了,現在控制局勢的已經是我了。

  過了一會兒,夏侯沅峰開始能夠活動了,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渾身的力量全部失去了,苦笑一下,道:“想不到江大人也有這等手段。”

  我謙遜地道:“這實在是只能靠著出其不意才能得逞的小人伎倆。”

  夏侯沅峰神色從容,倣佛現在成了階下之囚的是我一樣,他笑道:“不知道江大人要如何處置在下,若是下官突然失蹤,只怕有人不會善罷甘休呢?”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將你殺死之後藏在暗格之中,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有人找到你的屍體了,說不定還會以為你私下逃了呢?雍王脫走,有些人心中可會很懼怕的。”聽到我的話,董缺立刻又去打開了床上的暗格。我道:“董缺,別見血,免得血腥氣太重,引起了別人注意。”董缺笑道:“屬下遵命。”說罷,一指緩緩點向夏侯沅峰的死穴。

  夏侯沅峰明明知道這兩人存心嚇唬自己,否則江哲何必只是禁制了自己的武功呢,可是恐懼還是從心中升起,那個董缺神色冷酷無情,一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這時江哲又道:“我可沒有親手殺過人,所以還是你動手吧。”這下,夏侯沅峰可是忍不住了,他是知道的,這些謀士大多都是君子遠庖廚的奉行者,若是真的這樣死了,可就太不值了,冷汗涔涔而下,他驚叫道:“江大人饒命,下官情願投降。”可是江哲卻沒有出聲,只是淡淡笑著,董缺的手指越來越近,終於一指點在夏侯沅峰的死穴之上,夏侯沅峰只覺得心膽俱寒,正要開口大叫,董缺已經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夏侯沅峰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片刻,才清醒過來,卻原來董缺指上只用了兩分力,因此沒有殺死夏侯沅峰,可是夏侯沅峰卻是嚇得面色慘白,他從未這樣接近死亡過。

  我坐下來,看著轉瞬之間就恢復正常的夏侯沅峰,不由有些嘆服,這人是個人才,心機深沉,隨機應變,能屈能伸,可惜卻是太子一黨,有些惋惜的看向他,現在不是我發慈悲的時候,若是有了絲毫閃失,那么雍王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夏侯沅峰看到江哲冷淡中帶著惋惜的眼神,心中一寒,方才雖然嚇得他半死,可是他能夠感覺得到江哲不過是相出出氣罷了,可是現在,那種眼神,看來自己是非得死去了,連忙叫道:“江大人,就是不念在下當日向您透露刺客的一片好意,也請大人體念沅峰對公主的一片忠心。”

  我願本已經要下達誅殺令了,聽他這樣一說,我不由一愣,夏侯沅峰連忙道:“是下官向公主殿下稟明鳳儀門有謀算公主之意的,公主當日宮中遇險,雖然不是下官相救,可是若非公主事先有了準備,怎會如此僥幸。”

  聽到這裏,我心中一軟,當日公主確實通過雍王妃告知我鳳儀門的謀算,可是我和雍王殿下都以為鳳儀門會通過威逼利誘的手段,可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用了那樣卑鄙的手段,若非我和小順子事先安排了人,公主恐怕難免落入圈套,可是我還是得感謝夏侯沅峰的好意的,再次看向夏侯沅峰,我嘆息道:“夏侯大人,你確實對公主有功,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情形,你用什么可以說服我,讓我覺得放了你是件值得的事情。”

  夏侯沅峰開動腦筋,想著可以活命的法子,沒有多久,他的目光落到書案上面,那方綾帕密旨,眼睛一亮,道:“除了在下,沒有人可以更方便的將這些東西送出去,那是皇上的密旨吧,我想公主殿下蘭心慧質,是絕不會做無用的事情的。”

  我淡淡道:“你很聰明,可是這件事並非是非你不可。”

  夏侯沅峰笑道:“皇上的旨意和秦大將軍的兵符雖然已經到手,可是想要調動大軍,必須有人去傳旨,我不知道雍王殿下在太子身邊的密探是誰,可是太子只會讓心腹之人去傳旨,鳳儀門是不便出面的,如今太子的心腹不多,而魯少傅就是其中之最,我是魯少傅的師侄,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這項工作。

  我聽了眉頭一皺,不錯,張錦雄雖然可以要求前去,可是卻是不如夏侯沅峰這樣名正言順,可是我可以信任他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夏侯沅峰,這時候,外面傳來幾聲鳥叫,董缺神色一動,看向我道:“公子?”

  我心知是張錦雄到了,輕輕點頭示意。

  董缺走了出去,月光之下,一個相貌豪勇的大漢站在那裏,看見董缺,他神色一寬,低聲道:“我只有片刻時間,方才太子殿下和魯少傅商議,要派夏侯大人前去傳旨,張某隨行保護,我托言出來尋找夏侯大人,才能來到這裏。”

  董缺心中一動,低聲道:“請張總管稍侯,現在夏侯沅峰已經被我家公子所制,大人請到偏殿說話。”

  張錦雄一愣,他可是知道夏侯沅峰的武功的,若是兩人交手,他縱然不至於落敗,要想取勝也很難,想不到夏侯沅峰竟被制住,不由對那位江哲江隨雲更加心儀。

  兩人進了偏殿,董缺走回公主寢殿,在江哲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我聽了之後心中十分驚訝,不知道這是否老天爺的眷顧,想了一想,我從腰間玉帶裏面的暗格裏拿出幾顆藥丸,看了半天,選定了其中一顆,看向夏侯沅峰道:“你將這顆藥丸服了下去,我便相信你真心棄暗投明。你應該知道我是醫聖傳人,這種毒藥不是沒有解藥,可是沒有十天半月,解藥是配不好的,你若是想要榮華富貴,太子可以給你,雍王也可以給你,但是你若想要性命,那么只有一條路可走。”

  夏侯沅峰猶豫了一下,可是他本是果決之人,更何況如果不吃這粒毒藥,那么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含香苑,因此立刻接過藥丸服了下去。我見他服下,又道:“還有一件事情,你和鳳儀門既然共事太子,那么你可認得梁婉。”夏侯沅峰一愣,道:“下官認得,不過據說梁姑娘已經被毀去神智,雖然鳳儀門諱莫如深,可是我聽魯少傅說過。”

  我淡淡一笑,道:“當日用藥物毒瘋梁婉的就是在下。”

  夏侯沅峰的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道:“不可能,難道那時候你就已經投靠了雍王么?”

  我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此事與雍王殿下無關,梁婉是我殺妻仇人,我對付她不過是為了報仇。”

  夏侯沅峰心中一寒,望向江哲,此刻他真的相信江哲有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殺死自己的本事,但是他卻反而坦然起來,道:“不知道在下還有什么可以效力之處。”

  我卻有些疑惑起來,道:“夏侯大人為何這樣說,看來倒是比江某更關心此事。”

  夏侯沅峰笑道:“如今我既然已經受了大人控制,那么就是上了雍王殿下的船了,既然如此,我自然希望這船越穩越好,最好讓我多立些功勞,也免得將來沒機會加官進爵。”

  我寬心的一笑,夏侯沅峰若是想加官進爵,我還放心一些呢。我揮手讓董缺拿過那塊綾帕,鄭重地遞給夏侯沅峰,夏侯沅峰也是神情鄭重的接過,我深施一禮道:“這是聖上密旨,你一定要交給秦勇將軍,讓秦勇將軍前來救駕勤王。”夏侯沅峰施禮道:“大人放心,夏侯必定不負所托,雍王殿下那邊,還請大人多多美言。”

  董缺送走夏侯沅峰之後,回來道:“公子,他真的離開了。”

  我對董缺道:“去請張總管過來。”

  看著張錦雄的背影,我終於松了口氣,如果夏侯沅峰不會背叛,那么就更加安全,如果夏侯沅峰心口不一,那么他必然不會想到我還有其他的信使,這樣我才能夠放心張錦雄的安全,張錦雄畢竟是更值得信任的,不論是他的人品,還是他的師門,現在崆峒派也已經和鳳儀門離心了,前不久,崆峒的重要人物就暗中和少林聯絡過,表示了合作之意。就算夏侯沅峰馬上帶人來捉我,我也不用擔心了,只要能夠召來秦勇,我的安危又有什么要緊,而且我相信,秦大將軍的玉佩比皇上的密旨更能讓秦勇相信,更何況,還有我事先的準備呢。感覺到渾身的精力都已經散盡,我躺倒在床榻上,心想,下一步我還可以作些什么呢?反正我最好留在這裏,這樣夏侯沅峰才會認為我信任他,才不會懷疑還有別的信使。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1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章 搬兵勤王
作者:隨波逐流

  秦青滿面木然的坐在房內,方才他被李寒幽送到曉霜殿之後,父親一解開他的穴道,就是一記耳光,秦青卻是什么也說不出口,他能夠說什么呢,父親多次告誡自己不可讓李寒幽接觸禁軍,可是自己卻沒有做到,還輕而易舉的讓人奪去了兵權,如果沒有他手下的禁軍,那么,鳳儀門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動政變的,秦彝見他面如死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痛加責打,幸好魏國公阻止了父親,他還記得魏國公勸慰父親的的話。

  “老秦,你也不要再發火,賢侄畢竟是年輕無知,那李寒幽又是公主,賢侄不免沒有戒心,這也要怪你,平日不好好教導,再說,指婚的是皇上,你如此痛責,若是皇上知道不免難堪。”

  就這樣,父親將自己關在這廂房之中便不再過問,可是秦青心中之痛卻是越來越劇烈,他仔仔細細的想著和李寒幽一起度過的時光,一點點一滴滴,那是說不盡的柔情萬種,那個美麗耀眼的女子,讓自己完全沉醉,他忘記了沙場血戰的艱辛,忘記了袍澤手足的深情厚誼,只要李寒幽一個幽怨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去做任何事情。可是李寒幽呢,她從來對自己都是一片虛情假意,若非如此,為什么她甚至沒有問過自己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謀反,她根本就不想策動自己造反,或許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是絕不可能背叛家族的,不是么,很早之前,她不就抱怨過這一點么。秦青不知道,如果李寒幽真的問自己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謀反,他是否會答應,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就像方才將自己送回給父親時候一樣,她的眼神中滿是冷淡,倣佛自己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難以遏制的怨恨從心中湧起,秦青低低的咆哮一聲,握緊了拳頭。緊咬的牙關滲出鮮血來。

  含香苑中我卻是陷入了困境。這裏已經被所有人遺忘,除了禁軍偶爾會過來巡視,但是他們並不細心,甚至有些草率,看來鳳儀門的控制力並不強,而且公主殿下事先準備了一些食物,足夠我和董缺食用,所以原本我可以安然待在含香苑等待結局。可是我卻發病了,想一想這也沒有什么奇怪,本來我到獵宮之時就已經是在病中,昨夜和今日又是這樣折騰,換了別人自然沒有關係,可是我卻是支撐不住了,大概是覺得自己已經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了,精神松懈下來之後,我便一病不起。

  可是昨夜匆忙來到含香苑,雖然可以避開禁軍控制的宮門,卻是沒有辦法帶上一大堆藥物的,名醫也沒有法子不用藥物治病的,所以我只能服了幾粒自己配制的藥丸然後就昏睡過去。等我醒來之時,看見董缺坐在一邊,神色不安,我低聲道:“董缺,夏侯沅峰已經出發了么?”

  董缺鎮靜地道:“是的,我師兄隨行護衛,一直沒有人到含香苑來抓我們,所以公子的計策已經成功了。”

  我嘆息道:“我不是讓你躲到別處去么?”

  董缺淡淡道:“我若任你被人捉了,只怕將來李爺第一個找我算帳。”

  我苦笑道:“小順子不是這么不講理的人吧?”

  董缺笑道:“若是你們再次見面,公子還是擔心怎么解釋吧,您讓他去救裴將軍,又沒有告訴他你會留下,我想李爺知道之後一定會氣死的。”

  我心裏一抖,小順子生氣的模樣不想也罷,不過,不知道現在他在做什么,但是急急衝回來不是他會做的事情,畢竟若是雍王失敗,那我可真的是天下雖大,無處可逃了。

  董缺猶豫了一下道:“公子,現在你病情沉重,就是秦勇能夠趕來救駕,也至少還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而且沒有數日時間,恐怕無法平亂,你的病若是拖下去,恐怕——”

  我知道他的擔心,可是現在又有什么辦法,現在不是在雍王府,我現在可是在保命啊。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我又向床榻上軟倒下去。董缺擔憂地道:“公子,這樣是不行的,若是再拖幾天,只怕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再也沒有精力說話,就這么昏迷了過去。

  日正中天,秦勇走出大帳,舒展了一下筋骨,這次大將軍將軍權交付給自己,自己可不能有絲毫懈怠,也不知這次秋狩情況如何,雍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之間已經是勢同水火,如果不是這個緣故,皇上也不會下旨讓伯父在獵宮百裏之外駐扎軍隊了。

  秦勇看看天色,正要回去大帳,突然有軍士來報,有一個叫李順的人前來求見。秦勇一驚,李順他可是知道的,可是雍王司馬的親信為何會來求見自己,要知道自己這支軍隊是只能聽從皇上的命令的。猶豫了一下,他道:“請他到大帳相見。”秦勇心想,自己只要召集所有近衛,就是那人前來是想行刺,自己應該也能夠逃得性命,只要自己準備下弓箭手,就是殺了他也是可能的。

  當李順走進大帳的時候,秦勇便是心中一寒,只見這個平日衣著雅潔的青年此刻身上全是幹涸的血跡,面沉如水,雙目開闔之間,閃出殘忍冷酷的光芒。秦勇強顏笑道:“李爺請坐,不知道李爺不在獵宮服侍江大人,為何到我營中求見,還是這番狼狽模樣。”

  小順子冷冷看了看兩旁的近衛,道:“我今日不是為了刺殺而來,如果秦將軍肯和在下私下談談,那么最好不過,否則,只怕我會多有得罪。”

  兩旁的近衛大怒,一起拔出刀劍,只待秦勇將令,秦勇卻是知道李順的厲害,若是惹惱了他,只怕他立刻出手殺了自己也是可能的,就是自己逃了性命,自己這些近衛也會死傷慘重,更何況,這人的身後還有雍王司馬江哲,還有雍王,自己是萬萬得罪不起的,更何況只見他形容如此狼狽,就知道發生了大事情。因此秦勇揮手道:“你們退下。”

  那些近衛迅速的退了下去,秦勇站起身來,走到李順身前,問道:“請李爺實言相告,獵宮發生了什么事情?”

  小順子看了他一眼,道:“太子謀反,雍王已經突圍,特遣我來請將軍前去救駕。”

  秦勇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怎么可能,禁軍都在伯父控制之下。”

  李順將經過情形講了一遍,他雖然有很多事情都是猜測的,可是根據那情形,秦勇已經知道事態緊急。他跌坐在椅子上,禁軍出了事情,又是鳳儀門主導的叛亂,想也知道秦青一定出了問題,可是這是真的么,自己不能憑著一面之詞就調兵前往,若是想要謀反的是雍王,那么這一調兵可能就會落入圈套。

  他的猶豫李順看在眼裏,他眼中閃過一絲冰寒,冷冷道:“秦將軍還在考慮什么,雍王殿下只要你前去救駕,又沒有要你去救他,現在殿下雖然危急,可是你若是救了聖駕,雍王殿下也就可以脫險。而且秦大將軍和秦青將軍都在獵宮之中,恐怕他們也是危在旦夕。”

  秦勇猶豫了一下道:“沒有皇上的旨意和大將軍的兵符,末將若是私自調兵,是要犯死罪的。”

  小順子嗤笑道:“死罪?現在皇上和大將軍都落在敵手,若是秦將軍還要抱殘守缺,只怕後悔莫及。”

  秦勇堅定地道:“我會派人前去查探,請恕末將不能立刻發兵。”

  小順子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線殺機,可是他深知若是用強,引起了秦勇的反感,更是不能及時救援獵宮,可是現在每過一刻,公子便多一分危險。良久,小順子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秦勇,嘆息道:“秦將軍請看看裏面的東西。”

  秦勇接過錦囊,打開一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裏面是一根銀質發簪和一塊普普通通的翠玉佩。他顫抖著問道:“你,你怎會有這兩樣東西,這是家母的發簪和家母送給義弟劉華的佩玉。你是要威脅本將軍么?”

  小順子有些疲倦地道:“這種手段我們是從來不喜歡用的,可是如今卻是不得不用,劉華真名叫驊騮,乃是我家公子的屬下。”

  秦勇身軀一震,惡狠狠地道:“劉華,他是你們的細作,想不到雍王竟會關心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小順子淡淡道:“秦將軍過謙了,大將軍對你的重視尤在秦青之上,秦青傾向太子,和鳳儀門過從甚密,我家公子擔心大將軍拋棄一貫中立的立場,所以才安排了人在將軍身邊,將軍乃是大將軍親信,若是秦家有什么動向,將軍為了不讓令堂擔心,不免漏些口風,公子不想驚動大將軍,所以在您的身邊安插了人,而且公子很看好你,他說你的才幹勝過秦青,這也是他讓驊騮到你那裏去的原因,驊騮乃是公子身邊八駿之一,若非緊要的人,公子是不會讓他去監視的。

  秦勇眼中多了幾分陰鬱,他冷冷道:“你是在說,我和家母那樣愛護的少年,卻是一個騙子和細作。”

  小順子嘆了口氣道:“並非如此,事實上,這次臨行之前,我去見驊騮,他求我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令堂,他說,你的事情,他自知無能為力,可是令堂待他如同親生,他情願接受任何懲罰,換取我們不對令堂為難。所以他拿來這兩樣東西,只是為了讓我們不去驚動令堂。”

  秦勇心中有些輕松,雖然李順所說沒有什么證據,可是他就是覺得這人根本就不屑於說謊。有些放心的將錦囊收好,他不會認為李順這樣說就代表自己的母親不會受到威脅,可是至少他可以確信,李順不是隨便殺人的人,而李順的主人江哲和雍王也不是這樣的人。可是若是自己拒絕出兵呢?

  小順子看到了秦勇憂心忡忡的神色,他冷冷道:“我知道讓你出兵有些為難,可是至少如果獵宮有人前來傳旨要你做什么,你不可遵命。”

  秦勇皺了一下眉道:“若是皇上的聖旨和大將軍的兵符,你也要我拒絕么。”

  李順冷冷道:“若是這一點你都不肯,那么我也沒有什么好說了。”

  秦勇抬頭,看見李順眼中清晰的殺機,無奈地道:“我會先派人去向伯父請安,如果一切正常,就是你如何逼迫,我也不會出兵。”

  李順神情變得十分冷淡,他早就知道秦勇不是可以輕易威脅的人,如今只能盡量得到最好的結果了,能夠讓秦勇不會輕易遵從獵宮傳來的命令,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經基本達到了,而且若是秦勇派人去了獵宮,那么很快就會發現情況的異常,這樣雖然晚了一日,還是有機會救出公子的,現在只希望公子和雍王都能夠平平安安的活著了。

  他看看天色,淡淡道:“若是明日此時,你還不出兵,我也只能得罪了。”

  秦勇冷冷道:“我知道閣下武功高強,可是謀逆之事我是絕不會做的,若是我的人沒有發現異常,就是閣下動用武力,我也不會就範,我這裏大軍數萬,若是閣下發難,就是秦某不免身死,閣下也要陪葬的。”

  小順子冷冷一笑道:“給我準備住處和食物,我已經很累了。”

  秦勇無奈的高聲道:“來人。”幾個親衛進了大帳。秦勇厲聲道:“給他準備一個單人的營帳,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記著,若無本將軍許可,不許他走出營帳一步。”

  小順子淡淡一笑,站起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秦將軍還是快些派人吧。”

  秦勇嘆了口氣道:“我會立刻派人去獵宮向大將軍問安的。”

  九月二十一日黃昏時分,如今獵宮已經被鳳儀門全部控制,雖然曉霜殿仍然在皇帝控制之下,可是人人都知道,只要鳳儀門發起攻擊,皇帝也不能幸免。可是鳳儀門也有自己的難處,若是皇帝身死,雍王就可以以大義名份勤王討逆,所以必須保住李援的性命,好完成禪讓的大禮,因此鳳儀門不敢過於強逼。而李援卻陷於空前的弱勢之中,他這次來獵宮,所帶的侍衛雖然不少,可是和鳳儀門比起來並不佔優勢。在鳳儀門苦心經營的禁軍控制下,李援等人和外界的聯係全部斷絕,而那些仍然忠於皇帝的禁軍,他們的將領已經被韋膺矯詔召集到一起,全部軟禁起來,沒有將領指揮的禁軍不敢擅自作為,因此明明手握大雍無上皇權的李援,卻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意旨傳遞出宮墻。李援縱然可以派侍衛強行出去傳令,可是鳳儀門強攻之下,就算李援保住性命,那么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以及長樂公主也不能逃生,這樣一來,在曉霜殿形成了雙方力量的平衡,在外界情形沒有變化之前,曉霜殿這裏是無論如何不會有動靜的了。

  宣華苑中,齊王躺在軟榻之上,神色淡淡,秦錚走進來,揮手讓自己的兩個親信侍女退下,為了李顯的安全,她沒有同意讓鳳儀門弟子來監視李顯,而是讓兩個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侍女照顧監視李顯。她解下佩劍,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滿迷惑,良久,她見李顯不肯開口想問,只得苦笑道:“王爺不想知道母妃娘娘的情況么?”

  李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母妃恪守婦道,絕不會背叛父皇的。”

  秦錚微微苦笑道:“正如王爺所說,母妃絲毫沒有猶豫便選擇了皇上,妾身不明白,對一個母親來說,兒子不是最重要的么?難道你的生死榮辱,母妃都不會放在心上。”

  李顯淡淡一笑道:“對於一個妻子來說,難道還有比忠於丈夫更重要的事情么?父皇是母妃的丈夫,也是大雍的君主,母妃怎會背叛他呢?”

  秦錚反駁道:“可是皇後娘娘不是背叛了皇上么,還有,為什么女子一定要忠於丈夫,男子卻可以三妻四妾,風流快活。”

  李顯看向秦錚控訴的眼光,不由一笑,想起從前初見之時,這個女子也是這樣喜歡爭辯,但是那一縷柔情立刻消失了,他也不願爭辯這些事情,岔開話道:“太子殿下心情如何,現在二哥突出重圍,恐怕太子已經十分苦惱了吧?”

  秦錚神色一整,道:“聞師姐帶著幾千人追殺雍王,他們就是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去,倒是你可怎么辦呢,等到太子登基之後,若是想起今日你不肯出力之事,只怕你這個親王位子也坐不穩了。”

  李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李寒幽他們讓你來作說客的,你不是拿了我的兵符,怎么調不動軍隊么?”

  秦錚神色有些尷尬,半晌才道:“你的幾個親信愛將都說除非你親自到了軍中,他們才肯圍殲雍王的軍隊,你知道雍王正在想法子和他的軍隊會合,若是你肯親筆寫一封書信,若是雍王真的和他的部下會合,如果沒有你的相助,那么勝負還在兩可之間。王爺,如今你已經和我們在一條船上了,難道你還是不肯順從么?”

