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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更俗 -【大荒蠻神】《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46 PM     標題: 更俗 -【大荒蠻神】《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6-3-29 06:53 PM 編輯

小說書名大荒蠻神

小說作者更俗

內容簡介

      涂山縱橫萬里,高達萬丈,封住西荒與云洲通道;涂山以西,是蠻荒部族與無數蠻荒異獸生存的西荒絕域……

      好吧,簡介很渣,書名很渣《愛上我之為少婦承包魚塘的蠢萌霸道巨根蠻神村支書風流秘史》這個書名,才能體現本書真正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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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48 PM

本帖最後由 stevefer 於 2014-10-1 06:16 AM 編輯

第一卷 降臨蠻荒
第一章 降臨蠻荒

乳白色的霧團在天地之間翻滾,連綿不絕的蟒牙嶺橫亙在蒼茫的荒原之上,隱若霧團之間,彷彿青色長龍。

就在蒼茫的薄霧之間,一個少年,背著藤編的小藥簍,手抓住從崖石懸掛來的樹藤,在嶙峋尖銳的山石上尋找可以落腳的空隙,努力往山脊攀爬。

那少年身穿獸衣,腰間用草繩紮緊,凌亂的頭髮下有一張清秀的臉,看上去瘦弱,露出來的膀子卻肌肉結實,上面有好幾道被樹藤跟嶙峋山石割破的血口子。

天沒亮就從寨子出來,爬了大半天,到半山腰就筋疲力盡,少年找到一處可以避風的石窩子,看著裡面不像是什麼凶禽猛獸的巢穴,就將藥簍子從後背卸下來,人鑽進去歇息。

半山腰的濕氣額外重,石窩子裡的四壁都滲出露水,地上一片濕滑。少年找了一塊石板墊屁股下而坐,伸手到藥簍裡,在沿路採摘的藥草裡,翻出一塊昨夜剛薰烤熟的獸肉,撕下小塊啃著吃。

獸肉吃完,少年手在獸衣上擦了兩下,從懷裡掏出一卷帛書。

不多的二十多張帛頁,也不知道經過多少人的手,邊角都摸爛,帛書上的字跡、圖案變得模糊不清,少年卻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讀得津津有味:

「涂山,西荒諸嶺之首,絕壁萬仞,嶺谷多松桐藤葛,嶙峋怪石,有獸其狀如羊而馬尾,其脂可治裂傷……」

這薄薄二十來頁帛書,剛到陳尋的手裡時,封面上還有模糊「西荒」二字,後來字跡就磨得只剩下淡淡的灰白痕跡。

陳尋也不知道把帛書看過多少遍,差不多每一個字,每一幅畫都熟記在心裡,但是稍有空暇,他都會忍不住將這卷帛書翻出來看一遍,想從中發掘這個世界更多的秘密。

只是這二十來頁的帛書,總共也不到三四千字,又能讓陳尋從中發掘多少秘密?

石窩子外,連綿不絕的蟒牙嶺綿延八九百里長,還只是涂山北嶺的一支餘脈。

西荒經寫涂山主脈綿延有萬里,然而就是這綿延萬里的涂山,還只是西荒絕域的一角,而域廣十數萬里的西荒,更只是無盡云荒大陸的九域之一……

這方天地到底有多廣袤,是三年多來困在蟒牙嶺的陳尋所難以想像。

西荒遍地都是凶禽猛獸,只有在部族附近才稍稍安全些。

陳尋三年多來,都沒有能力走出方圓百里之地,更不要說去探尋外面的天地到底有多廣袤了。

陳尋長吸一口氣站起來,走到石窩子的邊緣,眺望遠處滾滾翻湧的霧海,眺望在霧海中若隱若現、彷彿山脊,宛如尖銳蟒牙蜿蜒,杳無盡頭。

叫這云氣景像一激,陳尋鬱積的心境稍開闊些,他矮身將藥簍子背起來,想著繼續上路。

雖說這裡離山腳村寨不過二三十里,但天黑之後的凶險,是誰都預料不到的。要是不能趕在午時爬上前面那道山嶺,陳尋就只能提前下山了。

陳尋將藥簍子底下掛出來的草繩綁腰上,將藥簍子穩穩的綁好,剛沿著山崖爬出去不遠,東邊天際就有大片的烏云聚集。

霧海未散,烏云又來,見慣西荒變化詭異的天氣,陳尋附在崖石上,警惕的看著天邊云氣的變化。

山風漸大,在嶙峋的崖壁間狂呼怒嘯。

嶺谷裡的草木彷彿波濤動盪,無數枯枝爛葉捲起,漫天遍地的飛捲。

滾滾的霧海很快被狂風席捲一空,烏云遮得天地昏暗,隱隱的能聽見巨獸的淒烈嘶吼,巨大的弧形電蛇打在遠處的山脊上,雨幕從遠及近,迅捷而來。

陳尋身手敏捷的爬回石窩子,看著石窩子外很快就掛出像水簾子似的雨幕,心想就算大雨現在就停下來,崖石也濕滑一片,今天就不要想爬上山脊去摘烏鈴子草了。

石窩子有些內斜,雨水打進來,很快積出一窪水,陳尋找了個高處,依壁而坐,將防身的一支短柄木矛橫在膝前,防備有什麼野獸也鑽到這石窩子裡來避雨。

雨勢不停,陳尋就被困在石窩子裡出不去,閒下來,也只能回想這三年來發生他身上的詭異變故:

三年前在地球,他只是一個剛從醫學院畢業的青年學生,畢業後離開學校,離正式到簽下工作協議的醫院報導,還有兩個月的悠閒時光,他就背上行囊,帶著剛與戀人分手的郁苦,獨自走上前往青藏高原之巔的旅途。

在從拉薩到江孜的路上,途經傳說中的須彌山大雪峰,山腳下陽光燦爛、晴空萬里,雪峰之巔突然間云氣洶湧,蕩起層層漣漪。

天際的云氣飛旋,很快形成幾乎能將整個須彌山雪峰吞進去的巨大氣旋,雷電撕裂天空,銀蛇亂舞,在電閃雷鳴之中,一道黑壓壓的風柱從氣旋中心釋出,吹得天地間石飛樹折。

他不知道晴空萬里的須彌山大雪峰,為何會突然有如此狂暴的龍捲風,他沒有來得及逃走,就被捲到黑色風柱當中,被巨大的吸力拉扯到半空。

風柱的頂端不是云氣混沌的虛空,而是一個暗幽黑沉的洞眼,黑沉沉,看不到一點光,附近的光線也劇烈的扭曲變形。

黑暗洞口在虛空中剛生成時還不大,只有農村裡偶爾能見的石磨盤那般大小,卻有無窮的吸力,將無數被風柱捲上來的大樹巨石,以及遠近羚羊、犛牛等一切或生或死之物,無情吞噬。

陳尋眨眼間被吸捲到虛空洞眼邊緣,一張額頭長有青色巨角的猙獰巨臉,突然從洞眼裡探出來,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三隻血色巨眼,額頭正中的那隻巨眼射著黑幽幽的光芒,鼻腔噴出的氣息滿是火山琉璜的氣味。

乍見六臂巨魔,陳尋差點就嚇得魂飛魄散。

待巨魔半個身子從狹小的空間洞口掙扎而出,陳尋才看清楚它身上六條胳膊有四條齊肘斬斷,身上天生黑色鱗甲,幽沉無光,大片剝落,露出無數或深或淺的創口,流出滋滋冒煙的青色血液。

說來也奇怪,巨魔身上只要有一滴血液滴下來,周圍的空間就生成無數枝形電蛇雷光擊來,瞬時叫滴落的血液消彌無形,似乎拒絕任何一點異界之物沾染地球。

天地間還醞釀著更巨大的雷霆之力,到處都閃爍著藍幽幽的電弧光,巨魔似乎也因此不敢從虛空洞眼爬出來。

巨魔看見浮在洞眼邊緣的陳尋,張嘴就問:這是何方天域?

巨魔聲若雷霆,陳尋當即就被震昏過去,也許也可以說是嚇昏過去。

再醒過來,陳尋就赤身條條的躺在蟒牙嶺的深谷裡。

無數道紫色的柱形閃電從虛空狂轟下來,比荒原任何一刻降臨的雷電,都要暴烈百倍、千倍、萬倍,然而坐在他身前的六臂巨魔,身後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巨幕撐起,將攜天地之威的無數雷電都擋在外面,不能進犯分毫。

遠處的山嶺高峻萬丈,然而稍沾紫色閃電,就山崩地裂。

一座座奇峻無比的山脊,就在陳尋眼前,紛紛的化作齏粉。

天地昏晦,在電閃雷鳴之中,陳尋看清楚六臂巨魔比在地球現身時還要巨大,坐著就足有三四十米高,像一座石山坐在他的跟前;額頭上的那根青色巨角也斷了半截,有滲出青黑色的液體滲出來。

每一滴青色液體,落在地上,就滋滋有聲的腐蝕出一口深不見底的洞眼,土石皆化,嚇得陳尋四腳並用的爬走。

陳尋早就嚇得四肢發軟。

無形巨幕之外,從虛空釋出的紫色閃電無從發洩,打得遠近山嶺到處都山崩地裂。

山嶺間無數身形奇大的猛獸凶禽喪命雷電之下。

甚至還有一頭龍形生物,裂地而出,但飛到半空,滿血血肉就叫滿天雷電劈為灰燼,直剩一具巨大骸骨墜落山谷。

他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龍形生物?

陳尋四肢軟癱,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六臂巨魔原先在額頭中間、青角之下,還有一隻能射出黑幽光芒的巨眼,這時候不再顯現;另兩隻就像血色幽潭的巨眼朝陳尋看過來,幽幽而道:

「道虛老兒掰走本帝的魔角,橫渡無盡虛空過來還要趕盡殺絕,這時候卻只能便宜你這只螻蟻,本帝不甘啊……」

道虛?

魔角?

本帝?

無盡虛空?

趕盡殺絕?

我這只螻蟻?

陳尋腦子裡一片錯亂,身子也難動彈半分,眼睜睜的看著六臂巨魔撕開它自己的胸口撕開,將那顆比馬還要大、在打雷一般跳動的鮮紅心臟摘出來,拿起來手裡。

那顆巨大的心臟懸浮在半空,迅速的縮小,最終在詭異的光芒中凝成一小滴金色血,彷彿淚滴,落在陳尋的胸口上。

金色血,彷彿最熾熱的火,落在陳尋的胸口上就滋滋冒煙,下一刻就以最快的速度,從汗毛孔往陳尋的身體裡滲透,就像熔化的金屬熱流,鑽到陳尋的心臟中。

彷彿被無數的金屬痛刺狠扎,又彷彿是放在最熾熱的烈火中燒灼,一波波剔筋蝕骨的劇痛,叫陳尋全身的筋骨皮肉不受控制扭曲抽搐。

而金色血滴裡似還藏著無窮盡的不屈咆哮、怒吼,在一波波的轟擊陳尋脆弱的靈魂,叫陳尋痛不欲生,

陳尋恨不能死過去,然而意識卻又無意的清醒,似乎六臂巨魔就是要他好好「享受」剔筋蝕骨以及靈魂尖嘯所帶來的極致痛苦。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金色淚滴完全的滲進他的心臟,最終只在他的胸口只留下巴掌大的一處燒灼傷痕。

「去……」

六臂巨魔「咄」的一聲,陳尋迅即被彈出數萬米之外,落在一處上下都望不到頭的懸崖之上。

與此同時,那將無數道紫色閃電都擋住的無形巨幕,彷彿水晶瓶似的在瞬間破裂,那些攜天地之威的巨大閃電一下子都找到發洩的正主,都從外圍山脊聚攏過來,一齊打到六臂巨魔的魔軀之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雷電烏云最終漸漸消散,晴空萬里無云,只留下無數山嶺被轟成齏粉的一地狼籍,訴說前一刻天威的狂暴。

六臂巨魔看似絲毫無損的躺在山谷之中,只是變得難以想像的巨大,身軀頭腳展開,足有四五百米長,躺著彷彿一座橫臥的山嶺,許久都一動不動。

陳尋這才確定,六臂巨魔在雷電的轟擊下,已經死得徹底,殘剩的鱗甲就像是生鏽的鐵質花掰,一片片的剝落下來。

巨魔像山嶽一樣的軀體上,血肉也很快的萎縮、剝離,落地即化成縷縷清煙,最終露出玉石一樣的雪白骨架,以及體內黑金色的肺、胃、肝、脾等臟器,先前就摘走的心臟,則空出諾大的缺口。

一陣風吹來,巨魔像玉石一樣的雪白骨骼,黑金一樣的幽沉臟器,都在眨眼間的工夫裡,像經歷萬年的石山一樣,風化成細到不能再細的粉末,被風吹散,最後就剩下一些閃爍五彩光澤的寶石珠子散落在山谷裡……

就在陳尋以為一切都消停的時間,萬里無云的晴空又像湖面一樣蕩出無盡漣漪,跟陳尋在大須彌山雪峰腳下遇到的情形一樣,虛空又無中生有的蕩出無窮云氣,形成無數蓮花瓣狀的氣旋,有著說不出的無盡肅穆跟莊嚴。

不過,這次沒有龍捲風出現。

在絕嶺山巔之上的虛空,在蓮瓣氣旋的中心,露出一個鏡面似的豁亮洞口,從中露出一個巍峨的身影,似乎無盡虛空探身出來看這方世界。

無盡神識瞬息間掠過百萬絕域雄嶺,也掠過陳尋看似微末存在的身體。

陳尋就感覺身體讓水波樣的東西輕輕的觸動了一下,就見那從無盡虛空探身出來、身具無上天威的巍峨身影,最後將目光鎖在六臂巨魔風化的山谷。

這天神巍峨一樣的身影,就是巨魔嘴裡所說、橫渡無盡虛空也要將巨魔趕盡殺絕的道虛老兒?

陳尋強抑住朝巍峨身影頂禮膜拜的衝動,隱約間能聽到那巍峨身影在空中喃喃自語:十萬年修練,就練成一隻角跟這百粒骨丹,也難怪這般無用。

之後,虛空鏡面就倏的消失,除了在山嶺間滾動而不露其形的雷聲外,就像什麼事情沒有發生過。

陳尋在荒山絕嶺裡摸爬滾打,風餐露宿走了兩個多月,都沒能走出大山,最後還遇到十幾個身穿獸皮、進山打獵的野人,才知道自己已經身不在地球。

陳尋跟十幾個野人出了山,就在蟒牙嶺北坡這個叫烏蟒的部落裡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在三年。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51 PM

第二章 壓榨極限

暴雨下了許久,雨勢才漸漸小下來。

山崖上不斷的有被暴雨沖脫的石塊滾落下來,砸得崖壁砰砰作響,也叫陳尋從往事的回憶裡收回神思,回到眼前的現實中來。

陳尋暗感晦氣,叫這場暴雨耽擱了這麼久,今天是沒有足夠時間爬上前面的那道山嶺、去採集烏鈴子草了。

崖石濕滑,帶來許多未知的凶險,陳尋心想只能改天晴好再過去了。

山外的雨勢雖止,但遠處隱約還有澎湃的水聲傳來。

這麼大的暴雨,坡谷溝壑間形成的山洪必然聲勢巨大。

陳尋聽著水聲,心想山洪應該就在不遠處爆發。

他不甘心一點收穫都沒有就回寨子,心想著,說不定會有什麼好東西被山洪從蟒牙嶺帶出來。

懸崖上的草樹都濕漉一片,這時候沒有清晨起霧時那麼寒冷,陳尋就將獸衣脫下來塞藥簍子裡,赤著上身。

清晨爬山時,露出的膀子上被山石刮破幾道血口子,這時候早已結疤,揭去疤子,露出淡淡的印痕,就像是已經癒合了好幾天的樣子。

確實,身體比蠻牛都要強壯的烏蟒部蠻武,傷口癒合都遠沒有陳尋這麼快,這也是陳尋敢獨自走入深山尋找草藥的一個原因。

陳尋心裡想,這應該是六臂巨魔心臟所化的那滴血,滴入他體內後所產生的變化吧?

除了傷口更容易癒合外,更叫陳尋驚訝的,或者說哭笑不得的,就是那滴血化入他的體內,竟然有返老還童的功效。

他被巨魔帶入這陌生天域,在深山野林裡走了兩個多月,最後遇到烏蟒部進山狩獵的族人,相貌竟然已經變成他十歲左右的樣子。

這也是假裝失憶、莫名其妙出現在蟒牙嶺深處的他,最終讓烏蟒部族人收留他的關鍵原因。

除了返老還童、傷口更容易癒合外,陳尋這三年來力氣增長也是極速。

他現在看上去只有十三歲左右的樣子,但能扛起兩三百斤的重物,翻山越嶺走上半天都不覺得累,堪比修練入門的初階蠻武。

看來六臂巨魔身死前便宜他這只「螻蟻」的那滴魔血,真不是什麼凡物;陳尋猜想,他的身體應還有更大的潛能可以開發,只是他不知道怎麼去開發。

烏蟒部族人對他還沒有徹底的信任,自然就不可能將千年秘傳的蠻武,輕易傳給外人。

這也是陳尋三年都引以為憾的事情。

蠻荒絕域,部族殘殺,凶獸猛禽無數,天威肆虐,要不能修練蠻武絕學,普通人連生存都極艱難,絕沒有辦法萬壑深山走出去,看外面世界的……

***********************

陳尋將藥簍子結實的綁在背上,將短柄拿在手裡,溜著陡峭的山崖而下,循著水聲,越過一道矮嶺,就見肆意磅礡的山洪橫掃石谷。

平時只有十多米寬的溪谷,此時暴增二十倍不止,渾濁的洪水就像萬馬奔騰,攜裹而下的亂石斷木轟隆有聲的撞擊著兩岸石壁。

陳尋在烏蟒部住了三年,識得蟒牙嶺裡的草藥也就三四十種。

在渾濁洪水裡載浮載沉的許多草樹,陳尋即使不認得,看枝形葉狀,也知道有不少珍貴的藥草。

偶爾看到有溺亡的野獸屍體,在洪水中浮沉,陳尋心想撈上一兩頭帶回寨子裡,能飽食好幾天。

只是這邊的地勢太險,一不小心滑下石坡,被山洪沖走,就算是初階蠻武也十之七九會丟掉性命。

陳尋沿著嶺脊隨洪水往下遊走,想到地形開闊、洪水不那麼湍急的地方,或許有機會撈到些好東西。

光禿禿的嶺脊,山石嶙峋,陳尋像只猿猴,在犬牙參互的山嶺間跳縱奔跑,往北走了小半天,走到幾處山嶺的聚合處。

從山口出去,則是一片草坡,有好幾道天然的泥溝坡槽縱橫交錯,此時叫洪水沖得一糟糊塗;洪水從山口洩出,漫過草坡,流入北面的野馬溪。

水勢暴漲的野馬溪,此時寬逾三五里,大水沿兩岸到處漫溢,一些蠻族人零散的土屋都給洪水沖垮,只剩些殘牆斷壁隱約可見;無數樹木倒折,或給滾滾大水攜裹往下游飄去。

雖說在這方天地生存已有三年時間,但每逢看到這樣的情形,陳尋猶震驚無比。看野馬溪的水勢,陳尋也能知道這場暴雨覆蓋了蟒牙嶺北山的全境。

這還是蟒牙嶺北麓的山嶺區,蠻荒族人能選擇高地築寨居住。

出了蟒牙嶺,北面是湖澤荒原。

陳尋心想這次暴雨山洪突發,湖澤平原上大概更會洪水氾濫成災,數千里湖澤,可能一夜之間就成汪洋大海,不知道幾時大水才能退去。

野馬溪南岸的草坡有三五百米縱深,有許多從深山老林攜裹而下的斷木、巨石以及溺水而亡的野獸屍體,就在出山口不遠的地方,被沖上岸,甚至還有一頭狍羊橫屍其中。

狍羊是涂山的特產,體形與狍子一般大小,剝皮取脂,治刀創箭傷有奇效。

狍羊雖然不是什麼凶獸,性情還溫和得很,但只在涂山懸崖深壑出沒,蹤跡難尋;蟒牙嶺只是涂山的支脈,更是罕見。

大部族,或者從滄瀾城冒險穿過蟒牙嶺的商販,通常都願意出大價錢收購各部族偶爾獵奪的狍羊。

陳尋只在《西荒經》帛書上看過狍羊的圖像,沒想到這場暴雨,會叫一頭狍羊溺亡,還讓洪水沖出山來。

陳尋放下藥簍,拾了一根大樹杈子探路,從最深都淹過下巴的急流趟過,身子也沖得東搖西晃,好不容易才穿過兩道溝槽,走到狍羊跟前。

狍羊早就死透,隨山洪而下,除了頭頂的兩支彎角撞斷外,皮肉破損不算特別嚴重。

陳尋將狍羊綁到背上,這時候山口又有一具獸屍衝下來。

這具獸屍格外巨大,讓洪水沖出山口,就像艘小舟翻過來,橫在一道溝槽的口子上,很快又被湍急的水流推到岸灘上。

巨大猙獰的頭顱,給什麼東西削去一半,焦黑一片,周身的烏黑鱗甲,散發冷冽寒光,卻沒半點受損;兩支完整的鋒銳長獠牙,更是叫人望而生畏,遠看就知道絕對是蟒牙嶺極深處才有的蠻荒異種。

這種異常強橫、叫上階蠻武都避之不及的蠻荒異種,絕不會輕易死於尋常的山洪暴雨。

陳尋見異獸頭顱焦黑一片,心想或許是在深山裡被雷電擊斃。

陳尋被巨魔帶到這方天地之時,見識過蟒牙嶺深處無數異獸猛禽,瞬間被天威雷霆擊成粉末的情形,他心裡一直對雷電存有敬畏。

眼前的烏鱗異獸看體形雖然強橫,喪命雷電,也就不叫人驚訝。

烏鱗異獸要是活著,陳尋心想自己給它塞牙縫都不夠,但這時的烏鱗異獸早就死挺,則是讓他見獵心喜。

越是高等的蠻荒異獸,除了血肉是蠻武修練所需的大補藥物外,皮牙筋骨無不是異寶。

陳尋走過去拿短矛輕敲獠牙,竟有金石之音;那烏黑鱗甲每片有手掌大小,摸著更有金屬般的冷感,剝下來就是一身上品鎧甲。

這叫陳尋心裡更加欣喜:絕非凡種!

僅此一頭異獸,就抵得上尋常野獸千頭萬頭!

不過,陳尋瞅著巨大的烏鱗獸發愁。

他抓起來烏鱗獸的前蹄往肩上扛,烏鱗獸在草灘上紋絲不動,用盡吃奶的力氣,才在草灘上也拖出十來米遠。

天啊,他要怎麼將這頭烏鱗獸拖回去?