  李顯神色一動,片刻才道:“讓我見見太子,如果我們談的妥當,這封手諭我就寫給你,你應該清楚,我和那些屬下之間都有暗語,你們是倣造不了我的書信的。”

  秦錚露出一絲喜色道:“若是王爺肯順應天命,妾身無有不從。”李顯淡淡一笑,神色間更是多了幾分嘲諷。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1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一章 齊王手段


  一乘軟轎抬著齊王向太子居住玉麟殿緩緩行去,李顯如今身上被藥物所困,雖然勉強可以行動,可是根本無法走動這麼遠,玉麟殿在獵宮東側,齊王所居住的宣華苑卻在西側,兩者之間有數里之遙,自然只能乘轎前往,抬轎的四個武士乃是齊王親信的侍衛,就是齊王妃也不能隨便使喚他們,秦錚帶著兩個侍女前面引路。

  一行人到了玉麟殿,這裡防守很是嚴密,蕭蘭聞聽齊王到了,親自出來迎接,她也是一身勁裝,見到被秦錚扶下轎來的李顯,她上前施禮道:「六叔此來,殿下一定萬分欣喜。」

  李顯冷淡地道:「李顯如今不過是貴門階下之囚,哪敢當你的大禮。」

  蕭蘭面上露出一絲尷尬,卻立刻笑道:「六叔,這事是我們不對,還請六叔見諒,殿下在裡面等著呢。」

  李顯走進殿內,只見李安正在殿中負手而立,太子少傅魯敬忠侍立一旁,雖然魯敬忠已經被鳳儀門軟禁起來,可是如今事態緊急,在太子的要求下,鳳儀門不得不又將他放了出來,只是不許他離開玉麟殿罷了。或者是因為這個緣故,再加上太子也沒有盡心相護,所以他的神色有些冷淡憔悴。

  一見到李顯,李安便親切的上前握著李顯的手道:「六弟,你可來了,這次你可定要幫幫為兄,你是知道的,現在為兄已經是船到江心,不能回頭了,不是登基為帝,就是圈禁賜死。弟妹可也是叛逆了,你若不肯盡心,到時候若是為兄不幸失敗,你也脫不了干係。」

  李顯神色從容道:「小弟知道如今局勢,可是太子不是已經矯詔去招秦家軍了麼?」

  李安微微一愣,赧然道:「秦家軍畢竟不是我的嫡系,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實在難以控制。若是六弟你的軍隊來了,為兄的帝位才能穩如泰山。」

  李顯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就請太子解了我身上之毒,讓我去軍中坐鎮如何。」

  這句話一出口,李安立刻說不出話來,他看向蕭蘭,神色有些為難,這時候魯敬忠道:「齊王殿下千金之軀,現在雍王還在逃,殿下若是輕身涉險,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讓太子擔憂,還是在這裡好一些,只要殿下一紙書信,讓殿下的軍隊急行軍趕來行宮即可,不知殿下可肯替太子效力。」

  李顯冷冷道:「誰不知道雍王的軍隊虎視眈眈,若是我的軍隊調動,只怕會驚動他們,少傅不擔心弄巧成拙麼?」

  魯敬忠笑道:「雍王近衛軍冥頑不靈,雖然太子已經派人追殺雍王,秦家軍也很快就會前去圍剿,可是若是不幸讓雍王和自己的軍隊會合,不免讓戰況更加複雜,所以太子才會希望殿下派軍隊將雍王所部殲滅。殿下所部和雍王軍隊兵力相近,精銳程度也不相上下,相信殿下定能旗開得勝。就是殿下暫時不能取勝,太子已經命令秦軍擒殺雍王之後,帶著雍王首級前去助殿下所部平叛。到時候,殿下就是勤王的最大功臣,太子必定重重賞賜。」

  李顯深深的看了魯敬忠一眼,心道這人真是狠毒,竟是讓自己去殲滅雍王的近衛軍,到時候自己就是僥倖成功也是傷亡慘重,而雍王和自己的軍隊大部分都在邊關,鎮守京畿的秦軍只忠於皇室,只要掌握父皇,就可以保證李安登上帝位。可是李顯沒有說破這人的狠毒心機,只是冷冷道:「好吧,本王可要寫書調動軍隊,可是太子殿下卻要答應臣弟幾個條件。」

  李安大喜道:「六弟儘管講來。」

  李顯神色冷冷道:「第一,不論我們如何爭奪皇位,可是禍不及妻兒,二哥的生死我不管,可是二嫂和侄兒不許你下毒手。」

  李安微微皺眉道:「斬草不除根,六弟也太心軟了,若是老二勝了,我們的妻兒也只有死路一條。」

  李顯默然不語,魯敬忠使了一個眼色,李安只得勉強道:「就依你。」

  李顯微微一笑道:「第二個條件,皇兄你若是繼位,不能因為鳳儀門的功勞廢黜皇嫂和世子。」

  李安爽快地道:「這個沒有問題,孤也是這樣想的。」

  李顯淡淡道:「第三個條件,我知道從前太子殿下對臣弟頗有不滿之處,還請殿下不要秋後算帳。」

  李安尷尬地道:「怎會呢,六弟你襄助孤取得皇位,孤定然不會恩將仇報。」

  李顯點頭道:「還有一個小條件,現在我被藥物所困,就連下床也是艱難,先解了我的毒再說。」

  李安看了一眼蕭蘭,蕭蘭猶豫片刻道:「臣妾只有可以暫時讓王爺行動自如的解藥,若想恢復武功,恐怕得等到師尊到了之後才行。」

  李安看向齊王,擔心他因此反目,誰知李顯只是淡淡道:「本王不過是躺在床上悶了,原也不急著恢復武功。」

  蕭蘭神色一鬆,取出一顆藥丸遞給了李顯,李顯接過藥丸服下,過了片刻,覺得體力漸漸恢復,便走到書案前,一揮而就,寫了一封書信,便轉身離去了。

  走在御道之上,李顯神情輕鬆自在,好像再沒有什麼心事,他也不再坐轎,只是安步當車向宣華苑走去。秦錚見他高興,心中也很愉快,便陪著他慢慢走去。

  因而無人注意到抬著軟轎的幾個武士放慢了速度,而且改道接近了含香苑,這裡已經是十分冷落,看守的禁衛也不多,四人選了一個隱秘之處,將轎子藏了起來,便縱身進了含香苑。進去之後,一人在外面放哨,三人進了含香苑,輕輕的四處探察了一下,最後探察公主寢宮的那人打了一個手勢,另外兩人立刻飛身過去,其中一人輕輕推開殿門,然後立刻閃開。

  殿內董缺聽到聲響,渾身一震,回頭一看,殿中已經閃進兩個武士。董缺心道糟糕,難道夏侯沅峰還是告密了麼,但是若是如此,又怎會只來了兩個武士。他不敢出聲,也顧不上昏迷不醒的江哲,拔劍向兩個武士撲去。

  那兩個武士都是一流高手,同時拔刀還擊,雙方都是默不作聲,交手數招,董缺方才受的傷漸漸滲出血來,漸漸不支,而另一個武士也閃身進來,避開三人交戰之處,到了床邊,低頭查看江哲的相貌,過了片刻,他抬頭做了一個手勢。那兩個武士都是神色一振,刀法更加凌厲。另一個武士低聲道:「我們是齊王屬下,不論你在雍王府何等身份,應該知道齊王殿下對江大人從無惡意,現在你們身在險地,不如暫時托庇殿下如何?」

  董缺神色一動,劍法更加散亂,那兩個武士見狀停手不攻,只是提防董缺出手。董缺也住了手,看向床邊,那個武士雖然說的和氣,可是只見他手按刀柄站在江哲身邊,董缺就知道沒有反抗的餘地了,可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和齊王見面有害無益,想了片刻,他突然轉身衝出寢殿,那幾個武士都是一愣,料不到他棄主逃走。兩個武士追出門的時候,輕功高明的董缺早已無影無蹤。三人一商量,無論董缺怎樣,也不會去告密的,反正江哲已經到手,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他們將昏迷不醒的江哲挾持到外面,將他藏到轎子裡,然後若無其事的抬著轎子返回宣華苑,一路上都無人留意他們的行動。

  回到宣華苑,他們按照齊王的吩咐將江哲藏到偏殿當中,然後一個武士前去向齊王回稟。秦錚早已經回去曉霜殿了,所以房內只有齊王妃的兩個侍女,也因為齊王的合作態度而不敢違命,被齊王趕到了外間。

  這個武士低聲稟報之後,李顯微微皺眉,他雖然被困住,可是消息卻還是很靈通的,不僅秦錚不是的告訴他一些消息,他在禁軍中也有幾個親信,自然知道雍王突圍、長樂公主斡旋和韋膺搜查含香苑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判斷中,江哲很可能藏在含香苑,所以他才會藉著去見太子的機會讓手下去含香苑搜查。可是現在情況太詭異了,江哲的護衛怎會逃走,於情於理都有問題。

  他正在思索,那麼武士低聲道:「王爺,江大人氣息奄奄,若是不救治,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李顯一震,道:「讓太醫去給江哲診治,記著,小心行事,別走漏了風聲讓王妃知道。」

  李顯這次名義上是臥病前來,所以特意帶了一個太醫來,現在就在偏殿,正好用上了。那個太醫此刻心中十分苦惱,他並不是太子一黨,如今深陷這樣的困境,如果情況一變,自己可能就會成了叛黨,但是他可不敢違背齊王的命令。進到偏殿之後,看到江哲他就是身軀一震,當年江哲遇刺,他也是前去診治的御醫之一,自然認得雍王的親信幕僚。眼前的情景讓他糊塗起來,齊王明明是太子一黨,怎會私藏雍王的幕僚。但是他知道這種事情自己還是裝聾作啞的好。上前一診脈,他的眉頭就緊鎖起來,道:「這位大人原本就在病中,有沒有好好修養,如今心脈衰弱至極,若是不好好救治,只怕熬不過今夜,我開一個方子,用參汁下藥,好好修養,還是可以治的。」那幾個武士大喜,道:「喬太醫,你要好好醫治,若是此人有了三長兩短,王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喬太醫連連答應,他這次帶著的藥物十分齊全,果然連著幾服藥下去,江哲的面色漸漸紅潤,氣息也漸漸粗壯,神色也十分安寧。喬太醫這才擦著汗道:「總算沒事了,不過大人的身子太弱了,需要好好調養才是。」兩個武士面面相覷,他們也聽說過雍王的這個親信幕僚身子極弱,而且自己的主子對他也是推崇備至,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好像隨時隨刻都會死亡的文弱書生。

  一夜無事,將近天明的時候,江哲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們連忙去稟報齊王李顯。

  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我艱難地睜開眼睛,事實上,上次暈倒的時候,我都很懷疑是否還能醒來,此刻雖然渾身無力,但是我還是感謝了老天爺一番,低聲喊道:「董缺,董缺。」

  耳邊傳來聲音道:「隨雲,你醒了。」

  我心中一震,這個聲音很熟悉,可是絕對不是董缺,偏頭看去,卻看見齊王匆匆走了進來,我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苦笑道:「原來哲已成階下之囚,卻不知怎會在王爺這裡?」

  李顯苦笑了一聲,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道:「今日一見,恍如隔世,想來隨雲已經運籌帷幄,二哥已經穩操勝券了。」

  我艱難地想坐起來,只是四肢無力,無法如願,齊王連忙上前攙扶,我才坐了起來,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李顯淡淡道:「今日已經是九月二十二日,馬上就到辰時了。」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勤王之兵很快就會到來了,希望雍王還是平安無事,神色從容地道:「不知我怎會在此,我身邊的侍衛呢?」

  李顯笑道:「昨日我派人去含香苑,果然找到了你,現在除了本王和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道你在這裡,你的那個護衛倒也奇怪,見你落入我的屬下手中,竟然逃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董缺若是和齊王見了面,憑著齊王過人的直覺,只怕會有身份洩露的危險。

  李顯有些痛惜地道:「隨雲,你為了二哥嘔心瀝血,若非本王的人即時將你接來,你恐怕已經喪命,真是何苦來呢?你當日若是跟了本王,何至於此。」

  我淡淡一笑,道:「哲受雍王殿下大恩,此時若不盡力,豈不辜負了雍王大恩。」

  李顯面上露出不豫之色道:「本王自信若是你肯歸順於我,本王待你絕不遜於二哥。」

  我不由想起當日我步步緊逼,雍王卻終於手下留情,放我生路的情景,猶如還在昨日一般,片刻,我道:「殿下秉性直爽,天資過人,哲也是十分傾慕,可惜殿下當初一步走錯,以至今日進退兩難,不過從前之事,說也無益,不知道殿下此次可有行止差錯麼?」

  李顯苦笑道:「昨夜我答應她們的要求,寫了一封手令給我的部下。」

  我微微一愣道:「殿下應該知道,如今殿下所部已經用不上什麼力氣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我實際上的命令是讓他們按兵不動,他們什麼也不會做,至於大哥和二哥誰能取勝,就看他們自己了。」

  我恭敬地道:「殿下懸崖勒馬,臣十分佩服。」

  李顯有些惆悵地道:「事後不管是誰取勝,本王的命運恐怕都沒有什麼不同了,若是二哥取勝,本王想求大人一件事情。」

  我神色凝重地道:「殿下救臣性命,若是小臣能夠做到的,就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請殿下示下。」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勝者為王,若是太子獲勝,二哥一家定然也會遭殃,雖然昨日太子答應了會放過雍王府的眷屬,可是我是明白他這個人的,就算一時礙著我的面子放了,也會另想辦法斬盡殺絕。同樣的,若是二哥勝了,大哥的家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是都是骨肉至親,我實在不能撒手不管,希望隨雲向二哥進言,放過太子妃和世子,將他們廢為庶人就好,二哥一向寬宏大量,或許還可答應。若是二哥肯答應這個條件,我願將手上兵權拱手讓出。」

  我沉默了半天,道:「殿下就不為自己和王妃、世子著想麼?」

  李顯的面色大變,很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道:「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錚兒參與了叛變,若是二哥取勝,不論是國法還是家法,錚兒都不能倖免,就是我和錚兒的兒子也會受到牽連,或者父皇會顧念我沒有參與叛變饒了我的性命,可是妻兒皆死,我還有什麼面目安享富貴呢?」

  我看了李顯一眼,知道他說得不錯,齊王妃和齊王世子都不能脫罪的。可是不便這樣說,只得道:「現在勝負還未可期,殿下不必過慮。」

  李顯苦笑道:「本王可不敢奢望,只見隨雲你如此氣定神閒,就知道太子的勝算不大。」

  送走了齊王,我心中思慮萬千,今日之前,我心心唸唸都是怎樣增加雍王的籌碼,別的什麼都顧不上了,現在局勢如何發展已經與我無關,若是雍王敗亡,那麼我自然沒有什麼好說,只有以身相殉,可是若是雍王取勝,後事又該如何處理呢,到時候雍王肯定是要問我意見的,我的一念之間,就會涉及到千萬人生死,不可不慎。

  在我本心,太子自然是該死,鳳儀門更是絕不能繼續存在,而韋膺險些壞了雍王大業,不論韋膺之事韋觀是否知道,都是要受到株連的,可是韋觀卻是丞相之尊,門生無數,如何處理才妥當,不傷害國本。還有最關鍵的,就是齊王。雖然多年來,因為齊王的緣故,使得太子氣焰囂張,雍王上下對齊王可能怨恨極深。可是不容置疑的,齊王性情光明磊落,重情重義,又是難得的帥才,若是將其處死或者貶斥,都是大雍的損失。可是齊王個性激烈,又是心狠手辣的人物,齊王妃會成為他和雍王的死結,若是輕易放過齊王,那麼日後可能後患無窮,真是進退兩難了。想了一會兒,我突然笑了,這些事情雍王和石彧自會處理的妥妥當當,我何必費心呢?想到這裡,我漸漸放鬆下來,昏昏睡去,一切今明兩天應該就會有一個結果吧。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2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二章 邪影羅剎
作者:隨波逐流

  人困馬乏,已經連續轉戰一晝夜,三千餘人只剩下半數存活,還是個個帶傷,李贄苦笑著搖頭,想不到自己在擁有了千軍萬馬之後還會嘗到這樣的苦頭。聞紫煙率領的兩千禁軍和裴雲率領的三千禁軍乃是大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個個驍勇善戰。按理說雍王應該佔據優勢才對,可是鳳儀門此番準備充足,聞紫煙的麾下除了兩千禁軍之外還有幾十名鳳儀門女劍手,這些女劍手都是武功高強悍不畏死的死士。兩千和三千差距不大,但是每當聞紫煙追上來之後,就帶著那些鳳儀門女劍手大肆殘殺裴雲的部下將士,而李贄的手下或者是只擅長沙場廝殺,或者是只擅長武林技擊,比起這些在戰場上神出鬼沒的女劍手就遜色多了。更令李贄嘆服的是,這些女劍手本來就人手一柄寶劍,可以輕易刺穿大雍將士的甲胄,而且她們個個騎術精良,人馬渾然一體,更令李贄頭疼的是,這些女劍手每人都帶了一張短弓和幾袋利箭,遠處用弓箭,近處用寶劍,配合那些負責正面進攻的禁軍,她們收割了大部分人命。

  李贄回頭看看遠處的煙塵,再次嘆息,鳳儀門主可真是非同反響,她訓練出來的這支女子軍隊真是絕世無雙,自己一向自負擅長練兵,可是卻沒有想過訓練這樣一支輕騎兵。當然,這樣訓練的代價太高,但是卻絕對可以成為一支神鬼俱驚的鐵騎。而聞紫煙,這個讓李贄最頭疼的女羅剎,更是讓李贄讚嘆不已,雖然在阻截雍王突圍的時候,聞紫煙表現的差強人意。可能是因為聞紫煙雖然負責訓練這些女劍手,但是將這些女劍手訓練成軍的卻不是聞紫煙吧。不過李贄不得不佩服聞紫煙的能力,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指揮若定,如果聞紫煙早些領軍作戰,可能會成為有數的名將吧。

  李贄不由想到,鳳儀門主真的選錯了道路,如果當初她不是致力於掌握朝政和後宮,那么憑著聞紫煙和這些女劍手,大雍可能會有一支震驚天下的娘子軍吧。雖然那樣的道路必然坎坷曲折,卻會是一條更加光明的道路。

  和部下分吃了剩下不多的幹糧,李贄再次上馬,高聲道:“再趕一程,如果能夠越過苦雲嶺,那么我們就可以阻截叛軍的追擊,我們就可以和援軍會合。雖然是這樣說著,李贄心中卻很擔憂,聞紫煙率軍迂回阻截,迫使李贄不能向自己的親衛軍方向轉移。如果再這樣下去,李贄心想,自己的人頭可能就會成為獻給太子的禮物了。在他身邊的裴雲眼中閃過憤恨的神色,精心練出來的軍隊卻被鳳儀門的女劍手殺得人仰馬翻,真是讓他丟盡了面子。

  眾人奔馳了一段時間,前面已經看見了一個險峻的小山嶺,眾人都提高了警惕,昨日他們曾經到了這裏,可惜卻被聞紫煙攔住,最後不得已折轉突圍,這一次他們用盡了各種方法掩蓋形跡,分兵誘敵,這才重新到了這裏,只要過了這裏,那么接下來的七十裏路都是丘陵古道,只要留下死士埋伏斷後,那么就可以保證雍王回到親衛軍的保護之下。那些追兵再厲害也不能在數萬大軍中加害雍王。

  看向前面山嶺,李贄一揮手,兩個輕身功夫最好的高手下馬,如同猿猴一般飛身上了山嶺,他們的身形剛剛從眾人眼中消失,一聲大叫傳來,李贄等人立刻握緊了兵器,山嶺之上出現了一個騎著駿馬的青衣女子,雖然相貌平平,可是那種傲視天下的氣魄卻讓這個女子在眾人眼中形象鮮明起來。鳳儀門主首徒果然不是凡品。

  聞紫煙提馬上前,在她身後二十多名白衣女子策馬上前停在她左右兩翼。聞紫煙高聲道:“李贄,本座早就料到你會回來這裏,所以不論你如何分兵相誘,本座仍然提前趕到這裏,如今你已至必死之境,還不下馬受縛,或者太子殿下仁德,還會饒你性命。”

  李贄長嘆一聲道:“聞姑娘不去領兵作戰,真是萬分可惜,本王佩服,可是想要本王性命,還要憑你的本事,李安叛上作亂,無父無君,你們鳳儀門唆使太子叛變,也是不赦之罪,想要本王人頭,你自己來取吧。”

  聞紫煙放聲長笑,一揮手,從她兩側湧出無數的騎士,居高臨下,直衝而下,李贄心知地利為李寒幽所佔,若是自己現在急於逃走,只能是被聞紫煙啣尾追擊,若是自己死命抵擋,更會損失慘重,可是卻有一線生機,若是能夠擋住一波攻擊,那么還可以尋機會脫身。

  因此李贄拔出佩劍前指,高聲道:“寧死不退,殺!”喊罷,一馬當先,向前衝去,左右近衛見狀都是心中一熱,搶著上前掩護雍王。兩支勁旅撞擊在一起,狹路相逢,血肉橫飛。雍王憑著高超的指揮,終於艱難的擋住了第一波攻擊。這時,裴雲已經發覺山嶺上的聞紫煙帶著鳳儀門女劍手,從右側較為險峻處衝下,顯然是要攻擊雍王側翼。裴雲心一橫,高聲道:“兄弟們,隨我斷後,殿下快走。”

  在裴雲的一聲令下,千餘禁軍中有三百多名事先已經得到過裴雲指示的禁軍同時爆發出強大的戰力,死死的擋住了叛軍,李贄微微一愣,就看到裴雲一馬當先衝向了聞紫煙。他痛惜地喊道:“走!”雖然事先沒有計劃過,可是雍王久經沙場,自然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當即烈士斷腕,離開了戰場。人人都知道,若是雍王不能活著和親衛軍相見,那么大家都是死路一條,所以剩下的禁軍和雍王一些侍衛也不遲疑,護著雍王撤離。

  聞紫煙和裴雲交戰數合,裴雲乃是少林高手,又是沙場驍將,此刻他又是悍不畏死,所以竟然阻住了聞紫煙的攻勢,而他身邊的親衛和各大門派送到雍王身邊的一些武林高手也留下了,他們雖然不擅長沙場徵戰,可是憑著血氣之勇居然擋住了鳳儀門女劍手的利劍和鐵蹄。

  聞紫煙劍光如虹,那如雪的劍刃終於尋機刺入了裴雲的身軀,裴雲見身邊親衛高手已經接近潰散,也就不再閃避,而是反手一刀劈向聞紫煙,少林青年高手的拼死反擊豈是易與,聞紫煙躲避不及,雖然她青衣之內穿著軟甲,仍然是被這一刀砍傷了右臂。但是裴雲也被圍過來的鳳儀門女劍手刺了幾劍,墜落馬下。聞紫煙雖然看見裴雲還沒死去,但是為了追殺雍王也顧不上了,一聲長嘯,帶著軍隊向雍王的殘部殺去。

  這番追殺不同尋常,聞紫煙不顧一切策馬狂奔,雍王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追兵,跑了二十多裏,馬匹的速度漸漸放慢,李贄心一橫,舉起佩劍就要向馬臀刺下。這時前面煙塵滾滾,似有大隊人馬殺來,李贄不由心灰意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可是他畢竟一代人傑,眼看著前後兩方可能會同時趕到,索性住了戰馬。想起這兩天的廝殺奔波,自己已經是狼狽不堪,大雍的軍神豈能死得如此狼狽。便將佩劍的平面當成鏡子,整理儀容,整理衣甲。而左右禁軍和護衛也是一片灰心,都是握緊兵刃,準備迎接最後一刻的到來。

  後面聞紫煙的追兵漸漸接近,這時候,李贄也看清前面來的軍隊為首之人俊美無雙,正是夏侯沅峰,而他身邊的軍士看衣甲似乎是秦彝的部下。李贄心想,莫非江哲的計劃失敗,太子已經控制了秦彝的軍隊么,此刻死亡在即,李贄反而心如止水,笑道:“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只可惜連累了諸位。”眾人泣道:“能隨殿下一死,雖死猶榮。”

  這時,夏侯沅峰所帶的軍隊突然向兩側延伸,形成了一個懷抱的軍陣,李贄等人一愣,這個樣子,不像是要衝散自己的殘軍,倒像是要將自己等人包圍起來,莫非他們是想生擒么。還沒有等到李贄想清楚,夏侯沅峰的軍隊已經從中間一分為二,從李贄殘軍兩翼越過,迎向聞紫煙的追兵。一方是兵強馬壯,一方是強弩之末,一觸之下,高下立見,聞紫煙的軍隊被夏侯沅峰率領的五千多人包圍起來。

  “夏侯沅峰!”從重重包圍之中,傳來聞紫煙尖利而憤怒的喊聲。

  李贄神色一振,雖然不明白怎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是他立刻明白,這一刻,他已經穩操勝券。

  這時,那些趕來的援軍留下來的一些將士來到雍王馬前,一個豪勇的將領在馬上行了軍禮,高聲道:“秦將軍奉了陛下密旨,派出大軍四處尋找救援殿下,末將張雄,隨夏侯統領一路,幸遇殿下,救援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喜道:“將軍不用多禮,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講來。”

  那個將軍恭謹地道:“昨天夜裏,夏侯統領到了我軍大營,傳達陛下密旨和大將軍軍令,言道太子謀反,雍王殿下被叛軍追擊,秦勇將軍代傳軍令,大軍分為八路,尋找殿下行蹤。請殿下準許末將發出信號,通知各路人馬,殿下所在位置。”

  李贄想了一想,道:“你們用軍中傳信方式,通知各路將士,到平遠鎮會合即可。”

  平遠鎮距離獵宮十五裏,正適合設立勤王軍的大帳,那個將領眼中閃過敬佩之色,自去派遣信使,使用煙花烽火等方式將雍王軍令傳下。

  李贄舉目望去,只見聞紫煙雖然被困,可是更加悍勇,圍攻的將士死傷無數,不由心中痛惜萬分。便對那個將領道:“附近可有友軍?”

  那個將領也有些憂慮的看著戰場,聞聲道:“殿下,秦將軍所率領的中軍應該就在二十裏外。”

  李贄大喜道:“速招秦將軍前來,殲滅叛軍之後,合兵共赴平遠鎮。”那個將領連忙傳下令去。另外一組煙花信號升上天空。

  過了小半個時辰,聞紫煙率軍突圍數次,都被將士舍生忘死地擋住,夏侯沅峰在雍王麾下高手和軍中勇士地協助下,十分艱難的擋住了鳳儀門的鋒芒。此刻他們才真的領略到了鳳儀門的厲害,從前他們雖然對鳳儀門的淫威十分忌憚,可是實際上卻對這些女子心存輕視。可是聞紫煙那絢麗萬方而憂狠辣絕情的劍法讓他們時刻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李贄心中雖然憂慮,可是另外一件事卻讓他心中十分喜悅,他派去救助斷後將士的屬下發現裴雲仍然活著,雖然傷勢很重,可是少林心法確是十分神妙,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又過了一陣子,眼看鳳儀門雖然也是死傷慘重,可是聞紫煙卻是即將突圍成功的時候,遠處煙塵滾滾,秦勇親自率領的援軍到了。這時候聞紫煙終於一馬當先衝出了重圍。

  夏侯沅峰無奈地搖搖頭,在苦苦的交戰了半天之後,他終於是無力支撐了,為了不死在聞紫煙劍下,他還是退讓了,這個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夏侯沅峰雖然喜歡兩面討好,但是他更加擅長明辨形勢,從雍王突圍之際,他就知道局勢的變化已經不受鳳儀門的控制,所以在江哲的威逼下,他很快就決定投靠雍王。他自嘲地想,雖然雍王比較難伺候,必須用實際的功勞換取官職和信任,可是至少比仰人鼻息好一些。既然想要投靠雍王,那么如何盡快立下大功就是當前要務。而且,老天爺保佑的是,居然是他第一個找到了雍王,功高莫過救駕,夏侯沅峰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殲滅聞紫煙本來似乎是老天爺賞賜的功勞,可是聞紫煙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強悍卻讓他碰了一個大釘子。

  而此時,夏侯沅峰終於也留意到了遠處的援軍,可是在他來說,讓這些援軍去圍剿聞紫煙,雖然功勞被別人搶走,可是自己消耗了鳳儀門的實力的功勞雍王已經看在眼裏,所以他也就不計較了,只是在鳳儀門衝破重圍的時候下令合圍,畢竟將剩下的禁軍一網打盡也算是不小的功勞。

  從那些援軍中,一匹黑色的烏騅馬脫離軍陣,迎向聞紫煙,衝天的殺氣從馬上的戎裝青年身上湧出。聞紫煙看到那支援軍,收住了戰馬,她閉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睜開,原本那已經從希望中墜落到絕望深淵的眼神已經變得平淡無波。那些白衣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鳳儀門女劍手一個個默無聲息的整理兵器。她們的弓箭早已經損失殆盡,外面所穿著勁裝已經破碎襤褸,露出裏面所穿的黑色軟甲,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也已經刃鈍鋒黯。可是她們面上卻是沒有絲毫驚懼軟弱。

  聞紫煙揮手讓那些女劍手莫要擅動,自己提馬上前,迎上那人。就在著片刻之前,那些反叛的禁軍已經全無鬥志,夏侯沅峰策馬到了雍王身邊,正要報告,只見李贄的目光凝視著前方。在那裏,百步之內沒有一兵一卒,只有聞紫煙和李順正在對峙。夏侯沅峰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也不把那些雍王親衛戒備的目光放在心上。此刻,戰場上除了那些將死的禁軍的呻吟聲和失去主人的戰馬地嘶鳴聲,再沒有別的聲息,幾乎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注視著那對同樣有著可怕名頭的絕世高手。邪影李順和血手羅剎聞紫煙。

  所有的人心中都有同樣的想法,對於這樣一個值得敬佩的敵人,就讓她死於和旗鼓相當的對手的決鬥中吧。人人都知道,若是聞紫煙落敗,那么這些鳳儀門女劍手也就沒有了反抗力量,可是若是李順落敗,若是雍王一方無人能夠挽回面子,只怕就是聞紫煙身死,也會重重打擊雍王一方的士氣。

  這時,聞紫煙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她愛憐的拍拍馬頸,將它驅走,看向李順。李順的衣衫早就在突圍之時破碎不堪,所以身上穿的是一身戎裝,只是沒有披甲。他的目光落到聞紫煙身上,露出一絲敬佩和更深的怨恨。看到聞紫煙的行動,他也飄身下馬,驅走坐騎,兩人就在瑟瑟秋風中對立而望,激蕩的殺氣衝天而起。

  就在眾人被兩人的殺氣所震撼的時候,兩人已經由靜化動,身影糾纏在一起,雪亮的劍光縱橫飛舞,而李順手指捻著一根玉簪,隨著他變化萬千的招式,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兩人越戰越勇,旁觀之人已經看不清他們的身影,這一場驚人的廝殺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聞紫煙早已是筋疲力盡的人,所以她毫不顧惜內力和體力,要在最短的時間取得戰果,而李順本是心性高傲,再說通過和聞紫煙的交手,也可以對他將來可能會對上的鳳儀門其他高手有所評估,所以他沒有採用避敵鋒芒的戰術。兩人全力交手之下,不過就是數十回合就已經分出勝負。聞紫煙的嬌軀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墜落,雖然身上有一些小傷痕,李順卻是神採飛揚,通過和聞紫煙的全力交手,他有自信可以應付鳳儀門主以外的任何鳳儀門高手。

  這時,聞紫煙緩緩坐了起來,鮮血從她身下流淌,她卻是彷佛不知不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的目光緩緩環視了一周,最後落到李順身上,低聲說了一句什么,然後舉劍高聲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李順,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你。”說罷便橫劍自絕,一代不讓須眉的巾幗女劍客,就此黃土深埋。

  這時,秦勇一揮手,千餘弓箭手引弓待發,指向剩下的女劍手,秦勇遙遙向雍王施禮,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劍手面面相覷,雖然她們因為艱苦的訓練和有問題的心法變得幾乎沒有正常人的情緒,可是如此情形,還是讓她們心中明白絕無生還指望,死亡的陰影清晰地籠罩在她們身上。所以她們尊重和服從的聞紫煙就成了她們效倣的對象,她們互望一眼,同時舉劍自盡,隨著這些女子的身軀墜落馬下,鳳儀門的崩潰開始了。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2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三章 驚天逆轉
作者:隨波逐流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離獵宮十五裏的平遠鎮已經成了勤王軍的大營了,現在獵宮對外的道路已經全部切斷,雍王坐在臨時的帥帳中感慨萬分,他萬萬想不到會這樣子擺脫困境,在來這裏的路上他已經問過了秦勇、夏侯沅峰等人前後原委,雖然有些事情他們也不清楚,可是李贄還是明白了大部分經過。

  當初留下江哲,李贄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被江哲力挽狂瀾,當聽到夏侯沅峰帶著矯詔和父皇的密旨去秦勇大營傳旨的時候,李贄已經覺得不可思議,更令他震驚的是,當秦勇對著矯詔兵符和密旨還有些遲疑的時候,護送監視夏侯沅峰的太子侍衛總管張錦雄居然拿出了秦大將軍的信物。為了調動秦勇的兵馬,江哲居然用了三重保險,而且調動的人竟然包括太子心腹之人,這件事情不僅讓秦勇和夏侯沅峰越想越是心寒,就連李贄也覺得江哲確有神鬼莫測之機。

  尤其是單獨召見夏侯沅峰的時候,夏侯沅峰絲毫沒有隱瞞,將自己如何猜測江哲藏身含香苑,如何因為私心獨自去捉拿江哲,如何被江哲冒死所制,聽得李贄不禁欽佩驚嘆,同時他對夏侯沅峰也多了幾分好感,此人雖然有些陰險和搖擺不定,但是目光倒也深遠,若是用得好,倒是一個臂助。所以他對夏侯沅峰頗加撫慰。

  對張錦雄,李贄也嘉獎了他的功績,並且明言不再追究崆峒從前的過錯,不過張錦雄倒是沒有留下來,他聲稱背叛太子只是因為看不過去太子和鳳儀門的行徑,卻不願參與對故主的攻擊,所以自請離去。李贄對他這種忠義性格頗為讚賞,親筆寫了一道手令給張錦雄,允許他自由離去。

  秦勇也親來謝罪,說因為自己遲疑猶豫,以至於救援來遲,請雍王治罪,可是李贄倒沒有怪罪秦勇。在雍王心目中,秦彝麾下軍隊既然只忠於朝廷,若是秦勇輕而易舉地傾向自己,沒有得到上命就來救援,雖然此刻他會覺得感激,但是卻會擔心將來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秦勇會因為判斷錯誤而鑄成大錯。這樣看來,秦勇雖然過於謹慎小心,卻是拱衛京畿的好人選,所以李贄不僅溫言勸慰,還親解佩劍賞賜給秦勇,讓秦勇感激涕零。

  經過緊張的軍議之後,李贄下令夏侯沅峰帶著一些高手先潛入獵宮,增援曉霜殿,然後大軍犁庭掃穴,裏應外合,一舉蕩平叛逆。而跟著夏侯沅峰潛入獵宮的就有小順子,這可是讓夏侯沅峰傷透了腦筋。當初夏侯沅峰到秦營傳旨的時候,為了防止消息外露,他是先當著眾將官之面傳了矯詔之後,又私下向秦勇出示了密旨的。所以差點被聞訊趕來的小順子一掌打死。這還罷了,當小順子逼問出含香苑之事之後,聽說他打了江哲一掌,就一直冷著臉,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殺機。如此種種,怎不讓夏侯沅峰抹一把冷汗,此刻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從前居然動過想把小順子收到麾下的念頭。

  夜色剛黑,夏侯沅峰帶著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夜行人接近了獵宮一角,這裏十分接近太子居住的玉麟殿,負。守衛這裏的乃是夏侯沅峰所控制的侍衛和禁軍,所以在夏侯沅峰顯身之後,這些人很容易的進了獵宮,然後夏侯沅峰命令他們拿來了一些禁軍服飾,眾人換上之後,隨著夏侯沅峰向曉霜殿掩去。可是路過含香苑之時,果然不出夏侯沅峰所料,小順子堅持要先去見江哲。夏侯沅峰早有準備,他覺得含香苑離曉霜殿很近,而且現在就去曉霜殿很容易驚動鳳儀門,不如等到李贄大軍到後再行動。所以他表示讚同。

  眾人進了含香苑,其他人先到偏殿休息,而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則去了公主寢宮。小順子自然是第一個闖進了公主寢宮,可是當夏侯沅峰跟進去的時候,卻看見小順子怒衝衝地看向自己,夏侯沅峰四下一看,卻看不見江哲主僕,不由嚇了一跳,但他轉念一想,笑道:“或許江大人避到別處去了,李爺不要過於憂心。”

  小順子覺的他說得有道理,神情漸漸平緩下來,可是這時他卻聽到有人輕輕向這邊接近,他心中一動,過了片刻,有人輕輕推開了門。小順子看到了董缺,心中不由一喜,問道:“公子何在,他可安好么?”

  董缺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說話。這下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心中都是一顫,夏侯沅峰可是清楚,若是得不到解藥,什么榮華富貴也沒有用處,連忙搶著問道:“江大人發生了什么事情?”

  董缺無奈地道:“公子被齊王殿下的人劫走了。”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兩人,小順子和夏侯沅峰都是心思敏捷,同時問道:“沒有落到太子和鳳儀門手中吧?”董缺連忙答道:“沒有,我監視了很長時間,公子還在齊王那裏,太子那邊肯定不知道。”兩人的心安定下來。夏侯沅峰懷疑的看了董缺一眼,心想他為什么不隨侍在側,小順子卻是知道原因的,他冷冷道:“我想先去宣華苑一趟。”

  夏侯沅峰阻攔道:“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條心,如果雍王大軍到了,那么齊王絕對不敢傷害江大人,若是李爺現在去了,反而可能會讓齊王用江大人要挾李爺。”

  小順子也知道這一點,可是江哲在齊王手中,他很擔心最後齊王用江哲做人質要挾雍王,所以他沒有說話,可是堅定的目光卻顯示出不肯妥協的心意。

  夏侯沅峰一陣頭疼,這時董缺低聲道:“公子在夏侯大人走後病情加重,屬下無能為力,齊王定會為公子醫治,若是李爺現在趕去,若是一個不好,還會害了公子,還是等到雍王到了之後,大局已定,我想齊王不會不識趣的。”

  小順子神色漸漸冷靜下來,可是看向夏侯沅峰的目光卻越發冰寒,夏侯沅峰哪裏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在怪罪自己加重了江哲的病情,可是這個他就只能苦笑了。倒是過了一會兒,小順子自己嘆了一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哲的病情沉重,並不是因為夏侯沅峰的一掌啊。想通了之後,他默默看向窗外,等待發動的時機。公子,希望你能夠安然無恙。

  在黎明時分,按照預定的計劃,夏侯沅峰等人悄然掩向曉霜殿,這裏是獵宮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在接近曉霜殿的時候,夏侯沅峰讓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馬當先走向宮門,守門的禁衛軍同時提高了警惕,幾個手勢之後,夏侯沅峰已經隱約看見了鳳儀門女劍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氣昂地道:“我乃大內副總管夏侯沅峰,奉太子之命,前來求見陛下,還不速速通傳。”幾個禁軍不敢怠慢,他們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黨,無論如何,太子總是將來的皇帝,他們自然不敢得罪。沒有多久,李寒幽從裏面走了出來,她的神色有些煩惱,這么長時間還是沒有雍王落網的消息,她自然十分不安。見到夏侯沅峰,她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傳旨了么,怎么深夜到此,有什么事情?”

  夏侯沅峰神秘地一笑道:“這就要問你們了,聞姑娘雖然武功不錯,可是卻還是沒有捉到雍王,反而是我運氣好,如今雍王的人頭已經給太子驗過了,太子讓我前來跟陛下稟報此事。”

  李寒幽疑惑地道:“你說得若是真的,為什么太子沒有親自前來稟報皇上,反而讓你前來,人頭在哪裏,我可還沒有看到?”

  夏侯沅峰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公主,這你就糊塗了,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咱們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太子現在拿著雍王的人頭來見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有些不妥當的舉動,這傳出去不好。下官雖然職位卑微,可是常年伴駕,皇上的性情倒還熟悉。少傅大人讓我前來先跟陛下透個底,等到陛下生氣過了,冷靜下來,太子再親自來覲見。公主不要聲張,現在這件事情還沒有外人知道呢,就連擒殺雍王的軍隊我都沒有讓他們過來,要等到陛下同意禪讓之後,才會向天下宣布雍王的死訊。”

  李寒幽聽得鳳目閃亮,雖然很討厭魯敬忠,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穩妥的辦法,可是看看夏侯沅峰身後兩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著的侍衛,李寒幽道:“你可以進去,這兩個侍衛不行。”

  夏侯沅峰臉色一變道:“這不行,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雍王死了,我們都在太子的船上,可是誰知道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卸磨殺驢,我這兩個侍衛乃是心腹親衛,武功不在下官之下,若沒有他們保護,我可不敢進曉霜殿。”

  李寒幽誤以為那兩個侍衛乃是月宗的死士,所以才會藏頭露尾,當然這也是夏侯沅峰故意誤導她的結果,因此諷刺地道:“你倒是謹慎,罷了,本宮不過是小心一些,難道還會作出什么負義之事么?你進去吧,話可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想搞鬼,我可不會放過你,現在我燕師姐、謝師姐都在裏面,你們三個人翻不出什么大浪。對了,韋膺呢,他還在巡視么?”

  夏侯沅峰笑道:“管他做什么,堂堂的丞相之子,非要和我們這些人爭奪功勞,平日裏道貌岸然,我可是瞧他不上。”

  李寒幽皺眉道:“你也太心胸狹窄了,不就是韋膺瞞過了你的眼睛么,你們今後都要同朝為官,最好不要鬧翻了。”

  夏侯沅峰冷冷一笑,隨口道:“遵命。”,李寒幽見他皮笑肉不笑,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譏誚的神色,只當他是嫉妒了,也不再多話,道:“好了,你進去吧,皇上他們都在曉霜殿的正殿裏面的暖閣中休息,正殿是不許我們進入的,你自己去請見吧。”

  進了曉霜殿,夏侯沅峰這才松了口氣,他的目光環繞了一圈,守衛十分森嚴,西偏殿的門口,一個傃冠群芳的絕色女子手按佩劍,正在那裏向自己望來,夏侯沅峰知道那個女子就是燕無雙,因為不擅長騎術,因為沒有隨聞紫煙去追殺雍王,而是來了這裏幫助李寒幽。他微微一笑,向那燕無雙頷首示意。燕無雙微微蹙眉,返回了偏殿。夏侯沅峰這才走到正殿門口,叩門道:“臣夏侯沅峰,求見陛下。”

  曉霜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後面還有六座暖閣,如今雍帝李援等人都在裏面休息,只有那些侍衛和秦彝、程殊輪流在金殿守衛,這是為了防止叛逆進攻。聽到夏侯沅峰的聲音,負責守夜的程殊皺皺眉,若是秦彝,可能會板著臉讓夏侯沅峰天亮以後再來。可是程殊性子最是機變,現在無端得罪夏侯沅峰也沒有什么意義,便走到殿門口,讓守門的侍衛開門。

  門一開,程殊就看到夏侯沅峰和他身後兩個低著頭的侍衛,他正要說只讓夏侯沅峰一人進來,一個侍衛輕輕抬起頭來,程殊一愣,立刻醒悟過來,冷冷道:“進來吧,你若是想憑著兩個手下搞鬼,我老程可不會輕饒你這辜負皇恩的逆臣。”

  夏侯沅峰三人進去正殿,殿門再度關上。程殊想要說話,可是他畢竟久經風雨,便道:“皇上還在休息,現在也沒有什么君臣禮可講,你們跟我進去吧。”說罷,領著夏侯沅峰三人向後面走去,那些侍衛雖然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皇上所休息的暖閣外面戒備森嚴,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歇在另外一處暖閣,程殊帶著夏侯沅峰三人一走到暖閣門前,那些侍衛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夏侯沅峰,他們都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係的人。這時,暖閣門開了,冷川走了出來,目光中帶著敵意,他冷冷道:“皇上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夏侯沅峰後面右側的那個侍衛抬起頭,摘下帽子,道:“雍王府李順奉殿下之命,前來向陛下問安。”

  冷川眼睛一亮,道:“你就是邪影李順?”這個相貌清秀的青年眼神寒若冰雪,而且聲音陰柔,正符合邪影李順的形象,不過他還是用疑問的目光望向程殊以及從旁邊暖閣趕來的秦彝。兩人的目光打量了李順片刻,都是肯定的點頭。

  冷川進去片刻之後,出來道:“陛下召見李順、夏侯沅峰,大將軍和魏國公也請進去。”

  李順和夏侯沅峰走了進去,雍帝李援這兩天來心中焦慮,更加顯得蒼老,為了防止意外,他乃是和衣而睡,此刻他坐在龍床上,目光希翼地道:“贄兒如今情形怎樣。”

  李順在南楚宮中多年,自然知道禮節,上前跪下道:“奴才李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問安,如今雍王殿下已經和秦勇將軍會合,追殺殿下的叛軍已經全部伏誅。殿下大營設在平安鎮,今日就會兵發獵宮,只是殿下擔心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來稟報。”

  李援龍顏大喜,滿天烏雲終於開始散去,不由跳下床來,在地上轉了幾圈,道:“夏侯,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帶著雍王的信使過來。”

  夏侯沅峰可不會笨得說實話,道:“陛下,臣和太子交好,只是因為太子乃是儲君,絕沒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太子派臣帶著偽詔去調動秦勇將軍麾下的兵馬的時候,臣隨身也帶著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所給的陛下密旨,秦勇將軍忠心不二,立刻發兵救援雍王殿下。見到殿下之後,臣又奉命潛回獵宮作內應。”他這番話雖然不盡不實,可是他既然立下大功,自然也無人揭穿他。

  李援笑著點點頭,一直以來他都在煩惱政變之事,此刻大事已定,他不由想到雍王司馬江哲怎會通過長樂向自己索取印信,莫非從前宮中流傳長樂和那人有情是真的不成,可是不說那人乃是南楚降臣,和長樂身份有礙,而且聽說此人身體極弱。雖然江哲這次立下大功,賜婚也無不可,可是此人體弱多病,如何能給長樂帶來幸福,罷了,還是用別的法子嘉獎於他,諒他也不敢違背禮法,向朕求娶公主為妻。

  心中計議已定,李援吩咐去喚醒眾人,都到大殿靜候雍王的軍隊,夏侯沅峰更是和冷川商議之後,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外面的幾個高手潛進來的薄弱之處,小順子和冷川兩人一起出手,制住了十幾個禁軍,接引進了和他們一起進來的援軍。雖然這樣很冒險,可是雍王即將發動,就顧不得這些了。將這些人暫時藏到殿後,夏侯沅峰連忙去應付已經起了疑心的鳳儀門中人。

  紀貴妃面色如霜,站在殿門之前堅持要進去,她在深宮多年,早就習慣了勾心鬥角,一聽到燕無雙說起此事,她雖然也覺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很懷疑聞紫煙會讓夏侯沅峰揀著便宜,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態,她便來到正殿察看。秦彝和程殊擋在殿門之前,不許她進去,雖然兩人說是皇上不想見她,可是紀霞卻是鐵了心要見到李援和夏侯沅峰。對她來說,如果夏侯沅峰說得是實情,那么自己這樣做最多是得罪了夏侯沅峰,而魔宗的人她還不放在眼裏,若是有詐,那么自己可能就會挽回大局。所以她的言詞越來越激烈,李寒幽、燕無雙、謝曉彤也都被她召來。雖然三人未必讚同紀霞的看法,可是同仇敵愾之心,讓她們至少不反對紀霞的決定。