野馬溪沿岸已經出了烏蟒部的狩獵區,北岸聚族而居的黑山部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現在暴雨剛過,野馬溪水勢甚急、洪水漫灌,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黑山部的族人很快就會想辦法渡過野馬溪,到南岸來尋找那些從蟒牙嶺深處,被洪水沖出來的好東西。

西荒生存的諸多蠻荒部族,對暴雨山洪,從來都是又愛又恨。

陳尋尋思片晌,當即就將狍羊塞藥簍裡背在身上,又拿出繩索紮住烏鱗獸的四蹄,推到水裡,逆水往山口方向拖。

陳尋想著將巨獸拖過山口,藏在那個隱蔽的石溝子裡,然後回去再領烏蟒部的族人過來悄悄的抬走。

******************

山洪下洩的水勢還沒有減弱,繩子深深的勒緊陳尋的肩膀裡,每跨出一步,似乎隨時都要將陳尋那瘦弱單薄的肩膀勒斷。

烏鱗獸要遠比水沉,入水就沉,但好歹能借到水的浮力,能讓陳尋拖得動。

烏鱗獸的四蹄用四根拇指粗細的草繩拴住,這時候繃得跟弓弦一樣,卻沒有被洪水扯斷。

繩索用烏鈴子草編成,烏鈴子草是蟒牙嶺的物產,韌性奇強,手指粗細的繩索,堪比鋼絲繩。

陳尋到這個世界有三年時間,很多事情都見怪不怪。

他現在能舉起五六百斤的重物;能扛兩三百斤的重物,滿山跑小半天都不累。

他放在地球都可以說是怪物了,但他跟烏蟒部開悟蠻魂的中階蠻武相比,他還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瘦弱少年。

陳尋身子像蝦一樣弓起來,手腳都扒實在地上,抓住山石,似乎每走出一步,都要將全身的力氣榨乾。

心臟也像巨鼓擂動,幾乎要從胸口跳出去。

他就這麼咬緊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著步子。

待翻過洪水從山口洩下的石樑子,陳尋已經累得滿嘴血腥,不僅渾身的力氣都被榨乾淨,體內的器髒似乎也要給絞成碎片。

陳尋將烏鱗獸往岸邊拖,卡在石縫裡不讓洪水沖下去,吐一口唾沫,紅豔豔都是鮮血。

他勉強掙紮著,將藥蔞子裡的那塊獸肉翻出來,囫圇吞棗的往肚子裡吞食起來。

陳尋倒不擔心如此壓榨自己的身體,事後會留下什麼損傷。

那滴魔血滲入體內後,他的身體就需要這種種接近崩潰的極限壓榨,也因此才能開發出更大的潛能。

這也是他三年琢磨出來,唯一能開發自己身體潛能的辦法。

像現在這種情形,只要事後有足夠的食物跟藥材補充,非但身體不會因為勞損過度而留下什麼損傷,氣力都會有明顯的長進,身體也會變得更壯實。

他的身體,似乎被那滴滲入體內的魔血淬練過,或者說正通過這個壓榨極限的方式淬練著。

這個倒跟烏蟒部族人修練蠻武、淬練血脈的道理有些像。

囫圇吞棗的吞下那塊有六七斤重的獸肉,過了好一會兒,陳尋感覺身體還沒有緩過勁來,暗道,真是沒想到才將獸屍往山裡拖了才三四百米,對身體的壓榨就這麼厲害。

身體在被壓榨到極限之後,要想潛能得到開發、身體得到淬練,就一定要有足夠的食物或者丹藥來補充消耗,不然,身體會虛弱好幾天才能慢慢的恢復。

這是陳尋這三年來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52 PM

第三章 烏蟒族人

這一次,四五斤重的烤獸肉吃下肚,還是不能彌補剛才的巨量消耗,身體深處傳來的飢餓感沒有得到半點緩解。

陳尋將藥簍子放下來,翻出清晨幸運采到的兩株魚陽草,折斷半株銜在嘴裡慢慢的嚼。

草液苦澀,然而入喉就有藥力化作絲絲暖流,直接從喉管往四骸血脈滲透,陳尋隱隱約約的都感覺到,周身氣血在這一刻得到強化。

陳尋心裡想,難怪一株魚陽草,能從那些大部族下來的行商手裡換一件鐵器,藥力還真是夠足啊。

普通人服食靈藥,是有限度的。

多食無益,虛不受補,服食超過身體承受極限的靈藥,爆體而亡是最常見的結局。

然而一株魚陽草入腹,藥力入骸的效果還沒有減弱,壓榨到極限後的身體還有吸收藥力的餘力,陳尋暗感這段時間,身體的強度又增加了數分,當下又將第二株魚陽草吞下去細嚼慢嚥……

雖然不會玄功煉化藥力,陳尋還是閉起眼睛,體會那藥力入骸的玄奧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陳尋睜開眼睛,渾身上下在這一刻充滿著澎湃洶湧的氣力,暮色將至的四方山嶺在眼前卻變得更通透明亮,這說明他的視力也得到明顯增加。

陳尋將草繩綁在肩上,再將巨獸屍體推入水溝裡,果然感覺比剛才輕了許多。

************************

陳尋沿著山洪洶湧的溝谷,往山裡走了六七里,溝谷也轉了兩折,他的身體再一次被壓榨到極限。

這時候,天也完全黑了下來。

烏云密佈,看著又像是要下暴雨的樣子。

這樣的天氣,黑石部族中的強者也不會輕易出來;下遊方向也確沒看到有黑石部的族人舉火尋來,叫陳尋放心不小。

將異獸屍體拖到岸灘上,陳尋累趴在地,感覺骨架子都要散掉,滿嘴血腥。

不要說手腳、身體給嶙峋崖石割得血肉淋漓,如此強度的壓榨自己的身體,身體內的器髒都佈滿裂痕,吐一口唾沫就是一口血。

要不是陳尋特殊的體質,換作普通人,說不定早就累死在岸灘上了。

隨身攜帶的獸肉早就吃完,除了早先服下的魚陽草,陳尋清晨採摘的其他藥草都是尋常藥物,大口吐到嘴裡嚼食,也只能稍解飢渴。

也管不著狍羊皮脂珍貴了,陳尋將藥簍子裡的那頭狍羊翻出來,直接用石刀割下一小片肉塞嘴裡。

這三年來,他對茹毛飲血的生活也早就習以為常。

沒想到狍羊肉入口,除了鮮嫩異常之外,忍住血腥細嚼,血肉入喉竟然也有絲絲暖流產生,散入百骸。

難怪這種溫良的異獸,也被列為蠻荒異種之列。

狍羊血肉中所含的生命精元,甚至不如魚陽草差多少。

他一餐吃六七斤獸肉才夠,生吃狍羊肉,半斤入腹就有飽的感覺,氣力也迅速恢復過來。

陳尋心裡想,難怪蟒牙嶺週遭的大小部族,都將荒獸異種視為大補珍物,效果還真是非凡啊。

陳尋看了一眼給他拉到岸灘上的烏鱗獸,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太膚淺,不知道這頭烏鱗獸到底是什麼奇荒異種,但知道其血肉裡必定飽含叫人驚喜的生命精元。

天色漆黑一片,都看不到四五步外的石樹,也不知道夜裡會不會再下暴雨,拖著烏鱗獸沿山澗前行,會有太多不知的凶險。

防止夜裡山洪水勢突然增加,將岸灘上的異獸沖走,陳尋將繩子的一頭綁在一顆有兩抱粗細的崖樹上。

臨了,他自己也爬到樹上,拿根繩子將自己綁在樹椏上,想著就在這裡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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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有窸窣聲響傳來,陳尋陡然從睡夢中驚醒,才發現夜空烏云已經散盡,清亮的月輝落在滿山滿谷之間,整個世界彷彿浸在清澈通明的湖底。

細碎的聲響是有野獸穿過遠處的山林。

這裡離黑山部不遠,是黑山部與烏蟒部中間的狩獵區,一般說來不會有特別強橫的凶獸猛禽出現。

也許最危險的,就是隨時有可能借月色進山的黑山部族人。

見天晴月現,陳尋不敢再停留,解開繩子就翻身下樹,將烏鱗獸推入山澗,繼續前行。

山澗裡的水勢並沒有稍減,但陳尋這次在深谷裡走出十五六里,身體竟然還沒有給壓榨到極限。

天色慾曉時,山谷間散著青瀅瑩的微光,陳尋拖著異獸巨屍,沿澗逆水前行,渾身筋肉像拉滿弦的弓弦一般,繃得結結實實。

他的手腳趴實在怪石嶙峋的石岸上,彷彿奮力犁地的蠻牛,每踩出一步都保著不變的身姿,每走一步都要輕喝吐氣……

不單單每踩一步的身姿一樣,細看去,他從肩膀到腰身,到雙足,那像弓弦一樣繃實的筋肉張弛節奏、纏結形態,也都在不斷重複。

烏鱗獸太沉重,陳尋經魔血淬練過的身體,即使有初階蠻武的實力,每踏出一步也要榨盡身體裡每一點滴的氣力。

故而他在每踏出一步,身體都本能調整身體的姿式。

他所有的精氣神,都滲透從肩、到腰、到雙腿的每一根筋腱中去,保證身體每一滴潛能,都毫無保留的壓榨出來。

即使是最簡單不過的拖行動作,也由陳尋不斷的壓榨身體的極限,也達到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

這時候離黑石部的勢力範圍已遠,再往前走十數里,就是烏蟒部的狩獵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進山狩獵的烏蟒部族人,陳尋也是心生獵喜。

卻不想他心神一放鬆,入微境界不再,肩膀上就好像是陡然增加了好幾百斤的重物,差點被拉一個踉蹌。

陳尋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將草繩綁著腰間,心裡疑惑,為什麼心神稍懈,感覺就重了這麼多,整個人都差點給拖下水?

或者是剛才太專注,不知不覺間覺得肩膀、腰胯上的受力減輕了?

**********************

這會兒,山澗前方就有腳步聲傳來。

過了片晌,見烏蟒部族人從叢林後走出來,陳尋才算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陳尋現在是一點力氣都沒有,等烏蟒部族人七手八腳的將綁在他身上的繩子解開來,他就四腳八叉的倒在岸灘上,像老牛一樣喘著氣,連腳趾頭都無力再動彈一下。

「你這一夜都跑哪裡去了,」宗崖將黑色大弓擱在大腿,蹲下來看著遍體鱗傷的陳尋,「你怎麼傷成這樣子,是遇到黑山部的人了?」

陳尋肩上腰上,到處都給繩子勒得血肉模糊,手腳也給崖石割出不知道多少口子,他就像血人,躺在草叢裡。

雖說每一次將身體壓榨到極限,對他來說就是一種修練,但在一夜之間連著幾次將身體壓榨到將近崩潰的極限,也不是他的身體所能承住。

他現在連句話都沒有力氣說,虧得宗崖他們尋過來,不然都不知道有沒有力氣趕回寨子報信;現在看宗崖這張稚氣未露、粗毛糙皮的大臉,尤其的親切。

他心裡想:宗崖這張臉,怎麼這麼大啊?

「是累的,」

領頭的黑臉巨漢走過來,看得出陳尋身上沒有什麼刀創箭傷,但能累成這樣,也真是夠可以的。他拿蒲扇大的老繭巴掌,輕輕的拍了拍陳尋的肩膀,甕著聲音說道,

「你一人拖這麼重的東西,走一夜沒累死真算你命大。」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烏黑的藥丸子,塞到陳尋的嘴裡,叫他嚥下去。

烏黑藥丸入口滿嘴苦腥,但隨即就是在口腔裡化為津液,入喉藥力化為滾滾熱流散入百骸,血液都幾乎要沸騰起來……

藥力比魚陽草強得不是一點半點。

陳尋能感覺到周身氣力在迅速的恢復,暗感烏蟒丹真是好東西,沒想到宗桑能對他這麼慷慨,看來這一夜的辛苦值了。

宗崖也詫異阿叔宗桑的慷慨,要知道當初阿公決定收留陳尋,阿叔是強烈反對的,即使現在不再堅持將陳尋從烏蟒部趕走,但對陳尋也沒有太多的好臉色,沒想到他這時竟然捨得拿烏蟒丹給陳尋治傷。

寨子裡像陳叔這樣的上階蠻武,一個月都未必能有一枚烏蟒丹分下來。

烏鱗獸極沉,兩人烏蟒部族人合力,才將異獸巨屍拖上岸灘。

宗崖看烏鱗獸的半顆頭顱露出水面,巨大獸身堪比一頭蠻牛,問阿叔宗桑:

「這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能肯定,得喊你阿公過來……」黑臉巨漢宗桑蹲在河灘上,高壯的身子即使蹲著,也像半截鐵塔,他盯著異獸看了半天,不確定是不是傳說中的蠻荒異種。

宗桑溝壑縱橫的巨臉,紋著蟒首圖騰,就像被山洪沖刷過的石嶺,看著異常猙獰,粗得像拿毛筆重重畫了兩筆的眉頭皺在一起,回頭沖陳尋一笑:

「你不是甭種。」

宗桑這一笑,比哭還難看,陳尋心想,是不是甭種,還要你說?

不過,宗桑一心以守護烏蟒部為己任,待誰都沒有好臉色,難得聽說說一句誇讚人的話,陳尋心裡還是頗為受用。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53 PM

第四章 烏鱗狡

  宗桑帶著宗崖跟族中三名蠻武出寨子,沿著山澗坡谷往下遊方向走,也是想看看昨天的山洪,有沒有從深山裡衝出什麼好東西,沒想到一夜未歸的陳尋竟然收穫最大。

這頭烏鱗異獸怕有三千斤重,出水後扛起來走路很不方便,更不要說還要翻好幾座山脊才能回寨子,宗桑讓一名蠻武先趕回寨子喊些人手過來。

「你這一夜沒見人影,就為了拖這東西回來?你就不會先趕回來報個信?」宗崖見陳尋一夜未歸,就擔心了一夜,沒想到他就為這頭死獸,在外面耽擱了一夜。

「這東西叫山洪衝到野馬溪那邊去了。」陳尋稍稍緩過勁來,掙紮著坐起來。

「……」宗崖咂巴了半天嘴,臨了說了一句,「你真是不要命了。」

他也知道野馬溪沿岸是黑山部的活動範圍,陳尋要先趕回來報信,這頭烏鱗異獸說不定早就讓黑山部的族人發現了,但他還是難以想像,瘦弱的陳尋,怎麼能將這頭烏鱗異獸在水裡拖了走上二三十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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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蟒部族人打小就生活在山嶺之間,修練有成的蠻武穿山越嶺,更是比猿猴都要快捷。

過了片刻,剛才回去報信的蠻武,就領了六七人過來。

宗崖見跟阿公宗圖過來的,都是寨中重要人物,越發肯定陳尋拖回來的這頭烏鱗異獸不是凡種。

「天啊,真是頭烏鱗狡。烏蟒先蠻在保佑我們!」

與人高馬大的烏蟒部蠻武不同,身為部族巫公的宗圖,只是個枯瘦的乾癟老頭。平時一貫鎮定的他,看到橫屍河灘上的烏鱗異獸,聲音都有些走樣,跟烏雞爪子的枯手,抓著一根摸出包漿的骨杖,激動得在微微顫抖。

烏鱗狡?

地球鱗甲類的陸生動物很少,但在這方天域鱗甲類的異獸極多。

陳尋在蟒牙嶺裡甚至還看到過一頭鱗甲巨鳥,一爪就將一頭四五千斤重的蠻牛撕成碎片。

不過,陳尋怎麼也沒有想到拖回來這頭烏鱗異獸,竟是一頭狡!

《西荒經》記載狡獸僅有「牛首馬身、青灰鱗甲,力如蛟龍」簡單數字。

狡獸幼年鱗獸呈青色,隨年歲漸長,鱗獸色澤漸深,但幾乎沒人見到過鱗甲烏黑的狡獸,真不知道它在蟒牙嶺深處活了多少年頭。

誰又能想到,這頭烏鱗狡會在涂山深處被雷電擊斃,讓洪水沖下山來。

真是天意難測、天威難測啊!

「真是烏鱗狡?」宗桑剛才猜測有可能是狡獸,但聽阿爸宗圖這麼話,反而有些遲疑起來,問道,「那是不是我們烏蟒部可以再開獸筵、祭祀祖魂了?」

宗圖從震驚的心緒稍稍鎮定下來,咧開嘴,露出豁缺了好幾顆的黑牙,笑著跟兒子宗桑說:

「三十年前,你們年紀還小,記不得。當年烏蟒部開獸筵舉魂祭,就是獵得一頭青鱗幼狡。這頭狡腦袋沒了半邊,但這蹄、這牙以及天生異紋的鱗甲,你說我會看錯嗎?」

宗圖又轉過頭來,從懷裡掏出兩枚烏蟒丹遞塞到陳尋的手裡,說道,

「陳尋你這次為烏蟒部立了大功啊,要阿公怎麼謝你?」

陳尋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笑著揚手揮了揮手裡的兩枚烏蟒丹:「這個就夠了呀!」

烏蟒部雖然不是食人的惡蠻,但也不會隨意收留來歷不明的外人。

惡劣的生存環境,以及部族多年不休的殘殺,叫他們對異族人事,都有足夠的警惕。

就算三年前,陳尋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人畜無害,但烏蟒部連己族的子嗣都忍饑挨餓,又哪裡有餘力去收養外人?

當年大多數烏蟒部族人都主張將陳尋趕走,讓他自生自滅,是巫公宗圖力排眾議收留了他。

這份恩情,要用什麼去還、去謝?

這三年來,宗圖除了限於祖訓,沒有傳他蠻武之外,教他識讀蠻文,教他辨識草藥,無不用心。

陳尋與宗崖一樣,都喊宗圖阿公,實則也早就視宗圖、宗桑、宗崖一家人是這世的親人。

即使他心裡極為渴望修練烏蟒部的蠻武,但也不會挾功相求,讓宗圖為難。

「確是頭狡獸啊!」

與宗圖一起趕過來的烏蟒部其他首領級人物,對當年捕捉幼狡舉行魂祭的情形還留有印象。雖然岸灘上的這頭烏鱗狡,半片頭顱被天雷削掉,還是能確認狡獸無疑,他們也都是難抑心間的狂喜。

宗圖知道陳尋一心想學烏蟒部的蠻武絕學,但看左右首領級的蠻武,都不大希望將烏蟒的蠻武絕學傳給外人,心裡輕輕一嘆,兩枚烏蟒丹怎麼都不可能比得上這頭烏狡異獸?

只是他身為巫公,也難違眾意,心想著,還是要想辦法拿其他東西,補償一下阿尋。

南獠是烏蟒部族人推舉出來的族長,是個比宗桑還要高出稍許的巨漢。

他兩邊臉頰紋滿烏青的蟒首圖騰,露出粗壯的膀子,比烏蟒還要粗上三分,右臂纏滿青色血筋,一直延伸到袒露、長滿黑毛的胸口,遠看就像覆了一層蛇鱗。

南獠手裡握著一支黑不溜湫的精鋼長矛,渾身充滿著力量,似乎隨時都能將手裡的精鋼長矛像閃電一樣射出。

他看了一眼陳尋,沒有作聲,只是帶著控制不住的狂喜,琢磨這頭烏鱗狡的死因:

「這頭烏狡怎麼會被天雷擊斃?難道這頭畜牲,以為自己能敵天雷,暴雨天跑到山脊上去找死?」

「先蠻保佑,但不要對烏狡有什麼不敬,」宗圖肅穆的說道,「傳說荒獸生養千年,吞吸天地靈氣,能成妖丹。這頭烏狡逍遙山林怕有三五百年歲,或許是已經修練到最關鍵的一步,想引雷淬體,才不意被天雷擊斃。要不是祖靈庇護,北嶺說不定就要出一頭狡魔了啊……」

聽宗圖這麼說,眾人也是心有餘悸。

一頭狡獸雖然強橫,但敢出山,左右部族的上階蠻武甚至天蠻聯合起來,也能滅之,但是蟒牙嶺深處真要出一頭狡魔,蟒牙嶺週遭怕是都不能再住人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蠻荒異種的血肉都是大補珍物,要是這頭烏鱗狡都到了引雷淬體的程度,那一身的筋骨血肉,又將是何等的精純?

「要是能獵得一頭活狡,就更好了。三十年前,烏蟒部捕捉是一頭活著的幼狡吧?」宗桑覺得還有些不足,舔著他肥厚的嘴唇說道。

「想獵活狡,等你成為天蠻再說吧。」宗圖見宗桑貪心不足,咧開嘴難看的笑道。

「蟒牙嶺週遭,大小數百個部族,才有幾個天蠻?」南獠感慨萬分的說道,「這次真是先蠻保佑。」

宗圖說道:「這頭烏狡剛死才一天,體內還有殘魂沒散盡,你們先守在周邊,待我封住黑狡體內的殘魂,三日後就行魂祭獸筵,更有奇效……」

聽巫公宗圖這麼說,宗桑、南獠等強悍蠻武走散開,守住四方。

宗圖又讓孫子宗崖將陳尋背遠些,他才舉起手裡的骨杖,嘴裡吟唱起古怪詭詰的音節。

烏蟒部的蠻武,絕大多數都是身體強橫的力蠻,巫公宗圖則是百中無一的巫蠻。

陳尋這三年得宗圖收留,但也難見宗圖施展一回巫蠻秘術。

這時候他叫宗崖背到遠處的岸灘,當然也不放過這個機會,不顧身上的遍體鱗傷,趴在草叢裡看宗圖怎麼施展巫蠻秘術。

但見那支平時看上去平淡無奇的骨杖,在宗圖聲音漸響的吟唱聲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正將清晨籠罩大地的晨曦輝光都聚攏過來,在宗圖瘦弱的身後形成一道淡淡的蟒形光影。

蟒形光影巨大無朋,高近十米,透漏猙獰可怖的氣息。

而隨著宗圖的吟唱,蟒形光影越發凝實,散發冷冽寒光的蛇鱗也清晰而見,散發的氣息也越發強越,捲動四周,很快形成風聲大作的狂風呼嘯。

這就是巫公宗圖開悟的烏蟒蠻魂?

在宗圖烏蟒蠻魂的壓迫之下,陳尋的意識受到劇烈的衝擊,掀起滔天的狂濤怒浪,然而就在蟒形光影疾如閃電撲在烏鱗狡之時,早就死絕的烏鱗狡猛烈的顫動起來。

雖無聲,但陳尋的腦海深處,卻能聽到烏鱗狡的殘魂在不屈怒吼。

怒吼狂嘯很快形成衝動巨大的浪濤,一波波撞擊陳尋的意識。

陳尋似受無窮壓力,腦子都要脹開,幾乎就要給這一波波持續不斷的衝擊震昏過去。

身邊的宗崖也渾身筋肉繃緊,默默承受黑狡殘魂尖嘯所帶來的衝擊。

陳尋咬緊牙關,苦苦堅持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見狡獸屍體慢慢的恢復平靜,而剛才在他的腦海深處所形成的殘魂尖嘯,這時候也杳無聲息,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殘魂就這封住了?

封住殘魂是要用於魂祭嗎?

陳尋心裡充滿太多的疑問,同時也沒有想到氣絕的狡獸,僅殘魂還有這麼大的威勢,還要巫公宗圖用盡全力才能封住,要是活著,該是何等的驚世駭人?