  就在這時,獵宮之外號角長鳴,雍王的軍隊到了,一個時辰之間,借著夜色,大軍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的潛往獵宮,因為獵宮之中死忠於鳳儀門的人不多,所以鳳儀門不得已放棄了外圍的巡邏,而雍王又讓所有軍隊,人啣枚,馬摘鈴,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時分到了獵宮之外。宮內還無人發覺。雍王等到第一線陽光射出雲層之時,才下令響起號角,大舉進攻。獵宮之中的禁軍本就疑慮重重,毫無鬥志,雍王帶來的軍隊卻是目的明確,頃刻之間就攻入了獵宮之中。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2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四章 曉霜鏖戰
作者:隨波逐流

  巨變發生,鳳儀門如今的弟子多半都是鳳儀門主在這十多年調教出來的,當年隨著鳳儀門主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子大半都已經死在戰場上,或者仍在門中隱修,這次政變因為鳳儀門主的決定,她們並沒有參加。李寒幽這些人,武功才智雖然都不錯,卻是沒有受過太多的挫折,一時之間都是手足無措。眼睜睜的看著獵宮的防線被撕破。可是紀霞卻不同,她曾經跟著李援轉戰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現在的處境,也不和李寒幽等人商量,就一聲長嘯,如同鳳鳴九天,這是鳳儀門召集弟子的信號。李寒幽也立刻明白了紀貴妃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到么鳳儀門所發動的政變已經到達,那么唯一的生路就是挾持皇上突圍。所以她高聲道:“攻進去,一定要抓住皇上。”

  聽到她的喊聲,秦彝和程殊同時退後一步,李寒幽正要闖進殿中,但是一縷陰柔的掌風迎面而來,李寒幽正要抵擋,心中一動,翻身退出,那人隨後走出殿門,雖然穿著侍衛服飾,可是相貌清秀,一雙眼睛寒如冰雪,正是已經突圍離去的邪影李順。

  李寒幽心中一震,不由後退了幾步,看見了一些穿著夜行衣的人跟在李順後面走了出來,個個神完氣足,步履矯健。李寒幽心一橫,現在什么都顧不上了,她高聲道:“兩位師姐,眾位姐妹,我們一起上。”燕無雙和謝曉彤同時按劍上前,那些鳳儀門女劍手也齊齊拔劍逼上,眼看大戰就要開始。小順子冷冷道:“你們也想和聞紫煙泉下相會么?”這一句話充滿了殺氣,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肅殺,說話的時間也恰到好處,李寒幽等人雖然也隱隱猜到聞紫煙可能不幸,可是這個消息還是讓她們心中一驚,不由手上一緩。就在這瞬間,那些黑衣人已經穩穩守住了殿門。李寒幽目光一閃,心中懊惱,現在已經沒有了速戰速決的機會,只得提劍上前,殺向殿門。這時,曉霜殿宮墻外已經聽到了廝殺的聲音,而曉霜殿殿門前已經打得如火如荼。雖然鳳儀門女劍手的戰力強大,可是殿門狹小,劍陣施展不開,更何況對面還有李順這樣一個高手,一時之間雖然佔據了上風,卻是不能攻進殿門。這時候另外一處偏殿的殿門推開,秦錚攙扶著面色驚慌的竇皇後走了出來。

  秦錚聽到外面的喊殺聲,只覺的如墜冰窟,她想起了毫無自保之力的齊王還在宣華苑,想起了政變失敗之後的下場,一時之間忘記了如何動作。

  這時,外面傳來清嘯聲,紀霞一皺眉道:“秦錚,還不去接應她們。”秦錚這才如夢初醒,帶著一些女劍手衝向宮門。

  就在雍王開始攻擊獵宮的時候,玉麟殿也是一片混亂,李安魂飛魄散,抓著蕭蘭問道:“愛妃,快救孤一命。”蕭蘭心中也很慌亂,這時候他們聽見了紀霞的嘯聲。蕭蘭無計可施之下,便拽住李安向曉霜殿衝去,這時候,雍王的軍隊還沒有衝進來。但是等到他們到了曉霜殿的時候,秦勇親自指揮的一支鐵騎已經和守衛這裏的禁軍廝殺起來。蕭蘭心中一慌,便要衝進曉霜殿。可是秦勇深知裏面的內應壓力已經很大,若是讓蕭蘭進去只有壞處,所以下令用弓箭和人墻將他們死死擋住。李安只見前面血肉橫飛,身邊羽箭紛飛,嚇得魂不附體,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什么身份了,就差沒有跪倒求饒了。跟著蕭蘭她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太子身邊的侍衛,他們或者貪生怕死,或者早就對太子不滿,此刻一見太子如此窩囊,都再無絲毫戰意。有的高喊著投降退到一邊,有的拋下一切向外溜走。沒過多久,太子身邊就只剩下鳳儀門的人了。而秦錚雖然已經出了宮門,卻被擋住,無法接應蕭蘭等人進去。

  這時候,四周開始漸漸沉寂下來,進入獵宮的大軍奉了雍王命令,因為宮中有很多被軟禁的朝中官員,各處若是沒有反抗,就牢牢圍住,此刻除了曉霜殿之外已經沒有強力的抵抗了。

  蕭蘭扯著太子奮力拼殺,可是周圍的禁軍卻越來越多,那些女劍手雖然厲害,可是她們都只帶了一柄長劍,那些擅長沙場廝殺的大雍將士,用長槊遠遠攻擊,她們陷身軍陣當中,只能自保罷了。此刻蕭蘭從沒有這樣後悔,若是不帶著李安,她早已經闖進了曉霜殿了。

  當獵宮初步平定之後,得到戰報的雍王趕到曉霜殿的時候,正看見蕭蘭和鳳非非一左一右護著太子,她們身邊都是大雍將士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屍體,兩人已經是花容慘淡,眼看就要喪命。李贄看到李安蜷縮在地上,全無一絲皇家儀態,便是一皺眉,幸好那些將士都沒有向李安下手,看起來除了身上沾染的鮮血之外,倒是沒有什么傷口。李贄高聲道:“鳳儀門叛逆聽了,若是束手就縛,還可有一線生機,若要頑抗,別怪本王無情。”

  鳳非非抬頭看去,屬於自己一方的禁軍已經馬上就要支撐不住,而這時,在宮門處苦戰等著接應自己的師姐妹也已經支持不住,若是不趁現在衝進曉霜殿,那些如狼似虎的軍士已經開始衝進曉霜殿去了,心中一狠,提起李安將他當成兵器在前面揮舞,她心想既然那些軍士不敢攻擊李安,那么自己不如用他阻上一阻。果然,她這一手讓那些將士不敢向她攻擊,不得不被她逼開,轉瞬之間曉霜殿外鳳儀門僅剩的兩個女子就衝到了宮門前。

  事關太子性命,秦勇可不敢作主,雖然太子叛亂,可是要殺要剮也是皇家之事,還輪不到秦勇作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雍王,等他下令。

  李贄心中怒火熊熊,鳳非非的作為讓他恨得咬牙切齒,雖然對太子,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視,可是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兄長,本來想下令將三人亂箭射死的他終於改了主意,這三個人就是進了曉霜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怎么也不能讓自己的兄長在這種情況下死去,皇子自該有皇子的死法。所以他沒有作聲,任憑那三個人衝進了曉霜殿宮門。

  蕭蘭三人雖然進了曉霜殿,可是隨著她們身後,秦勇也已經指揮著麾下將士衝進了曉霜殿,這時,在紀霞、謝曉彤、李寒幽三人和二十多個鳳儀門女劍手的攻擊之一,雖然有小順子等高手死命攔阻,可還是被迫退入了正殿之中。

  李援在秦彝、冷川等人保護下坐在龍椅上,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都避在寶座之後,被侍衛護著,當鳳儀門眾人衝進正殿之後,小順子等人都不再戀戰,迅速退到寶座之前,擺開了堅守的陣勢。而在李寒幽等人身後,那原本已經被雙方爭鬥破壞的稀爛的幾扇殿門也被衝進曉霜殿的將士徹底撞碎。李寒幽等人圍住了李援等人,而她們外面則是投鼠忌器的雍軍將士,若是引起混戰,雖然鳳儀門眾人必定被擒殺,可是若是李援、兩位貴妃和公主不小心受到一點兒損傷,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吃罪不起。一時之間,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每一個人都不敢大聲喘氣,殿內氣氛十分沉悶。

  這時雍王排眾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鳳儀門和李安身上掠過,對著李援施禮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往父皇恕罪。”

  李援欣慰地道:“贄兒你安然無恙,秦將軍,你尊奉朕的密旨前來勤王,朕心甚慰。好了,你們不用管朕,給朕將這些叛逆全部殺了。”

  李贄苦笑,李援這樣說,他可不能這么幹,連忙道:“父皇不用擔心,現在這些叛逆已經陷入羅網,請父皇保重身體,等到兒臣將她們擒拿之後,交給父皇處置。”

  李寒幽冷冷道:“雍王殿下也不要太得意,雖然我們落敗,可是皇上和太子還在這裏,若是殿下想趁機弒父殺兄,那自然是可以下令進攻,到時候正好鏟除了障礙,順理成章的繼承皇位,若是不然,還是和我們好好談談吧,也好保住你的父兄。”

  李贄也知道需得如此,可是他很厭煩李寒幽的作為,目光在鳳儀門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落到紀貴妃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貴妃娘娘有什么意見,若是太過苛刻,只怕就是父皇和本王答應,這些將士也不會答應,叛上逆倫大罪可是誅滅九族之罪,若是本王太過放縱,引起朝野清議,只怕會貽笑天下。”

  紀貴妃眼神從迷蒙變得陰森,她冷冷道:“若是要誅九族,皇上和雍王你不也是罪責難逃,現在說什么清議都是廢話,只要殿下放開一條生路,我們自然不會傷害皇上。”

  雍王目光一閃道:“本王若是現在讓開一條出路,你們真的肯就這樣走么?”

  紀貴妃一滯,若是這樣出去,若是雍王反悔,自己這些人豈不是自陷死地,什么千金一諾,她可是絲毫不信雍王不會落井下石。這時候李寒幽突然冷冷道:“這有何難,若是殿下放開大路,再讓長樂公主做人質,不就是兩全其美了么?”說罷,充滿殺機的目光看向長樂公主,她也是冰雪聰明,李援所說的密詔和夏侯沅峰的背叛自然是秦勇率軍前來平叛的原因,可是這密詔是如何落到夏侯沅峰的手上的呢?想來想去,只有長樂公主派人出過曉霜殿,眼看榮華富貴成了泡影,李寒幽已經將長樂公主恨透了。更何況,雖然李寒幽也有公主的身份,可是和真正金枝玉葉的長樂公主比較起來,雖然她自負才貌雙全,可是心中卻總是有些忌憚和嫉妒,所以她才會提出以長樂公主為質。她雖然是私心自用,可是鳳儀門眾人聽了卻都覺得是個好主意,李援對長樂公主的寵愛人所共知,果然是最好的人質人選。

  李援和李贄卻都大怒,他們都因為南楚和親之事對長樂心存愧疚,怎忍心讓她做人質,所以異口同聲地道:“不行。”這句話以說出口,殿中局勢陡然緊張起來,可是李援和李贄父子四目相對,卻都覺得父子兩人的心從未像這一刻這樣接近。可是李贄看著那些鳳儀門弟子面上露出的不肯妥協的神色卻是頭疼起來,不由心道,我讓人去找江哲,怎么還沒有找到,若是隨雲在此,或者會有什么好法子解決現在的事情吧?

  雍王在入宮之前就已經安排心腹去尋找江哲,江哲不畏生死,留在險地,運籌帷幄,逆轉了大勢,此刻李贄對江哲的感激已經到了極至,所以下令若是找到江哲立刻要來稟報,可是直到現在卻沒有消息,雍王早已在擔心江哲的安危了。

  從雍王攻入獵宮的一刻起,我就被四個大漢死死的盯著,這幾個齊王身邊最親信的侍衛都很擔心雍王會趁亂派人來傷害齊王,所以早就勸齊王暫避一下,可是卻被齊王輕描淡寫的拒絕了,他們無奈之下只有死死盯著我。

  這四個侍衛可是知道江哲在雍王心目中的份量的,心想萬不得已就用此人做人質,只要等到齊王殿下見到皇上之後,殿下沒有參與叛亂,到時候皇上就是再怎么責罰殿下,也不會傷害殿下的性命的。

  過了一陣子,外面的喧囂聲漸漸沉寂下來,又過了片刻,有人重重的敲門,一個在宣華苑伺候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前去開門。門一開,一隊軍士將這個太監推到一邊,迅速將宣華苑上上下下全部控制起來。一個青年將領大踏步走向正殿。齊王正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那邊正是曉霜殿的方向。

  這個青年將領行了一個軍禮,雖然齊王也有叛逆的嫌疑,可是和太子不同,齊王在軍中的威望也是很高,他的勇猛和直爽很得人心,而他雖然風流好色,又有喜新厭舊的惡名,但卻沒有搶奪人妻妾的行徑,而且他府中姬妾雖多,可是卻從來不會用嚴刑家法約束,凡是姬妾侍婢只要自己願意,都可以要求出府嫁人,齊王不僅不會為難,反而會送上一份豐厚的嫁粧。

  齊王定下這個規矩的起因也是一段佳話,當初齊王府上有一個別人送來的舞姬,相貌十分秀麗,不過齊王寵幸了幾次之後就沒了興趣,偏巧這個舞姬青梅竹馬的戀人進了齊王府做侍衛,兩人舊情重燃有了私情,卻被另一個侍衛發現,這個侍衛原想逼迫這個舞姬和他私通,不料這個舞姬堅持不肯,因此一怒之下向齊王密告。齊王果然召來兩人問罪,問明實情之後,下令將那個侍衛拖下去打了幾十杖,當時人人都道齊王會將這一對戀人杖殺,卻沒料到齊王將那侍衛責打了一頓之後就將那個舞姬嫁給他為妻,然後又將這個侍衛推薦到下面做武官,反而是那個告密的侍衛被齊王趕出了王府,然後齊王就訂下了這個規矩。有幕僚勸諫他說,這樣未免有失尊嚴,誰知齊王笑道:“本王喜新厭舊誰人不知,這些女子在我王府之中獨守空閨豈不可憐,不如將她們嫁了出去,也免得耗費本王的錢糧。”

  雖然很多持重的文臣因此對齊王多有詬病,可是軍中勇士倒是因此對齊王更加愛戴,因為齊王常常召集軍中勇士參加宴飲,宴中總是讓身邊的姬妾舞姬前來歌舞行酒,不乏有被那些美女看中下嫁的例子。

  所以這個將領雖然奉命來收押齊王,但是倒沒有什么太深的敵意。他高聲道:“末將田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保護齊王殿下,雍王殿下有命,請殿下不要外出,以免為亂軍所乘。”

  齊王轉過身來,他的面色蒼白,可是神色卻很安然,他淡淡道:“曉霜殿情況如何?”

  那個將領一愣道:“末將不知。”這時他的副手走進來在他身邊低聲道:“在偏殿之中有幾個齊王的侍衛不肯繳械。”

  田隆看了齊王一眼,低聲道:“這個還要我來教你怎么做么?”

  副將為難地道:“他們挾持了一個人,說是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

  田隆一驚,他能夠被派來監押齊王,自然也是很得信任,所以他自然知道江哲的重要,雍王還特意吩咐眾將,若是發現江哲,一定要好好保護。警惕的看了一眼齊王,田隆道:“殿下,能否請殿下下令讓屬下不得抵抗。”

  李顯微微一笑道:“本王想去曉霜殿,不知道將軍能否作主?”

  田隆一臉為難,他可沒有這個權力允許齊王去曉霜殿,可是江哲又被齊王屬下挾持,這可怎么辦呢?這時外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道:“殿下,何必如此呢?”雖然明顯中氣不足,可是聲音十分堅定。田隆和副將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青衣書生在兩個齊王侍衛攙扶下緩緩走來,另外兩個侍衛執刀相護,那書生手中拿著一塊金牌,卻是“如朕親臨”的金牌,本來現在這塊金牌未必有用,可是金牌右下腳卻有一行小字,寫著“欽賜雍王李”,說明這塊金牌乃是皇上賜給雍王的,所以無人敢阻攔。

  田隆立刻知道這個書生果然是雍王司馬江哲,連忙上前見禮。

  我揮手讓那兩位將領退到一邊,道:“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不可挽回,您又何必去曉霜殿呢?”

  李顯淡淡道:“就是因為大局已定,我才要去看看,你應該明白,我的王妃在那裏。”

  我搖搖頭,有的時候齊王真的很是固執,想了一想,終於道:“下官要去曉霜殿,如果殿下不嫌棄,就和下官一起去吧。”

  李顯面色一變道:“你的身體什么狀況,難道自己不清楚么,這個時候去逞什么能?”

  我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一天,怎能在這裏苦苦忍耐,請殿下將轎子借給我一用。”

  李顯神色變了又變,道:“好吧,本王答應你。”

  田隆兩人驚叫道:“殿下、大人,這個?”

  我舉起金牌道:“雍王面前,自有下官承擔罪責,與你們無關。”兩人這才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遠處的曠野之上,一個白色的淡淡身影倣佛流星一般迅捷,那方向直指獵宮,秋風吹過,一方白色的絲絹滑落在地,露出絹帕上面殷紅的血跡。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3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五章 情深似海
作者:隨波逐流

  曉霜殿之中,談判正陷入僵持之時,站在龍椅一側保護雍帝的小順子略一皺眉,毫無徵兆地飛身而起,鳳儀門眾人只道他要偷襲,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就要發起進攻,而保護雍帝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在心中抱怨小順子魯莽急躁,只得略略後退,縮小了保護圈,眼看混戰就要爆發,誰知小順子卻向龍椅之後那扇上面繪著山河地理圖的錦繡屏風撲去,屏風後面是通向暖閣的宮門,秦彝早就令人將那扇宮門鎖上,再加上大軍早已經將曉霜殿重重包圍,所以也無人留心那裏的動靜。可是就在小順子向那裏撲去的時候,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錦繡屏風被劍氣撕裂,一個青色身影電射而來,正被小順子截住,兩人淩空交手,倣佛蒼鷹夜隼,盤旋往復,那青衣人不過數招就已經身形遲緩,被小順子一掌擊中,只聽那人一聲悶哼,從半空中墜落,這時,紀貴妃目光一閃,纖足飛踢,一柄落在地上的單刀被她踢到了那人身下,那人在空中一個翻身,右足點在單刀之上,借力飛起,輕飄飄的落在鳳儀門劍陣之側,青衣人目光陰冷的看向小順子,冷冷道:“想不到我韋膺一番苦心,竟被你這閹奴破壞。”

  卻原來韋膺發覺雍王進攻獵宮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就直接趕來曉霜殿,可是到了之後,他發現李寒幽等人正在強攻正殿。韋膺心思靈敏,知道自己就是加入也沒有什么用處,於是繞到正殿後面。原本為了防止有人從後面刺殺,正殿後面的處處都有機關,將出入口全部封閉起來。若是旁人絕沒有辦法在一時半刻之間進去。可是韋膺出身丞相之家,自己又是高官,他曾經在工部任職,曾經私下偷閱過皇家各處宮殿的建築圖,而且他對宮室營造本就頗有經驗。所以不過花了兩拄香時間就進入了宮中。等他用身上削鐵如泥的寶劍輕輕破壞了宮門,躲在屏風後面最接近李援龍椅的位置的時候,卻又苦惱地發現,鳳儀門還沒有衝進正殿,李援身邊有冷川和幾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保護,他若是出手,絕對沒有辦法一舉成功,只得暫時隱忍下來。直到方才因為雍王等人到來,而鳳儀門幾乎所有幸存的人都被困在殿中,因此冷川等人全神貫注地提防著這些鳳儀門弟子鋌而走險的時候,他才覺得找到了好機會,準備一舉擒下雍帝。誰知他殺機才動,就被小順子發現,而且搶先出手,將他逼了出來。

  韋膺受業於鳳儀門主,對於刺殺本是頗為擅長,當初他就曾經在朱雀門前刺殺過侍中鄭瑕,可是他畢竟不是身經百戰的絕頂刺客,行動之際不免露了一絲微弱的殺氣,被武功高強,感覺靈敏的小順子察覺。此刻,他秀雅的臉龐上滿是猙獰之色,若是挾持了李援,無論他提出什么條件,李贄也不得不屈從,他們就可以安然脫身了,想不到大好的機會卻被小順子破壞無遺。

  見此情景,雍王等人都是又驚又喜,若是李援被挾持,那么只要鳳儀門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他們都不得不接受,否則雍王難免給人留下借刀殺人的話柄,這一點在如今,雍王擁有大義名份之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因此看向小順子的目光都是感激的神色。

  小順子卻對眾人感激的目光視若不見,心中只在想著獵宮已經平定,那么公子怎么還沒有消息。正在盤算的時候,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將領匆匆跑了進來稟道:“啟奏陛下、雍王殿下,齊王殿下和天策帥府司馬江哲江大人求見。”

  李贄和小順子都是大喜,李贄也顧不上齊王怎會出現,道:“快宣他們進來。”話音一落,才想起父皇也在,連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謝罪。此刻李援卻也十分歡喜,雖然他對江哲和長樂公主之事不表讚同,可是正是江哲的計策,才召來了勤王之軍,剛才他又被小順子所救,所以他也沒有不滿雍王的行為,反而高興地道:“正是,快宣他們進來。”

  沒有多久,齊王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兩個侍衛攙著江哲跟在他身後。雖然直到曉霜殿前才下轎,總共走了不到百步路程,江哲的面色已經是蒼白如紙。雍王一見心中大痛,不過兩三日不見,江哲卻已經是病骨支離,兩鬢竟然星霜斑斑。李贄連忙上前伸手相攙,眼中含淚道:“隨雲,都是本王害你如此,你,你——”語不成聲,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我自然知道雍王為何這樣傷情,事實上昨日我在銅鏡之中看見自己的容貌,也是大吃一驚,現在我可是相信了一夜白頭之說了,不過幸好,我不過是添了幾縷白發罷了。倒是小順子一見我如此憔悴,立刻面色鐵青,再也顧不得什么皇上和鳳儀門,飛身撲到我身邊替我診脈。這一年多來,他已經開始學習醫術,雖然還不能獨自開方,可是診脈和針灸倒是已經有了幾分火候,這可能和他內力高強、心思細密有關。我可不敢看他越來越皺緊的眉頭,向前望去,只見長樂公主面上露出驚駭之色,望著我的目光滿是痛惜關切,若非是她生性端莊貞靜,再加上長孫貴妃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袖,只怕已經是忍不住要走下禦階了。我露出溫和的笑容,勸慰的看了長樂公主一眼。向上施禮道:“臣江哲叩見陛下。”

  這時神色有些茫然的齊王才在身邊侍衛的提醒下上前施了一禮道:“兒臣叩見父皇。”

  李援看了齊王一眼,目光落到秦錚身上,微微皺眉,這時顏貴妃神色驚惶地看向李援,李援嘆了一口氣道:“顯兒,今日之事真相未明,你先退到一旁,若是你沒有謀逆之舉,想必你二哥也不會責怪你。”

  李贄看了李顯一眼,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道:“六弟先到一旁休息,待我平亂之後再和你慢慢敘談。”一邊說著話,李贄一邊做了一個手勢,一個伶俐的侍衛連忙去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到我身邊,我用請示的目光向上望去,雍帝點點頭,示意我盡管坐下。我又施了一禮,這才坐下,擦擦頭上的冷汗,笑道:“臣體弱多病,讓皇上見笑了,殿下也不用擔心,臣幸得齊王殿下延醫救治,性命已經無礙。”

  李贄心中一動,看向李顯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李顯卻是目光呆愣,只是看向秦錚,秦錚卻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不時有幾滴晶瑩的水珠墜落地上。

  李贄神色雍容地道:“父皇,這些事情我們慢慢再說,還是先將這些叛逆擒住才是,韋膺,李寒幽,你們犯上作亂,罪在不赦,若是束手就擒,父皇念在你們年輕無知的份上,或者還可法外施恩,否則你們都有親朋好友,難道不怕族誅之禍么?”