巫公宗圖滿是褶子的額頭,黃豆大小的汗珠子直往下落,心想自己還真是老了,指揮幾名蠻武拿出巨木、繩索,準備生生將這頭重近三千斤重的巨獸,翻山越嶺抬回寨子裡去。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53 PM

第五章 石寨

    烏蟒部的石寨建在兩道山嶺間的險峻峽谷裡,周圍也是給昨日的洪水沖得一糟糊塗;不過,巨石壘成的寨牆,有七八米高,擋住洪水沖進寨子裡。

除了抵擋從山嶺溜衝下來的山洪,寨牆修得又高又厚,更主要的還是防備深山野獸以及其他部族的突襲。

石寨獨踞峽口,也封住從這道峽口進山的道路,將南面往上的深山,都圈為烏蟒部的狩獵區。

雖說蟒牙嶺深山裡有著無盡的獵物,但意味著更多的凶險。

不要說其他蠻荒異種了,就一頭烏鱗狡,就能將整座石寨踏得粉碎。

此時,想想也是後怕,要是這頭烏狡活著出山,烏蟒石寨極可能是被這頭烏狡血洗的第一處地方。

千餘人口聚族而居,跟地球密集人口比起來,只能算是個小村莊,但在蟒牙嶺北坡要算頗為不小的寨子了。

陳尋走上寨前的石嶺,就能看到峽口寨牆裡的情形,數百間低矮的土房木屋雜亂分佈,中心有幾間高大的石殿圍著空曠的廣場。

那裡是公室,是族人議事跟祭祀的地方,同時也是烏蟒部的祖祠跟公共倉庫,平時也就巫公宗圖跟未成年的嫡孫宗崖住在裡面。

成年男丁在蠻武的率領下,出寨進山狩獵,通常要走上好幾天,才能有所收穫;婦女、老人在寨子附近採摘果物跟野菜。

沒有耕種、畜牧,僅靠漁獵跟天生地長的野菜山果,還要防止強橫荒獸出山及其他部族的襲擊捋掠,想要養活上千人口真不是什麼易事。

蠻荒生存異常艱難。

滿寨子裡都是不分男女、光著屁股亂跑的孩童;八九歲以上的孩童,在烏蟒部就要算少年了,要麼隨婦女、老人出寨採集野果、野菜、野谷,要麼就在留守蠻武的指導下刻苦修練。

而像宗崖這樣年滿十四歲的烏蟒少年,在寨子裡就已經算成年人了,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早早就要隨蠻武一起出寨,到處去捕漁狩獵,甚至還要參加部族之間爭奪獵區的血腥廝殺。

看到這邊眾人抬著巨獸,寨子裡光屁股亂跑的孩童跟練武的少年,都一窩蜂的跑出來,踩著叫洪水沖刷得泥濘不堪的坡地,圍著狡獸亂跑亂叫,唱著在陳尋聽來都是噪聲的蠻歌。

然而這一切,在陳尋心裡卻滿是溫馨,這就是他三年來收留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昨日剛下過暴雨,寨子裡沒有什麼排水設施,自然也是泥濘一片,到處都是積水。

陳尋趴在宗崖的背上,由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背進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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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木搭建的窩棚,積水有半尺深。

在鋪獸皮褥子的石板床上坐下,陳尋見宗崖有些坐立不定,知道魂祭獸筵是烏蟒部難得的盛典,宗崖還是少年心性,有著好奇,就催他到石殿幫忙:

「我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快去找阿公,說不定阿公有事情要吩咐你。」

「你真沒有事?」宗崖早就想跑過去,看阿公、阿叔跟南獠他們商議魂祭的事情,但又不放心陳尋身上受的傷。

「我能有什麼事情?」陳尋說道。

「那好,你有什麼事,就讓人來喊我;這個給你。」宗崖從懷裡掏出一個獸皮小包裹,塞到陳尋手裡,轉身就出來了窩棚。

他走得心慌,出窩棚裡忘了低頭,「砰」的一聲撞門架子上,差點將陳尋這間簡陋不堪的窩棚撞塌掉。

陳尋搖頭苦笑,打開宗崖塞給他的東西,沒想到又是一顆烏蟒丹。

宗崖修練蠻武,正值突破第三層、晉入中階蠻武的關鍵時期,這枚烏蟒丹還是阿公宗圖省給他用的。

陳尋知道宗崖話不多,但性子鯁直,送出手的東西絕不會收回,這也叫他頭疼,只能先將這枚烏蟒丹貼身收好。

陳尋在烏蟒的最初幾個月,都是跟宗圖、宗崖住在公室石屋裡。

不過,不要說他這個外人了,就是烏蟒部的子弟,到十三四歲都要自食其力。

他在公室石屋住了幾個月後,就在宗崖的幫助下,在公室石屋附近找了處空地,伐木搭了這間屬於他自己的窩棚。

窩棚簡陋,漏風的四壁,除了土灶、鋪了獸皮褥子的石板床以及幾件缺口的陶罐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但這裡陳尋在烏蟒、在這片荒山野嶺的安身之所。

服下宗桑給他的那枚烏蟒丹,陳尋除了身上的傷疤看上去很可怕,需要一些天才能脫落外,身體其實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

狍羊肉吃光之後,夜裡他為了省一分力氣,就將藥簍子丟掉;要不想耽擱以後上山採藥,這會兒就得再拿山藤編個藥簍子。

陳尋眼下只能用種種壓榨身體極限的方式來開發潛能,強化身體,消耗極大。

雖說陳尋無論是氣力,還是身體的強弱,都堪比初階二三層蠻武,但是烏蟒部的初階蠻武,除了身體強壯外,還精通弓矛戰技。

而開悟蠻魂的中階蠻武,在陳尋眼裡,更是堪比殺戮機器,他們才是烏蟒部在蟒牙嶺深處紮根、捕漁狩獵的核心跟主力。

陳尋沒有資格擔當主力,每次跟隨烏蟒蠻武出去捕漁狩獵,分得的食物都還很有限,遠不足以滿足他這種特殊修練方式所需要的消耗。

好在這三年時間裡,陳尋跟隨阿公宗圖學了蠻文,又能辨識蟒牙嶺三四十種草藥,這就成了他在寨子裡安身立命的本事。

寨子裡壯年男丁有三百餘人,修練戰技的蠻武也有百餘人,但有耐心跟阿公宗圖將五六百個蠻文字符認全、能辯識煉製烏蟒丹二三十草藥的人,卻沒有幾個。

就連宗崖,也是在阿公宗圖的棍打棒敲之下,才勉強將蠻文字符認全;但要叫他跟著學巫藥製煉,還不如叫他拿根繩子栓石樑上吊死自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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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編好藥簍,宗崖又到窩棚來找他,拿了一大塊烤得油汁直溢的山豬肉塞給他。

陳尋現在食量很大,又不能拿烏蟒丹當飯吃,回來後編藥簍子,有大半天沒吃東西,這時候看到油汁直溢的山豬肉,肚子裡更是餓得慌,接過來就滿嘴大啃。

宗崖抱頭睡在鋪獸皮褥子的石床上,見床頭散著幾卷獸皮書,上面寫的都是巫藥煉製之法,他看到這些就頭痛,沒想到陳尋能看得津津有味,翻過身來問道:

「你不會真想一輩子留在寨子當巫醫?」

《西荒經》帛書也是巫公宗圖也是無意間所得;烏蟒部蠻文記事主要都是用硝制、削薄的獸皮,用山裡一種黑色的樹汁醮筆書寫;而篆刻蠻文的龜甲,在烏蟒則是「聖物」。

要是不能走出蟒牙嶺,陳尋心想他留在烏蟒部,最好的出路也就是當一名巫醫,他最近也跟阿公宗圖在學巫藥煉製。

這些獸皮藥書都是阿公宗圖給他看的。

雖說蟒牙嶺天然生成的藥草石材,跟地球截然不同,但陳尋相信一些藥理還是相通的,這也是他留在烏蟒學煉巫藥的優勢。

只是烏蟒丹這一類能開發人體潛能、淬練血脈的奇珍巫藥,則需要用烏蟒部秘傳的蠻術煉製。

陳尋作為外人,不能修練烏蟒秘學,就算留下來當一名巫醫,就算憑藉他以前在地球所學,能對尋常巫藥進行改良、改性,最終也只能當一名凡巫。

想到今生還有沒有機會走出蟒牙嶺群山,去看外面的世界,還有沒有一絲渺茫機會重返地球,與親人相聚,陳尋心頭也是黯然。

見陳尋低頭不語,宗崖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事,探頭看了看門外,沒有旁人經過這間窩棚,告訴陳尋:

「剛才石殿議事,阿公說你這次立了大功,應該納你入族,最終南獠叔他們才勉強同意讓你參加三日後的魂祭。要是你在祭拜時得先蠻祖靈認可,就傳你蠻武戰技。」

「我又不是烏蟒族人,怎麼可能得到烏蟒祖靈的認可?」陳尋苦笑道。

陳尋雖然沒有修練過蠻武秘術,但也從宗崖那裡瞭解到一些粗淺道理。

不要說蟒牙嶺了,就是涂山週遭的百千蠻荒部族,身體裡都具有先蠻真血,只是數萬年的千代遺傳,絕大多數族人體內的先蠻真血都變得稀微。

前期的蠻武修練,更多的是打熬身體,強壯氣血,等開悟蠻魂之後,才是真正踏入蠻武修練的門檻第一步。

也只有開悟蠻魂,才能真正激活先蠻真血的神秘力量,淬練筋骨皮肉。

待肉身淬練到脫胎換骨、換血易髓的地步,蠻武體內就能凝練出第一滴先蠻真血,蠻武也就晉為擁有強橫武力、縱橫荒野的天蠻。

烏蟒曾是蟒牙嶺赫赫有名的大族,在蟒牙嶺週遭有十數石寨,兩三萬族眾,甚至還在蟒牙嶺以南的荒原闢土築城,但三十年前最後一名烏蟒天蠻殞落,烏蟒就迅速蓑敗下來,殘存一支被強敵趕到蟒牙嶺以北的深山石寨裡殘喘延息。

魂祭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尋也無法獲知,只是他從地球莫名其妙的被帶到這方天地,跟烏蟒部遺傳的先蠻血脈沒有半點關係的,又怎麼可能得到烏蟒先蠻祖靈的認可、而開悟蠻魂?

宗崖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要怎麼跟陳尋解釋,只是拿阿公的原話告訴他:

「阿公說萬物有靈,八荒人族,皆是神魔族裔,萬宗一源。阿公說,這是怎麼都是你應得的機會,能不能成,總要試一試才知。」

不管機會再渺茫,只要有一絲機會,陳尋多少也有些期待。

「阿公說等他空下來,會專門找你說這事,你可不要說我早已經告訴你了。」宗崖怕阿公責罵,又額外吩咐了陳尋一句。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0:54 PM

第六章 道蘊殘解

    這方世界充滿了太多的神秘,或者說六臂巨魔橫渡虛空,攜他來這方天域,在陳尋眼前徹底打了一個全新的空間。

巨魔說他是「螻蟻」,他也知道他只能算螻蟻。

宗崖年僅十四,但足足比他高了一頭,開悟蠻魂、才剛進入蠻武第四層境界,但兩臂就有近千斤的氣力,這是陳尋在地球怎麼都難以想像的事情。

而南獠、宗桑兩人,作為烏蟒部的上階蠻武,修練換血洗髓的境界,一拳能將窩棚大小的巨石打得粉碎,威力比火箭彈不弱,在崇山峻嶺間奔跑比野馬還要快捷,筋骨皮肉經過淬練後,渾身皮膜堅韌有如蠻牛老皮,骨骼更堪比精鐵所鑄,尋常刀槍不入。

與敵搏殺,上階蠻武就像異形一樣的存在。

然而阿公宗圖說三五十個宗桑、南獠這樣的上階蠻武,都未必打得過一名凝出真血的天蠻……

翻越涂山,到西荒之外,或者在西荒絕域的深處,那些有劈山填海威能的強大真修,更是不計其數。

見識過天威紫雷將無數山嶺劈成齏粉的情形,陳尋絕對相信阿公巫圖的話沒有半點誇張。

堪比異形的上階蠻武,在天威紫雷之下,在六臂巨魔之前,難道就不是螻蟻了?

他心裡也越發清楚,想要在這方天地立足,或者奢想學巨魔或道虛那般,撕破虛空,找到返回地球的道路,學習這方天地的修練之法,才是根本。

********************

接下來三天,烏蟒部都在準備魂祭之事。

烏蟒部幾十年來,也沒有進行過幾次魂祭,能有一次自然都是隆重無比。

只是這種大祭盛典,普通人都插不上手,只有南獠、宗桑等幾名首領級蠻武負責籌辦;奇怪的是,巫公宗圖卻消失了兩天,不知道去了哪裡。

陳尋留在寨子裡養傷,也沒有再出寨進山採藥,一直到大祭前夜,阿公宗圖才風塵僕僕的趕回來。

宗圖一回來,就讓宗崖將陳尋喊到石殿去,從懷裡掏出用獸皮小心包裹的一本帛書殘卷:

「蠻武修練,更多的是依靠平日的艱苦熬練,烏蟒千年以來,能在三五月內開悟蠻魂的,也就三五人而已。南獠他們同意你參與魂祭,但你只有一夜參悟的機會,想來不會有什麼所得。我這次出去,找到一位舊友,從他那裡換來這卷殘帛……」

陳尋才知道阿公宗圖這兩天出來,竟是拿私藏去為他換取修練之法,感激的跪拜在地,哽咽喊道:「阿公……」

「傻孩子……」宗圖伸出瘦如鳥爪的枯手,輕撫陳尋的肩膀。

陳尋平定激動的情緒,端坐在蒲蓆之上,接過阿公宗圖遞過來的帛書殘卷。

封面字跡有些模糊,還能勉強辨認《道蘊殘解》四個大字,左下則寫有「青木道人著」五個小字,翻開來帛書殘卷第一頁就寫道:

「天痕地勢,道蘊天成,萬物有靈,觀想而法之……」

看到這裡,陳尋波動未平的心生驚喜。

他到這方天域,跟著阿公宗圖學習蠻文、辯識藥理,一直想搞清楚這方天地跟地球有何異同。

雖說涂山之中的藥草,跟地球上天差地別,沒有一樣是相同的,但說到藥理,還是有很多相通。

現在看到帛書殘卷這段記載,他雖說不知「天痕地勢、道蘊天成」八字到底該作何解,但從根本上還是「師法天地」的理論。

陳尋接著往後翻,青木道人在帛書裡,除了記載他遊歷云洲的諸多見聞外,主要的還是記錄他與云洲修者關於修練的討論。

只是關於修練的講述很零散,青木道人也不覺得他的一些理解就肯定正確,故而在封面上特定註明「殘解」二字,但這對苦苦沒有修練入門之法的陳尋來說,已經是彌足珍貴了。

也不知道阿公宗圖到底多少私藏,才從舊友青木道人那裡換得這本帛書。

想到這裡,陳尋感激的再次跪拜在地。

「這個青木道人,是我的一個舊友,早在三十年前,修為就已經是巫蠻顛峰,雖說他遊歷云洲,也不能幫他突破巫蠻顛峰,但他的一些經驗跟感悟,卻是彌足珍貴,他也沒有傳人,這將這卷帛書換給了我,」

宗圖緩緩說道,

「雖說你忘了自己來自何處,但你心中所學,實在不是我們這些巫蠻老頭子能比,南獠、宗桑他們現在還只是不夠瞭解你,我相信你應能從這殘卷帛書裡有所得……」

「……」陳尋心裡一片愧疚,只是橫渡虛空、魔血入體等事,他也無從跟阿公宗圖說起。

宗圖微微眯起藏有深意的眼睛,似乎早就將陳尋身上的秘密看透,繼續說道:

「我以前吩咐你千萬不要將心中所學,說給外人知道。這次也是如此,不要跟他人說起帛書之事,特別是宗崖,他肚子裡守不住秘密。」

「阿尋知道,除了阿公,絕不會跟他人透露半分。」陳尋應允道。

他剛到烏蟒石寨,看到烏蟒部族人過著比刀耕火種還差的生活:

石寨除了石殿建得雄偉壯闊外、位於寨子中心位置外,其他建築根本沒有什麼佈局可言。

寨牆雖然用石頭壘起來,但也非常簡易;寨中也完全沒有排水、水井、公廁等設施,族人生存主要依賴漁獵、採摘野外果物,都不懂耕種、畜牧是怎麼回事。

陳尋叫阿公宗圖收留下來後,就怎麼改善烏蟒族人的生活,提了不少建議。

阿公宗圖聽了他的建議,震撼之餘,卻沒有照他的建議去做,還要他嚴守秘密,甚至連宗崖都不能透露半分。

隨著在烏蟒部生活越久,對這方天地認識越深,陳尋知道阿公宗圖才是真有深謀遠慮。

一方面傳統的力量格外強大,耕種、畜牧之法可能會被左右頑固的蠻荒部族視為邪術,而遭圍禁。

更主要的,在烏蟒部沒有形成足夠的武力之前,推行耕種、畜牧之法,物質上是豐富了,生活是安逸了,而一旦引起大部族的覬覦,那帶來只會是滅頂、滅族之災。

道理很簡單,羊兒吃草將自己養肥了,從來都不是有什麼好事。

而在這方天地,說到武力的強弱,並不是說將三五百壯丁或者更多的壯丁組織起進行操練就能具備的。

這方天地,是修者的天地,是個體的強橫力量無盡展示的空間。

烏蟒部能不能在蟒牙嶺重振旗鼓,更多的取決於上階蠻武的數量,取決於將來有沒有新的天蠻強者問世。

這篇《道蘊殘解》殘卷,也是同樣的道理。

要是陳尋從中有所領悟,明明是很粗淺的修練玄功,但消息傳漏出去後,很多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要是叫其他大部族誤以為烏蟒藏著什麼玄功秘法,帶給烏蟒的也只可能是滔天大禍。

「好吧,我還要為明天的大祭做些準備,你回去先看著,有什麼不解,待大祭過後,我再跟你一起研究。」宗圖說道。

陳尋朝阿公宗圖深深一拜,將殘卷帛書貼身藏好,轉身離開石屋,返回他那間雖簡陋、但給他遮風蔽雨的小窩棚裡。

***********************

回到窩棚,陳尋掩門閉戶,藉著從牆隙透進來的暮光,將《道蘊殘解》拿出來細讀。

帛書殘卷不到一百頁,統共也就兩萬餘字。

陳尋這三年熟識蠻文,讀起來不費力,天黑之前,就將帛書細讀了一遍,對這方天地的修練體系總算是有個大概的瞭解。

西荒絕域以蠻武傳承為主,而位於涂山以東的云洲,修練傳承就要豐富多彩得多。

云洲修練宗門,皆認為人受孕之剎時,稟受父母精血元氣,天地賦之生機,始從無到有在母體內締造胎體,修練都是要開發身體的潛能。

胎體受孕時天地所賦的那點生機,云洲修者視之為道蘊真陽,修練玄功幾乎都以道蘊真陽為基礎;青木道人則認為人受孕時,稟受來自父母的精血元氣,實為蠻武修練的根本。

蠻武體內稀微的先蠻真血,實際就是在受孕時通過稟受父母精血元氣,一代代的傳續下來。

看到這裡,陳尋頓時有一種豁然通透的感覺。

青木真人雖然在帛書裡沒有寫下什麼具體的蠻武修練之法,但實際上將蠻武修練的道理已經說透。

天地所賦予的那點生機,到底是何物,陳尋暫時還不能理解,但先蠻血脈不就是跟基因遺傳有些類似嗎?

巨魔臨死前,滲入他體內的那滴金色魔血,是不是可以視為「先蠻血脈」一樣的存在?

帛書殘卷裡記載,云洲修者修為精進到高深層次,能夠引導天地靈氣淬體,不僅壽元大增,還有返老還童之能。

陳尋回想在那滴金色魔血滲入他的體內之後,他在一個多月內就變成自己十歲左右時的樣子,不就是帛書所說的「靈氣淬體、返老還童」嗎?

陳尋心裡掀起驚天波瀾,想起虛空巨魔在身死之前所說的那句話:「便宜你這只螻蟻了……」,此刻他對這句話才算有更深刻的理解。

陳尋再反覆比照帛書所述,才知道自己這三年琢磨出來的,通過壓榨身體極限開發身體潛能的辦法,實際上也算是最原始的蠻武修練法門。

而蠻武修練的蠻魂開悟,雖說都是諸部族的不傳之秘,但最終還是落在帛書開卷就寫的「天痕地勢、道蘊天成、萬物有靈、觀想而法之」這十數字上,與云洲各大宗門的觀想秘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金剛相等觀想秘術,也是云洲各大宗門的不傳之秘,帛書殘卷裡也沒有更多的具體介紹,但青木道人在帛書最後附錄了一份名為「大鵬五勢」的秘拳圖譜。

看到這裡,陳尋心又狂跳起來,暗感這卷帛書帶給他的驚喜還真多啊。

青木道人在帛書裡說,大鵬秘拳只是云洲武修初期築基的修練功法,但武修與蠻武並無本質區別,也恰恰可以作為陳尋踏入蠻武修練的第一步台階。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4 PM

第七章 大鵬秘拳

這時候天徹底黑下來,陳尋點燃自制的油燈。

手掌大的陶碗裡盛滿野獸油脂,一根曬乾的草芯繩微微探出頭,豆苗大小的火光在窩棚裡光影搖曳,將陳尋瘦小的身影映在漏風的木板牆上晃動不體。

大鵬秘拳是五幅摹畫的拳勢圖譜,一圖一勢。

陳尋將第一幅圖像小心的從帛書裡揭下來,攤在燈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繩頭小字。

大概是青木道人擔心不能將功訣準確翻譯成蠻文,圖譜上的繩頭小字都是陳尋所不認識的云洲文字,與西荒蠻文有幾分類似,但要複雜許多,許多字符只能是連猜帶蒙的推測個大概意思。

看到這裡,陳尋又抓瞎了。

雖然他能連蒙帶猜的知道個大概意思,但對功訣的理解,稍有差池就會誤入岐途,這大鵬五勢秘拳還要怎麼修練下去?

寨中就算阿公宗圖,也不認得云洲文字。

不過,青山道人的畫技倒是精湛。

功訣小字中間,那個作展翅狀的人像,雖說面目模糊,卻有一種展翅翔擊的意境,這種感覺玄之又玄,叫人難以言喻。

陳尋翻看五幅圖像都是如此,便耐下心來,盤膝坐在地上,照著功訣所述的大概意思,在腦中觀想圖譜人像。

觀想拳勢,並不是簡單的在腦海中想像圖譜人像,而是要心念進入神魂識海,將拳勢刻畫出來,云洲各大宗門稱之為「觀想具相」,實與蠻魂開悟有異曲同工之妙。

觀想拳勢,即具相蠻魂。

再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心念刻畫。

神魂識海,陳尋猜測,可能是指人的潛意識。

只是潛意識之所以為「潛」,那就應該是尋常手段根本就不能察覺的存在,心念又要怎樣才能進入?

云洲各大宗門都有觀想具相秘術,但青木道人在帛書殘卷裡卻沒有詳細的功法介紹,僅「極靜入寂,心念入識海,則生萬相」寥寥數語,叫陳尋實在是摸不到門道。

極靜入寂,心念入識海……

是不是說人到極靜入寂的狀態,心念就自然能進入潛意識,就能進入神魂識海刻畫拳勢,觀想具相?

那怎麼進入極靜入寂的狀態?

陳尋抓耳撓腮的想了許久,也不得其法。

反覆翻看帛書,最終在青木道人與一名叫嵐山的云洲修者對話裡,找到有關練習武修秘拳進入觀想具相之境的一段討論。

兩人都認為武修秘拳暗合道蘊,是天痕地勢的一種,持久修練,身與意合、意與心合之時,神魂識海就自然打開,進入觀想具相之境。

身與意合、意與心合?

陳尋不知道怎樣才算身與意合,但總歸找到一個入門的法子,心想宗崖他們長期苦練蠻武,而後才開悟蠻魂,其實也算是武修的法門。

陳尋站起來,模仿圖譜人像,伸展雙臂作鵬擊的動作。

*********************

被困在這方天地,陳尋早就習慣枯寂無味的生活,就這麼一個簡單動作,他重複數千遍,也不覺得枯燥無味。

一番折騰,牆縫裡透來清亮晨曦,未曾想一夜這麼快就過去。

陳尋想到夜裡寨子要舉辦魂祭,只能先將練拳的事情放下,將五幅拳譜與一枚烏蟒丹貼身收好,躺到獸皮褥子上閉目休息。

也許是一夜精力消耗太多,睡在自己的簡陋窩棚裡又感安心,陳尋很快就沉睡過去。

就是在他陷入睡眠的一瞬間,神魂識海倏然打開,百骸之中有無數細微光華釋出,眨眼間就在他的神魂識海之上,凝聚出一個蠶繭大小的人形光影,彷彿金色大鵬展翅翔擊……

陳尋驀然驚醒,剛才那一瞬間,就像一場夢,或者也只能用「夢」來解釋剛才人形光影浮現的那一瞬間。

感覺是那麼強烈、深刻、清晰,即使他從夢中驚醒,那清晰如握在手的真實感覺,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之中,無法磨滅。

他不僅能感覺到那展翅翔擊、難以言喻的意境,也能清楚的感覺到體內氣血流轉、筋肉纏結的形態變化。

而那一瞬間,心念沿著雙臂往無盡遠處延伸的感覺,更叫他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明悟……

陳尋不去糾纏這種種感覺從何而來,只是照夢中人形光影給他的感悟伸展雙臂,就在心念延雙臂伸展的瞬時,有一種全身心魂神意都滲入筋骨皮肉之中的明澈之感,頓時就覺雙臂貫滿無窮的力量,似乎全身的潛能在這一刻都被激活。

陳尋的心湖彷彿被狂風吹得浪濤洶湧:

這就是「翔擊勢」?