  聽了雍王的喊話,我微微一笑,目光一轉,看到了站在雍帝身邊,一臉忠心耿耿的夏侯沅峰和站在長樂公主之側,雖然手拿佩劍,卻是神色木然的秦青,不由想起我初入大雍朝廷參加的那場盛宴,這三人被並稱青年俊傑,可是歷經大浪淘沙,卻成了今日情狀。

  韋膺在江哲一進來就心中煩惱,他比鳳儀門那些眼高於頂的女子更加看重江哲的才智,所以在寧願得罪長樂公主也要搜查含香苑,不知怎么這人一進來,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預感,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冷冷道:“雍王殿下何必說的冠冕堂皇,殿下想奪取皇位已非止一日,誰不知道這位江司馬就是殿下的智囊軍師,太子殿下本是儲君之尊,如果不是雍王你咄咄逼人,太子何必行此不得已之事。昔日漢武帝一代明主,只因存了廢立之心,以至太子在忠臣輔佐下不得不謀反,雖然太子最後身死,可是武帝卻作思子宮與歸來望思之臺以懷念太子。今日我等雖然落敗,可是殿下難道不是也想趁機奪取皇權么,只怕今日之後,皇上就會被你軟禁宮中,若不殺了我們,恐怕殿下會擔心難以堵塞天下悠悠眾口吧?”

  我見韋膺言辭犀利,雍帝和其中眾人面上都帶了猶疑之色,便揚聲道:“韋大人此言真是顛倒黑白,太子殿下雖然是儲君之尊,卻是失德敗行,朝野誰不知曉,雍王殿下功高蓋世,雖然因為長幼有序,不能繼承大統,可是殿下從無嫉恨之心,反而是殫精竭慮,為大雍社稷嘔心瀝血,原指望太子殿下寬厚仁德,善待功臣手足,我家殿下也就情願屈身為臣。可是太子殿下只知妒賢忌能,屢屢加害雍王殿下,更是貪淫酒色,為所欲為,君子恥以為伍,小人逢迎鼻息,如今更是犯上作亂,全無君臣父子情分,更是矯詔相召,意圖加害我家殿下。若非殿下仁德感天,眾位將軍俠士舍生忘死,早已經身死獵宮。如今殿下奉陛下密旨,率大軍前來勤王,此是順天應人之事,爾等叛臣,不思悔改,反而意圖離間陛下父子,真是萬死難贖其罪。”

  韋膺怒道:“江司馬,你雖然是雍王寵臣,可是官職卑微,這大殿之上哪有你說話的地方,想當初,你是南楚狀元,翰林學士,南楚兩代國主以及德親王趙玨待你皆有深恩,可是你枉讀聖賢之書,為了茍全性命,投降姦王,為他出謀劃策,設下無數詭謀,太子性情忠厚,誤入你彀中,以至今日身敗名裂,像你這種不忠不義的貳臣賊子,還敢人前出言,我等舉義旗,清君側,雖然落敗,卻也不是你這種小人可以誣蔑淩辱的。”

  我面上露出譏誚之色,揮手阻止了雍王想要出口的怒喝,道:“韋大人,當初江某受南楚君恩,卻投降大雍,這貳臣之稱我認了。可是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國,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江某在南楚也有微薄功勞,也曾上書直諫,可惜主上不納忠言,將我貶斥為民,在我歸附大雍之後,南楚又遣刺客來襲,說起來,是南楚棄我在先。雍王殿下不嫌棄江哲無能之人,解衣推食,哲縱是鐵石心腸,又怎能棄之不顧。哲入殿下幕中,常年臥病,不能為殿下分憂解勞,可是殿下卻從無嫌棄之心。雍王殿下有伯樂心腸,禮待天下賢士,江某不過是馬骨一般,王仍以重禮優待,所以江某甘心這貳臣之名,死而不悔。可是這賊子二字,江某卻是愧不敢當。韋大人,令尊身為丞相,領袖群倫,韋大人你少年中舉,一日三遷,今生之速,天下罕見,未至而立之年,已經身在中樞,相閣之位遲早是大人囊中之物,可是殿下不念君恩深重,勾結叛逆,挑唆太子不顧君臣之別,父子之情,犯上作亂,這賊子二字,除了韋大人你,還有何人可以承當。”

  我的聲音剛落,殿中響起喝彩之聲,魏國公程殊高聲道:“江大人,你說得真是痛快,老程是個粗人,早就想痛罵這小賊一頓,只是俚語粗俗,不敢君前失儀罷了,韋膺,你這賊子背棄皇恩,早該千刀萬剮,才是不配在這大殿之上說話呢。”

  韋膺面色一時鐵青,一時潮紅,他心中後悔不該忘記江哲此人言辭如刀,當年此人在蜀中一曲新詞,迫使蜀王自裁,在大雍新春華宴之上,更是將秦青的攻訐化為烏有,自己怎會如此糊塗,和他在口舌上爭起高低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想繞過這個話頭繼續談判,突然謝曉彤的嬌軀開始搖晃,然後是秦錚、李寒幽等人,一個個鳳儀門弟子開始搖晃、軟倒,只有蕭蘭和風非非雖然神色驚慌,卻沒有軟倒,韋膺大驚,他知道若是鳳儀門這些幫手出了問題,那么自己絕對沒有挾持皇上的能力,沒有了投鼠忌器的顧慮,自己這些人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殿上之人除了大雍君臣就是軍令森嚴的將士和功力精深的武林高手,因此無人慌亂驚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些不夠深沉的人臉上也露出驚容,面面相覷。我卻疲憊地道:“殿下,大事已成,可以動手了。”

  雍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震驚,可是也顧不上問我,揮手就要下令將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李顯自從站到一邊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盯著秦錚,秦錚卻是始終不肯抬頭,兩人渾然忘了周圍的一切,直到秦錚也軟倒在地,李顯才驚叫一聲,就要舉步上前,卻被身邊的心腹侍衛拉住了,那個侍衛低聲道:“殿下不可授人以柄。”李顯不得已收住了腳步。

  就在雍王揮手下令,在冷川率領下,十幾個侍衛向韋膺三人撲去的時候,突然間一聲巨響,泥沙碎木和金色綠色的琉璃瓦片紛紛而下,大殿頂上已經穿了一個大洞,白影閃動,直墮而下,伴隨著一聲如同鳳鳴九天一般的輕嘯,直向雍帝李援撲去。眾人大多都被那嘯聲震得心旌動搖,只覺得周身無力,全無阻止之力。只有冷川和小順子同時一聲怒叱,飛身攔截,兩人都是身影如電,全力出擊,誰知那白衣人衣袖一拂,冷川和小順子都被那激蕩的勁風震得踉蹌後退。不過冷川和小順子都是躋身絕頂高手的人物,那人雖然一舉將兩人逼退,卻仍然是速度緩了一緩,就在這瞬息之間,雍帝身邊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各自施展絕技攔阻,可是一聲龍吟,那人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只聽見十幾聲脆響,那些護衛雍帝的高手都被那人刺中,更有一人被那白衣人一劍斬去了首級,鮮血四濺,九級禦階,成了血腥屠場。那人瞬息之間,已經到了雍王面前。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早就嚇得不能動彈,可是就在那人出劍斬殺侍衛的時候,兩人不知哪裏來得勇氣,一起向李援撲去,長孫貴妃離得近些,撲到李援身上,將他要害擋住,顏貴妃雖然慢了一些,可是她張開雙手,擋在李援和長孫貴妃之前,那人似是微微一愣,長劍指在顏貴妃胸口,卻沒有刺下去。這時,長樂公主和李顯同時驚叫道:“父皇、母妃!”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向那人望去,那人身形婀娜,一身雪衣,青絲如墨,一條雪白的絲巾掩住了大半面龐,那人長劍雖然只是指著顏貴妃,可是眾人卻都覺得只要她一劍刺下,皇上和兩位貴妃都別想保全性命,都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殿內突然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那雪衣人雖然威勢如舊,可是不知怎么人人都覺得她的殺機似乎少了幾分,不由心中一寬,應聲望去,想看看是誰想出這個法子擺脫剛才的僵局,一看之人,不由都是一聲驚呼。只見江哲用一塊雪白的絹帕捂住嘴,咳嗽不止,轉瞬間,那塊絹帕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跡。卻是江哲被那刺客嘯聲中蘊含的內力所傷,正在咳血不止。

  小順子目中閃過冷電一般的寒芒,面上的嚴霜更加凝重,他飛身回到江哲身邊,取出一粒黃色蠟丸,剝去臘衣,露出雪白的龍眼一般大的藥丸,頓時滿殿都洋溢著沁人心脾的藥香。小順子將藥丸塞到江哲口中,過了片刻,江哲神色漸漸平和,也不再咳血,他用絲帕想擦去唇邊的鮮血,可是那塊絹帕已經是被鮮血浸透,竟然無法再用。

  這時,站在禦階之上的長樂公主緩緩向下走來,她若想走下禦階,必然要經過那雪衣女子的身旁,所以李援和長孫貴妃同時驚叫道:“貞兒,不要胡來。”

  可是長樂公主卻是倣佛沒有聽到一樣,緩緩的走過那雪衣女子身邊,兩日來的憂慮和難以入眠,讓長樂公主的花容帶了幾分憔悴,可是此刻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卻是那樣惹人愛憐。她慢慢走到江哲身邊,單膝跪下,拿起手中絲帕就要替江哲擦拭血跡,可是一拿起來,才發覺那塊絲帕已經被她在焦急中扯壞了。她眼睛微眨,晶瑩的淚珠墜落在月白的鳳裙上,她眼中一亮,用力撕扯裙袂,裂帛之聲在殿中清晰可聞。終於,她撕裂一塊月白的錦緞,然後輕輕的替江哲擦去面上的血跡。然後,長樂公主低下螓首,伏在江哲膝上,輕聲哭泣起來,一時之間,大殿之內鴉雀無聲,只聽見長樂公主強自壓抑的啜泣之聲。

  我服下那粒桑先生千叮嚀萬囑咐托付給小順子的“九轉護心丹”,知道自己的小命終於再次保住了,可是長樂公主的舉動卻讓我完全的呆愣住了,一直以來,我對長樂公主都是憐惜多於愛慕,可是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長樂公主對我的一片癡心,不由心中生出萬縷柔情。我也顧不得什么君臣禮法,男女之別,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她的秀發,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我清楚的知道,這個女子,已經佔據了我心中一個重要的位置。

  殿中眾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氣,長樂公主拒絕了雍帝所選駙馬之後,不是沒有人猜測過她可能有了意中之人,鳳儀門和太子也曾經散布流言,不是沒有人聽說過江哲和長樂公主彼此情鐘的流言。可是這兩人,一個深居簡出,一個貞靜自守,幾乎是沒有任何見面,所以眾人大多只當作傳言罷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第一次相信了那個傳言,可是奇異的,人人都沒有覺得這兩人違背了禮法,反而心中生出強烈的同情和憐惜。

  這時,那個雪衣女子收起長劍,緩緩轉過身來,白色的面紗之上,那一雙璀璨如寒星的眼睛輕輕一轉,殿中人人都覺得那女子正望著自己,那冰寒刺骨的目光倣佛一記重錘敲擊在心上,都不由後退了幾步。

  李贄深吸了一口氣,道:“鳳儀門主芳駕至此,本王不勝榮幸,但不知門主有何指教。”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3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六章 以退為進
作者:隨波逐流

  鳳儀門主的目光落到了江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採,她用清冷的聲音道:“雍王殿下,事已至此,不論我鳳儀門本意何為,對於大雍來說,已經是叛逆仇敵,殿下就是想將鳳儀門斬盡殺絕,也無人可以阻攔,本座至此,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情,雖然殿下如今依然佔據優勢,可是只要有本座在此,那么殿下就要顧慮一下自身的安危。

  皇上和本座乃是患難之交,所以本座可以不對他下毒手,可是兩位貴妃、長樂公主、雍王你、齊王李顯,還有這些忠臣勇將,若是本座願意,你們一個也別想逃出曉霜殿去。雖然本座這些弟子也會因此喪身獵宮,可是我鳳儀門還有一些隱藏的力量,不會因此一蹶不振。說起來這原本是本座的一點私心,我那些師妹和侍女都是身經百戰、劫後餘生之人,我不願她們再涉險境。另外,本座也有些看輕了雍王殿下,以為憑著韋膺、寒幽等人就可以順利奪宮,留下這份力量也可以應對魔門可能的挑釁。

  殿下,你應該清楚的很,不論你我雙方誰勝誰負,北漢魔門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否則殿下和齊王也不會都事先傳下密令,令大軍嚴守關隘,防止北漢的突襲。現在若是殿下不肯網開一面,那么本座也只能大開殺戒,不過本座一定會放過殿下的性命,然後回去率領本門殘餘,在大雍境內掀起動亂,到時候,內部不穩,北漢軍趁機入寇,大雍社稷內憂外患之際,殿下雖然活著,卻恐怕會後悔莫及,只恨未死吧。”

  她的聲音雖然平淡清冷,可是殿中眾人聽了卻都是心中冰寒。李援這時候已經扶起長孫貴妃,緩緩站起道:“梵門主,不要意氣用事,門主和大雍乃是休戚相關,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門主也有不測之禍,雖然這次貴門弟子犯下大錯,但是凡事都可商量,還請門主息怒。”

  他這樣一說,殿上眾人都是嘩然,不論鳳儀門主武功如何高強,始終都是叛逆,李援身為君王,怎能如此軟弱。李贄一皺眉,看了父皇一眼,道:“父皇所說也是本王所想,門主為人光風霽月,這叛逆之事或者不是門主主使,只要門主痛下決心,將這些叛逆交給本王處置,然後門主若是願意,大雍皇室願意為門主修建宮室,以供門主清修。”

  李贄雖然說是讚同李援的決定,可是人人都聽得出來,李贄是要鳳儀門主親手殺了參與謀逆之人,然後自願被軟禁起來,到時候鳳儀門被清洗之後,就只能成為皇室的附庸,而鳳儀門主雖然參與謀反,可是若是能夠將她控制起來,憑著她宗師的身份,倒也可以震懾北漢的魔宗。這也是李贄無可奈何之舉,負責牽制鳳儀門主的慈真長老影蹤不見,而鳳儀門主卻來到獵宮,聯想到鳳儀門主三大宗師之首的身份,那么慈真長老恐怕已經遭遇不幸,這樣一來,鳳儀門主若是再背離大雍,那么大雍就失去了可以和北漢魔宗抗衡的人選,所以李贄雖然對鳳儀門深惡痛絕,卻也不得不提出妥協。

  梵惠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聽見一聲脆響,舉目望去,卻見江哲神色清冷,長樂公主已經站起,站在他身側,秀眉微蹙,望向江哲的眼中充滿擔憂,而在江哲腳下,一塊晶瑩透明的玉?四分五裂,顯然是江哲將身上所佩玉?擲碎在大殿之上。

  李贄神色一驚,這兩年來,他若是見到一些竹扇、硯墨及風雅玩好之物必然令人收買,送給江哲賞玩,這塊玉?就是年前送給江哲的,若論起材質,雖然珍貴,卻也平常,難得的是刀工精美,背面更刻了一幅鴻門宴的圖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是氣韻生動,形神兼備。江哲對這塊玉?十分心愛,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卻將玉?擲碎,看來是憤怒非常。

  可是還沒等李贄作出反應,江哲已經微笑道:“門主今日身履險地,哲竊為門主不值,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門主何必為這些叛逆張目,慈真大師乃是宗師身份,雖然可能比門主稍遜一籌,可是門主想要輕易脫身,也是不可能之事。江某略通醫理,雖然門主用藥物維係一線生機,可是若是想保住性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否則哲之微命可以雙手奉上,但是門主卻也別想活著離開獵宮。小順子,如今這殿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齊王殿下都是大雍社稷重臣,如果我要你不必顧忌我的生死,你有沒有把握保住至少一個人呢?”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放心,奴才雖然無能,也絕不會讓鳳儀門主為所欲為。”

  我的笑容更是歡暢,繼續道:“門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如何,鳳儀門還在大雍境內,乃是大雍子民,今日皇上和兩位殿下只要有一人生還,鳳儀門和貴門的盟友也別想留下一個餘孽。到時候不止門主一世聲名毀於此地,就是大雍朝廷也必然損失慘重。無論如何,大雍立國,門主有大功於焉,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鳳儀門犯上謀逆,危及國家神器,只能留下千古罵名,為後世所不齒,就是門主又有何顏面對天下人呢?”

  鳳儀門主面沉如水,似乎對江哲所言絲毫沒有動心,可是李贄的眼睛卻是一亮,若是鳳儀門主已經身負重傷,那么自然是斬盡殺絕的好,想來江哲投?於地,是在催促自己不可猶豫遲疑,促使自己下定決心吧。他的目光一閃,已經暗中打了幾個手勢,殿中眾人迅速組成三個軍陣,將雍帝李援、雍王李贄、齊王李顯護在當中。雖然眾人為了顧慮激怒鳳儀門主,沒有輕舉妄動,可是人人都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鳳儀門主發動之時,保護好這三人。就是保護齊王李顯的侍衛和將士也都下了狠心,寧願用生命換取李顯存活的可能,誰人不知,現在除了雍王之外,李顯也是有能力接掌皇位的人選。

  鳳儀門主心中一嘆,看向江哲的目光更是帶了幾分殺氣,這時,小順子和冷川同時向鳳儀門主跨進一步,若是鳳儀門主發動,那么這兩人就是阻擋鳳儀門主的主力。

  這時候,我見壓住鳳儀門主的氣勢的目的已經達到,若是再強迫下去,讓鳳儀門主鋌而走險,那么結果就未免有些淒慘,便道:“門主,如今雖然我方可以斬盡殺絕,可是顧念門主的功勞,雍王殿下還是希望能夠和門主達成協議,現在貴門弟子大多身中迷毒,若是混戰一起,她們必然首先死在刀劍之下,若是門主肯退讓一步,那么化幹戈為玉帛也不是不可行的,就是這些涉入謀逆的貴門弟子,江某也可以作主放過她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道:“江司馬果然好算計,不知雍王殿下也是這樣的意思么?”

  李贄高聲道:“江司馬所言就是本王的決定。”他心中有些疑惑,江哲所言含糊不清,可是似乎並不想鳳儀門主交出參與叛逆的弟子,這個條件豈不是更優厚,但是他素來相信江哲,所以沒有阻止。

  鳳儀門主輕輕一嘆,她卻是明白,江哲的用意不在於那些鳳儀門弟子,而是在於自己,若是自己果然留下這些親信弟子,那么日後還如何統領鳳儀門,必然是眾叛親離。再加上江哲點出了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那么雍王就會不惜代價圍殺自己,到時候鳳儀門自然是損失慘重,自己也別想生離此地。可是若是如此,江哲大概心痛圍殺自己所要付出的代價,所以才會先挑明自己無法盡殺重要的人物,然後又點出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再暗示自己,有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是絕對沒有可能生離獵宮的,這樣一來,所謂的退讓一步,既然答應放過鳳儀門剩下的這些弟子,就只有是自己自盡以謝天下了。

  鳳儀門主心中思慮萬千,若是她身上無傷,自然是來去自如,那么江哲的這個目的就只是笑話了。可是慈真大師佛門神功天下無雙,她是拼著重傷才將慈真大師擊敗的,雖然老和尚已經迫於承諾,回去養傷,短時間內不會來阻礙自己,可是為了趕到獵宮挽回大局,她的內傷已經十分沉重,如果不是服下那粒救命的丹藥,此刻鳳儀門主恐怕已經不能出手了。可是即使有藥力相助,若是再經一番苦戰,自己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氣散功消,心脈盡斷。而有了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時殺了雍帝父子三人,到頭來,不僅自己命喪九泉,就是自己的這些弟子也是一個都不能逃生。

  微微苦笑,鳳儀門主心想,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卻被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逼殺於此。本以為倚仗宗師的聲威,可以迫使雍王屈服,想不到江哲竟然看穿她的傷勢,是啊,自己怎會忘記,這個江哲的醫道師承何人呢?方才邪影李順給江哲服下的九轉護心丹不就是明證么?而且,自己若不是服下了二十年前那人親手所贈的九轉護心丹,只怕現在也沒有法子站在這裏了。

  雖然面覆白紗的鳳儀門主神色如何,旁人看不出來,可是只見她沉默不語,就知道江哲所言非是虛假,有些心思靈敏的人也想到江哲用意,可是逼殺鳳儀門主,這可能么,所有的人都自動摒棄了這個想法,所以仍然在猜測江哲的用意所在。

  良久,鳳儀門主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退讓一步,也不是不可,若是雍王殿下現在肯答應放走我這些門人,並且七日之內不下令追殺,那么本座就可以答應這個條件。”

  我看了李贄一眼,他神色有些迷惑,卻是仍然輕輕點頭,而李援原本就不想激怒鳳儀門主,自然也是沒有出言拒絕,我目光一閃道:“這個條件雍王殿下並無異議,不過太子李安還有韋膺都不是貴門弟子,可不能算在其中。”

  鳳儀門主淡淡道:“李安乃是皇家之人,本座不會去管,韋膺乃是本座記名弟子,必須離開。”

  我只要留下李安已經心滿意足,便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裏不適合休息,門主還要在此監督皇上和殿下七日,總不能這樣耗著,若是門主允許,我們為門主準備清靜之地,供門主休息如何。”

  鳳儀門主忽然心中一動,道:“這也無妨,不過本座需得留下人質在旁,否則若是你們背信,本座豈不是找不到人來殺了。”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還要掌控大局,兩位貴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飽受驚嚇,怎忍讓她們繼續擔驚受怕,諸位將軍還要約束兵馬,朝中大臣就是願意為質,只怕門主也是信不過的。如果門主不嫌棄,齊王殿下和江某都可以作為人質,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有背信之行,門主可以取我二人性命為償。”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倒是會選人,也好,本座同意就是,不過我也要說個清楚,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在七日之內想要離開獵宮,可別怪本座不顧承諾。”

  李贄看了李援一眼,出聲道:“門主既然這樣說,本王和父皇七日之內也不會離開獵宮,以示誠信。”

  這時人人都覺得江哲果然才智過人,雖然不知道他和鳳儀門主到底達成了什么協議,可是至少可以暫時穩住鳳儀門主,七日之內,足夠眾人做好妥善安排,到時候鳳儀門主就是再度發難,也未必會比現在損失更大,而且若能妥善解決,倒也不失上策,畢竟現在人人都擔心鳳儀門主大開殺戒,至於那些叛逆,總可以慢慢處置的。

  而且江哲所選的兩個人質也是十分巧妙,他自己願意做人質,自是心存忠義,而齊王做人質也是將功贖罪的機會,想來也不會拒絕。而雍王絕不會忍心犧牲江哲,李援也絕不會忍心犧牲齊王,這樣一來,既可以讓鳳儀門主安心,也不會引起擔當人質之人的不滿。所以即使最後不能將那些叛逆治罪,對於已經可以將鳳儀門的勢力全部清除的大雍朝廷,已經是所得勝過所失了。

  就在人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李寒幽突然高聲道:“師尊,師尊,就是李貞、江哲和夏侯沅峰壞了我們的大事,師尊可不能放過他們。”

  鳳儀門主瞧了一眼李寒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道:“寒幽,不要說了,江司馬,想來我這些弟子中毒都是你的傑作,卻不知你是如何下毒,解藥何在?”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晚生早就擔憂,如果雍王殿下帶兵前來勤王,若是貴門挾持陛下等人,我們投鼠忌器,不敢進攻,該如何是好。為了順利救出皇上,所以晚生請長樂公主派遣心腹從前日開始,將曉霜殿的香爐中燃燒的香料換成了南疆出產的逍遙香,這種香料氣味沁人心脾,人若聞了神清氣爽,說起來也是僥幸,鳳儀門弟子大半是常年生活在富貴豪門,對於燃香這等雅事是不會阻止的。可是這種逍遙香若是連續聞上十二個時辰,再吸入另外一種南疆特產的烏頭草,就會令人四肢酥軟。晚生不顧病體堅持趕來曉霜殿,就是為了帶來烏頭草粉末精制的藥膏,再讓小順子用內力催發烏頭草藥物。由於諸位被江某身上的藥香混淆,所以沒有留意到烏頭草的氣味,而且公主也早就將解藥混入酒中給皇上和諸位大人服下,所以才會只有貴門弟子中毒。”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不愧是醫聖弟子,精於混毒之術,本座佩服。”然後她就看到江哲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她心中泛起欣慰之色,看來江哲也是一個人,不免會有驕傲的情緒,那么對於她接下來的舉措是很有好處的。於是,她越發和氣的道:“既然如此,還請江司馬送上解藥,讓我這些弟子早早離去。”

  我看了一眼雍王,用目請示,李贄點頭道:“隨雲,將解藥交給門主,不過門主還請貴門弟子暫時交出武器,否則本王可是不敢放心的。”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這是當然,若是雍王殿下不放心,可以先請皇上暫時避開。”

  李贄大喜,道:“既然門主如此大量,那么本王就承情了。長樂,快和兩位娘娘陪父皇到偏殿休息。”

  長樂公主略一躊躇,看了江哲一眼,道:“長樂遵命。”說罷,向禦階之上走去,她是要去攙扶李援。誰知剛剛走了一半路程,突然一道寒光電射而起,一聲嬌叱傳來道:“李貞,受死。”本來癱倒在地的李寒幽竟然飛身而起,一劍刺向長樂公主的胸口,這一下卻是出人意料,誰會想到中毒到地的李寒幽竟然會暴騎發難。眾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鳳儀門主身上,誰會留心一個中毒的女子,更何況也無人想到李寒幽會在鳳儀門主同意妥協的情況下出手。這時,冷川和小順子都在數丈之外,雖然兩人同時驚喝一聲猛撲上前,可是卻根本來不及阻止。其他護衛雍帝的高手死的死,傷的傷,就是沒有受傷的人也沒有留心到李寒幽,竟然沒有一個來得及救援。而鳳儀門方面,韋膺和蕭蘭、風非非在鳳儀門主出現之後就退回去護著鳳儀門眾人,更是無法阻止,而且長樂公主是讓他們熱望成灰的罪魁禍首之一,他們更是不會想到救援長樂公主。唯一有能力救援長樂公主的只有鳳儀門主,可是鳳儀門主剛要出手,只覺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湧,為了不露出破綻,無奈之下只得作出一片淡然的神色,冷眼相看,此刻她心中在盤算如何不讓長樂公主的死亡影響了雙方的約定。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4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七章 以血贖愆
作者:隨波逐流

  眼看長樂公主就要香消玉隕,這時一個身影竟然奇跡般地擋在了長樂公主身前,霎時間利劍入胸,鮮血四濺。那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道:“李寒幽!”