下一瞬間,陳尋心裡就無比的肯定:

這就是真正的身與意合!

真正的大鵬秘拳第一勢!

陳尋心念一松,雙臂那種充滿力量的感覺也隨之卸去,隨後就覺得雙臂又酸又麻,似乎全身的氣血就這短短一瞬間被榨乾。

陳尋想起來,這種感覺在將烏鱗狡拖回來時也有過,當時也是心念一松,就陡然覺得繩子頓時重了好幾百斤,都差點給拖到水裡去。

身與意合、極靜入寂的感覺,還真是奇怪啊!

那人形光影所浮現的空間,就是那玄之又玄的神魂識海嗎?

陳尋這時候才確定,自己剛才實際上沒有入夢,而是無意間進入身與意合、極靜入寂的狀態,在神魂識海刻畫出大鵬秘拳第一勢。

陳尋心裡掀起巨大的波瀾,無數疑問浮現,需要一一來消化,更重要的,他得記住這種身與意合、極靜入寂的感覺。

*************************

「怎麼,你一夜沒睡?」宗圖推門進來,見陳尋像只呆頭熊似的站在窩棚裡。

見阿公宗圖進來,陳尋正愁找不到人答疑解惑,便將他這一夜的體驗,都說給阿公宗圖聽。

「你再將翔擊勢使一遍給我看!」

宗圖渾濁的三角老眼,幾乎要給眼窩子裡的皺紋遮住,聽陳尋說過這些事,頓時變得賊亮,他忙將漏風的木門掩好,讓陳尋將大鵬秘拳第一勢演練一遍給他看。

陳尋不顧疲累,心念延展,繼而伸展雙臂。

這一次施展翔擊勢,除了心念延展之外,他甚至能更清楚的感受到雙臂氣血運轉、筋肉纏絡舒馳。

與此同時,心念就自然進入那玄之又玄的神秘空間之中。

這神秘空間就在他的身體之內,確是神魂識海無疑。

也無需心念刻意觀想,百骸氣血就有無數細微神華釋出,在魂海之上凝聚人形光影。

陳尋直感覺雙臂蓄滿沛然巨力,覺得兩拳打出去,定能將他這座簡陋的窩棚轟成零碎。

「入微!真是入微!」宗圖抑不住心裡的震驚,驚嘆萬分,俄而又喃喃自語,彷彿陷入難以言喻的瘋狂,「真是先蠻眷顧,宗圖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一夜而入微的人……」

陳尋見阿公宗圖神情竟然這麼激動,也很是無語,他沒覺得有多少奇特的,不就是在一夜之間,剛好成功學會大鵬秘拳的第一招拳勢而已,需要這麼誇張?

待阿公宗圖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陳尋問道:

「什麼是入微?」

宗圖收拾震驚的心情,拿像似看一樽奇珍異寶的眼神,打量陳尋,輕聲嘆道:

「兩年前宗桑將你帶回寨子,我就知道你的不凡,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你逆天到這種地步。只可惜你不是烏蟒子弟,雖然此時落難,但最終還是要離開烏蟒,鷹歸長空……」

陳尋想起遠在彼岸星空的地球,心裡黯然,說道:

「阿尋不知道家鄉在那裡,烏蟒就是阿尋的家,阿公、宗崖就是阿尋的親人。」

「烏蟒這個池塘,對你來說,實在是太淺啊,」

宗圖輕輕一嘆,臉皮子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皺,似惋惜陳尋這樣的天縱奇才不是烏蟒子弟,但也知道真要將陳尋留在烏蟒,實際是糟蹋了他。

此時烏蟒只是涂山千萬部族裡極不起眼的一支,實在沒有能力讓陳尋發揮應有的光芒,過了片晌,才又說道,

「青木道人雖然沒有晉入天蠻,但他三十年前就已經是蠻武九重顛峰,天資之高,要遠遠超過其他巫蠻,說到見識,阿公更是遠遠都不如他。青木所說蠻魂開悟與云洲的觀想具相秘術有異曲同工之妙,應該是很有道理的。」

陳尋還不知道什麼叫入微。

宗圖收拾起激動的心情,慢慢說道:

「入微只是寨子裡的說法,是蠻武戰勢修練的一個境界,應該就是帛書所說的身與意合、意與心合……」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5 PM

第八章 原來這就是蠻魂

巫公宗圖似乎看到陳尋眼睛裡充滿疑惑跟不解,繼續說道:

「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戰矛,實際就是一幅繪有蠻魂戰武的先蠻殘像。千百年來,烏蟒族人,從小熬練筋骨,就是照著蠻像所繪戰武勤修苦練。唯有將那一勢戰武修練到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才能開悟蠻魂……」

陳尋震驚異常,沒想到烏蟒秘不外宣的蠻武傳承,竟然是跟大鵬秘拳五勢圖譜一樣,是一幅繪有蠻魂絕學的蠻像。

想想也不奇怪,青木道人在帛書裡就說了,蠻武實是武修的一種,蠻魂開悟,與觀想具相,並無本質的區別。

心念在魂海之上刻畫的拳勢,實際也是一種蠻魂。

見陳尋陷入思慮之中,巫公宗圖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將烏蟒秘傳的蠻像戰勢,用寥寥數筆就形神兼備的畫出來:

一人持矛刺出。

巫公宗圖說道:

「烏蟒蠻像所繪,實際就是這持矛刺出的一勢。雖說烏蟒所傳的九幽戰矛,共有九式,但真正稱得上蠻魂戰武,就只有這一勢。蠻魂開悟,就是要在神魂識海之上具相九幽蠻魂,去激活氣血中的神秘力量……」

陳尋心裡豁然透亮,他身與意合,神魂識海倏然打開,有無數細微神華從百骸氣血中汲取出來,凝聚人形光影,那從百骸氣血釋出的無數細微神華,不就是巫公所說的神秘力量嗎?

「這神秘力量,烏蟒稱之為真血神華、或蠻魂神華……」巫公宗圖繼續說道。

真血神華?

蠻魂神華?

陳尋心想,他以前一直都用壓榨極限的方式開發潛能,道理上並沒有本質的區別,所謂的潛能,實際就是「真血神華」,只是他以前魂海未開,無法「看」到這個過程而已。

陳尋將種種體會告訴阿公,又說道:

「青木前輩在帛書裡講天痕地勢,道蘊天成,我想這實際是說天地之法。大鵬秘拳五勢也好,烏蟒所傳的九幽蠻魂也好,都是天地之法的一種,才會如此玄奧。觀想具相,就是要將天地之法在神魂識海之上刻畫出來……」

聽陳尋這麼說,巫公宗圖心神激顫,萬萬想不到自己參悟了一輩子,都不如阿尋一夜所得通透。

烏蟒早年就是以蟒為靈、先蠻觀蟒圖而悟九勢絕武,就不是師法天地嗎?

只是千年以來,族人都將這段往事當成傳說了。

巫公宗圖心里長嘆一聲,往事有些不堪回首;長吸一口氣,鎮定心神,說道:

「烏蟒千年以來,都只知道開悟九幽蠻魂,能激活真血神華的力量,力出就是威力強橫的蠻魂戰武;蓄力不出,真血神華就能淬練筋骨皮肉。這其中到底是怎樣的道理,還真是沒有太多的人去想過……」

陳尋點點頭,也暗感青木道人雖然沒有晉入天蠻,但所著《道蘊殘解》,對尋常蠻武來說,則是入門的寶典。

普通蠻武修練只能強身健體,而宗桑、南獠這些開悟蠻魂的中上階蠻武卻能將肉體強化到鋼筋鐵骨的程度,他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原來都是開悟蠻魂之後的妙用。

巫公宗圖又說道:「蠻魂開悟也罷,具相也罷,族中絕大多數的蠻武,最初心眼所觀,都是模糊不清的虛影。隨著修練精進,體內先蠻真血越發精純,九幽蠻魂才漸漸清晰、漸漸強大,像你這般,一夜就能具相成形、領悟蠻魂拳勢的,百中無一。」

陳尋心想他能一夜之間具相蠻魂,實際上跟他之前三年,不斷的通過壓榨身體極限進行修練,有直接的關係。

正因為之前三年積累,他實際上已經掌握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不然,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悟透大鵬拳勢。

「那應該要怎麼修練,修為才能更加精進?」陳尋又問道,帛書殘卷裡將一些道理說透,但涉及具體的修練之法很少。

「烏蟒的修煉之法,也很粗淺簡單。修練蠻魂,從氣血汲取真血神華淬練筋骨,然後或進食或服藥,補充氣血的消耗,以此將肉身修練到堅如神鐵,同時氣血也會變得越發精純。直至凝出第一滴先蠻真血,打通肉身的阻隔,蠻魂就能接引天地之力,從而晉入天蠻……」

烏蟒三十年前還有天蠻存世,巫公宗圖對此天蠻的修練並不陌生。

接引天地之力?

回想剛到這方天地時,那無數天威巨雷眨眼間將數十道崇山峻嶺轟成齏粉的情形,陳尋猶有心驚,暗想,那就是天地之力吧?

只是不知道天蠻級的蠻荒強者,能不能有隻手將千丈、萬丈高的石山岩嶺劈成齏粉之威力?

宗圖又說道:

「雖說進餐飽食,練拳打坐,都能滋壯氣血,但效果還是遠不如靈藥進補,所以通過蠻魂修練,還是要適度。要不然,沒有足夠的靈藥進補,往往要虛弱好多天,反而不如徐徐修練來得穩健,」

說到靈丹妙藥,巫公宗圖又是感慨萬分,

「這就是大部族人多力強、更能培養上階蠻武甚至天蠻的優勢所在,而烏蟒窮盡全寨之力,一年也就只能煉百十粒烏蟒丹……」

雖說蠻武平日所食的肉羹,都添加有大量能滋壯氣血的藥草,但寨子裡真正能煉製、稱得上靈藥的,還只有烏蟒丹一種,產出極其有限。

陳尋雖然沒有像以往那樣將自己搞遍體鱗傷,但他一夜兩次觀想蠻魂,確有筋疲力竭之感,氣血中似乎有無數隱形小嘴,正張著嗷嗷待哺。

陳尋暗道,雖然修練蠻魂,效率果然要比以前不斷壓榨身體極限的原始方法,要高得多,但是他又從哪裡搞到那麼多的靈藥進補?

要是沒有靈藥,而單純通過靠進食補充氣血消耗,實際的修練進展並不會快很多。

陳尋想到這裡,感慨說道:「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不僅修練要適度,狩獵或跟人搏殺時,也不能輕易施展蠻魂戰武。要是不能一擊制敵,自身消耗過大,就會很容易受制於人。還有,以後每個月,你都到我這裡來領一枚烏蟒丹……」宗桑又說道。

每月一枚烏蟒丹,一年就是十二枚,佔到烏蟒丹每年能煉製烏蟒丹之數的十分之一還多。

阿公宗圖不可能擅作主張,將烏蟒每年十分之一的烏蟒丹私下給他,那自然就是將自己份額內的烏蟒丹,都節省下來給他用。

「阿公,這個萬萬不可!」陳尋即使心裡充滿對靈藥的渴望,也不能讓阿公宗圖如此偏待他,堅決推辭掉。

不要說阿公宗圖正處於極需靈藥的關鍵修練期,宗桑、宗崖叔侄是他的嫡子、嫡孫,他們每年要是能多得幾枚烏蟒丹,修練也能快速許多。

阿公宗圖待他是情真義摯,但他終究是外人,他要是袒然接受阿公的偏愛,面對宗桑、宗崖,也於心有愧。

「每月一枚烏蟒丹,實際上也幫不了你多少,可惜烏蟒只是一個小部族,」

宗圖深深長嘆,過了良久,才徐徐收起內心的震驚跟感慨,深陷眼窩子裡的三角老眼重新變成渾濁,跟陳尋說道,

「夜裡魂祭,烏蟒會將蠻像請出。你的天資這麼高,一夜能開悟蠻魂,夜裡觀悟先蠻殘像或許也能有所得。不過,你要記住一點,儘可能不要露出什麼異常來……」

接著,巫公宗圖又將服食烏蟒丹修練的要點說給陳尋,就起身離開。

**********************

寨子裡,可沒有敲門再進屋的習慣,陳尋怕有旁人無意闖進來看到他修練的情形,拿了根木棍子頂住門,這才從懷裡掏出一枚烏蟒丹來。

蠻魂修練最大的好處,就是無需將自己搞得遍體鱗傷,就能煉化藥力。

陳尋照著阿公宗圖的指點,將烏蟒丹含在嘴裡,伸展雙臂,施展翔擊勢,進入那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

心念沿雙臂往無窮盡處延伸,神魂識海倏然打開,就彷彿一片廣袤無垠的金色大海,翻湧細碎的金色碎浪,氣血中微細神華釋出,下一刻就在識海之上凝成人形光影,就像「夢境」那般,展翅翔天……

哦,這就是觀想具相,這就是蠻魂開悟!

對武修來說,施展入微境界的拳勢、戰技,是進入極靜入寂、觀想具相的方便之門。

身與意合,以拳勢入微,心念進入神魂識海;而同時又由於意與身合的緣故,甚至不用心念主動刻畫,拳勢蠻魂就自動浮現,汲取氣血神華……

此時出拳,就為威力強大的蠻魂戰武;蓄力不出,從氣血汲出的神華,就能淬練筋骨皮肉。

原來,這才是修練肉身的無上法門啊。

就算不借助入微境界的拳勢,只要能進入極靜入寂的狀態,心念在魂海之上刻畫拳勢,同樣能汲取氣血神華具相蠻魂……

青木道人與云洲修者嵐山言武修、真修,除了修練法門不同外,實際上並沒有本質的區別,還是不錯啊!

想透這一切,陳尋禁不住有些小得意:

就算觀想具相秘術是云洲各大宗門的不傳之秘,又能怎樣?

心裡得意歸得意,陳尋的心念還是專注在蠻魂相上。

這一刻時間停滯、空間停滯,唯有氣血在百骸加速流轉,彷彿生出金色微芒在吞奪烏蟒丹散發出的藥力。

似乎每一刻,氣血都在變得旺盛。

似乎每一刻氣血中都有綿綿不斷的細微神華溢出,而由真血神華凝聚而成的人形光影,也變得更加的凝實,甚至臉部的眉眼也隱約成形……

這一刻,陳尋心裡對天蠻充滿無比的嚮往。

也不知道過了許久,陳尋才從這意識明明清醒異常、卻又似身陷夢境的感覺中脫離出去。

在這一瞬時,神魂識海之上浮現的蠻魂碎成無數碎光,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渾身的筋骨皮肉似乎都在歡唱,瘋狂的從那無數細微碎光中吸取養份……

嘴裡所含的烏蟒丹早就化盡,雙臂充滿澎湃的力量,心臟跳動變更平緩有力,氣血充滿蓬勃生機,窩棚裡光線昏暗,陳尋卻有視野通明之感。

仔細比較以往通過壓榨身體極限的方式,陳尋暗感這一夜修練,竟有以往數月之功,僅從雙臂充盈的力量感來看,似乎並不比剛晉入中階的蠻武稍弱。

這小小窩棚裡實在施展不開手腳,不然陳尋真想試試,將蠻魂神華的力量都轟打出去,看看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這是沒有叫巫公宗圖看見,要是叫宗圖知道陳尋大半天之間,就將蠻魂凝實鬚眉隱現的程度,還將一枚烏蟒丹的藥力全部吸收消化乾淨,只怕下巴又要嚇掉下來。

阿公宗圖說他既然已經開悟蠻魂,就算是晉為中階蠻武,陳尋心想接下來,逐步利用真血神華淬練周身的筋骨皮肉,才是修練的關鍵……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6 PM

第九章 我不是小屁娃

這時候寨子裡充滿的歡聲笑語,看從牆縫透進來的光線,竟然已經到黃昏後了,沒想到時間過得真快,魂祭獸筵即將開始,外面烏蟒部的族人都開始載歌載舞。

陳尋沒有急著走出窩棚,修練帶來的玄妙之感來之不意,他要好好體會,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出窩棚,往石殿前走去。

遠處的群山之巔籠罩在緋色暮靄之中,隱有獸吼禽鳴之聲傳來。

廣場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火光照在石壁上,人影浮動。

石殿在寨子裡崇高無比,是烏蟒族議及祭祀先蠻祖靈的地方。

陳尋不是烏蟒族人,在寨子裡生活了三年,還沒有機會踏入石殿一步。

石殿前的廣場中心,是一座用巨石砌出來的巨大祭台,高近十米,周有百餘米,矗立廣場正中,比石殿還要宏偉壯觀。

烏蟒族人在祭壇前面,用無數根圓松木層層堆出一座火壇,也差不多有祭台高。

在火壇的兩側,豎著兩根巨大的高木樁子,中間拉起一根巨索,將一隻看著有一人高的巨大銅鼎懸在火壇之上。

烏蟒部缺少鐵器、青銅器,甚至絕大多數壯丁都是手持石刀、木矛,跟著蠻武外出漁獵,陳尋倒沒有想到寨子裡竟然藏有這麼大的一隻銅鼎。

銅鼎兩耳吊在巨索上,四方側壁雕刻許多蟒牙嶺都未曾得見的鳥獸及種種蠻文,給人異常厚重蒼桑之感,又有說不定的神秘,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傳下來的古物,可能平時都深藏祖祠石殿之中,只要等到大祭之日,才拿出來一用。

阿公宗圖說烏蟒曾有異常輝煌的歷史,單看這只巨鼎,陳尋也相信阿公宗圖絕對沒有胡說八道。

這時候,宗桑正指揮人手,手傳手的用陶罐裝滿山泉水,倒入銅鼎;同時又有人將寨子裡收藏的無數奇珍異草拿出來,投到銅鼎裡。

難道魂祭獸筵,就是將烏鱗狡的血肉煮熟了分給大家吃?

獸筵,獸筵,獸肉筵席。

只是將狡獸肉煮熟了,分給大家吃,有必要搞得這麼隆重?

陳尋心裡暗自尋思著,宗崖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出來,逮住他問:

「阿尋,你這一天都躲哪裡去了,不見你露面,阿公也不讓我過去找你?」

宗崖性子太鯁直了,年少肚子裡藏不住事,阿公宗崖才特地吩咐,帛書等事絕不能說給他聽;更何況宗崖身後還有八九個跟班,他們肚子裡更藏不住秘密。

「就是,就是,你這幾天都躲到哪裡去了,宗崖說是你將狡獸拖回來。這麼重的狡獸,我們五六個人才扛得動,你到底是怎麼拖回來的?」跟在宗崖身後的少年們,都有好幾天沒見到陳尋了,這會兒都七嘴八舌的圍過來問。

回到寨子後,陳尋先是躺在窩棚裡養傷,隨後就從阿公宗圖那裡拿到帛書修練,確有三天沒有跟寨子裡的人怎麼接觸。

他這會兒叫宗崖拽住,只要笑著誆他:「我的傷還沒好,整天都還躺在床上睡覺啊,阿公大概是怕你拖著我到處亂竄吧……」

宗崖打量了陳尋兩眼,見他活蹦亂跳的,除了滿身還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消去的疤痕外,已經看不出他哪裡還有受傷的樣子。

「你雖然沒有修練蠻武,但身子比宗凌他們還要結實。宗凌胡吹他現在修練蠻武找到那一點感覺了,寨子前的石墩子也能掄開老遠,滿寨子就要找你掰腕子,想將上回輸你的那把鐵木弓贏回來——倒是找不到你的人。」

宗凌是宗桑之子,與宗崖算堂兄弟——只是,烏蟒部族裡沒有這種說法——他二人與南獠之子南溪,算是烏蟒最傑出的三名少年。

南溪此時則頗為冷淡,遠遠的站著一旁,抱臂看來,似乎對宗崖說宗凌修練蠻武「找到那一點感覺」,有所不屑。

陳尋倒是驚奇。

對蠻武來說,前期能不能將蠻魂戰武練到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至關重要。

唯有練到身與意合,才能開悟蠻魂,這是最關鍵的一步。

像宗凌只有十二歲,就找到「那一點感覺」,也就意味著他離真正踏入蠻魂修練的門檻就差半步之遙,其天資不比宗崖還有略差半分。

「怎麼樣,敢不敢比?」宗凌身材要略瘦小一些,睜著烏黑的眼珠子盯著不作聲的陳尋,就怕他說個「不」字。

陳尋苦笑:「我上回進山,不小心把那把鐵木弓掉下山崖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你想將那把斷成兩截的鐵木弓贏回去,不然我可找不到什麼東西跟你賭!」

「你可以拿長牙跟我賭!」宗凌年紀小,還不會掩藏自己的心思,一兩句話就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出來。

「長牙?」陳尋疑惑的看向宗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宗崖神秘兮兮的從隨身獸皮囊裡掏出兩根長牙,正是狡獸那兩根雪白透亮的獠牙,說道:「大家都說這兩根長牙,是你應得之物,阿公叫我拿過來給你……」嘴裡說著要給,但手抓住那兩根獠牙甚是捨不得。

狡獸在涂山之中,不知道逍遙快活了幾百年,將要結成妖丹之際,遭雷擊而死,周身卻無一不是寶。

這兩根獠牙,敲之有金石之聲,從深山裡衝出來,不知道跟山溝深澗裡的石木撞了多少回,竟然都沒有一絲斷紋,堅韌鋒銳,不下絕世刀兵。

蟒牙嶺不產銅鐵,好的精鐵刀矛都是兩三千里外的滄瀾城傳來。

烏蟒部就算是中階蠻武,都不能人手一把精鐵刀矛,普通人更多的還是用石刃、木矛參加狩獵。

宗崖手裡有一柄青銅短劍,就叫寨中諸多蠻武少年眼饞不已。

現在有兩根比精鐵刀矛倍加堅固、鋒銳的狡獸長牙,也就難怪他們滿寨子找他比掰手腕,滿心想將這兩根狡獸長牙贏回去了。

見宗崖也戀物不捨,陳尋指著他腰間的青銅劍,說道:「你拿青銅劍,換我一根長牙。」

聽陳尋這麼說,宗崖頓時就眉飛色舞,忙將紮在草繩腰帶裡的青銅短劍拔給陳尋,生怕陳尋下一刻反悔:「給你,阿公要問,你一定要說是你主動跟我換的。」

陳尋將青銅短劍插在腰間,又將另一根狡獸長牙遞給宗凌:

「上回進山,我走得遠些,才要你那把鐵木弓防身,本想用過就還給你,不想掉下山崖斷成兩截。我現在掰手腕,比不過你,這根長牙算我賠給你的……」

「真的?」宗凌又驚又喜,不那麼肯定的看著陳尋。

他心裡又想,鐵木弓是他輸給陳尋的,男子漢就應該憑自己的本事將這根長牙贏過來,但是他又沒有贏陳尋的十足把握……

見宗凌滿臉的糾結,陳尋哈哈一笑,轉身不去理他。

巫公宗圖德高望重,力排重議將陳尋收留下來,但其他族人對他這個異族少年卻沒有完全接受。

烏蟒族人對以往的舊事諱莫如深,不願多提,但陳尋還是能感受到烏蟒族人對異族有著深深的敵意。

不過,在宗崖、宗凌的帶領下,寨子裡的少年,待陳尋倒不生分。

無論是唸著烏蟒收留他的恩情,還是跟宗崖、宗凌這些烏蟒後起之秀打好關係,陳尋都不至於捨不得一根狡獸獠牙,他又不真是小屁娃一個。

宗凌見陳尋這麼輕易就將長牙給他,心裡自然是喜不自禁,也慷慨的將系在腰間的獸皮囊解開,將他收羅的來「奇珍異寶」攤開陳尋看:「你有什麼滿意的,都拿走,算我換你的長牙。」

「恁囉嗦,好像我是小氣人。」陳尋故作不滿的說道。

宗崖也嘲笑宗凌:「就你一袋子破爛,真要換,阿尋能將長牙換給你?」

宗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心裡待陳尋更覺親近。

這會兒南獠領人扛著一副巨大的骨骸從石殿裡走出來,立馬將眾少年的心思吸引過去。

雪白的蛇形骨骸盤成一團,就像塊巨大的石磨,兩個中階蠻武拿木槓子抬著,看著都像頗為吃力的樣子。

「啊,阿公要將這副烏蟒骨骸與狡獸一起熬煉獸筵!」宗崖也吃驚著看著族人將這副烏蟒骸骨抬上土台,丟到銅鼎裡。

烏蟒部以蟒為聖物圖騰,實則是石寨以西百里外有座蛇谷,黑蛇烏蟒是蛇中王者,劇毒無比。

煉製烏蟒丹最重要的一味藥,就是取自蛇谷的烏蟒蛇涎。

陳尋在蛇谷見過十一二米長的烏蟒,就已經是碩大無朋,但看這副蛇骸要是展開來,怕是有二三十米長,暗想,這條烏蟒在死前,已經生長了多少年?

陳尋心裡烏蟒部這次怕要將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跟狡獸一起熬煮吧?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7 PM

第十章 神秘的魂祭

這時候,巫公宗圖換了一身灰白的粗麻衣衫,與寨中幾名老人,從石殿裡走出來登上祭台……

隨後,有十數族人將一盆盆鮮血淋漓的肉塊,用大陶罐裝著抬上火壇,倒到銅鼎中。

陳尋也不清楚這是不是狡獸被肢解之後的肉跟筋骨。

換了一身粗麻衣衫的巫公宗圖,拿著那黢黑的骨杖,站在祭台前整理過衣冠,目光炯炯有神的掃過漸聚到廣場上的烏蟒族人,啞著嗓子高聲呼喝:「魂祭先蠻!」

巫公宗圖舉步登上祭壇,南獠領著一隊蠻武,或牽、或扛、或擒,帶著各種各樣的野獸猛禽,從人群外走過來。

陳尋還沒有見識過魂祭獸筵的情形,平時也沒有跟他說這種事,但見這些野獸猛禽,有山豬、有青狼、有山狸、有豹獾、有虎雀、有山鷹、有赤頂鸛,南獠還親自將一頭四肢叫繩索綁得結結實實的蠻牛扛在肩上……

陳尋心裡想,不會宰殺後都要放到銅鼎裡一起煮吧?

銅鼎雖然巨大,但放入巨蟒骨骸,放入狡獸肉塊,又放入無數的靈藥異草,哪裡還有多餘的地方,將這些多的野獸猛禽都放進去熬煮?

這些野獸猛禽,體形有大有小,但光一頭蠻牛就有三四千斤重。

蠻牛是種相對溫順的荒獸,但不意味著力大無窮的蠻牛就會任人宰害,只是四蹄拿繩索綁著,又叫南獠一手摁住碩大無朋的頭顱,只能淒涼而無助的嘶吼。陳尋正猜測南獠他們會怎麼處置這些野獸猛禽時,就見南獠領著諸蠻武,繞著祭壇,將肩背上的野獸猛禽放下來,圍出一個巨大的祭祀獸圈。

這時候天完全黑了起來,就見登上祭壇的巫公宗圖吞下一把烏蟒丹,揮舞手裡無比漆黑的骨杖,大聲吟唱起來。

火壇下有烏蟒族人舉起火把,點燃浸了動物油脂的火壇,「劈哩啪啦」,在滾滾升騰的黑煙裡,火光漸漸旺盛。

宗崖、宗凌等少年,以及年歲更小的孩童,這時候都從人群中走出來,袒胸露乳的走到祭壇與祭祀獸圈之間的空地。

宗崖招手讓陳尋也過來,陳尋疑惑了一下,抬頭見阿公宗圖也肯定的衝他點點頭,才舉走從人群裡走出來,站到獸圈之內。

巫公宗圖站在火壇之上,叫火光映照的枯皮老臉,這時候也放出瑩瑩光澤。

隨著吟唱,天地間有著神秘的力量在向他聚攏,隨後宗桑與三名族中蠻武手擎一桿巨木走上祭壇,一幅獸皮蠻像懸在起來,在火光的映照下,彷彿烏蟒戰旗。

獸皮蠻像的一角叫火燒殘,缺了一角,還留下燒灼焦痕。

在火光的映照下,獸皮殘像當中是一個赤裸上身、腰裹獸皮的先蠻武神,正踏足將手裡所擎巨矛刺出,那一瞬間凝聚的力量之感,似要將天刺破……

要是青木道人在帛書所撈摹的大鵬拳譜可以說是畫技精湛,眼前這幅戰旗巨像可以說已經是入道了。

巨像蠻武在眼前,簡直就像是要活過來,陳尋在抬頭看去的一瞬間,就感覺到畫像中那先蠻武神所持巨矛,所凝聚的是能將天刺破的勢!

這就是阿公宗圖所說、烏蟒傳承千年的九幽蠻魂殘像?!

陳尋的神魂識海倏然打開,只見一樽毫光四溢的虛影懸立波濤洶湧的識海之上。

觀想具相,實是在神魂識海之上用心念刻畫天地道法。

陳尋暗感從先蠻殘像感應到那幾乎能將天刺破的勢,或許就是烏蟒蠻武傳承的最強之道。

他在神魂識海之上還只能觀想一道虛影,想來是他血氣此時的精純程度,還遠不足以將逆天一刺的玄奧之道演譯出來,還遠不足具相完整的九幽蠻魂。

陳尋下意識舉手踏步,正要進入那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耳畔卻傳來雷霆般的一聲震響。

「咄!」

陳尋耳膜巨痛,陡然驚醒過來,就見阿公宗圖端了一隻陶碗站在他的眼前,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

阿公宗圖特地吩咐過他,不要在宗桑、南獠等人面前露出異狀,陳尋沒想到,在看到蠻像後,會不由自主的進入觀想具相的境界。

只是他能輕易的將大鵬秘拳第一勢觀想出來,為什麼觀想九幽蠻魂,會如此的艱難?

也對,天地之道有大小之別,法有強弱之分,觀想具相自然也就有所難有易。

只是,他沒有想到,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蠻魂,威勢竟是如此的強大。

陳尋這才發現自己汗出如漿,渾身都叫腥臭的汗水浸得濕透,骨架子都快散掉,要不是阿公宗圖及時叫醒他,他恐怕會站在這裡氣血乾涸而亡。

陳尋此時回想剛才那一瞬,也覺得後怕,暗感真要將九幽蠻魂在神魂識海具相出來,所聚集的力量足以能將眼前這座巨大的祭台轟塌,但他體內氣血遠不足以提供這麼多的能量,強行具相,還不是要將自己先榨成人幹?

陳尋還以為他剛才的失神祇是一瞬間,但看火壇底部的火,已經完全升騰起來,熊熊大火將銅鼎淹沒,祭台臨近火壇的一側石壁都燒得焦黑。

陳尋這才知道,他自以為失神的那一瞬間,其實已是過去許久,但不知道阿公宗圖這時候端了一隻陶碗走下祭台做什麼。

見陳尋無礙,巫公宗圖伸手到陶碗裡沾了一滴青色的黏稠液體,滴到陳尋的額頭。

那滴青色液體沾上額頭,即化入熱流鑽進去,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熱灼之感,叫陳尋想起巨魔將那滴金色血滴入他體內的情形。

阿公宗圖說,烏鱗狡是蠻荒異種,獸心先天就有真血存在,異獸真血,比尋常靈藥珍貴百倍千倍,採集到一滴就能叫人脫胎換骨。

陳尋心想陶碗裡的青色液體想來就是從烏鱗狡身上采出的真血,只是要供上百烏蟒孩童淬體,或許添加大量的其他藥液稀釋過。

陳尋心裡想:巨魔心臟所化的那滴金色血,就是六臂巨魔的真血?

巫公宗圖給諸少年都點過真血,又走上祭台,但聽他一聲「祭」令,站在獸圈之旁、早就將利刃持在手的南獠等人,手起刀落,將圍成獸圈的那些野獸猛獸頭顱一一斬斷。

禽獸滿脖子的鮮血,都衝著祭台方向噴射。

這些野獸猛食的嘶鳴是停了,但陳尋陡然感受到一陣更強烈的衝擊力,神魂識海倏然打開,就見無數斷首的獸魂禽魄虛影,匯到祭台的上方,像烏云一樣凝聚,無聲的狂吼怒嘯。

這時候從銅鼎之中更是傳出兩股無聲怒吼,那無形的狂風怒嘯,幾乎要將火壇之上的熊熊巨火壓滅,蟒形、狡形兩道虛影,猛劇的要從銅鼎之中掙扎出來。

獸圈之外的烏蟒族人以及南獠等蠻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一臉凝重的看著先蠻殘像。

而身處獸圈之內的宗崖、宗凌等人,心魂正承受猛烈的衝擊,稍弱的少年,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手腳都開始抽搐。

陳尋看看暗暗心驚,擔心一些孩童在這麼強大的靈魂衝擊之下,會直接魂消身滅。

「以此地獸魂,請祀烏蟒先蠻!」站在祭台上的巫公宗圖,一聲巨喝彷彿雷鳴一般在廣場上空傳蕩,但見獸皮殘像頓時釋出無形巨力,就將激盪的靈魂衝擊之力吸走。

不是將靈魂所承受的衝擊之力吸走!

而是獸皮殘像正將吸噬那些禁錮在獸圈之內的獸禽魂魄,以及從銅鼎釋出的狡獸與烏蟒殘魂……

啊!

陳尋驚訝的抬頭看向那幅獸皮蠻像。

雖然他看不見,但自神魂識海打開之後,蠻魂所滋生的靈覺,能敏銳感應到二十米方圓內的微弱氣息。

這些禽獸魂魄氣息強到,就像一道道虛影在他眼前苦苦掙紮著,想要抵抗蠻像的吞噬,其中又以狡獸與烏蟒的殘魂額外的強悍。

蠻像無風而抖,劇烈得就像要給無形的手撕成碎片,而像中先蠻身上的巨蟒圖騰都透漏烏瑩瑩的光澤。

太詭異了!

陳尋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幅獸皮繪製的蠻像竟然能吞噬獸魂!

「祭拜先蠻!」巫公宗圖又是雷鳴般的巨吼。

宗崖、宗凌等少年,緩緩起身,圍著祭台,就在獸皮蠻像之下,以更虔誠、狂熱的神情,學著蠻像武神的身姿,踏步作刺矛狀而走,嘴裡吟唱蠻歌。

陳尋沒有學過矛舞,就站在外圍看著宗崖他們繞壇而舞,聽著像烏云一樣云聚祭台上方的蠻歌,直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韻,暗感他要是也這般一步步的走下去,或許就能叫九幽蠻魂在神魂識海之上具相。

有這種明悟,陳尋心想這種矛舞蠻歌,大概就是烏蟒族人參悟蠻像、開悟蠻魂的秘法吧?

吞噬無數獸魂禽魄的蠻像,這時候沒有停止動靜,反而光芒大作,釋出無形巨力,將巨大祭台下宗崖、宗凌等黑壓壓上百個烏蟒孩子一起罩住。

陳尋站得稍遠,也能感受無形力場從蠻像釋出,時間一久,就覺身乏疲累,心想繞祭台而舞的那一百多烏蟒少年孩童所承受的壓力該有多大?

很快就有孩童承受不住,勉強從矛舞人群裡走出來就翻身倒地,手腳抽搐,嘴吐白沫。

這時候南獠領著人,將承受不住的孩童抱出來。

祭台之上,有人用一支長柄木勺,將銅鼎裡熬煮多時的肉羹滔出來,一碗碗的傳下來,由南獠等人負責灌進這些承受不住的孩童嘴裡,然而將這些孩童送到祭台上,直接在蠻像之下,打坐吸收肉羹中的藥力。

陳尋這時候算是看明白了,原來祭禮獸筵是這麼回事。

尋常人服食靈藥,都是有限度的,服食藥力極強的靈藥,通常的結果就是爆體而亡。

開悟蠻魂的蠻武,服食靈藥的同時,在魂海用心念刻畫蠻魂,就能直接煉化進入氣血的藥力,淬練周身筋骨皮肉……

有狡獸、烏蟒骸骨,以及無數的靈藥異草,陳尋都能感受到銅鼎之內有無數的生命精元在狂嘯,只是包括宗凌在內,諸多烏蟒少年還都沒有開悟蠻魂,根本無法無法食用。

蠻像釋出無形力場,實際作用跟蠻魂具相類似,就是幫助烏蟒孩童煉化獸筵中的藥力,精純氣血的同時,也淬練他們的筋骨皮肉,強化體魄……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7 PM

第十一章 耀眼的潛力

不同的少年,在先蠻殘像所釋出的無形力場之下,承受能力是不同的。

宗崖已經開悟蠻魂,對狡獸真血及肉羹藥力的吸收,最為充分。

而在同齡人中間,宗凌的承受時間則要長得多,其他人都退了下來,他還陷入一種神秘而顛狂的狀態之中,一個人繞著祭壇舉矛舞歌,滿臉靜穆、虔誠,赤裸的身子還隱隱有光華透出。

看阿公宗圖以及宗桑等人,看向宗凌的眼睛裡都有喜色,陳尋心想宗凌這時候應正在開悟蠻魂……

宗崖停下來,沒有急著走出來喝肉羹,而是等著宗凌開悟蠻魂。

陳尋暗感以後還要加倍的努力,他打開神魂識海,也只能觀想九幽蠻魂的一道虛影,此時才十二歲的宗凌,天資真的不凡,難怪宗桑嘴巴都要笑咧了。

過了一會兒,宗凌步伐就漸漸拖慢,似乎承受萬斤壓力,臉、脖子、胸口都要血汗滲出,看來離最後一步完全具相,還差了不少。

看宗凌將要支持不住,站在祭壇密切關注一切的巫公宗圖,踏步舉起在骨杖,在宗凌的額頭敲了一下,將他震醒。

宗桑焦急的走過去,問道:

「心眼看到什麼?」

「光,刺眼的光,眼睛都睜不開……」宗凌虛弱的說道。

「夠了,既然都生感應,再修練一段時間,就能真正修練蠻魂了。」宗圖將癱成肉泥般的宗凌抱起來,讓宗桑喂肉羹給他喝下。

陳尋心想,原來宗凌還是不能具相蠻魂啊,他在識海之上所觀想的虛影,總歸要比宗凌心眼所看到的刺眼光芒要清晰得多。

「你家小子厲害啊,烏蟒能不能出天蠻,就落在你家小子跟宗崖身上了。」一群蠻武喜不自禁的圍過來,又是羨慕又是高興的跟宗桑說道。

宗桑的大嘴早就咧到耳朵根:「嘿嘿,嘿嘿,這小子也這點傻福。要不是這次從烏鱗狡體內采出幾滴真血,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悟蠻魂……」

「先蠻保佑!」一群蠻武又說道。

陳尋看這些蠻武一臉虔誠的樣子,心裡無語。

烏蟒部族人對先蠻的崇拜還真是到盲信的程度了,烏鱗狡是俺費了老鼻子勁拖回來的,好不好?

宗凌喝過肉羹,很快就緩了過來,與宗崖稍歇一會,就跟其他孩童一起,走上祭壇,接受無形力場的淬練。

很顯然,宗崖、宗凌等人吸收肉羹藥力更多、更充分。

在那一刻,陳尋都有宗崖、宗凌長高稍許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

接著,一些已經成年,但還沒有開悟蠻魂的初階蠻武,這時候也都上前接受殘像戰旗的淬練。

他們的成長空間有限,都只吃一兩碗肉羹,差不多將藥力煉化了,就又走到獸圈外。

「來吧,你先喝一碗,再上祭台,」宗桑拿了一碗肉羹,走過來遞給陳尋,讓他喝下去,指著腦袋跟他說,「讓腦子裡空空的,不要想什麼……」

陳尋自然知道身與意合時的無念無想,即使不具相蠻魂,在無形力場之中,能使體魄得到更精純、更有效的淬練。

普通人沒有辦法隨意進入無念無想的入寂境界,但努力保持身心空靜,還是會有所幫助。

陳尋見宗桑好意提醒他不說,遞過來的陶碗明顯也大了一號,感激的衝他笑了笑,沒想到他還有這份細膩心思。

陳尋接過陶碗,將飄著異香的肉羹喝下,入喉就有轟然藥力化作滾滾熱流,散入百骸;他舉步登上祭壇,就覺得像是走進充滿黏稠液體的湖裡,叫他舉步艱難。

沒想到祭壇才是無形力場的核心,邊緣所感受到的壓力還是輕的,而他越往祭壇中心走,身體承受的壓力越大。

身體內的筋骨血肉都同時受到擠壓,散入百骸的藥力這時候將要沸騰起來,果然並不需要具相蠻魂,就能淬練筋骨,氣血也隱約變得更精純。

陳尋見坐在獸皮殘像底下的宗崖睜眼看他,便朝他走過去,就覺得蠻像底下的無形力場,還要比祭壇邊緣強上十倍都不止。他就坐在宗崖的身邊,讓殘像戰旗釋放出來的無形力場助他吸收藥力、淬練身體。

身置無形力場之中的感覺,叫陳尋暗感這幅獸皮蠻像,怕是不止開悟蠻魂、淬練筋血這麼簡單。

能吸食獸魂,能釋放無形力場,能助未開悟蠻魂的族人吸引肉羹藥力,明明就是一件有多種妙用的異寶啊。

陳尋抬頭看了懸在頭頂的蠻像一眼,只是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去嘗試在神魂識海之上,觀想那樽似有無上威能的九幽蠻魂……

陳尋無意的動作,卻叫站在外圍的南獠、宗桑等人大為震驚。

宗桑訝異的說道:「呵,這小子,承受能力真強啊,都走到先蠻戰像旗下,還有閒工夫東張西望,比宗崖要輕鬆好多啊!」

「他要是烏蟒男兒,該有多好啊,他將來成就,必定在你我之上!怕是比你家小子還不差啊!」南獠不是很喜歡這個異族少年,也不得不承認陳尋的修練潛力,比族中少年都要強大。

陳尋待百骸中那股藥力所化的暖流不再,心想藥力應該已經煉化完畢,見宗崖還在閉目打坐,就先走下祭壇。

此時南獠、宗桑等人更是訝異。

「這麼快,就將一碗肉羹裡的藥力吸引完了?」南獠看到宗桑遞給陳尋的那碗肉羹明顯要大許多,不過那頭烏鱗狡是這個異族少年拖回來的,他也就沒有說破,但沒想到這個異族少年承受蠻像淬練會這麼輕鬆,更沒想到他能這麼快將肉羹藥力吸收掉。

以他跟宗桑,就算全力開悟蠻魂,也不能這麼快吸收肉羹藥力啊。

宗桑也有些難以置信,招手讓陳尋過來,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

「喝下肉羹,渾身都暖洋洋的,這會兒感覺不到暖流,我想再留下來,應該不會再有作用了吧。」陳尋說道,暗中比較,一大碗肉羹下腹,吸收藥力淬練身體,倒跟半枚烏蟒丹的效力差不多,而在蠻像的幫助下,他煉化藥力的速度極快。

見銅鼎裡狡獸、烏蟒骸骨與無數靈藥異草熬煮的肉羹,怕能盛兩三千碗,足抵千餘枚烏蟒丹,心想難怪當初阿公宗圖跟南獠他們看到那頭狡獸,會如此的狂喜。

這相當於讓烏蟒全寨的蠻武,一夜之間增加八九年的功力啊。

宗桑不知道陳尋心裡所想,他的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樣:

「你就感覺暖洋洋的!這還有天理了!」

他將那麼一大碗飽含異獸生命精元的肉羹喝下肚,都會有血液沸騰的感覺,陳尋喝下去,竟然只是「暖洋洋」的感覺?

阿爸宗圖說給陳尋換大碗,他還擔心陳尋承受不住那麼強勁的藥力呢。

南獠一干蠻武也都搖頭苦笑,這三年來,他們也都能看到陳尋這個異族少年的異常之處,但這刻還是難抑心裡的震驚。

承受、吸收能力這麼強、這麼快,即使沒有開悟蠻魂,但只要蠻像力場能維持一夜,讓他一碗碗的不斷喝肉羹,身體的強度豈不是一夜之間也能淬練到蠻武九層顛峰的程度?

有蠻武開始拿拳頭打頭了:

「為什麼阿尋不是烏蟒族人啊!」

「不行,蠻武不傳外族的規矩一定要改!」

「巫公都說,祭魂過後,就讓阿尋入族,阿尋以後就是我們烏蟒部的天才了!」

「對啊,再也不用受黑山部那群臭屁傢伙的鳥氣了;鬼奚佔我們的寨子,也要討回來!」

巫公宗圖還站在祭壇上,看諸少年打坐淬練的精況;宗桑這時候看向南獠。

南獠抬頭看了看天色,遲疑了一會兒,讓人再拿兩碗肉羹過來。

陳尋也知道一碗肉羹堪比半枚烏蟒丹,珍貴異常,錯過這次,不要何時才能再有飽食一頓的機會,接過陶碗,謝南獠:「謝謝阿叔……」

南獠有些不好意思。

他對這個異族少年一直都較冷淡,但不管怎麼說,那頭狡獸是陳尋拖回來的,聽他這聲「謝謝」,是受之有愧的。

陳尋連著將兩碗肉羹喝下,散入百骸的藥力暖流熱湧,就再登上祭台,坐到蠻像下接受無形力場的淬練。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8 PM

第十二章 遙遠的滄瀾

晨曦微露,殘像吸食的獸魂殘魄也漸漸耗盡,釋出的無形力場漸弱,再沒有淬練的效果,魂祭獸筵也就到了尾聲。

火壇已熄,就剩下一些燒得烏黑的殘木,銅鼎放下來,裡面還剩不少肉羹。

南獠、宗桑等中階以上的蠻武,才笑嘻嘻的圍上來,就著渾濁的果酒,圍著篝火堆,將一碗碗溫熱的肉羹從銅鼎裡滔出來喝,歡聲笑語一片。

宗崖、宗凌,南溪等年紀稍大些的少年,魂祭結束也不離開,拉著陳尋坐在火堆旁,賴著臉皮跟大人們討一碗果酒喝。

南獠、宗桑等人開悟蠻魂,他們雖然總共十五六人,卻是烏蟒部真正的中堅力量。

他們將肉羹喝下肚,回去後再修練,自能吸收藥力、精純血脈,不需要蠻像的輔助。

這次盛筵,對南獠、宗桑他們的助益極大,肉羹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堪比以往三五年的修練;不過得益最大的,還是宗崖、宗凌這些烏蟒少年。

陳尋此時都能從宗崖、宗凌,以及南獠之子南溪等人的身上,明顯感受到比昨夜之前更旺盛的氣息,而他們體內經過一夜淬練、精純十倍都不止的血脈,將為他們的蠻武修練奠下深厚的根基。

比以往加倍蒼老的巫公宗圖,叫寨中幾名老人攙著從祭壇上走下來,虛弱得都站不住腳,坐在火堆內,喝下一碗肉羹,才算是恢復少許精力,感慨的說道:

「蘇氏未出涂山之時,烏蟒在涂山以西稱雄,號令諸部。那時的魂祭獸筵,幾乎每月都能舉辦一次,一次都要舉辦三天三夜才休。現在倒好,幾十年的積蓄,一夜獸筵就耗盡了……」

南獠開朗的笑道:「等宗崖、宗崖、南溪他們成長起來,一定能率領族人走得更遠,獵來更多的荒獸異禽,讓阿叔來主祭獸筵!說不定二三十年後,烏蟒還能有機會遷回到滄瀾去……」

「滄瀾啊!」巫公宗圖神往的眺望北方的天空。

滄瀾!