  李寒幽在利劍刺入那人胸口之時,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後,不由目瞪口呆,再聽到那人飽含怨毒的叫聲,李寒幽慌亂地搖搖頭,手中的劍柄倣佛如同燙手的烙鐵一樣,她松了手就要退去,可是在那雙血紅的眼睛注視下,她竟然覺得雙腿酥軟無力,就在這時,那人已經拔出了身上的佩劍,揮劍斬來。若是從前,這人武功劍法不如李寒幽甚遠,李寒幽自可以輕松的避開。可是如今李寒幽正是心慌意亂的時候,無論如何,這個人她是萬萬不能親手殺死的,所以就在李寒幽神智恍惚的時候,那鋒銳的劍芒劃過了李寒幽面頰,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李寒幽這才清醒過來,迅速退後幾步,免去了頭顱被人斬開的命運,可是面上的劇痛和容貌被毀的擔憂讓她慘叫一聲,捂住了面孔坐倒在地。

  這個變化讓所有人包括鳳儀門主都震驚了,突然一人高叫道:“青兒。”正是撫遠大將軍秦彝,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一片混亂,眼中只有胸口中劍的愛子。他大步上前就要攙扶秦青,可是有人動作更快,長樂公主悲叫一聲道:“青哥哥,你不能死!”已經扶住了秦青,可是她力弱手軟,雖然勉強攙扶住了秦青,可是卻幾乎自己也被帶倒,幸虧這時候秦彝已經過來抱住了秦青。兩人扶著秦青,讓他緩緩躺倒禦階之上。

  原來擋住李寒幽那一劍的人正是秦青。秦青和他人不同,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李寒幽身上,一時痛恨,一時卻又想起從前恩愛之情,所以李寒幽的異常舉動只有他留意到了。他早就心存死志,而且他知道李寒幽劍術在自己之上,若是用兵器阻攔恐怕難以成功,所以心一橫就用身軀擋在長樂公主前面,憑著一腔死志,他竟然超越了人體的極限速度,成功的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這死亡之劍。

  利劍入胸,秦青鬱結在心的仇恨怒火,終於完全爆發出來,所以也顧不上兩人武功的差距,就是一劍斬去,這一劍他本沒有得手的奢望,可是卻成功的毀去了李寒幽的容貌。

  李寒幽本是貧家出身,素來不喜歡那些熏人的香料,雖然為了維護皇室郡主的儀態,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總是盡量離香爐遠一些,而這種逍遙香雖然香氣清幽,不知怎么李寒幽就是不喜歡這種氣味,可是若是不許燃香,李寒幽又擔心被人知道丟了面子,所以她就刻意到外邊巡視或者作些什么別的,所以雖然她也中了毒,可是毒性卻是最輕。暗中服下一些不是很對症的解除迷香之毒解藥之後,居然很快就恢復了功力,可是這時候鳳儀門主已經到了,正和李贄談判。她擔心鳳儀門主拋下了她們,為了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沒有起身。

  可是越聽,李寒幽心中越是氣惱,長樂公主傳遞密旨在前,下毒在後,害得她心心念念的榮華富貴付諸東流,若是不殺長樂公主,她此恨難消。可是她出言提醒鳳儀門主之後,卻被鳳儀門主置若罔聞,她本是心高氣傲的人,一時之間,怒火衝昏了頭腦,竟然趁著長樂公主經過之時,出手刺殺,這一劍她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卻被秦青擋了這一劍。

  無論她如何心如鐵石,秦青都是她的丈夫,縱然她心中對秦青並無一絲真情,可是名份攸關,親手殺夫的罪名她是絕對不想承擔的,事實上,她原本想等到大事成後,用權勢脅迫秦青重新接納自己,畢竟秦青也算是一個駙馬的好人選。就是秦青不識抬舉,要殺秦青,也不會是她親自出手,自然有人動手的。

  殺夫的罪惡感和震驚加上混亂的神智,李寒幽居然忘記了躲閃,這才被秦青斬傷了。

  這一番變故,使得氣氛更加緊張,所有的人都握緊了兵器,混戰眼看就要爆發。

  鳳儀門主這時覺得氣血已經平復,冷冷道:“李贄,你是想本座大開殺戒么?”

  李贄身子一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誰都不許妄動。”在李贄的命令下,即將爆發的血腥廝殺才被強行壓制下來。可是大殿內氣氛已經是令人一口大氣也不敢喘了。

  我怔怔地看著秦青,張開右手,右手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漓,方才長樂公主遇刺之時,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渾然忘記了一切,清醒過來,才發覺右手的指甲已經將手心刺破了。我奮力站起來,急促地道:“小順子,扶我過去。”

  小順子面色鐵青的走了過來,將我扶到秦青身邊,這時候秦青已經昏迷過去,我跪坐在地,伸手放到了秦青的腕脈上,半晌,我抬起頭,看見淚水盈盈的長樂公主的眼睛,以及秦彝滿懷期望的目光,無奈的輕輕搖頭道:“秦將軍被這一劍刺傷了心肺,已經無力回天,若是大將軍許可,下官可以用金針刺穴之術,讓秦將軍可以清醒一段時間。”

  秦彝只覺得生命倣佛離自己而去,他愣了片刻,道:“拜托大人施針。”

  我嘆了一口氣,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那根玄鐵之英的發簪,下了幾針,過了一會兒,秦青咳嗽了幾聲,睜開了眼睛。秦彝顫抖的手撫摸著秦青的臉龐,老淚縱橫道:“青兒,都是為父不好,從前忙著徵戰,沒有好好教導你,讓你被人欺騙玩弄,如今又——又——”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秦青的眼中沒有了怨恨,而是一片清明,他平靜地道:“父親,都是孩兒貪戀美色,以至害得皇上和父親幾乎陷入絕境,如今孩兒已知昨日之非,今日以死贖罪,請父親不要為孩兒難過。”他說話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紅,人人都知道他此刻已是回光返照。秦彝更是悲痛難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秦青的目光落到長樂公主身上,笑道:“殿下,秦青與殿下本是青梅竹馬,可是秦青駑鈍,不能夠理會公主為國為民犧牲的苦心,反而出言苛責,也怪不得公主對秦青失望。”

  長樂公主柔聲道:“青哥哥,過去的事情不用說了,你還是本宮從前的青哥哥,長樂雖然怨過你,可是你不念舊恨,救我性命,長樂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是,青哥哥,若有什么未了之事,盡管告訴長樂就是。”

  秦青目光有些黯淡,他說道:“殿下,秦青無能失職,貽禍家門,求公主念在家父從來一片忠心的份上,求皇上和雍王殿下不要因為秦青怪罪秦家。”

  長樂公主掩面道:“青哥哥放心,本宮一定會向父皇和皇兄求情。”

  這時候李援答言道:“秦青,你救了朕的愛女,而且若非你秦家勤王有功,也不能這樣快就平定了叛亂,朕對秦家只有獎賞,怎會怪罪,你不用擔心。”

  秦青的目光又落到雍王李贄身上,李贄正容道:“秦將軍,本王在此立誓,絕不會無故加罪於秦家,秦勇將軍救了本王性命,老將軍一片赤膽忠心,你又救了皇妹,本王心中萬分感激,絕不會恩將仇報。”

  秦青這才放心下來,伸手握住江哲的手,輕聲道:“江兄,我秦青從前瞧你不起,可是今日對你已是心服口服,公主殿下際遇堪憐,你不可負她,不要因為名份禮法躊躇不前。”說到後來,已經是十分低微,除了我,恐怕沒有幾人能夠聽到。”

  我心中一酸,雖然從來都知道李寒幽的真面目,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提醒秦青,我是眼看著秦青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歉疚地道:“秦將軍,你放心,我對公主一片真心,絕不會辜負她,只要江哲在生一日,就不會讓秦家遭遇劫難。”

  秦青聽了我低聲的許諾,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父親,道:“父親,孩兒拜別了。”話音剛落,秦青就已經合上了眼睛,氣息漸弱,轉瞬之間,已經身赴黃泉。

  秦彝悲叫道:“青兒!”那悲痛的叫聲混合著李寒幽淒慘的叫聲,傳得很遠很遠。

  眼中怒火熊熊,李贄冷冷道:“門主,李寒幽在這時殺人,若是放過她,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請門主將李寒幽交給本王處置。”

  鳳儀門主沉默了一會兒,道:“她殺的是秦青,長樂公主既然無恙,你就不能留難她,不過日後如何追殺,是你們的事情。”

  李贄有些猶豫,若是如此放過了李寒幽,也太對不起秦家了,這次秦青雖然犯錯在前,可是救駕的也是秦家。這時候,抱著兒子屍體的秦彝突然沉聲道:“殿下,不用顧及老臣,陛下安危要緊,先放了李寒幽吧,日後報仇,來日方長。”他的語聲充滿了沉痛和悲涼。

  李贄猶豫的看了一眼江哲,江哲眼中閃過冰冷的寒芒,沉聲道:“殿下,請不要辜負大將軍的心意。”李贄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鳳儀門主遙遙一指點出,李寒幽撲倒在地,已然暈了過去,蕭蘭過來從小順子手中接過解藥,給鳳儀門中人一一服下。不多時,這些人便都可以行動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的兵器都被收去。鳳儀門主冷冷道:“你們先到本座事先安排的地點會合,那裏本座已經留下了手令,你們照著行事就是了,若是本座不能再執掌鳳儀門,由淩羽出任門主之職,韋膺擔任門中客卿,紀霞出任執法長老,紀師妹,轉告淩羽,你們三人要同心協力,不可互相爭權奪勢。”

  鳳儀門眾人都肅然行禮道:“謹遵門主諭令。”然後紀霞首先向外走去。

  韋膺、鳳非非跟在紀霞身後,兩個鳳儀門女劍手挾著李寒幽跟了上去。蕭蘭正要跟上,一直癱倒在地上的李安突然連滾帶爬的一把扯住蕭蘭道:“愛妃,帶孤一起走吧。”

  蕭蘭略一猶豫,抬頭看向鳳儀門主,鳳儀門主冷冷搖頭,蕭蘭低下頭看向李安,如今的李安更加是全無一絲皇室氣度,蕭蘭心中生出厭惡,足上用力,一腳把李安踢飛,輕輕松松的脫身出來,向殿外走去。李安則頓時痛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下。

  李贄一皺眉,一揮手,幾個侍衛上前將李安拖到一邊,免得他再丟人現眼。

  這時秦錚已經低頭向殿門走去,她不能不走,身為叛逆,她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她心中卻是顧慮重重,因為沒有齊王的手令,不可能調動齊王大軍發起對雍王大軍的攻擊,所以她配合同門迫使齊王寫了親筆手令,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最後去送手令的乃是她的父親秦無期。可是現在很顯然齊王並非真心相從,否則江哲不會躲在齊王那裏,那么那封手令一定是有問題的,恐怕自己的父親也已經被齊王的手下軟禁了,如果自己現在趕到齊王軍中,雖然不可能指揮他們挽回大局,可是救出自己的父親還是很有希望的。夫妻恩情已經薄如白紙,愛子在京城也不可能救出,那么自己便只能指望救出父親了,這樣的時刻,秦錚更不願意失去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了。

  走了幾步,秦錚下意識的轉頭望去,看見那重重刀劍之後,齊王李顯負手而立,他神色平和,定定的望著秦錚,他的眼睛裏面充滿了欣慰和歡欣。秦錚心中一震,知道李顯是在高興她能逃生,想到因為自己的作為,害得齊王今後前途渺茫,再想到在長安齊王府中的嬌兒,她停住了腳步。齊王見狀,突然側過臉去,不再看向秦錚,可是秦錚卻看見他的身軀在顫抖,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因為擔心丈夫而留下。

  秦錚心中一片茫然,想起自幼讀過的女則,裏面說過出嫁從夫,這原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一句話,可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這句話的真諦,夫妻之間如果不能同心同德,那么便只有痛苦紛爭,想到皇後娘娘和紀貴妃如今的淒惶,想到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不顧生死擋在李援身前,想到那死於李寒幽劍下的秦青。秦錚終於停住了腳步,她的目光癡癡的落到李顯身上,雖然這人帶給自己很多苦楚,可是若非自己始終不肯和師門斷絕往來,怎會如此,即使在自己給他帶來這樣的苦難之後,這人也沒有和自己劃清界限,得夫如此,夫復何憾,這一刻,秦錚真的後悔沒有一心一意的侍奉丈夫。

  這時,謝曉彤回頭叫她道:“師姐,快一些。”鳳儀門主也一皺眉,道:“錚兒,你還在猶豫什么?”

  秦錚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回身拜倒在地道:“師尊,請恕弟子不能聽從你的命令了。”鳳儀門主冷冷道:“錚兒,你一向糊塗,為師都不怪你,如今難道你還心存奢望,指望齊王殿下救你性命么?”

  秦錚也不理會鳳儀門主,高聲道:“秦錚身為大雍王妃,不知道忠心為國,反而犯上謀逆;秦錚身為人子,不能勸諫父親忠義之道,害得父親為了我這個女兒作出不當之舉;秦錚身為人妻,不知恪守婦道,相夫教子,有悖人倫;秦錚身為人母,不知以身作則,善養嬌兒,致令孩兒受我連累。父皇,二皇兄,王爺素來忠於朝廷,雖然太子和罪婦百般威逼脅迫,也沒能調動王爺一兵一卒,請父皇、二皇兄和諸位將軍明鑒。秦錚做下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有何面目茍活人世,請父皇饒恕了王爺吧。”

  李顯聽到這裏,大叫道:“錚兒,你不可做傻事。”就要上來攔阻,可是兩人之間隔著很多軍士侍衛,李顯內力又沒有恢復,他只來得及走出幾步,只見秦錚舉劍就喉,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燦爛,那是嫁給李顯之後,再也沒有過的美麗笑顏,然後劍光一閃,鮮血迸流,秦錚已經橫劍自刎。李顯只來得及衝過去將秦錚的嬌軀抱在懷裏,他慌張地用手去擋住流淌出來的鮮血,可是血如泉湧,卻哪裏攔得住。他悲聲呼道:“錚兒,錚兒,你不能死,都是我對你不起,我不該任由她們主宰你的人生。”可是秦錚卻是再也沒有氣息。李顯的目光落到鳳儀門主身上,充滿了無限的悔恨和憤怒。旁邊有人在對他說什么,可是他卻聽不見,抱起了妻子,再也不看任何人,他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想要去攔阻的人見到他衣襟上的鮮血和那雙充滿絕望悲憤的眼睛,都默默退後了。雍王李贄輕輕一嘆,一揮手,幾個親信跟了上去。

  當齊王的背影消失之後,李贄淡淡地道:“鳳儀門主,你是否滿意了,我父子兄弟之間被你挑撥離間,以至於此,如今貴門弟子已經離開,請門主暫時到挽秋居暫住,七日之內,本王絕不會派人去追殺貴門弟子,可是門主也要恪守信諾,不得離開秋挽居一步。”

  鳳儀門主淡淡道:“就是沒有本門參與,難道雍王能夠放棄皇位么,如今皇位你已是唾手可得,太子謀逆,再無登基為皇的資格,齊王也有嫌疑,從今之後你可以任意將他殺死或者軟禁,至於你的父皇,不知道你是否要逼他退位。”

  李贄冷冷道:“門主也不用多費心了,這是我皇家之事,若是門主還不放心,最多本王去做門主的人質。”

  鳳儀門主看了一眼滿殿怨恨的目光,心中一陣悵然,慢慢道:“本座有承諾在先,江司馬和齊王殿下做人質就可以了,不過我也要說清楚,如果殿下派人追殺我的弟子,那是絕對瞞不過本座的,七日之內,若有一人離開獵宮,本座都不會善罷甘休。”

  李贄沒有反駁,他的目光落到江哲身上,江哲的目光是那樣的冰寒和堅決,那是充滿了仇恨和死亡的目光,他堅定的點點頭,李贄心中一動,莫非江哲已經有了辦法可以達成將鳳儀門全部摧毀的目標,因此他淡然道:“本王答應這個條件,門主請。”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4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八章 此恨綿綿


  我皺著眉頭放下一粒黑子,一邊拿起那一碗氣味撲鼻的黑色湯藥,一口氣灌了下去,放下藥碗,我對鳳儀門主笑道:「門主若是不介意,在下頗通醫術,願意為門主診治一下。」

  鳳儀門主面紗之上那雙清澈明晰的眼睛透出一絲寒光,淡淡道:「不敢有勞,不過是區區七日,本座還能支撐。」一邊說,一邊放下一顆白子。

  我無奈的一笑,想來鳳儀門主是不信任我吧,擔心我在藥物中下毒,若是平常,鳳儀門主無傷之時,區區毒藥自然傷不了她,可是現在就難說了,鳳儀門主當真是小心謹慎。

  看了一眼棋盤,我的一條大龍已經被鳳儀門主殺得七零八落,真是丟人啊,如果不是我另有目的,我又何必纏著鳳儀門主下棋呢,不過鳳儀門主大概也是不想我們懷疑她會一走了之,這才答應我的要求,一起在花廳下棋吧,否則不論是養傷,還是練功,都比對著我這個讓她大業成空的仇人強得多吧?

  又看了一眼棋盤,棄子認輸之後,我拿起放在一邊的筆,斟酌一番,又重新寫了一個藥方,遞給董缺道:「這個方子我又加了兩味藥,兩個時辰以後送過來,還有,你去看看小順子是否已經出關,如果出關了就讓他過來見我。」如果小順子過來下棋,可比我強多了。誰讓齊王一直悶在房間裡面呢,否則何必我抱病陪著鳳儀門主呢?

  董缺接過藥方,恭敬地退了下去。鳳儀門主默默的看向珠簾之外,也沒有什麼興趣拾揀棋子。中庭梧桐葉黃,西風漸冷,這一個秋季真是蕭瑟啊。過了片刻,鳳儀門主柳眉輕蹙,她聽到了一個人正在緩緩走來,那人的步伐輕緩中帶著奇特的韻律,彷彿和周圍的環境融於一體,似落葉無聲,似水過無痕,這個人的武功已經進入了先天境界,梵惠瑤一聲輕歎,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成就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吧。

  過了片刻,小順子跳起門簾走了進來,三日不見,他的氣質又有了改變,如果說從前的他仿若匣劍帷燈,雖然平時隱晦,但是一到關鍵時刻,例如站在鳳儀門主面前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掩飾住那種凌人的氣勢和鋒芒。可是如今,他的氣質變得溫文如玉,多了幾分圓潤平和,就是對著鳳儀門主,也是那樣從容閑雅。我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可是也猜到多日來的壓力逼迫和這幾日的苦心潛修,小順子的武功已經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倒了一杯酒,我端著酒杯道:「小順子,恭喜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順子上前雙手接過酒杯道:「多謝公子,奴才能有寸進,應該多謝梵門主。」言罷,他從從容容地給鳳儀門主施了一個禮。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道:「李少兄武功進境之速,真是令本座敬佩。可惜以李兄之才,竟然屈居僮僕之列,豈不可惜。江大人也未免過於委屈李少兄了。」

  我和小順子都是淡淡一笑,四目相對,他人怎知我們之間的淵源,我們之間又是普通的主僕關係可以形容的,再說,小順子屈就僕從之列,就可以對他人的招攬推得一乾二淨,旁人既不能真的將他當成僕人對待,而這個僕從身份又可以讓小順子行事之時無所顧忌,不用顧慮什麼身份道義,這才是我們一直主僕相稱的最重要的緣故啊。

  睜開眼睛,李顯覺得宿醉之後的頭疼襲來,這幾天,他幾乎都是醉醺醺的入睡,然後帶著頭疼醒來的。起來之後,他果然又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碗醒酒湯,他將醒酒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酸酸澀澀的味道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幾天,他奉命做鳳儀門主的人質,倒也用不著做什麼,只需要呆在挽秋居就可以了,所以他索性用醇酒麻醉自己。這雖然有秦錚之死帶給他的打擊的緣故,可是李顯明白,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無論如何,李顯對秦錚之死是早有準備的。一旦政變失敗,皇家容不得一個背叛謀逆的王妃,秦錚的死雖然是她自己所選擇的,就是今次她逃了出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令李顯如此痛苦的是如今的他所面臨的困難處境,雍王還沒有說過如何處置他,可是李顯明白,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收了自己的兵權,讓自己作一個閒散的宗室。如果不能再上戰場,李顯真得不知道該如何度過以後的人生了。

  沐浴更衣之後,煥然一新的李顯走出房門,既然命運已經如此,那麼他也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剛走到院子裡面,李顯就聽到花廳之中傳出棋子落到棋坪的聲音。心中一動,他向花廳走去。挑開珠簾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在西窗之下,江哲正在和鳳儀門主下棋,不過只看他神色悠然,而他旁邊的小順子神色嚴肅,捻著棋子苦思冥想,就知道真正下棋的是誰了。在他進來的時候,鳳儀門主和小順子都是頭也不抬,只有江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然後江哲站了起來,將小順子按到椅子上,走了過來,施了一禮道:「殿下,精神可好些了麼?」

  李顯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對了,這幾天外面的事情我都沒有理會,父皇可有什麼旨意下來麼?」

  我看了看李顯憔悴的面容,道:「據臣所知,皇上已經下旨廢黜了太子殿下的儲位,太子叛逆之罪要交由三省議處,不過據臣推測,會是圈禁或者賜死。太子東宮臣屬均要交部議處,最輕也會削去官職,永不錄用。蕭妃宗譜除名,所生皇孫貶為庶人。太子妃貶為韓國夫人,太子世子貶為安國郡王,遣去封地,不得聖旨,不得擅離封地,其餘妃嬪所生庶子交由韓國夫人撫養,雖然仍然列名宗譜,可是一切封號賞賜都被褫奪。至於殿下的罪責要等到回京之後議處,不過齊王妃雖然自盡,但是罪名仍然難免,皇上已經下旨宗譜除名,齊王妃所生世子不會受到牽連,只是不能繼承王爺的王位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二哥仁德,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可以轉告他,我不會抓著兵權不放的。」

  我勸慰道:「殿下,您和雍王殿下不妨好好談談,或許會有殿下意想不到的收穫也不一定。」

  李顯苦澀地道:「隨雲,你不用勸我,我也不會戀棧兵權,想必只要今後我謹慎行事,二哥也不會過於為難我的,對了,魯敬忠如何處置,二哥對他恐怕是深惡痛絕了吧?」

  我淡淡一笑道:「雍王殿下已經派了夏侯沅峰去賜死魯敬忠了,應該就是現在吧,前兩天事情太多,殿下忙不過來。」

  這時候,我聽見鳳儀門主說道:「成王敗寇,不過如此罷了,李顯,你問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若是想多活幾年,還是早些去向雍王表表忠心吧。」

  李顯沒有說話,但是神色間卻多了幾分譏誚,想必委曲求全,屈膝求饒這樣的事情,是這位高傲的王爺一輩子也做不出來的。

  玉麟殿的一間偏殿內,魯敬忠站在窗前,靜靜的看向窗外,他自知自己資質不高,所以在練武上面從來沒有多費心思,所以鳳儀門將他軟禁之時,他雖然惱怒也沒有反抗。反正鳳儀門想要控制朝政,沒有自己是不可能辦到的,太子身邊的原有勢力除了他魯敬忠之外是沒有人能夠理清的,所以李寒幽等人的得意妄為,他從來沒有看在眼裡,反正奪宮需要的是武力,他也犯不上插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這些心比天高的女人可以辦的,不說別的,為了迫使齊王發兵,她們不就不得不將自己從軟禁的廂房裡面放出來麼,雖然還是不許自己走出玉麟殿,但是等到需要和雍帝談判的時候,她們就不得不讓自己出面了,這些事情李寒幽那些人是辦不成的。就是韋膺,雖然才具過人,可是要談到那些微妙的朝政,還是不如自己遠甚。

  可是雍王成功的扳回了局面,當聽到獵宮四面的廝殺聲起,魯敬忠真的心寒如冰,他是很清楚的,謀士不論如何才智過人,對著那些刀槍劍戟都是沒有用處的。太子的失敗,就意味著自己的失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幾日他被雍王下令軟禁在玉麟殿偏殿,也曾想過是否有求生的可能,可惜他雖不是情願為太子殉死,卻沒有投靠雍王的進身之階。雍王身邊相輔之才有石彧,文有三傑等謀士,武有長孫、荊遲等大將,更有精通謀略如奇才江哲者,那裡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更何況自己從前為太子出謀劃策,屢次逼得雍王險些遭難,雍王絕對不會生出招納之心,只怕這幾日只是將自己軟禁,沒有處置,不是忙得忘了,就是不想讓自己死的痛快吧。

  這時,外面傳來一片腳步聲,整齊有力,想必是一隊訓練有素的軍士,那些人分立在門側,然後其中一人推門走了進來。魯敬忠回頭望去,只見夏侯沅峰一身青衣,皎如臨風玉樹,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翠玉瓶。夏侯沅峰一走進房間,後面的軍士就合上了房門。夏侯沅峰將玉瓶放到房中央的桌子上,淡淡道:「魯大人,下官奉命前來送行。」

  魯敬忠心中一顫,莫名的倦怠從心頭湧起,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瓶,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夏侯,我月宗弟子互相殘殺也是常情,只是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背叛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傳出了令秦勇勤王的密旨,這次雍王必定身死,到時候你的地位只有比現在更高,看在我們乃是叔侄一場的份上,你就說個明白吧。」

  夏侯沅峰沉默了片刻,道:「師叔不是知道了麼,我中了江司馬的毒,所以被迫投降。」

  魯敬忠笑道:「你不要瞞我,你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你是寧可用毒刑逼供求得解藥,也不會捨近求遠的。」

  夏侯沅峰愣了一下,笑道:「師叔果然瞭解沅峰,那麼小侄也就不瞞師叔了,其一麼,江司馬當時病勢沉重,我若嚴刑迫供,只怕還沒迫出解藥,他就身死了,而且此人外柔內剛,若是尋常小事,或者可以相迫,若是這等大事,就是以生死相迫也是沒有用處的。」

  魯敬忠神色不動,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夏侯沅峰投降的真正目的。

  果然夏侯沅峰又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小侄從來不當自己是月宗的人,月宗的宗旨就是在亂世之中輔佐明君,一統天下,就是同門之間為了爭奪宗主之位,得到一窺『陰符經』真本的機會也是互相殘殺,可是我夏侯沅峰胸無大志,什麼陰符經在我眼中根本全無份量,輔佐明主一統天下自有別人去做,我只想手掌大權,享受榮華富貴罷了,根本不想成為什麼月宗宗主。所以對於我來說,投一個明君才是捷徑,太子殿下昏庸無能,若他當了皇帝,不說大雍前途渺茫,就是鳳儀門那些女人也比我們更容易控制太子,我夏侯沅峰就是想做佞臣都還怕作不成呢?

  雍王殿下就不同了,雖然雍王殿下賢明練達,不免難伺候一些,不能敷衍了事,若是沒有真本事,不下死力氣辦事,終究是逃不過殿下的眼睛的,可是憑我的才能,還怕得不到殿下的賞識麼?雖然殿下麾下人才濟濟,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論什麼明君聖主都是需要我這種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賢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於雍王,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比起那虛無縹緲的陰符經,師叔不覺得侄兒的選擇才最實際麼?只是投靠也要選時機的,這次我救駕有功,日後必能得到雍王重用,還有什麼機會比這次更適合呢?」

  魯敬忠的面色初時一片憤怒,後來漸漸變得失望,最後來卻是變得平靜,他苦笑道:「原來如此,是我沒有看穿你的心意,罷了,罷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父親可知道麼?」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況父親從無牽涉叛亂,所以師叔不用為他擔心。」

  魯敬忠打開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賢侄既然已經決定跟隨雍王,我還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詭譎,佈局深遠,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會輸的,不若趁著如今雍王還沒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將他害死,否則你終究得被江哲壓著一頭,而且為叔早就懷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處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順,人中俊傑,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領袖,否則實在難以解釋以他的武功才智,還要屈居僕從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漸冷,道:「師叔果然心狠,臨死還要害我,沅峰雖然糊塗,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為友,不可為敵,而且我看此人雖然心機深沉,卻不是喜歡勞心勞力的個性,否則也不會擔任司馬這麼長時間,雍王府上的事情卻很少過問,石彧一回到長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務大權,若是江哲乃是爭權之人,豈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戀棧權勢,當年在南楚,德親王對他重用之時,憑借此人本事,就不會大隱於朝了。更何況,他若真的如此貪戀權勢,雍王也遲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為難呢?」

  魯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將來後悔晚矣,罷了,罷了。」話語中充滿了惋惜和一絲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怨恨,魯敬忠神色泰然地將瓶中毒藥一飲而盡。

  看著魯敬忠的屍體,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圓睜的雙眼,淡淡道:「師叔,你何必死前還要挑撥離間,以至於死不瞑目呢?」

  七日時光匆匆而過,這一天早上,鳳儀門主運氣一遍,覺得內力已經恢復了七層,不由大喜,當日她答應留下,就是抱了養好傷勢,然後憑著一身武功衝出獵宮的打算,如今雖然沒有合適的藥物調養,可是七成武功足夠她使用了。推開房門,鳳儀門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鮮的空氣,仔細探察一下,她準備第一個殺死江哲,然後就是齊王,之後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夠殺死雍王,反而是壞她大事頗多的長樂公主,她心中全無殺意,一個女子能夠作出那樣的事情,鳳儀門主心中倒是頗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願加害。雖然據說太子李安還活著,可是帶一個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趕回長安,將蕭蘭所生的皇孫控制在手中,到時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那江哲和齊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內,鳳儀門主柳眉緊鎖,再用心探察,只覺周圍數里之內居然只有兩個人在外面相候,只聽那兩人的步伐聲音,鳳儀門主就知道這兩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師,邪影李順,你們不必等了,本座已經在此相候,看來江哲倒是聰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緩兵之計,不過就憑你們兩個,難道就留得住本座麼?」院門無風自開,一個灰衣僧人雙手合十,眉心一點紅痣嫣然欲滴,在他身側,李順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手握劍柄道:「憑你慈真,本座的手下敗將,前幾日受得傷這麼快就好了麼,邪影,你雖然已經晉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決鬥,接本座百招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憑著本座的劍術和經驗,你是必死無疑。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門主,在廝殺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傳幾句話。」

  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道:「本座倒要聽聽他的神機妙算。」

  小順子不理會她的譏諷,道:「我家公子說,門主雖然取勝,可是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慈真大師和門主同列三大宗師,那麼門主所受之傷必然慘重,慈真大師不來,或者是已經死在門主劍下,或者是重傷遠遁。無論那一種,憑著當時門主的狀況,必然會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數位軍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損過多,只怕大雍難以應對接下來的戰爭,而且也不是公子願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門主也不希望同歸於盡的私心和門主達成協議,公子算準了門主會接受七日之約,以為緩兵之計,可是門主卻忘記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師不論生死,都不會放任門主貽禍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羅漢已經到了獵宮,而慈真大師也在兩日之前到來,不過公子早就請雍王殿下派軍士遠遠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們才來到挽秋居。」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冰冷的寒光,嘲諷道:「人數雖眾,可是群狼難抵猛虎,他們人數雖多,也是沒有用處的。」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這一點,他說一千精兵勝過萬餘烏合之眾,所以他立下這七日之約還有別的用意,請問鳳儀門主,門主所服的救命丹藥可是九轉護心丹。」

  鳳儀門主傲然道:「正是醫聖親制,若無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數百里,趕來獵宮。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藥,只怕早就死在曉霜殿上了。」

  小順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道:「正是九轉護心丹,可是門主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說,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時方可服用,而且還要在服丹之後數日多加調養。」

  鳳儀門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當初桑臣果然說過這話,可是自己一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需要服丹之日,二來,也自信自己所練內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療內傷,沒有將這句話看得很重。

  小順子譏誚的一笑道:「門主果然沒有將桑先生囑咐放在心上,桑先生當日將此藥托付給我的時候,曾說,九轉護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寶,各種名貴藥物煉製,可以激發人體潛能,維繫生命,若是內傷發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將死之時,服下此藥,就可以將全部的精血激發出來,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潛能激發,雖然可以起死回生,卻是十分耗費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後,就要服用各種大補藥物來彌補,桑先生是因為我家公子心傷太重,用平常法子無法治癒,所以才留下此藥,等到了萬一之時,用此藥激發公子潛能,達到破而後立的效果,這個法子雖然十分凶險,可是若是成功,公子雖然不能完全恢復健康,卻是可以不用擔心會隨時喪命了。前些日子,門主可見我家公子每日裡幾乎以藥物為食,就是為了把握良機,醫治頑疾。當時,公子曾經提出要替門主療傷,可惜,門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絕了。」

  鳳儀門主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本座豈敢服用江司馬的良藥,醫聖親傳弟子,下毒之術天下無雙,本門主還不敢嘗試。」

  小順子傲然道:「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當日公子將如何毒倒貴門弟子的手段說出,就是為了讓門主生出戒懼之心,所以門主才不敢隨便用藥,否則就是門主不論對桑先生的話信了幾分,也都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延請名醫調治身體的。我家公子這七日之約,就是為了讓門主沒有機會服藥養傷。當然若是門主真的敢用藥,我家公子說,他也只好冒險下毒了。」

  鳳儀門主額上冷汗涔涔,她從未想到,江哲的心機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這緩兵之計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順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險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請門主下棋品茗。門主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門主會遵守承諾,自盡謝罪的假相,必然不會拒絕。所以門主也就無暇留意自己的變化,而且內力的恢復,也會讓門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時,產生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錯覺,不會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鳳儀門主下意識的看看雙手,那從前晶瑩美麗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澤,她只道是傷勢的牽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跡象。

  這時候小順子又補上重重一擊道:「公子說門主素來自負,只會防著別人暗算,不會想到時間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錢,如今慈真大師內力已經恢復五成,而且絕對沒有隱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門主如今的內力實際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們可以將門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師不來,公子只少盡出高手和門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師和少林高僧的到來,讓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過公子說,他不會武功,就不留在這裡等死了,現在獵宮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經隱藏起來,門主無論如何厲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們,公子說,門主遠赴黃泉,他就不親自送行了。」

  鳳儀門主突然高聲大笑,良久,才止住笑聲道:「好,好,本座一生轉戰天下,到頭來竟為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計算,好,就讓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幾條人命。」

  慈真大師和小順子同時上前一步,三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一陣秋風吹過,漫天黃葉向三人撲去,可是還沒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無形的真氣推開了。

  此刻,在獵宮一處可以遙遙望見挽秋居的小樓中,江哲和雍王李贄站在窗前,看著挽秋居的方向。這時,突然挽秋居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響,初時是真氣激盪如雷的聲音,然後是劍氣撕破長空的聲音,然後是房屋崩塌,飛砂走石的聲音,再然後,那聲音越來越刺耳,雖然離得很遠,可是李贄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絲被苦痛,那些聲音入耳猶如雷鳴,幾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準備,將兩團棉花塞到耳中,李贄也照做不誤。

  過了一段時間,十八條灰色身影飛縱入已經成了廢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圓百丈之內煙塵滾滾,看不見他們如何交戰,可是江哲和李贄站得高遠,還是看見了那雪亮如同銀虹的劍光。終於,那煙塵中傳來一聲長笑,那笑聲原本應該是悅耳動人,可是如今卻充滿了憤怒和不捨。然後「蓬」的一聲,煙塵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時,勢如閃電,所佔的面積,幾乎有一丈方圓。炎勢乃是呈圓柱形,中心之處顏色發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臨到最外面,則呈耀眼欲花的紅色。

  我心中一寬,聽這笑聲乃是女子所發,其中充滿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壯志成空的怨恨,想來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心神一洩,我坐倒在椅子上,覺得手足發軟,成功的逼殺鳳儀門主,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險吧。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5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九章 餘波未歇


  勉強站起身子,我回到窗前看向挽秋居,過了片刻,十幾個身影從煙塵中緩緩走了出來,我用盡目力仔細看去,走在最前面的灰衣僧人只看步伐身姿,就知道定是慈真大師,他身後的一行僧人,個個龍行虎步,步履矯健,雖然只有十二人,卻是絲毫不顯得頹廢。半晌,我沒有看到小順子,心中一緊,按在窗框上面的雙手不由越抓越緊。又過了片刻,滾滾煙塵終於被秋風散盡,我才看見一個青衣人負手站在廢墟之中,一身青衣上鮮血點點,嫣然如桃花,雜布如星羅棋布,在他面前,大火熊熊燃燒,漸漸蔓延到殘破的屋舍和周圍的草木上。這時候救火的禁軍已經過去了。突然青衣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了蹤影,我連忙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影已經在另一處顯現,不過瞬息之間,我還沒眨上幾次眼睛,他已經出現在樓下,這時候,慈真大師和那些少林和尚還在里許之外。

  這時,李贄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走了過來,興沖沖地道:「隨雲,真虧了你,不僅逼殺了鳳儀門主,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本王真是無話可說,無話可說。」

  終於放下了心,我轉過頭笑道:「這都是慈真大師和諸位少林高僧不顧生死,才令鳳儀門主伏誅,臣不過是拖了幾日時間罷了,而且若非殿下信任臣,當日在曉霜殿上任憑哲自作主張,臣的計策也行不通的。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身死,鳳儀門已經再沒有什麼翻天之力,臣恭喜殿下消除了心中大患。殿下,還請親自去迎接慈真大師,以表謝意,今後殿下穩定江湖,還要靠少林寺呢,而且對付北漢魔宗也要有慈真大師這樣的高手掛帥。」

  李贄摩拳擦掌,滿心喜悅地道:「隨雲放心,本王這就去迎接大師,不過,隨雲,你不去見見大師麼?」

  我苦笑道:「臣可是快撐不住了,若是殿下體恤,還是讓臣好好休息一下吧?」

  雍王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見我不過神色有些疲倦,這才寬心地道:「隨雲,你可要好好休息,接下來本王還要將鳳儀門的黨羽一網打盡,繼而重整朝綱,其中千頭萬緒,還要多多仰仗隨雲呢!」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接下來的事情還多得很,重整朝綱不是那麼容易的,皇上尚在,鳳儀門雖然已經失去了擎天柱,可是多年來的經營和盤根錯節的勢力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過這些我就不用親自參與了,想來石彧定然是早有準備的,而且錦上添花的人永遠是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

  看著雍王興沖沖的背影,我卻是輕輕一歎,淚水潸然而下,自從我入雍以來,每每徘徊生死,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為的不就是今日麼,如今雍王繼位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太子失去儲位,身犯謀逆大醉,想來就是不死也要圈禁終生,為虎作倀的鳳儀門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剩下的殘兵敗將我也早有了對付她們的計劃。可以說,我的大仇已經報了,那麼這我原本就不留戀的榮華富貴還有什麼用處呢,恩仇了了,我也該抽身了。心中泛起一縷柔情,我想起了長樂公主和柔藍。

  這時有人推動房門,我沒有回頭,會這樣自行進入的,除了小順子不會有別人的。果然身後響起小順子陰柔卻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公子,我幸而不辱使命,鳳儀門主已經催動三味真火自焚身亡。」

  我淡淡道:「你身上的傷勢可嚴重麼,鳳儀門主雖然死了,可是我還有事情需要你去辦。」

  小順子笑道:「公子放心,這點傷勢不算什麼,慈真大師幾乎接過了鳳儀門主大部分的攻勢,所以我只要好好調息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這次和鳳儀門主交手收穫頗多,受這點傷絕對是值得的。公子要我去辦的事情,是不是追殺鳳儀門的餘孽呢?」

  我轉身過來,肅然道:「那日曉霜殿我雖然給了解藥,可是卻也做了一些手腳,那些中毒之人一月之內,身體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只有南疆的一種野鳥可以嗅到,我曾經令人訓練了幾隻這種禽鳥,所以我要你去調動秘營,使用這種禽鳥掌握鳳儀門餘孽的動向,不要驚動她們,如今她們為了隱秘行蹤,使用的一定是輕易不被人所知的密舵,我只要這些密舵的詳細情況,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辦到,我要李寒幽,這是我答應董缺的事情。」

  小順子擔心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董缺終究不便久留在公子身旁,不知道公子準備對他如何安排。」

  我歎了一口氣道:「董缺心中的仇恨只有比我更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子妃的那個侍女,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若非得到雍王在太子身邊的密諜傳來的情報,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被謀殺的呢,唉,也是我低估了李寒幽的瘋狂,想不到她會對一個小小的侍女這樣殘忍,你不是曾見董缺夜裡祭奠妻兒麼,這樣的深仇大恨,別說董缺不肯善罷甘休,就是我也不能放過李寒幽,若非是我思慮不周,或者繡春姑娘不會身死,董缺也不會孤苦伶仃,所以我要你將李寒幽帶給董缺,隨便他如何處置。」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只是若想生擒李寒幽,不免會驚動了鳳儀門餘孽,只怕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我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不過是我為了雍王殿下將來做了一些打算,成與不成無礙大局,不過若是平白毀壞了那些好用的棋子也未免可惜,這件事情我們不能去做,可是錦繡盟卻是可以做的麼。而且,若想鳳儀門成功的走上我安排的道路,總是要給些蜜餌的,何況她們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得失,若是做的妥當不僅不用動手,還可以留一條控制鳳儀門的長線。」我見小順子若有所悟,低聲給他講了如何作法,他一邊聽一邊點頭,還不時補充一些看法。

  最後我們兩人商議已定,才回到住處,一回到那座小宮院,我就看見董缺神思不屬的看著遠房的天空,便笑道:「董缺,你可是急著想去追殺李寒幽麼?」

  原本以為董缺會一時失神脫口而出,誰知他卻迅速的清醒過來,恭敬地道:「公子當日面許為董缺復仇,必然不會失言,董缺一切仰仗公子。」

  我讚許的看了董缺一眼,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有了安排,不過旬日之間,必然讓你見到李寒幽,而且我會盡量給你一個完整無缺的李寒幽,任憑你如何處置,不過此事一了,你也得離開長安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如果想為官,我會替你安排,不過你暫時不便留京,若是再過五六年,回來就無妨了,如果不想為官,我會給你一筆金銀,足夠你作個富家翁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董缺想了一想道:「小人原本就是一個浪子,就是大仇得報,也沒有什麼去處,如果公子不棄,小人想跟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雖然有李爺在身邊,雖然公子身邊的事情,李爺是斷斷不能交給別人的,可是外面有些瑣碎的事情總不能都讓李爺去做,小人自知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總還能作個外務總管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收納。」

  我心中一動,說起我身邊的人,小順子傲然不群,又是時刻不離我左右的,所以沒有實際的職務,陳稹實際上負責秘營的管理,寒無計掌管天機閣的生意,八駿雖然都是不錯的人才,可是一來基本上都已經獨當一面,而且我也不想埋沒了他們,將來不論在何處有了家園,都是要有一個外務總管負責家居的瑣事的,這董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何況雖然知道此人身上有些詭秘之處,可是若論詭秘,只怕我和小順子都在他之上,這樣看來,董缺倒是值得收納。雖然心許,我卻笑道:「可是你也知道,你若是我的外務總管,不免經常見到一些眼利心明的人,你不擔心被人識破身份麼?」

  董缺卻是一笑道:「公子不是說五六年以後就無妨了麼。」

  我一愣,不由笑了,道:「也好,既然你有意相隨,也是我們有緣,日後賓主相待,也不枉一場相識。」

  董缺又行了一個禮,從前他雖然禮數無缺,卻是臣屬之禮,如今他行的乃是從僕之禮,我上前將他攙起,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定要留在我身邊,不過只要無害於我,我也不想放過這樣的得力屬下。

  突然,小順子眉梢一動,輕聲道:「慈真大師來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慈真大師應該已經去休息了,晚上雍王要宴請各派高手呢,慈真大師怎會突然來此。片刻有侍衛進來稟報道:「大人,慈真大師請見。」

  我對小順子和董缺揮揮手,兩人會意,小順子陪著我親自出去迎接,董缺則躲到內室,雖然慈真大師從前沒有見過董缺,可是憑他的眼力,不難看出董缺易容過,雖然如此大事已定,有些事情還是不能洩漏的。

  慈真大師已經換過了衣服,雖然傷勢不輕,面色蒼白,可是他的神色還是那樣平淡。我疾步上前,施禮道:「本當前往多謝大師鼎力相助,可是哲身體羸弱,未能前去,反而勞動大師親來,還請大師勿怪。」

  慈真大師抬眼望去,此時江哲已經將近而立之年,只是面白無鬚,再加上相貌清秀,雖然一向體弱多病,又是勞心勞力,如今已是兩鬢星霜,可是卻更加顯得飄逸風流,氣度更是雍容優雅,一雙眼睛仍是深邃幽冷,神光淡然,只是比起上次見面更多了幾分神采。無論如何看去,都只會覺得這個青年不過是一個品性高潔的書生罷了,誰會知道此人乃是心思狠毒周密的謀士呢?