陳尋都沒有能力走出方圓百里的山嶺,自然更不知道縱橫千里蟒牙嶺以南的滄瀾荒原,是怎樣一番情形。

據西荒經所述,蟒牙嶺以南、涂山以西的滄瀾,是西荒絕域與云洲相鄰的一片荒原,在涂山之中有隘口,與滄瀾相接,也是云洲出涂山、進入西荒絕域的必經之路。

每到寒冰融化的春季,滄瀾就會長滿五色碎小花草,千里荒原一片斑斕。

而在八百年前,那裡也曾是烏蟒先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烏蟒先人流下太多血跟淚的地方。

西荒絕域,地廣十數萬里,縱橫千里的蟒牙嶺只是其中微小一粟,陳尋都沒有機會走出蟒牙嶺,自然也難想像這方天地的廣袤;而在昨夜蠻魂具相之後,他心裡對這方天地更是充滿嚮往。

巫公宗圖收斂激盪的心緒,柔和又有些疲憊的眼神,轉到陳尋的身上,片晌,跟南獠等人說道:「先蠻祖靈並沒有拒絕阿尋的接近,但他終究是外族,以後還是讓阿尋跟宗桑學習一些戰技吧……」

「剛才阿尋在蠻像之下,明明也有感應。他的潛力這麼大,不應該納他入族,讓他跟宗凌他們一起參悟蠻像嗎?阿爸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宗桑第一個跳出來質問。

魂祭前的公議明明都說好的事,而且也是阿爸跟南獠他們力爭來的,宗桑怎麼都想不到,阿爸卻先改口了。

見阿爸神情堅決,宗桑急得站起來,從廣場邊搬起一塊巨石過來,指著陳尋說道:「阿尋,你將這石頭抱起來,讓阿公看看,你的潛力到底有多大!」

廣場邊上放置好些巨石,是蠻武練力所用,有百十斤、三五百斤不等。

阿尋之前能勉強舉起六百斤的巨石,就堪比初階三層的蠻武。

宗桑隨手搬過來這塊巨石,堪有他一人高,是兩千斤重的練力石,陳尋看著就有些猶豫,他怎麼能舉得這些重的巨石?

「快試快試,讓巫公看看你的力氣到底有多大!」其他蠻武也叫喚道。

陳尋試著將手搭到巨石的邊上,就覺得石頭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但他沉下身子,力湧雙臂,就覺得石頭就算生了根,也不是不能扯斷,左右搖晃了兩下,就一鼓作氣將石頭抱起來。

不過陳尋也只能做到這一步,感覺再用力,腰背像弓弦一樣繃緊的筋腱就會被拉裂。

陳尋將巨石扔下,「砰」的一聲響,他心裡也是嚇了一跳:他從拖烏狡鱗回寨,才三天時間,他不過服一枚烏蟒丹,喝下三大碗肉羹,力氣竟然就暴漲了三倍!

「喝、喝、喝!」圍著火堆的一干人,沒想到陳尋真能將巨石抱起來,還以為他能將巨石搖動就了不得了。

兩千斤的巨石啊,對上階蠻武來說是小意思,但對中階蠻武來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抱起來。

這時候大家眼睛都看向巫公宗圖,阿尋這樣的神力少年,要不是烏蟒族人就太可惜了。

巫公宗圖眯起渾濁的眼睛,堅定的搖了搖頭:「先蠻定下來的規矩,不能改啊!」

宗桑氣得要將他阿爸下巴上幾根稀疏白鬍子揪下來,什麼破規矩,不就是以前吃過蘇氏的大虧嗎!

「阿叔,你們說,阿尋該不該入族!」宗桑問坐在他阿爸身邊的幾個寨中老人。

「南獠,你怎麼看?」幾名寨中老人問南獠。

巫公之外,族長為首。

南獠也是疑惑巫公宗圖的態度前後為何轉變這麼大,雖說他不再堅持拒絕陳尋入族,但他也有些其他的擔心,沉默了許久,說道:「阿叔應有他的考慮,阿尋跟宗桑先學習戰技也好。」

陳尋心裡知道,一旦成為烏蟒族人,就要像南獠、宗桑、宗崖他們那樣,承擔守護烏蟒的責任。

阿公宗圖一改初衷,這麼安排,就是不想讓烏蟒束縛住他的手腳。

只是他在這方天地,除了烏蟒,身無所繫,難道不成為烏蟒族人,這份情義就能捨棄?

陳尋心懷感激的沖阿公宗圖叩頭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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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宗圖、南獠等人許可,接下來的數月,陳尋每次採藥歸來,都會先到石殿前的廣場上,跟隨宗桑等人練習烏蟒的弓矛戰技。

篝火熊熊燒起,照著廣場上明亮如晝。

宗崖手持一把獸骨磨製的鋒銳長矛,踩著步法,舞出一團灰濛蒙、綿延不絕的青光矛影。

烏蟒九幽戰矛,分扎截劈、掃抹刺、撩點崩九式矛姿。

每一式矛姿輔以跨、踏、踩、掠等不同步法,又皆有數十種變化。

但見宗崖身藏青光矛影之中,每一式矛擊都有不同的變化,輔以拳打腳踢,嘴裡呼喝聲震,整個人就像貼地翻滾的雷霆,稍沾就會骨斷肢殘,聲勢端的駭人。

不僅圍看的烏蟒少年,滿眼羨慕,心裡驚駭,都在想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將手中戰矛練到這種程度,就連站在石殿廣場邊緣,與宗桑一起督導族中少年修練戰技的幾名中階蠻武,見宗崖揮舞烏蟒戰矛如此凌厲,臉上都是又詫異又驚喜的神色,實在想不到年僅十四歲的宗崖,現在就有跟他們並肩齊驅的實力。

假以時日,宗崖成長為烏蟒新一代的天蠻強者,也非沒有可能。

宗崖這段時間如此快速的長進,跟魂祭獸筵有著直接的關係。

不僅宗崖,宗凌、南溪等烏蟒少年,蠻武修練都迸發出巨大的潛力,短時間裡就有極大的進步,宗桑、南獠等核心蠻武,實力增強之後,不僅敢走出更遠,往蟒牙嶺深處走得更深,也敢狩獵更強橫的凶禽猛獸。

更多的荒獸,意味著更充足的肉食;更強橫的荒獸,意味著精純血肉更能滋補氣血。

魂祭獸筵使得烏蟒部進入更加生機勃勃的良性循環之中,狩獵歸來,宗桑、南獠等人,除了自身修練不綴外,也是加倍的督促宗崖等少年修練,期待著烏蟒部終有一天能重振舊日的輝煌。

宗桑更是一臉的驕傲,拍著他家小子宗凌的肩膀:「你跟宗崖學著點!有點成績,尾巴就翹天上去了,你差宗崖還遠著呢!」

宗凌已經開悟蠻魂,但小孩心性未改,癟著嘴,跟他老子不屑的說道:「宗崖還大我兩歲。」

宗凌這句話卻換來宗桑的一記大耳刮子。

宗桑朝著兒子怒吼:「滾,給老子練矛去,不要就會嘴巴利索!」

宗凌委屈的摸著腦袋,說道:「都說不能打腦袋,本來我就笨。」見他老子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忙溜到角落裡去練矛。

陳尋見宗桑威猛高壯,卻拿宗凌沒轍,暗感好笑,也不管宗凌給趕到角落裡,又專心看宗崖練矛。

陳尋靈識過人,見宗崖將骨矛舞出團團烏光,威勢驚人,但唯有骨矛逆刺之際,則加倍透漏出凌厲的穿透之勢,威力遠非普通矛姿戰技能及。

與獸皮所繪的九幽蠻魂像相比,此時持矛逆刺的宗崖也算是初得三分神韻,實則是宗崖沉浸矛術之中,身與意合,他所開悟的蠻魂在神魂識海不自覺的若隱若現,施展出蠻魂具相的神秘力量。

烏蟒千年以來的蠻武傳承,核心就有那幅獸皮蠻像所繪的逆鱗一刺。

這堪比天痕地勢、道蘊天成的一刺,蠻荒諸部稱之為蠻魂戰武,也是烏蟒九幽戰矛的本源。

數十代烏蟒部先人,從蠻像不斷參悟、改良,從逆鱗一刺演化而來的九幽戰矛,則是威震蟒牙嶺的搏殺戰技。

然而看宗崖舞矛,陳尋感悟更深:

雖說蠻魂具相後所施展的蠻魂戰武威力奇大,但與敵搏殺,還是需要輔以完整、變化多端的戰技,才能真正的發揮出威力。

有這樣的明悟,陳尋每日除了苦練九幽戰矛外,也跟宗桑苦練拳腳功夫,希望在與敵搏殺時,能將大鵬秘拳五勢的威力也徹底的發揮出來。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8 PM

第十三章 深山不易進

月至中天,在廣場練過戰矛、拳腳工夫,陳尋回到自己的窩棚也沒有休息,而是從藥簍裡拿出一株魚陽草。

陳尋沒有加入烏蟒部,還是作為異族少年寄居在石寨,如今他也算修練小有所成,敢到蟒牙嶺更深處採摘藥草,收穫自然也比以往多出許多。

除了換取食物外,還能有一些藥草剩餘,阿公宗圖就讓他留著供自己修練所用。

將魚陽草銜在嘴裡嚼碎,但不急著將微微腥澀的草液嚥下,陳尋施展大鵬五勢,神魂識海也倏然打開,淺青色的人形光影,也是意隨身動,依次施展大鵬五勢……

雖說陳尋現在盤膝而坐,就能進入極靜入寂的境界觀想蠻魂拳勢,但他發現,施展大鵬五勢,身與意合入微之際,打開神魂識海,自發具相蠻魂,精純氣血、淬練筋骨皮肉的效果更佳。

隨著口腔裡的魚陽草藥力漸漸滲入血脈,就有些微神華從氣血溢出,向人形光影凝聚。

雖說只有些微變化,但此時的陳尋靈識過人,還是能感覺到神魂識海之上、散發淺青色毫光的人形蠻魂,不斷變得更加凝實,也不斷的在長高。

這並不是陳尋錯覺。

陳尋最初只能具相蠶繭大小的蠻魂,這些天過去,蠻魂相足足增長有一倍,足有兩寸高矮。

待感覺口腔裡的草液藥力已經吸收乾淨,陳尋便止息盤膝而坐,任神魂識海之上的蠻魂散作萬千細碎毫光,散入四肢百骸。

看陶碗裡的燈油,才燒去些許,陳尋暗感自己修練才剛剛起步,一株魚陽草就只能供這點時間的修練,看來是要往蟒牙嶺更深處尋找修練的靈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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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還要進山採藥,陳尋不敢過度壓榨身體潛力;而在有足夠的靈藥之前,陳尋更不敢觀想威力絕強的九幽蠻魂。

他可不想修練一次,就在窩棚裡癱瘓上好幾天;這不是細水長流的好方法。

身邊還有一枚烏蟒丹跟六株魚陽草沒有服食,但既然打定主意往蟒牙嶺更深處走,還要貼身留一些靈藥以備不時之需。

牆隙有青瀠瀠的晨曦透進來,陳尋就將藥簍子背到肩上,走出窩棚。

廣場上,近百蠻武也分作七八支獵隊,準備進山狩獵。

近來大家修練更加勤奮刻苦,但消耗也是倍增。

山嶺裡禽獸生長都有定量,要想獲得更多的獵物,只能往蟒牙嶺深處走得更遠。

看著陳尋背藥簍出來,眾人都跟他打招呼:「怎麼,陳尋今天又一個人進山啊,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大家彼此有個照應?」

狩獵,就得漫山遍野的尋找野獸蹤跡,山窩子裡有沒有大的獸物躺藏,一眼都能看出來,搜尋起來極快;而採摘草藥則是技術活,眼睛得往石隙溝角裡鑽,一寸地一寸地的慢慢找。

通常說來,只要在獵隊清出的安全區裡找藥,都不用擔心會遇到什麼兇猛野獸。

不過,寨子裡也有老人會進入這些「安全區」找藥,陳尋沒有加入烏蟒,採集藥草,除了換食物之外,其他都歸自己修練所用,自然不能佔這個便宜。

「謝謝阿松叔,我今天想去北崖子看看,還有我今天夜裡可能趕不及回來,誰要是看到阿公,幫我跟阿公說一聲……」陳尋揮揮手,感謝大家的好意。

「北崖那邊太遠了,獵隊也有好些日子沒搜過那邊,夜裡在外留宿,更加凶險,你一個人去,遇到凶獸怎麼辦?」有人擔心的說道。

「阿尋還要你擔心啊,你看看他那力氣,看他那機靈勁,就是遇到山豹子,正好給他獵回來加餐。」有人對陳尋信心滿滿,心想這小子一個人進山,每回采到的藥草,都是寨子裡那些採藥老手的好幾倍,還時常能采到魚陽草那樣的靈藥,真不明白巫公為什麼會那麼頑固,不讓阿尋加入烏蟒。

以往獵隊也很少在山裡宿夜,如今消耗大增,被迫要往山嶺更深處狩獵。

兼之魂祭獸筵過後,寨中蠻武實力都大增,包括宗凌、南溪在內,這段時間一共有四人開悟蠻魂,使得寨子裡中階以上的蠻武增加到二十人,這樣也就能組織一兩支精銳獵隊,進入深山裡宿夜、狩獵。

大家都知道陳尋一向膽大心細,聽說他要留在外面宿夜,也沒有太過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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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野獸,一年能生好幾胎,而魚陽草這樣的靈藥,偶爾在那個山溝子裡采得一兩株,可能再過十年八年,這片區域都不會再有一株魚陽草長成。

普通藥草易得,靈藥全靠機緣。

而魚陽草在靈藥裡,還只能算最低微的一級,但就是這樣的低微靈藥,陳尋一個月能采到三五株,就算是相當幸運了。

要想采到更多的、藥力更充沛的靈藥,就只能往人跡罕見的深山野林裡鑽,這也意味著會有更多、更大的凶險。

那頭烏鱗狡幸虧是被雷電擊斃,被山洪衝出山來,不然就算是南獠、宗桑同時帶隊,在深山裡與那頭快要結丹的烏鱗狡遇上,也難有一個活口逃出來。

陳尋想著,山中異獸都有自己的領地,烏鱗狡才被雷電擊斃沒多少日子,想來它的領地還沒有叫其他蠻荒異獸跑過來佔據,沿著山澗深山裡走,興許能安全些。

大半天,也不知道翻過多少奇峻嶺脊,站到一處山峰上,再也看不到烏蟒寨的蹤影,陳尋才放緩腳步。

陳尋此時腳力甚健,一天時間都用來趕路,估計這一跑,差不多跑進蟒牙嶺深處有近百里的距離。

《西荒經》載蟒牙嶺南北縱深千里,這要是實數,那位於蟒牙嶺北麓邊緣的烏蟒,距蟒牙嶺的最深處應該有五百里。

陳尋所立之處,遠遠談不上蟒牙嶺的最深處,但也足夠了。

見暮色四合,天很快就會黑下來,陳尋找了一處崖洞爬上去,想在裡面過夜,明天就在這片山嶺附近尋找藥草。

為防止有什麼凶禽猛獸突然闖進來,他又去附近搬些石塊過來,想將洞口堵住。

一聲唳嘯傳來,陳尋抬頭就見一點黑影從遠空往這邊崖頂掠來,疾風撲至,瞬息就見一頭巨雕抓住崖頂的枯樹。

巨雕團住翅膀也有山豹大小,青羽如鐵,紅鱗利爪散發冷冽寒光,青色的眼珠子厲寒發光,正盯住陳尋這個闖入它領地的不速之客。

陳尋心頭髮寒,未曾想剛落腳,就遇到這麼頭凶禽。

陳尋一路走來,除了偶爾見到一兩頭山鹿飲水溪畔外,沒看到其他凶禽猛獸,還以為烏鱗狡的領地,不會有其他凶禽猛獸的存在,卻沒想到一頭撞進青眼巨雕的老巢裡來。

青眼巨雕雖然不是烏鱗狡這樣的蠻荒異獸,但也絕不好對付。

崖頂石樑旁那黑森森的洞口,有許多枯枝伸出來,可不就是這頭白額巨雕的老巢?

青眼巨雕眼露凶光,振翅撲來,疾如閃電,一對鐵翅更是颳起狂風大作,吹得枝斷石裂,離十多米遠就有無形如刀的罡風氣浪,直割陳尋的臉面而來。

陳尋踏步就將手中骨矛沖巨雕白額刺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巨雕貼著崖壁襲來,陳尋見這頭蠢雕如此託大,仗著一隻堅如精鐵的長喙就想將他啄成兩段,不在這時殺了這扁毛畜牲,更待何時?

「哢嚓」一聲,骨矛刺中巨雕鐵額,頓時斷成兩截。

陳尋來不及痛惜那支出師未捷的骨矛,一股巨痛從虎口沿著臂骨就往胸口沖,叫他懷疑這一下,就將他的右臂震裂。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頭禽獸,撲襲之下就會這麼大的力氣,更沒想到巨雕額頭會那麼堅硬。

他如今兩膀子也有兩千多斤的氣力,骨矛用異獸腿骨製成,堅如精鋼,他尋常時練習時,一矛能將半人高的巨石捅成碎塊,沒想到卻叫巨雕鐵額撞成兩截。

青眼巨雕的鐵額,到底是堅硬到什麼程度?

陳尋心裡駭然。

好在巨雕也叫那一擊震暈,直往崖下跌滾,不然在陳尋右臂給震得快斷之際,它翻翅露出利爪,他絕難逃開膛破肚之劫。

巨雕跌下崖,也沒有給陳尋趁機追殺的機會,堪跌到崖底,就又震翅飛起,懸在半空中晃了晃給震暈的腦袋,又以更凌厲的凶勢,伸出紅鱗利爪往崖洞這邊撲來。

陳尋手裡還有一柄青銅短劍,右臂巨痛未消,用不上勁,拿劍在左手。

只是短劍堅韌,還不如那支用異獸骨磨製的骨矛,他不敢拿短劍與巨雕力拚。

要是沒有趁手兵刃,他赤手空拳跟這頭巨雕在曠野寬谷裡的纏鬥,他可不覺得自己能有什麼勝算。

看著巨雕撲來,陳尋往崖洞裡閃躲,抬腳就將洞口的一塊巨石踢出去。

巨石重逾百斤,在陳尋腳下彷彿石彈射出,挾裹巨大風勢,但巨雕利爪抓住。

哧溜一串電光石火濺出,巨石就碎成數塊掉落山崖,陳尋藉機掣劍往巨雕那雙青色雙眼抹去,心想這畜牲的眼珠子,總歸沒有那鐵額堅硬。

巨雕收起輕敵之心,利爪撲擊快成一道寒光抹來的短劍,迅捷如電,竟不比陳尋稍慢。

看那紅鱗利爪能將巨石抓碎,堅硬程度想來不會在鐵頭之下,陳尋不敢去硬碰硬,閃身就往崖洞裡躲。

這畜牲還沒有在人類手裡吃過這麼大的虧,報仇心切,也不顧崖洞狹窄,斂翅就往裡鑽,利爪扒住崖石,一支長銳鐵喙就疾如雷電的朝陳尋刺啄。

陳尋連退數步,都不能擺脫那如長矛一樣的鐵喙,只能舉劍相格。

劍格劍斷,陳尋對此就有預料,就在劍短瞬時,神魂識海倏然打開,蠻魂具相,身與意合,左拳衝著巨雕的右眼轟去。

拳勢奔如雷電,捲起割面大風,吹得崖洞裡石飛沙迷,厲聲尖嘯,巨雕見拳勢駭人,堪堪要閃,下一刻就叫陳尋一拳打在眼珠上。

沛然巨力,將巨雕的一隻眼珠子「哢嚓」震轟碎,青黑色的液體濺得陳尋一臉。

「唳!」

巨雕淒厲嘶嘯,尖銳的聲音就像一道道金針直刺腦骨,震得陳尋頭皮炸天,神魂識海也是波浪狂湧,下一瞬時就如風吹燈滅,蠻魂相驟然碎裂,蠻魂神華如亂流激盪,陳尋氣血浮動,差點一口血狂噴出來。

陳尋未曾想巨雕厲嘯竟有如此威勢,而轟出的左拳來不及收回,胳膊叫巨雕發狂的利爪狠抓了一下,皮肉血淋淋的割開,森白臂骨上還留下一道深深的深槽,差點給整根切斷。

相比較陳尋的慘狀,眼珠子被打碎的巨雕更是痛不欲生,在狹窄的石洞裡瘋狂亂撞,「啪啪啪」,倉皇往崖洞外逃。

一時間,崖洞裡碎石亂飛,碎羽如雨。

見巨雕不敢再貿然闖進崖洞裡來,只是崖洞外慘嘶狂叫,陳尋才得機會稍稍歇口氣。

陳尋暗感蟒牙嶺的深山,還真是不好闖啊,眨眼間的工夫,他就跟這個扁毛畜牲打了一個兩敗俱傷。

這兩敗俱傷還虧得這扁毛畜牲輕敵,要是在開闊山谷遇上,更大的可能是他被這扁毛畜牲的利爪開膛破肚。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9 PM

第十四章 惡鬥

陳尋沒想到這裡遠不是蟒牙嶺的最深處,就能遇到青眼巨雕這麼難纏的凶禽,暗感這蟒牙嶺的深山,還真不好闖。

雖說巨雕在崖洞外淒厲嘶鳴,但只是打爆右眼,不至於叫凶禽致命,反而有可能加倍激起它的兇殘;相比較之下,陳尋的傷勢要更嚴重一些。

矛斷劍殘,右臂筋骨在第一擊時就給震傷;左臂豁大的創口,骨頭更是差點給巨雕的紅鱗利爪整根切斷。

陳尋現在除了雙腿完好外,兩手算是暫時廢了。

這樣的傷勢,叫陳尋暗暗心驚。

四到六層中階蠻武的修練,更主要的是從氣血中汲取真血神華,淬練筋骨皮肉。

蠻武達到第四層顛峰境界,渾身皮肉將比蠻牛老皮還要堅韌,堪比身上穿了一層堅硬的皮甲。

開悟蠻魂之後,陳尋如今赤足在怪石嶙峋的山嶺間疾走,也不會像以往那般會被割得到處是傷,這說明他已經有蠻武四層巔峰的修為。

陳尋也沒有想到,他與青眼雕兩下交鋒,他看似堅如蠻牛老皮的皮肉,在青眼雕的鐵喙、利爪抓擊之下,竟然薄如絹紙、不堪一擊,心想即使修練蠻武到第四層顛峰,將皮肉練到堅如木石,實際也遠遠擋不住神兵利器的鋒利。

青眼雕雖然不是蠻荒異種,但也遠非山豬野狼這些尋常猛獸能及,那對紅鱗鐵爪跟鐵喙,真是無異神兵利器。

陳尋這時候也是越發看到神兵利器的重要性,心想他要是從宗崖那裡,將烏鱗狡的那對長牙拿過來隨身攜帶,也許在崖洞口的第一下,就直接將青眼雕的鐵頭捅穿。

但想到剛才持矛與青眼雕相擊,一擊之下,骨矛斷成數截不說,右臂筋骨也都差點給反噬的巨力震碎,陳尋也知道實力想更上一層,還要盡快突破蠻武第四層境界。

唯有到蠻武第五層境界,具相蠻魂,才能更傾重的淬練全身骨骼。

他要能練到第五層顛峰,全身骨骼堅硬有如鐵鑄的程度,再與青眼雕搏殺,就算矛斷,也絕不會像這般狼狽。

而到第六層,就是中階蠻武的巔峰,具相蠻魂將更傾重淬練全身筋腱。

舉鼎用力、力由筋生。

對蠻武來說,淬筋練力是最關鍵的一步。

阿公宗圖說他剛剛開悟蠻魂,雙臂能抱起兩千斤的重物,等淬筋練力到蠻武第六層的巔峰,雙臂說不定就能四千斤的神力。

陳尋真要到了淬筋練力的第六層蠻武境界,擒殺崖洞外的這頭青眼雕,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然而,中階蠻武顛峰,對絕大多數的蠻族武勇來說,都是一道難以跨越的檻。

烏蟒有千年傳承,近十年來也只有烏桑、南獠兩人跨過這道檻,晉階為上階蠻武。

除烏桑、南獠之外,烏蟒的中階蠻武有十四人,但大多數人到中年,都還沒有跨過這道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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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巨雕也不敢再輕易闖進崖洞,陳尋用膝蓋頂住兩塊巨石推到前面充當門戶,他再坐到崖洞裡側。

勁敵青眼雕盤旋洞口,雙臂傷勢嚴重,陳尋也顧不得吝嗇,從懷裡拿出兩株魚陽草,一起嚼嚥下去,觀想具相,煉化藥力療傷。

崖洞裡外良久沒有動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滋滋滋」一陣異響,驚擾陳尋的心念。

睜開雙目,卻見一條七八米長、水桶粗細的青鱗大蛇從石隙裡鑽進來,碧磷磷的兩隻蛇眼比雞蛋還大。

陳尋嚇了一大跳,連爬帶跳的站起來,就見巨雕展翅人立崖洞之外,正拿完好的左眼往崖洞裡看。

操!操!操!