  慈真大師心中一歎,鳳儀門主武功比他略為高強,像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或者可以擊敗,但是想要殺死就不容易了,即使自己和京無極聯手,鳳儀門主不敵之下,也可以飄然遠遁,可是就是這個文弱書生,通過絲絲入扣的連環毒計,逼得鳳儀門主陷入必死之局,終於讓那一代巾幗,絕世紅粉,葬身在皇家獵宮之中。這已經讓慈真大師心中凜凜,方才又從弟子口中得知了許多詳情,就是這個青年在危急關頭,以身涉險,力挽狂瀾,平叛救駕,細察他行事風格,其人用計陰柔詭變,無孔不入,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對江哲瞭解越深,慈真大師就越擔憂,昔日鳳儀門主也是驚才絕艷,若非一念之差,怎會貽害天下,此人才智更在鳳儀門主之上,如今眼看雍王顯然就是大雍的下任君主了,此人乃是雍王心腹重臣,更是手中握有重權,若是一念之差,不免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心思,慈真大師才會私下來見江哲,雙方見禮入座之後,慈真大師唸了一聲佛號,道:「江檀越智謀通神,鳳儀門主被迫自焚身亡,老衲雖然略盡綿薄,但若無江檀越的謀劃,鳳儀門主終究還是會鴻飛冥冥,只是檀越用計過於狠毒,檀越如今身為殿下重臣,身邊又有李少兄這樣的高手隨侍,一念之差,就會有千萬無辜受害,今後還請檀越上體天心,與人餘地,老衲多言相勸,還請檀越勿怪。」

  我心中原本覺得這位高僧未免有些多事,可是見慈真大師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凝重嚴肅,便肅然道:「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晚生心中時刻銘記,今後若有行止差池,不到之處,還請大師提醒江某。」

  慈真大師心中一跳,心道,莫非此人竟然趁機想讓我不能獨善其身麼,若是我時時刻刻關心他的行止,或有勸諫,豈不是欠下了此人的情面,可是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神色之間一片誠摯,不由想道,罷了,若是此人當真是大奸大惡,終有洩漏的一日,何況雍王殿下聖明燭照,我又何必杞人憂天。慈真大師一想通此事,便不再多說,只是閒話幾句,就起身告辭。臨行之時,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內室,他隱隱約約的覺得室內有人,可是那人呼吸平緩細微,顯然是內功精深,而且頗有獨到之處,這人隱遁不出,或者有些礙難,無論如何,慈真大師心中終是隱憂重重。

  慈真大師走後,小順子鐵青著臉道:「這老和尚竟然敢訓斥公子,真是豈有此理,公子可要給他一點教訓麼?」

  我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師有慈悲心腸,這是他的好處,而且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醒,這世間之事哪有終究能夠隱秘不洩的,這些年來,我為了復仇,做了許多殘忍之事,我雖不後悔,可是難免會有人仇恨於我,只是這次鳳儀門之事,就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招惹世間怨恨,又讓眾人忌憚,看來我已經滲出險地,這樣一來,我們商議好的事情就要快些辦了。好了,我還要想想如何安排,你就不要過問了,還是去辦李寒幽的事情吧,這件事情不了結,我總是放心不下。」

  小順子默默聽著,神色漸漸和緩下來,道:「公子說得是,這老和尚雖然無禮,可是他送給公子的心法也頗有些用處,這幾日公子練了,果然身子有些好轉,只為這件事情,我就不會與他為難。」

  十月四日,聖駕迴鑾,我坐在隨軍的馬車裡面,神色悠閒,雍帝迴鑾之後,就要掀起狂風巨浪,這也是無法避免之事,即使李援想敷衍了事,雍王殿下也斷不會同意。雖然這次救駕的是秦家,按理說大局應該還在李援控制之下,可是有些微妙的原因卻讓這種理所當然的情勢出了變化。首先,秦青之死雖然是李寒幽所為,可是如果不是當初李援的指婚,也不會有今日,秦勇雖然救了聖駕,可是人人都知道傳出密詔的乃是雍王的屬下,這樣一來,雍王既有撥亂反正的大功,又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再加上他素來的聲威,已經顯然蓋過了李援的權威,這件事情又是雍王冒的風險最多,所以這之後的處置是萬萬不能繞過雍王的。不過雍王對京中事務早有安排,這倒不用**心了。

  早在獵宮救駕之前,雍王就派了心腹侍衛到京中送信給石彧,石彧在得到消息之後周密安排,將敬重大臣全部監控起來,雖然負責京師軍政的韋觀和鄭瑕都不是尋常人,可是雍王多年的經營豈是尋常,再加上這幾年雍王廣為布間,早就暗中控制了大半中低級官員,雖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這種監控卻是輕而易舉,再說石彧本就是在長安經營多年,所以獵宮和長安之間的消息傳遞被石彧封鎖的滴水不漏,獵宮那面生死相見,長安卻是一片平靜。鳳儀門眾弟子脫身之後,不是沒有想過傳遞消息,可是她們不敢回長安送死,所以派來的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信使,都被石彧擒的擒,殺的殺。

  等到鳳儀門主身死之後,雍王派了人回京向石彧說明情況,石彧更是不敢掉以輕心,而且鳳儀門在朝中多有同黨,韋觀更是滿朝門生故舊,若是在皇上和雍王回京之前出了變故,恐怕大雍社稷的根基都會動搖。所以石彧果斷的去找侍中鄭瑕,鄭瑕一向是剛正不阿,雖然韋觀資歷官職都在其上,可是鄭瑕卻是雍帝的主心骨。鄭瑕在看到皇上的密令和雍王的手書之後,又仔細查問之後,才相信了石彧所說。他行事十分果斷,立刻和石彧聯手將韋觀軟禁在府中,然後輕而易舉的控制了長安的局勢,有鄭瑕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凜然遵命,而那些武將雖然分屬不同派系,但是有鄭瑕和石彧出面,就意味著皇上和雍王的令旨,誰敢違抗,齊王的麾下,一來是處於劣勢,另外齊王也從沒有下達什麼命令,所以他們都默許了一切的發生,所有人都在等待雍帝迴鑾之後的大變,山雨欲來啊。
作者: enchieh1979    時間: 2009-6-18 02:05 PM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四十章 恩深怨消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十月九日,帝以太子謀逆不孝,下旨賜死,以王爵之禮葬之,未許入皇陵,謚「戾」。

  ——《雍史.戾王列傳》

  十月五日,雍帝在路上的時候,長安已經平定下來,由於鄭瑕和石彧商量之後,都決定繼續隱瞞消息,所以長安之內雖然人心惶惶,可是卻仍然不知道獵宮發生的大變。十月六日,鄭瑕帶著幾個侍衛先趕來見駕,就在鄭瑕和雍帝密談之時,早已經得到報告的我胸有成竹,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不過想來鄭瑕不是糊塗之人吧。

  再說鄭瑕進了雍帝的寢帳,見到雍帝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行過大禮之後,李援連忙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對鄭瑕信任非常,將自己所知全部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鄭瑕。鄭瑕聽過之後也是瞠目結舌,可是他素來善於決斷,鎮定下來問道:「陛下,您可有什麼打算?」

  李援苦惱地道:「朕也是十分頭疼,太子和雍王都是朕的兒子,朕自然不希望他們手足相殘。可是雍王這次險些喪命,朕也險些遇害,若是不嚴加追究,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可是太子有今日,朕也有不當之處,而且皇后曾經自縊,雖然被宮人救下,可是已經奄奄一息,多年夫妻,朕實在不忍心;還有齊王,這個孩子素重情義,這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如今他牽連其中,不論如何處置,只能說輕了重了,卻斷不能說處置錯了,他的性子又是那樣執拗,朕擔心雍王一怒之下,要求將他圈禁或者廢為庶人,這樣豈不是令朕為難;還有韋相,聽你說他在京中安之如素,看來真是不知道謀反的事情,可是謀逆大罪,如果不株連,也實在不像話,鄭卿,你為朕想想,這該如何是好?」

  鄭瑕神色肅然道:「陛下,如今以臣看來,這些事情怎樣處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和雍王父子相安。」

  李援心一震,他畢竟做了多年的皇帝,這些心思他也隱隱約約想過,可是鄭瑕說得如此直白,他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怒視鄭瑕。

  鄭瑕毫不畏懼地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若非是為了陛下和大雍的江山社稷,臣也不會說這些非禮之言,若是陛下肯聽臣詳述,就是殺了臣,臣也甘之如飴。」

  李援猶豫了一下,道:「鄭卿說吧,朕知道你的忠心的。」

  鄭瑕凜然道:「陛下,如今雍王繼承大統已經是大勢所趨,太子謀反,理應廢黜,雍王功高蓋世,又是年紀最長,這次無論皇上如何打算,這儲位已經是雍王囊中之物了。從前皇上為了維護太子,對雍王殿下多有打壓,雍王心中難免沒有怨恨。如今就是雍王想趁機奪了皇位,也沒有幾個人會堅決反對,對臣等而言,效忠雍王殿下和效忠陛下,已經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這樣一來,皇上的地位就十分尷尬了。如果陛下親自處置太子等人,難免會有什麼地方惹雍王不滿,若是雍王心中懷恨,就是現在陛下保住了太子和齊王,等到陛下萬歲之後,誰知道日後雍王會如何做呢?若是將這件事情交給雍王處置,那麼陛下再婉言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見,雍王必然不會不顧念陛下的心情,到時候陛下既可以達到心願,也可以和雍王殿下父子之間隔閡盡消。」

  李援低頭想了半天,起身向著鄭瑕施了一禮,鄭瑕大驚,連忙避開道:「陛下這是做什麼,臣擔當不起。」

  李援欣慰地道:「鄭卿良言苦口,都是為了我李氏著想,若是日後朕和雍王父子相安,太子和齊王能夠得到保全,都是卿的功勞。」

  鄭瑕連忙連連謝罪,李援笑道:「朕和鄭卿君臣多年,也不用如此俗套,何況朕雖然看錯了一些人,可是卻沒有看錯鄭卿,朕知道卿直言相諫,都是為了朕著想。不過有些事情還得你替朕拿主意,你說接下來朕該怎麼辦呢?」

  鄭瑕道:「陛下,您是否定要保住太子呢?」

  李援有些猶豫地道:「太子雖然不肖,可是畢竟是朕的骨血,朕實在有些捨不得。」

  鄭瑕又問道:「那麼齊王殿下呢?」

  李援正色道:「顯兒雖然有些過於重視情義,不足為皇,可是朕實在很愛惜這個兒子,朕是萬萬不能讓贄兒傷害他的。」

  鄭瑕正色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不應該庇護太子,否則就是害了齊王?」

  李援驚訝地道:「這怎麼說呢?」

  鄭瑕道:「陛下,齊王若論文治武功不如雍王,若論嫡庶長幼,也不如雍王,所以如果沒有太子的存在,那麼齊王可以為將,也可以為臣,可是若是太子尚在,那麼無論如何,太子終究是嫡長子,齊王和太子聯手就有謀反的可能,所以若是皇上庇護太子,雍王殿下若是勉強答應,就終究會疑心齊王,到時候有心人從中離間,遲早齊王都會因此死在雍王手裡。到時候,陛下想要保全兩個兒子,卻是一個都保不住。若是捨棄了太子,那麼齊王殿下就不可能危及雍王的皇位,到時候就容易君臣相安了。」

  李援沉默半晌道:「鄭卿說的是,既然如此,朕也顧不得那個逆子了。」

  鄭瑕又道:「這還是從私情上來講,若是從國法來說,太子逼宮謀反,又引誘皇后殿下失德,這是無父無君的不孝之罪,追殺手足兄弟, 這是不悌之罪,不孝不悌,如何能夠饒恕。陛下的基業是要流傳千秋萬世的,若不為後世留一個警惕,人人傚法這等行徑,豈不是要讓天家骨肉自相殘殺麼?」

  李援聽到這裡,悚然動容道:「鄭卿此言,真是天下至理,好,朕決心已下,賜死太子,皇后本應賜死,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廢為庶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吧。齊王的事情,我就交給雍王處置吧。」

  鄭瑕肅然道:「皇上聖明,這樣一來,既可警惕後世,也可以讓雍王心服口服,而且齊王的事情,雍王也就不好過分處置了。」

  李援心中清明,繼續道:「太子家眷的處置已經決定了,以後就作為規矩吧。還有一件事情,回京之後,我要晉封長孫氏為後,鄭卿意下如何?」

  鄭瑕先是一愣,立刻醒悟過來,道:「陛下聖明,正該如此。」君臣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鄭瑕心中明白,立長孫貴妃為後的確是一個好主意,現在很明顯的,李援還要在皇位上坐一段時間,後宮不可無主,而且將來雍王繼位之後,也要有一位母后來孝順的,如今竇氏被廢黜,雍王生母又早已亡故,紀貴妃身為叛逆,那麼只有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有資格晉陞皇后,可是齊王也牽涉到叛亂中,顏貴妃自然也失去了立後的資格,而長孫貴妃身份尊貴,長樂公主這次又立下大功,身為長樂公主的生母,那麼長孫貴妃封後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最妙的是,長孫貴妃沒有皇子存活,不會影響到雍王的儲位,所以正可以母儀天下。李援能夠想到這一點,看來已經是為雍王登基鋪路了,而且對雍王再無忌憚了。作為臣子,鄭瑕自然是心中欣然,不過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君臣二人自然只有相視而笑了。

  過了片刻,雍帝有些猶豫地道:「鄭瑕,長樂公主鍾情江哲的事情,你看怎麼辦呢?」

  鄭瑕謹慎地問道:「不知道皇上和雍王的意思如何?」

  李援不滿地道:「贄兒曾經私下來見朕,希望朕為長樂公主和江哲賜婚,可是朕看那江哲心機深沉,體弱多病,實在不是長樂的良配,所以已經拒絕了,可是江哲立下這樣大功,朕如果執意不許,未免有些冷了他的心。」

  鄭瑕想了一想道:「這件事情,臣看怎樣都無所謂,一方面,江哲曾是南楚臣子,公主曾為南楚王后,陛下拒絕賜婚,也是符合禮法的,另一方面,如今江哲乃是大雍臣子,又立下平叛大功,公主乃是陛下愛女,身份尊貴,這功臣尚主,也無可厚非,只看陛下的意思了。」

  李援想了一想道:「若是那江哲身子好一些,朕就成全了長樂也無不可,可是現在朕實在不放心,先放一放吧。」

  鄭瑕見夜已經深了,李援也有些神色疲倦,就道:「陛下,事情已經商量妥當,不如陛下先就寢吧。」

  李援笑道:「朕已經想通了,以後什麼軍政大事都交給雍王吧,朕要好好過上幾年舒心的日子,卿先別走,替朕擬旨之後,再去休息吧。」

  十月七日,李援回京,連下三道旨意,其一是賜死太子,加謚號戾王,皇后廢為庶人。其二是立雍王為監國太子,一切軍政大事悉由雍王決斷。其三就是立長孫貴妃為後,則日正式舉行立後大典,另外以長樂公主傳詔有功,賞賜食邑萬戶,加封號寧國,敕建寧國長樂公主府賜給公主。

  皇上的雷厲風行震驚了不少人,朝野或者以為是雍王趁機挾持了皇上,或者以為李援是受了驚嚇,無心再理會朝政,卻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乃是侍中鄭瑕。

  雍王主管朝政之後,開始了後來被稱為「戾王大逆案」大肆清洗,以牽涉太子謀反之罪被下獄的達官顯貴數以萬計,被牽連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一時之間朝野驚恐不安,只有少數有心人才會發現雍王的清洗實際上控制的很好,被牽連的朝臣多半是出身世家豪強,這些世家在大雍崛起的時候雖然立下了功勞,如今卻是爭霸一方,兼併土地,甚至私養甲兵,隱隱有割據之實。這次雍王藉著謀逆大案,運用手上的軍隊,將這些世家豪強幾乎全部摧毀。他的手法剛柔兼備,對於那些世家的中堅分子經常是當作叛逆剿滅或者下獄,畢竟這些世家都不免和鳳儀門、韋觀有些關聯,而對於世家旁系的子弟和那些依附世家生存的平民卻是不會輕易加罪,托從前錦繡盟和鳳儀門的福,這些豪門世家很多本就早已經被殺得支離破碎了,再藉著大逆案的名義,讓各大世家凜如寒蟬,不敢出頭,更是方便雍王各個擊破,一月之間,大雍朝堂已經煥然一新,石彧帶來的幽州官員和那些真正肯做事的中低級官員很快就讓大雍的中樞恢復了正常的運轉,鮮血洗清了大雍朝堂上的蒙塵。

  而在這其中,有一種官員是被最先清洗的,那就是家中妻女和鳳儀門有關聯的官員,這些官員最輕的懲罰也是貶斥降級,稍微嚴重一點的就是免官去職,甚至直接上法場也是可能的。很多鳳儀門弟子原本都是千金小姐,入鳳儀門倒有大半是為了提高身份,所以多半都是立刻和鳳儀門劃清界限,這樣的女子若是能夠得到父兄和夫家的庇佑,倒還是可以安然度日,雖然不乏有拋妻棄女的事情發生,但是總算大半還能重新做人。可是若是那種貧寒人家出生,因為進入鳳儀門而得以嫁給朝中顯貴或者豪門世家子弟的女子,命運就要淒慘的多了,不是被夫家休離就是被打入冷宮。可是在屠刀霍霍的時候,這些女子的淒苦哀怨也被血腥的清洗掩蓋住了。

  雍王也並非總是這樣辣手無情的,有些官員從前黨附太子或者出身韋觀門下,只要沒有明顯的謀反證據,自身再有不錯的才能,那麼也不會被清洗,而在雍王的清洗過程中最不會受到牽連的就是軍方。雍王下了詔令,軍方將士為國血戰,都有汗馬功勞,所以不許在軍隊進行清洗,就是發現了有些將領和鳳儀門確實關係密切,只要肯寫一份詳細的悔過書,就可以得到赦免。所以雍王的鐵血清洗,不僅沒有危及大雍的根基,反而加強了軍隊的實力,因為很多世家子弟和江湖中人都通過從軍來避免被牽連到大逆案中去,危機過後,大雍的軍方力量倒是更加強大了。

  十月九日,鄭瑕帶著鴆酒、白綾和一把短劍到了太子被囚禁的錦安殿,這是太子第二次被軟禁在此,上一次,李安雖然也是擔驚受怕,可是既有韋膺暗中照應,又有鳳儀門和魯敬忠等人在外奔走,總算是心中有底,這一次李安卻是再無倚靠,縮在殿中,茶飯不進,已經是只剩一口氣了。

  鄭瑕正要進去,突然看見遠處一行人走來,只看他們的燈籠就知道是雍王府的人,走近之後,鄭瑕一眼就看到了為首之人正是江哲,他身後侍立之人正是邪影李順,而周圍更是侍衛環立,守備森嚴。

  江哲上前深施一禮道:「下官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為太子送行,請侍中大人允許。」

  鄭瑕一皺眉道:「這有違禮數,可有皇上的旨意?」

  江哲眼中閃過一絲熾熱的殺氣,低聲道:「侍中大人,下官不妨直言,我這次前來雍王殿下並不知道,是我使用了殿下的金牌,騙過了禁軍進來的,這一次我是定要見到太子,如果侍中大人不允許,那麼江哲只有硬闖了。」

  鄭瑕聽得一愣,他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眉宇之間竟是寧為玉碎的神情,鄭瑕雖然恪守禮法,可卻不是固執不化之人,心想此人輔佐雍王,對太子步步進逼,莫非竟然是因為他和太子之間有些仇怨麼,此人心思深沉狠毒,若是我執意不許,他懷恨在心,必然生出大禍,若是加害於我也就罷了,萬一此人故意挑撥皇上和雍王的父子之情,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想到這裡,他說道:「既然是雍王殿下的命令,本官也可以從權,江司馬就和本官一起進去吧。」

  江哲露出一絲狂喜,揮手讓侍衛們留在外邊,只帶了小順子跟著鄭瑕進去,鄭瑕身邊原本帶著兩個勇武有力的太監,原本是為了防止太子不肯自盡,讓他們動手幫忙的,如今看這樣情勢,為了不讓這兩個太監見到不該見到的事情,鄭瑕揮手讓他們留在外面。

  三人進了錦安殿,看到瑟縮在床榻之上的李安,鄭瑕不由輕輕歎息,江哲卻是面寒如冰。

  鄭瑕宣旨之後,小順子端著方才接過來的托盤走了過來,上前擺著鴆酒、白綾和短劍。李安只是一邊慘叫一邊後退,果然是不肯自殺。

  走到近前,我低聲道:「太子殿下,請問殿下可記得南楚的柳飄香麼?」

  李安眼中一片迷茫,過了很久才道:「記得,孤曾經臨幸過她,不是早就讓梁婉送回去了麼?江大人,求你跟二弟求求情,只要饒了孤的性命,孤情願終生圈禁,或者出家為僧。」

  我胸中一陣血氣翻湧,想不到當日梁婉還是騙了我,原來害死飄香的真正兇手竟然就是她自己,而這個李安雖然是罪魁禍首,卻不是殺人兇手,不過我卻仍然越想越恨,若不是他荒淫,若不是梁婉為了保護他的身份秘密,飄香怎會被害。想到這裡,我轉頭看了小順子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肯上路,你就幫幫他的忙吧。」

  小順子看了鄭瑕一眼,隨手拿起鴆酒,上前執住李安,輕輕鬆鬆的將鴆酒給他灌了下去。李安很快就斷了氣,面色一片青紫,帶著不甘心和悔恨,卻不知他在悔恨些什麼。

  我只覺得心中一片空落落的,大仇得報,我反而有些茫然了,這時候鄭侍中意味深長地道:「江大人,往事已矣,來者可追,你可要把持得住。」

  我看了鄭瑕一眼,上前施禮道:「鄭大人放心,哲雖然有些私心,可是卻從來沒有挑唆過雍王殿下不顧兄弟之情,只是如今太子惡貫滿盈,哲若是不能前來看著仇人上路,實在是不能甘心。」

  鄭瑕雖然只聽見片言隻語,卻也能猜出幾分真相,可是他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也無需多事,只要警告這個青年不要為了私仇有害大局一下也就罷了。

  三人正要離去,突然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走到殿外,只見雍王匆匆而來,看到鄭瑕和江哲之後,雍王神色一寬,道:「鄭大人,本王派江司馬前來為太子送行,也是略盡兄弟之情罷了,還請鄭大人不要見怪。」

  鄭瑕不由有些好笑,但也不揭穿,只是道:「這也是人情,臣怎會怪責,陛下正在等臣回報,殿下請便。」

  等到鄭瑕走後,雍王過來狠狠的瞪了江哲一眼,道:「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假冒我的諭令,回去再和你算帳。」然後又低聲道:「隨雲,你既有這樣的心事,為什麼不和本王明言,你這人真是,唉。」

  我心中一片溫暖,連忙側過頭去,免得被人看見將要溢出的淚水,也低聲道:「臣不敢以私心害公義,殿下對臣的愛護,臣感激涕零,以後萬萬不敢再瞞著殿下了。」

  雍王歎了一口氣道:「走吧,若非是夏侯見到你深夜進宮,本王還不知道你如此妄為呢,幸好鄭大人沒有怪罪你。」

  我又施了一禮表示歉意,這才跟著雍王殿下出宮了。一路之上,我心中滿是感激之情,雍王殿下的大恩,我終究是報答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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