陳尋哪裡想到這頭扁毛畜牲,不敢再往崖洞裡闖,竟然抓了這麼一條巨蛇扔進來!

他越想越後怕,要不是這扁毛畜牲剛才輕敵,以它的智慧,要是在開闊山谷遇上,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活路。

好在那頭青鱗大蛇給巨雕抓到半空扔進崖洞,早就摔得五葷七素,暈頭轉向,還本性畏懼後面的巨雕,貼地往裡游,凶性被壓制住。

陳尋窺準一腳衝著青鱗蛇的七寸狠踩下去。

「哧」青鱗蛇的七寸被踩實,才陡然翻身蜷動,比大腿還粗的蟒身順著陳尋的腰腿就纏過來。

陳尋腳如鐵樁,一腳下去,石碎地裂。

青鱗蛇看著巨大,但終非異獸,叫陳尋堅如鐵柱的一腳踩實,七寸處頓時也是血肉模糊,椎骨斷成碎片,但青鱗蛇臨死的反擊,還是差點將陳尋勒斷氣。

這本是巨雕鑽進崖洞、撥開巨石、擊殺陳尋的良機,然而巨雕吃過一次虧,生性變得多疑,不知陳尋是不是有詐,利爪扒在洞口的崖石上,遲疑著沒有立即鑽進來。

陳尋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見巨雕還在洞口遲疑,慢悠悠的將纏在身上的青鱗巨蟒拔下來,拿著斷劍,從蛇腹處一條白線處剖開鱗皮,先將毒囊割下來,確保毒囊沒有破損,嘴巴就湊著斷開椎骨,吸食蛇髓……

青鱗蛇算不上蠻荒異種,但一枚蛇膽也堪比一株魚陽草,蛇髓也多少有些滋養藥效,能壯氣血。

巨雕力大無鵬、頭骨堅硬,除開天生異種之外,想來也是日日吞食蛇蟲所致。

「謝謝雕兄你啊!」

雖說滿嘴腥澀欲吐,飽食過蛇髓後,陳尋還是將比他拳頭還大一倍的蛇膽摘下來,衝著巨雕耀武揚威。

要想安全離開這片山嶺,最好是能將巨雕誘進狹窄的崖洞來擊殺,一旦到開闊山谷給這頭凶禽纏上,陳尋暗想自己怕是真沒有多少逃命的機會。

巨雕兇殘厲嘯,但還是不敢輕易往崖洞裡鑽。

一人一雕,就這麼對峙著,天很快就徹底黑了下來。

滿天星輝灑在洞口,雖說巨雕不在崖洞前守著,但陳尋知道巨雕就停在崖頂的枯樹上,只要他從洞口露臉,巨雕就會以雷霆之勢撲來。

他盤膝打坐休養生息,但也保持三分清醒意思,絕不敢真睡過去。

蛇髓、魚陽草相對滋補,一夜過去,陳尋兩臂的傷就好了七七八八,他經六臂巨魔改造過的身體,傷口癒合遠比常人快,隨著修為精進,效果也越發明顯。

他用斷劍割下一段蛇身,裹著獸衣,就往洞口推出。

果不其然,蛇身剛出洞口,凌厲罡風就撲襲而來,紅鱗巨爪從崖頂厲如雷電的探出,抓住包裹獸衣的蛇身就撕成兩截。

陳尋想也不想,具相蠻魂,沛然巨力湧入雙臂,右拳有如雷霆般轟出。

巨雕右翅根就像給重鎚砸中,無數黑羽碎成雪片亂飛,飄飄揚揚的灑落。

雖說此計得逞,一拳傷了巨雕,但洞口離地面有四五十米高,陳尋也不敢在半空就撲殺出去,趁勢斃了這頭凶禽,就站在洞口叉腰看著這頭凶禽在半空慘嘶痛鳴。

見凶禽重整旗鼓,振翅又要撲來,陳尋就再躲回崖洞。

巨雕吃過虧,利爪扒住洞口的崖石,殘了右眼的猙獰雕頭,探頭盯住崖洞裡陳尋的一舉一動。

有防備之後的巨雕動作也甚是敏捷,陳尋拋出兩塊巨石,都叫巨雕輕鬆躲過。

陳尋也不再作無用功,回到崖洞裡側,從蛇身上剝下兩片鱗皮來。

青鱗巨蛇雖不是蠻荒異種,但鱗皮堅韌異常,要不是七寸要害處叫陳尋一腳踩斷,還要狠費一番手腳才能收拾。

陳尋將剝下來的兩塊鱗皮,用繩子綁在兩臂上,倒是很好的一副護臂,臨了又拿斷劍,割下一條蛇肉慢慢嚼著。

也虧得巨雕扔這麼一條青鱗巨蛇進來,不然陳尋藥簍裡的獸肉就夠他吃兩天的,沒有辦法躲在崖洞裡跟這凶禽打持久戰。

現在陳尋吃飽喝足,就到崖洞口,與巨雕打一場。

一雕一人,動作都疾捷無比。

尋常戰技難傷巨雕,但陳尋具相蠻魂之後使出來的大鵬秘拳五勢力大勢沉,威力兇猛,重重拳影之間,隱有蠻魂煞華閃現。

蠻魂煞華,有如元氣外放,融入拳勢之中,威力無窮。

唯一的缺點就是具相蠻魂之後,若無靈藥補充,氣血的消耗極大,三五招交鋒還能勉強支撐,再過就會被壓榨過度,陷入虛弱。

不過,巨雕也是全憑鋒稅無比的利爪、鐵喙與陳尋相鬥,洞口又相當狹窄,叫巨雕無法展開保持平衡,一擊不成,雕軀也是往外翻滾,不作纏鬥。

這樣,陳尋與巨雕說是大打一場,其實每次接觸也就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要麼是陳尋被巨雕抓得皮開肉綻躲回崖洞,要麼是巨雕給陳尋打得羽飛如雨,翻翅逃走。

這一天下來,在崖洞口反覆纏打十數次,此前只有一人稍高些的堅石洞口也給扒開一倍大不止。

陳尋給六臂巨魔血淬練過的身體,這時候就體現出優勢來。

他不僅傷口癒合迅速,只要不被傷到要害,幾乎不損戰力,而貼身還剩幾株魚陽草、一枚烏蟒丹,更是他保命療傷、及時補充戰力的靈藥。

崖洞裡又有六七百斤的蛇肉可以充飢,打到最後,陳尋是越打越勇。

巨雕卻是羽殘毛毀,到黃昏時,渾身禿了好大一片,露出來的翅身血肉模糊,飛在半空中也搖搖曳曳,身姿不穩,關鍵還要守在崖洞外,一天都沒法進食。

陳尋也不容這頭凶禽飛走覓食,每看到這頭扁毛畜牲要飛遠,他就從崖洞鑽去,作勢要往崖頂爬去搗它的老巢,迫它不敢遠離。

不過這頭巨雕也是狡猾,不能飛遠覓食,便捉它平時絕看不眼的兔狸小獸來看,還撲到溪裡捉魚來吃,叫陳尋也是無奈。

巨雕不飛遠,他還真不敢暴露在光禿禿的陡崖上,往上面爬。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09 PM

第十五章 貴族少年

一日纏鬥,將巨雕耗殘,陳尋心裡也痛。

他現在要施展大鵬秘拳,又不敢輕損氣血,到崖洞口誘巨雕來斗之前,他就先掐一截魚陽草嚼嘴裡。

一株魚陽草,掐成四五段,一段也就能讓他使出兩勢大鵬秘拳而不耗氣血。

這一天下來,他隨身僅剩的幾株魚陽草也耗盡。

他現在修練蠻魂、淬練筋骨皮肉,最缺靈藥,不然也不會冒險往蟒牙嶺深處鑽,沒想到會在跟巨雕的消耗戰中,將寶貴的幾株魚陽草用掉。

又是黃昏,陳尋身上創傷無數,但都無大礙,只是貼身就剩最後一枚烏蟒丹。

陳尋也是發愁,要是連最後一枚烏蟒丹都用掉,還不能斃了這頭凶禽,待凶禽明日恢復體力,就該輪到他陷入被動了。

他看得出,這種凶禽肉身也是強悍,只要不被傷了要害,恢復傷勢也是極快。

就算他僥倖逃回寨子,叫這凶禽記恨上,也會十分的麻煩。

看著洞口外暮色漸濃,陳尋狠心將烏蟒丹含在嘴裡,走出崖洞。

停在崖頂的巨雕也是鬥得凶性大發,見陳尋露身,就振翅撲來。

陳尋觀想蠻魂,見巨雕似作黑色閃電襲來,卻是收拳不出,化身長虹,縱上雕背,左臂死命勒住巨雕羽殘毛禿的脖子,右拳轟砸堅如鐵壁的雕頭。

雕頭堅硬異常,但也是畏撞擊。

蠻魂具相,陳尋拳鋒隱現神華,沉如重鎚,當即兩下就砸得巨鵬頭暈眼花,直往崖下飛落。

四五十米的高度,瞬息即落,巨鵬連人,砸在崖下樹叢之中,樹斷枝裂,枝葉紛飛。

陳尋直覺身子骨都給撞碎,五臟六肺移位,喉嘴裡滿是血腥,但烏蟒丹所化藥力熱流,散入百骸血脈,使他神魂識海之上的蠻魂相毫光綻發,不斷生出巨力,叫他左臂始終勒住青眼雕的脖子,如蟻附背,不被甩落下來。

濃濃暮色中,他心魂神意皆傾注右拳之中,生出熠熠光輝、神華透漏、堅硬如鐵,一有機會,就拳拳如巨鎚轟砸巨鵬相對柔弱的脖梗,打得巨雕皮肉綻飛。

巨雕本性還在,忍著巨痛,在樹叢中極速翻滾,想將陳尋甩落。

溪谷邊的巨樹「哢哢」折斷,陳尋也沒有撐住十息時間,就被甩出十數米外,從樹梢壓斷無數樹枝,砸落地面,五臟六肺差點從嘴裡震出來。

然而就在短短十數息的時間裡,陳尋拳落如電,數十拳轟砸出去,將巨雕的半邊脖子砸成一攤爛肉。

青眼雕此時淹淹一息,癱在溪邊,再也沒有辦法振翅逃走。

就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一枚烏蟒丹的藥力就全部耗盡。

陳尋強撐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向巨雕走去。

巨雕似乎也感到死神將至,撲愣殘翅,兩隻紅鱗巨爪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往樹叢外逃。

現在才想到逃?

陳尋吐了一口血沫,不顧露出森森白骨的傷腳,往北追去,絕意將巨雕擊斃。

巨雕困獸猶鬥,鐵喙如矛,陳尋不敢陡然靠近,只是纏著不走,想將它最後一絲殘存的氣力耗盡。

陳尋正小心提防青眼雕困獸猶鬥之際,不提防「嗖嗖」兩聲尖嘯從身後突至。

陳尋汗毛炸開,腦袋往側略閃,就有兩道極寒流光,就貼著他的臉頰,扎入巨雕的胸口。

是兩支鐵箭。

陳尋的臉頰叫這鐵箭帶出的凌厲風勢,刮得生疼。

陳尋嚇得背生冷汗,實不知道這兩支利箭,是衝著他的脖子,還是衝著青眼雕的胸口而來。

陳尋心裡勃然大怒,轉身就見數道人影從北面的樹叢中鑽出來,為首兩名少年,都手持一張黑色大弓。

兩少年警惕的盯著陳尋,似乎陳尋稍有異常,就會毫不猶豫的抽箭將他射殺當場。

陳尋識不得那張黑色巨弓是何物所制,但他與巨雕纏鬥一天一夜,知道巨雕筋骨堅硬到何等的程度。

要持弓射殺,將鐵箭這麼深的射入巨雕的胸口,這兩少年,雙臂開弓的力氣怕不會比他差多少。

陳尋強忍住心頭的怒火,抱拳道謝道:「多謝兩位相助……」

兩少年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一人眉眼特別開闊,看人的眼神冰冷無情,見陳尋不惱,反過來謝他們幫助,只當他是個傻子,跟身邊另一名少年說道:「原來是個蠻子!」

「這裡是蟒牙嶺,他不是蠻人又會是什麼人?」另一名少年糾正同夥的錯誤,眼睛落在陳尋的身上打量了兩眼,見他渾身浴血,也暗感心驚,嘴裡卻說道,「你謝我們作什麼?我們射殺獵物,又不是幫你。」

陳尋氣得吐血,這兩個小雜種跑上來不由分說就「嗖嗖」兩箭,要不是他反應敏捷,生生的移開三分,說不定脖子就給扎出兩個血洞,沒想到兩小雜種沒有一點內疚,跑上來還要將他纏鬥一天一夜才打得垂死的獵物據為己有……

「怎麼,你有什麼不滿意的?」闊眉少年厲眼盯住陳尋,眼睛裡滿是凶焰,似乎陳尋稍有一句不合他意,就會命令左右將陳尋斬殺當場。

蟒牙部諸部族之間,為獵物爭奪廝殺是常有之事。

這三年來,烏蟒與鄰近的黑山部,為狩獵區的劃分,就死傷好幾十人,雙方早就成死仇。

眼前這兩名少年,絕不是好惹的角色,何況他們還人多勢眾。

陳尋抑住心裡的怒火,低頭說道:「我是謝兩位英雄救命之恩,要不是兩位英雄及時射殺這大鳥,我怕是早就給這大鳥撕成碎片了……」

「大鳥,這傢伙竟然將青眼雕當成普通大鳥,真是個蠻子!」闊眉少年沖同夥笑了起來,懶得再理這蠻族少年,走過去看他們「射殺」的獵物。

陳尋拖著傷腿,勉強走到一旁,在一棵大樹根旁坐下,遠遠的看著這夥人。

這兩名少年除所持大弓不是凡品,而他們所穿的錦甲似鐵似革,甲襟處篆刻一些古怪玄妙的黯澤符文,更是隱隱牽引著天地間玄妙的力量,散發出遠超這三年自身實力的強大氣息。

陳尋靈識過人,知道這憑著少年身上所穿的這兩幅錦飾寶甲,就絕非蟒牙嶺北山的小部族有資格擁有。

而跟隨其後從樹叢中鑽出來的數人,看著像是這兩名錦甲少年的隨從。

他們中只有兩人是蠻人打扮,身穿斑斕獸皮,半片袒露、都是黑毛的胸口,掛著一串由大小獸牙串出來的項鏈。

將所獵凶獸的獸牙掛在胸前,是黑山部族人的習俗。

看這兩人將有兩米的魁梧身姿,站在那裡像一座鐵塔,除了隨手所持大鐵矛外,身後還背有數支短柄骨矛可遠程射殺獵物,而臉上的青黑色圖騰在暮色更顯猙獰,這兩人可不就是黑山部比宗桑、南獠還要強出一線的上階蠻武古辰與古護嗎?

陳尋看了暗暗心驚,黑山部與烏蟒部兩族為爭狩獵山林,多年來爭鬥廝殺,早就結成死仇,要是叫這古元、古護知道他是烏蟒部的人,怕是不會輕易放他走掉。

好在古辰、古護正緊張的盯著那頭巨雕,似乎擔心巨雕沒有死絕,叫那兩名少年遭遇什麼不測,但他們也不敢過於貼近少年,倒無暇去細看坐到一旁樹下的陳尋。

除了黑山部兩名上階蠻武外,其他六名從樹林裡鑽出來的披甲武士,身體雖然沒有那麼高壯,但周身散發出更叫人心驚的殺戮氣息,絕對不比古元、古護弱半分。

都是堪比蠻武顛峰的武修強者!

而且是來自滄瀾的武修強者!

他們所穿的衣甲以及隨身攜帶的刀弓箭囊,跟青木道人在帛書裡所說的云洲別無二致,而離蟒牙嶺最近的云洲之地就是滄瀾,滄瀾也是云洲進出西荒的必經之地。

只是,蟒牙嶺以南的荒原部族,才受滄瀾的節制,他們怎麼會出現在蟒牙嶺的北麓,還跟黑山部的蠻武混在一起?

看兩名少年的打扮,或許還是滄瀾城裡的貴族。

陳尋沒想到會在蟒牙嶺的荒山野嶺,與滄瀾的貴族少年以及黑山部的兩個顛峰蠻武相遇。

陳尋已經顧不上氣憤辛苦搏殺一夜的獵物,叫人白白奪去了,只想著怎麼才能悄無聲息的脫身。

「這個小子不弱!」有個披甲武士,四十歲左右,臉頰枯瘦,一雙巨手生根似的握住腰間的挎刀,走上前看過血肉模糊的巨雕,頗為讚賞的轉回頭打量了陳尋兩眼,問道,「你是哪個部族的?」

陳尋頭皮發麻,雖說蟒牙嶺北山之中,有近二十個部族,但離這邊最近的,也就烏蟒、黑山幾個部族,他要是說謊,會不會叫古元、古護當場看穿?

只是中年武士看過來,等著他回話,陳尋不能不答,當下只能硬著頭皮,甕聲說道:

「烏蟒。」

「哦,原來是烏蟒族人,難怪年紀輕輕就敢獨自進山,還與在這荒山野嶺裡跟青眼雕這樣的凶禽搏殺!」中年武士頗為讚賞的點點頭,似乎對烏蟒能出這麼傑出的少年子弟一點都不意外,又問道,「你的傷勢很重,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出山?」

陳尋抬頭見古辰、古護兩人看過來的眼神皆是不善,哪裡敢跟他們一道出山?

他現在重傷在身,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幾根,要是途中古辰、古護兩人想對他不利,他想反抗都難,就耍了個心眼,拒絕中年武士的好意:

「謝謝你,我還要在這裡,等阿叔他們過來。」

「葛異,你理這小蠻子作甚?」闊眉少年不耐煩的質問中年武士,「好好一隻青眼雕,我還想剝皮取毛製一件羽衣送給青璇呢,卻給這小子糟蹋成這樣子,真是氣死我了!」

這雜種將他的獵物奪走不說,竟然還反過來怨他將青眼雕打成這樣子!

陳尋勃然大怒,不想這世間還有如此不講道理、不要臉面的人!

不過,陳尋也知道,這天地強者為尊,弱肉強食,弱者在強者面前,沒有什麼道理好講,聽闊眉少年這麼說,心裡雖然氣得極點,但還是低下頭,遮住眼睛裡的氣憤。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0 PM

第十六章 十三叔

中年武士葛異對闊臉少年的喝斥,也只是溫和一笑,說道:「十三爺怕是要等到明天才會出山,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蟒牙嶺雖然只是涂山的支脈,但夜裡要有什麼凶禽猛獸從深山裡闖出來,我們幾個怕也護不住兩位小公子的周全……」

「十三叔這次進山就是尋那頭烏鱗狡,蟒牙嶺要有什麼凶禽猛獸,避之不及,還敢闖進來傷人?」闊臉少年狂妄不屑,不大想連夜趕路往回走。

陳尋心裡駭然,沒想到這夥人進蟒牙嶺的深山,竟是為了找一頭烏鱗狡,就不知道這蟒牙嶺深處,有沒有第二頭烏鱗狡存在了。

他不知道所謂的「十三叔」是什麼人物,心想這人能撇開這一干堪比蠻武九重顛峰的高手,獨自進入蟒牙嶺極深處尋那烏鱗狡,怕是阿公宗圖所說的天蠻強者了吧?

陳尋正巴望著這夥人早些離開之際,暮色深重的遠空,有一點黑影高速掠來,眨眼間的工夫就馳到樹林的上空。

卻是一頭比青眼巨雕還要大些許的黑色鵬鳥,巨翅展開足有六七米寬,黑羽似鐵,掠翅而來,停在樹林上方,卻彷彿一座山丘壓來。

一對銳利鵬眼,在暮色裡彷彿兩團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透漏出君臨天下的強橫氣息。

陳尋竟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的蠻荒異種,看著體形相仿,卻不知道要比青眼雕強橫多少倍。

要是這頭巨鵬,將他們這些人都當下獵物,陳尋不知道有幾人能活著逃出去。

然而更叫陳尋驚掉下巴的,就是黑色巨鵬的背上,竟然正綽手站著一個青甲武將……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巨鵬斂翅落地,青甲武將閒庭信步的走下來,看著葛異等人都快天黑了還在深山裡轉悠,略有不滿的問道。

「我們看到這頭青眼雕,想要捉回去送給青璇,才追過來的。」闊臉少年似乎也很畏懼青甲武將,趕在葛異說話之前搶著將謊話編圓了。

青甲武將眼眸在這麼深的暮色裡,也是青光湛湛,掃眼看過旁邊血肉模糊的青眼雕,又看坐在遠處樹根下的陳尋一眼,沒有說什麼,顯然也不會叫闊臉少年的謊話輕易騙過去。

「十三叔,你找到那頭烏鱗狡了沒?」另一名少年乖巧的問道。

「沒有。」青甲武將搖了搖頭。

「那肯定是烏鱗狡怕十三叔您,聞著您的氣息,早早躲起來了——我們還要不要再留幾天?」少年問道。

「狡獸烏鱗,堪比還胎境顛峰,我也未必是敵手;真要找到,還要請你四叔一起過來生擒。我都在蟒牙嶺北山找了三天,都沒有找到,恐怕是黑山部的族人看錯了,將其他什麼荒獸誤作烏鱗狡了。我在山裡就看到幾頭跟烏鱗狡長得很像的野生鱗馬,要不是沒那閒工夫,倒可以捉出山來給你們當座騎,」青甲武將說道,「你們今天還要吃些苦,夜裡就回去,不能再在外面耽擱時間了……」

青甲武將發號施令,兩名少年沒有什麼廢話好說。

黑山部的那兩名上階蠻武,怕青甲武士責怪他們黑山部謊報消息,害他白白浪費了三天時間進蟒牙嶺找那頭烏鱗狡,也不敢多廢話什麼,兩人當即當起苦力,拿根繩子紮起將青眼雕的紅鱗利爪,將長矛當棍子,扛起來就走。

其他人都走後,那個叫葛異的中年武士留在最後面,走到陳尋跟前,替給他一粒青色丹丸:「青眼雕我們拿走,這丸藥就算是補償你的。」

「謝謝。」陳尋小聲說道。

…………

…………

蘇青峰見葛異從後面跟過來,而剛才那個坐樹底、滿身是傷的蠻族少年卻沒有跟過來,頗為詫異的問道:「那個小子,不是黑山部的?」

「說是烏蟒部的,獨自進山,剛剛跟我們遇到。」葛異回稟道,不過他也沒有直接戳穿闊眉少年的謊言,他相信十三爺眼明如電,看過遍體鱗傷的青眼雕,就會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哦……」蘇青峰沉吟著,回頭看了一眼。

「十三爺,要不要我將他帶回來?」葛異問道,「受這麼重的傷,還能咬牙支撐住,是不錯的苗子啊。」

「算了,」蘇青峰不想節外生枝,說道,「青眼雕之前可能受過什麼傷,才讓那小子撿了便宜。」

葛異也不說什麼,想想十三爺的話也對,青眼雕要不是之前受過重傷,怎麼可能一直留在地上,給一個赤手空拳的蠻族少年打到垂死?

他卻怎麼都想不到,陳尋跟青眼雕就在溪谷上的崖洞附近,整整纏鬥了一天一夜。

闊眉少年見葛異把什麼事都跟十三叔捅了出來,心裡雖氣,也無可奈何,心裡更恨那蠻族少年,暗道,要不是那蠻族少年多事,他們一路走過來遲早會發現那頭青眼雕,以手中寶弓還不能將這頭青眼雕射落?

**************************

陳尋看著手裡中年武士臨走塞給他的青色丹丸,暗道這伙滄瀾人總歸不用對他耍什麼心計,當即將丹丸外面的臘殼剝掉。

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陳尋頓時神清氣爽,就像已經服下大補藥,暗感這枚靈藥所含的藥力,怕是比烏蟒丹強上一倍不止。

他還是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也顧不得珍惜這枚丹丸,眼下還是療好藥走出深山要緊。

不過,他又擔心古辰、古護中途折返,不敢留在原地服藥療傷,苦苦支撐住,往溪谷方向走出四五里,藏身溪谷旁邊的一處茂密灌木叢中,才將丹丸含到嘴裡,觀想蠻魂,煉化藥力。

雖說與青眼雕搏殺時,陳尋有烏蟒丹的藥力支撐,維持氣血沒有枯竭,其實身上所受之傷,比他以往甚至一刻都要重。

陳尋盤膝而坐,心念潛入神魂識海,觀想大鵬拳勢。

除了能感覺到青色丹丸的藥力滲入氣血,源源不斷轉為氣血神華釋出外,神魂識海的本體更是金光燦燦,就像颳起十二級颱風的風暴海,狂濤怒浪洶湧撲出,似要將懸立識海之上的蠻魂相撲滅掉……

陳尋還是沒有遇到今天這種情形,以往心念進入神魂識海刻畫拳勢,識海本體不會有什麼異動,暗道:要是識海本體掀起的神華波瀾,直接將蠻魂撲滅,會發生什麼異變?

陳尋左右無計,也隱隱有些期待,沒有說立即退出觀想,就見波湧洶湧的識海本體湧出一道如匹神華,到半空凝成一線耀眼光流,從蠻魂的足底直接注入。

陳尋此時能觀想具相的大鵬拳勢,人形光影僅有兩寸高矮,還遠遠談不上凝實,就像簡筆畫,而在這時,就在金色光華注入之後,蠻魂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下一刻又成一樽金光燦燦的六臂巨魔相。

雖說蠻魂大小不變,但這樽六臂巨魔相腋生六臂,額生獨角,面目猙獰,睜眼有如金剛怒視,透漏無上威儀,正與攜陳尋到這方天方地的六臂巨魔,鬚眉無差,簡直就像是在他的神魂識海之上復活過來……

一切都那麼的真實,陳尋甚至能感覺到六臂巨魔平緩的呼吸,以及體表之下的筋骨纏結、氣血流轉、脈膊跳動……

這怎麼可能?

巫公宗圖說過,只有凝出先蠻真血,由先蠻真血直接凝成的蠻魂,才會有「真如實相」的境界。

難道就巨魔滴入他體內的那滴金色魔血並沒有全部用來改造他的身體,還有相當一部分就藏他的神魂識海之中?

陳尋這一刻,靈識也是驟然放大,似有心眼從頭頂躍出,居高而下的看著他的肉身盤膝觀想。

但見他的身體此時閃閃生輝,彷彿一個磁場,叫溪谷之上的如水月華,就像潮水一樣匯聚過來,往他的身體裡湧。

他周身一道道深可見白骨的創口,散發熠熠光華,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

而這如匹月華,除了修傷補創之外,還有大量直接透過陳尋的體表,凝聚到六臂巨魔相之上,雖然緩慢,但心眼還能清晰的看到兩寸高矮的六臂巨魔相,正在一絲一毫的長高……

直接接引天地靈氣,凝練蠻魂、淬練身體,確是蠻魂相修練到真如實相境界後,才擁有的能力。

「真如實相」,就是魂海之上觀想蠻魂,除體膚皮肉外,筋骨、血脈俱全,如人中有人,相中藏相。

然而,到這層境界,就已經破開肉障了。

陳尋可不覺得他一次修練,能直接晉入天蠻境界。

這一切的異變,或許還是源自那滴金色魔血。

他以前通過壓榨身體極限的方式進行修練,原以為那是最原始的蠻武修練方式,沒想到他身體到瀕臨崩潰之時,實際上是那滴金色魔血激活起來,對他的身體進行修復。

他此時與青眼雕一戰,肉體又差不多到崩潰的邊緣,金色魔血也就再次激活。

只是這樽六臂巨魔相非他心念刻畫,而是直接由神魂識海本體湧出的大量金色神華凝成——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他廣如金色之洋的神魂識海,本體實是那滴金色魔血所化,而六臂巨魔相只是那滴金色魔血的自主具相?

陳尋聽阿公宗圖說過,開悟蠻魂的烏蟒蠻武,大多數人,用心眼所看到的神魂識海本體,也就是所謂的魂海心相,都只有池塘大小,四邊是枯寂幽晦、心眼無法窺測的虛無,被百骸筋骨血肉束縛。

神魂識海本體的寬廣,通常決定蠻武修練的潛力,但還是可以通過吸收異獸真血進行增強。

可以說,普通靈藥作用於氣血,然後通過蠻魂具相淬練筋骨皮肉;唯有異獸真血能直接作用於神魂識海。

天痕地勢、道蘊天成、萬物有靈、觀想而法之。

天地之間,不是只有人才會修練,能稱得是蠻荒異種的凶禽猛獸,也能修練。

荒獸異種修練到一定的程度,體內也會凝出真血。

捕殺荒獸採集真血,對蠻武來說,就是能洗髓換血、脫胎換骨的寶藥。

一兩滴真血看著細微,卻比一頭異獸周身皮肉筋骨加起來都要寶貴,而且極難採集。

宗崖、宗凌等烏蟒少年,在魂祭獸筵時,受烏鱗狡的真血淬練,神魂識海本體就極度擴大,有如煙波浩蕩的湖泊,但跟陳尋望之無垠、波濤洶湧的金色魂海,也遠不好相比。

陳尋的金色魂海如此的特殊,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那滴金色魔血所化。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1 PM

第十七章 蠻魂有別

萬相一心、一心萬相。

神魂識海之上,可以觀想具相不同的蠻魂。

不同的蠻魂相,觀想難易程度有天壤之別;而威力越是強大的蠻魂相,對體內先蠻真血的精純程度要求越高——有些威力奇大的蠻魂相,甚至要在體內凝出第一滴先蠻真血之後,才能觀想具相。

陳尋對此有深刻的體會,他修練大鵬秘拳,所觀想具相的蠻魂拳勢,可以說是最普通的大路貨。

烏蟒蠻像所繪的九幽蠻魂,陳尋此時還只能觀想極模糊的一道虛影;強行具相,只能讓他的氣血枯竭。

然而,普通的蠻魂相,根本就不能承受從神魂識海本體直接湧出的強大神華,故而本能的具現六臂巨魔相,這也解釋得通。

就是在陳尋胡思亂想之際,魂海之上的六臂巨魔相,又攸然化作數道金色細流,重新的歸入神魂識海的本體之中,而不是像以往,蠻魂相會散成無數能淬練百骸筋骨的碎光。

陳尋這才發現,他體表的傷勢已經全部癒合,或許是剛好癒合,六臂巨魔相就散歸魂海本體了。

陳尋睜開眼睛,此時月至中天,月輝清冷,溪谷之上,石崖之下的,空透有一種叫人如置湖底的感覺。

全身與青眼雕惡鬥所受的重創此時已經完全癒合,黑色的血疤彷彿剝落的蟬殼落了一地,周身皮膚光華晶瑩,除了色澤黑些,細嫩彷彿初生的胎兒。

氣血又再度旺盛起來,一戰耗盡的體力又全部恢復,血流平緩而有力的在四肢百骸流轉,流經的心臟也更有力在收縮,動靜之間,渾身筋腱繃得更緊,似乎蘊藏著更大的力量,赫然突破蠻武第四層,進入五層淬骨。

當然,相比較六臂巨魔相的神秘強悍,陳尋此時身體的強化程度,只能說太稀疏平常了。

陳尋不由的暗想,要是那樽由神魂識海本相神華直接凝成的六臂巨魔相,最終沒有回歸神魂識海,而是散入百骸,淬練筋骨皮肉,他肉身會一下子強化到什麼程度?

當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異獸真血是洗筋易髓的寶藥,但不能直接強化肉身,這在蠻荒是早有定論的事。

六臂巨魔的金色寶血,雖然說百倍珍異,似乎也不能改寫這個定論。

不過,陳尋還是有些不甘心。

月華之下,四野靜寂,獸吼禽鳴從極遠山嶺傳來。

陳尋盤膝入靜,再度打開神魂識海,心念嘗試著從神魂識海本體汲取神華,刻畫六臂巨魔相。

神魂識海巋然不動,而在第一道光影將要凝出的一瞬間,有股可怖的極大力量從周身氣血瘋狂的汲取神華,嚇得陳尋趕忙退出觀想……

陳尋抹掉額頭的冷汗,沒想到神魂識海本體神華,根本就不是通過心念觀想就能汲取的,而六臂巨魔相威勢極大,遠遠超過烏蟒的九幽蠻魂,他若想強行觀想,非將他全身的氣血立時榨乾不可。

怕身體出現什麼異常,驚魂稍定,陳尋再度嘗試入靜,心念入魂海刻畫大鵬拳勢。

無數微細神華從氣血釋出,在神魂識海之上,轉瞬之間凝聚青色人形蠻魂相。

待青色人形蠻魂凝成兩寸高矮後,氣血釋放神華的速度卻沒有放緩,無數散發微光的神華,繼續凝聚到蠻魂之上,蠻魂越發凝實,也變得更高大。

待蠻魂相足足增高了一倍,氣血內釋放微細神華的速度才放緩下來。

而此時還想叫蠻魂長得更高,卻不復剛才的凝實,光影變得虛黯。

陳尋心裡湧起驚浪駭浪,極靜入寂的狀態不再,心念就從觀想中退了出來,沒想到剛才神魂識海彼湧取神華凝具六臂巨魔相,他的身體看似沒有得到什麼淬練,氣血卻足足精純了一倍。

都說異獸真血是脫胎換骨、易髓換血的寶藥,真是一點都不假啊。

氣血精純倍增,也就意味著,就算沒有靈藥進補,他修練的速度將是以往的一倍。

靈藥哪裡隨時能有?

烏蟒集一寨之力,一年也就只能煉製百十枚烏蟒丹。

修練速度增加一倍,已經是異常可觀。

而氣血精純,意味著,即使沒有靈藥支撐,他進入觀想具相、與敵搏殺的時間也將倍增,施展蠻魂戰武的威力倍增。

陳尋心裡暗想,他現在氣血精純倍增,是不是與敵搏殺時,能夠觀想九幽蠻魂,施展九幽戰矛中真正稱得上蠻魂戰武的逆鱗一刺?

陳尋用力扯了扯雙臂韌如蠻牛老皮的皮肉,信心更加強大的站起來,眺望溪谷。

身邊靈藥已空,身在荒山野嶺,也不知道黑山部的古辰、古護會不會中途折返回殺他,不然他真想嘗試一下那逆鱗一刺,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不過想到那個青甲武將,陳尋又難免有些氣妥。

那個青甲武將站在他跟前,彷彿深淵大海,又空蕩蕩什麼都叫他感應不到。

陳尋靈識過人,但完全看不出青甲武將到底有多強,心想就算他腳下那頭黑色鵬鳥,強橫氣息彷彿一座山丘壓得人窒息,怕是宗桑、南獠等人加起來,都遠遠不能敵吧?

陳尋這時候才更深刻的體會到什麼才叫滄海一粟,他就是晉入蠻武五層,又是何其渺小!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天地,他即使氣憤那兩個滄瀾雜種將自己辛苦搏殺的獵物搶走,也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更重要的還是要修練,只要實力能更進一重樓,能更進一重樓,那些滄瀾雜種有什麼心愛之物,大可以也搶回來。

想到這裡,陳尋心境放開,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不過,他不知道古辰、古護會不會中途折返,還不至於蠢到用嘯聲將他們引來。

想到古辰、古護離開時眼睛裡露出的凶光,陳尋毫不懷疑,有機會他們一定會殺了他。

這就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黑山與烏蟒為爭得更大的狩獵區,常一言不和,就動手搏殺,僅這三年就有兩族就都有十數人死於非命,早就結成死仇。

現在兩族都只有兩名上階蠻武,旗鼓相當,勉強保持平衡,即使爭鬥,還不至於將全族壓上進行搏殺,而一旦對方再出現一個實力強橫、潛力無窮的族人,己方又怎麼可能再睡安穩?

想到這裡,陳尋忍不住又想哈哈大笑,能叫敵人寢食難安,也算是他的能耐。

見四處沒有異常,陳尋沿著溪谷走回到崖洞下。

那頭青眼雕忍饑挨餓,都不離開老巢,陳尋心想,走回來看一眼,說不定老巢裡會有幾隻幼鳥。

石崖貼著溪谷,聳然而上,差不多有兩三百米高,陡峭的崖壁斷斷續續的有許多縫隙,以及披掛而下的樹藤,而讓人攀爬上去。

今天這一番亂戰,不知道有多少樹藤被摧毀,石崖腳下到處都是殘枝碎藤,還有無數被青眼雕利爬扒拉下來的碎石。

陳尋丟掉當枴杖的樹丫子,手腳並用的爬上崖頂。

青眼雕位於孤崖的老巢,是個八九米深的石窩子,裡面鋪滿從別外銜來的枝木,還有青眼雕自身脫落下來的毛羽。

月光照不到石窩子裡,裡面的光線昏暗。

陳尋摸著黑鑽進去,石窩子邊上都是青眼雕吃剩下來的骸骨外,獸的、人的都有。

見青眼雕真是吃人肉,陳尋心想拼盡全力斃之,真是一點都不冤。

要是他心存半點僥倖,最終的結局就是他淪為雕腹肉食。

唯叫他可惜的,就是巢裡沒有嗷嗷待哺的幼鳥。

陳尋暗感可惜,青眼雕這種凶禽,雖說不是蠻荒異種,但也是蟒牙嶺的空中一霸,他原來還想捉幾頭幼雕帶回寨子從小養熟了,以後由宗崖他們帶著進山狩獵就會方便許多。

巢中雜物很多,然而除了兩顆像是松果的青色堅果外,還有一副完整無缺的雪白獸骸最為耀眼。

雖說普通人骨獸骸都是白色,但暴露在空氣裡,人骨獸骸都難免會發灰,而這副狸貓大小的獸骸,通體雪白,絲毫無損,還散發玉石光澤。

蠻武修練,淬皮練骨,中階蠻武顛峰,全身骨骸堅硬如鐵,但再堅硬也有限度;只有天蠻強者,才能練就堅不可摧的金剛骨。

陳尋此時神力如牛,就是一根鐵柱也能拗斷,而這副獸骸,哪怕最脆差的肋骨,他用盡吃奶的全力,也不能掰彎分毫。

拿尖銳的一頭去劃石壁,堅硬的石壁就像軟泥一般,石粉簌簌飄落。

陳尋當然不知道金剛骨能堅不可摧到什麼程度,心想這副獸骨即使不如金剛骨,恐怕也不會差多少吧。

陳尋心裡想,也許是一隻異獸,在蟒牙嶺的深山裡意外死亡,血肉叫其他異獸吃掉,剩下這副獸骸,叫青眼雕撿回巢裡來吧?

陳尋見過魂祭獸筵的那盤巨大蛇骸,心想這副獸骸即使沒有其他妙用,就憑著這般的堅硬鋒稅,製成箭頭,也將無堅不入。

與青眼雕一戰,陳尋就下定決心,回去之後要好好練習弓箭,不然他在地面,面對這樣的凶禽,或者面對騎乘巨鳥的強敵,將徹底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

至於成為天蠻,到極高深的境界,人能縱貫長虹、陸地飛行,對此時的陳尋來說,還有望而不及,回寨子後還能先練弓箭要緊。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1 PM

第十八章 蠻荒也知回馬槍

陳尋又將雕巢細細搜尋過一遍,見其他雜物都尋常得很,怕青眼雕還有同伴飛回,不敢在雕巢裡久留,就附著崖壁,滑落到底部崖洞裡,想著休息半宵,待天明才返回寨子。

崖洞裡還有半截青鱗蛇身,陳尋扯下蛇肉,吃了大飽,再盤膝而坐,照青木道人在帛書裡所寫的吐納呼吸之法,打坐修養心神。

入靜之時,聽到崖洞有窸窣碎響,似蛇游過來,陳尋驀然睜開眼睛,接著就聽見有人在遠處細聲說話。

「族主說的沒錯,那小子要麼是跟受傷的青眼雕在地面上搏殺,要麼就是摸到青眼雕的老巢,逼青眼雕不得不跟他近身搏殺。你看崖頭那裡,黑黢黢的洞口,不就是青眼雕的老巢嗎?」

「好了,好了,不要那麼多廢話,看石巢裡有沒有好東西,天亮還要找到烏蟒的那個兔崽子宰了。十三四歲,就敢獨自進山與青眼雕搏殺,要是讓他長大,還得了?」

陳尋心裡暗恨,沒想古護、古辰轉回頭,真派人過來追殺他,心想古護、古辰沒有親自過來,大概要伺候從滄瀾來的那幾名貴客、脫不開身吧?

雖然兩人離這邊的崖洞有些距離,陳尋也沒有把握,他們就一定看不見這處崖洞。

就算夜裡光線昏暗,崖洞上方又有樹藤遮擋,不容易被發現,但待到天明,這兩人仔細搜索溪谷、密林中的痕跡,也必然會發現他藏身崖洞之中。

陳尋手裡沒有趁手兵刃,那副獸骸雖說堅不可摧,但關節之間不是不能拆開,陳尋當下拆出兩根帶椎骨的獸肋,握在手裡彷彿雪白短刺,緩慢比劃數下,還頗為趁手。

陳尋此時靈識過人,眼力、耳力皆強,但此時風颳林嘯,還是感應不到崖頭那兩名黑山部族人的動靜。

陳尋藉著樹藤的遮掩,從崖洞稍探出頭往崖頂看,就見兩道模糊的人影正站在雕巢外的石樑上,往遠處眺望。

月色昏暗,人在夜裡的視野極為有限,陳尋看崖頭那兩人身形模糊,心想他們多半也看不清溪谷裡的動靜。

之前與青眼雕連番惡鬥,崖洞周邊的石壁都變得鬆脫,稍稍一碰,就會有落石掉下。

陳尋這時候也不敢悄然下山,怕碰落哪塊石塊驚動崖頂的那兩人。

黑山部的這兩名蠻武,就坐在雕巢外的石樑上,任憑山風灌體,也不進石巢休息,陳尋無以為計。

他現在可沒有什麼信心,獨鬥黑山部的兩名蠻武。

陳尋見黑山部兩人也不急於追趕,似乎也認定他不會在夜裡亂走,一定藏在這附近的某處養傷。

蠻武進深山,確實通常都是夜伏晝出,主要就是白天能觀察凶獸蹤跡,能小心避讓。

不是特殊情況,沒誰敢深更半夜在蟒牙嶺深處亂闖。

要是在夜裡不小心闖進哪頭凶禽猛獸的老巢,真就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敵不動,己不動。

陳尋也耐心坐在洞口稍裡一些位置,閉目養神,但留一分心念放在崖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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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西嶺,天際很快就露出魚肚白,聽著崖頂一陣鳥雀亂飛,陳尋就知道那黑山部的那兩人天亮開始有所動靜。

陳尋藏身樹藤之中,窺視崖頂,就見那兩人從魚形石樑站起來,似乎要迎著朝霞,鍛練一番拳腳,再想著下溪谷去搜尋他。

曦光清瀅,雖然天還沒有大亮,但光線要比夜裡亮了許多,陳尋能看見那兩人除了手持長矛外,背後還都背有數支短矛。

他沒有跟黑山部的族人直接起過衝突。

像他跟宗崖、宗凌、南溪等人,即使具有中階蠻武的實力,但作為烏蟒的苗子,也受到極好的保護,部族相鬥,巫公宗圖以及族長南獠也不會讓他們站到第一線去。

不過,陳尋見過宗圖跟黑山部蠻武爭鬥的情形,知道黑山部蠻武背負的短矛,百米投擲疾如閃電,奇準無比,威力之大,樹斷石崩。

陳尋暗感頭痛,要是在開闊處,與黑山部這兩名蠻武狹路相逢,還真是凶險。

黑山部的這兩名蠻武,很快也看到石崖底部的這處崖洞。

昨天天黑,這兩人急著爬上鷹巢看能不能撿到寶,沒有仔細搜尋石崖,這會兒又怎麼可能看不到這邊近兩人高矮的洞口?

這邊崖洞底下,到處都是昨日激鬥斷落的斷木碎石。

陳尋都懷疑這兩人昨天夜裡,可能就發現了這處崖洞可疑,但怕夜裡摸過搜索會被偷襲,才在崖頂的魚形石樑上守了一夜。

要是兩名蠻武同時摸過來,要怎麼對付?

陳尋絞盡腦汁思索,但很快發現他的擔憂是多餘的。

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很快就見兩人在魚形石樑處就分道揚鑣:

一人抓著樹藤,從崖頂慢慢往這邊滑落:一人則縱身往石崖北側奔跑,似乎要沿著溪谷搜索,防備他從別處逃走。

陳尋也覺得真是多慮了,黑山部這兩人,看著有中階巔峰的修為,怎麼都不會畏懼他一個「身受重傷」、才十三四歲的烏蟒少年。

陳尋貼著崖洞內側的石壁站好,屏息凝神,心念潛入魂海,憑靈識發散。

陳尋沒想到魂海主發具相六臂巨魔後,他除了體內氣血倍加精純外,靈識感應也變得更加敏銳,二三十米的微弱氣息都在他的掌握之內。

那名黑山部蠻武身壯如牛,然而身形敏捷卻如猿猴,很快就順著樹藤,滑到洞口外。

陳尋心念潛入魂海,觀想大鵬秘拳第三勢,氣息越發收斂,彷彿周身都溶入石壁之中,冰冷有如無物。

就在那名黑山部蠻武將腳伸下,身形要往崖洞裡縱來之際,陳尋當無半點猶豫,手握異獸骸骨拆出的短刺,就朝那人的腹臍要害刺去。

蠻魂湧動,陳尋拳出勢張,雙手筋骨皮肉似乎蠻魂神華撐得鼓起,青筋虯結糾纏,沛然氣息磅礡釋出,捲動氣浪刮在石壁上「哧溜」作響,陳尋這一拳,不僅骨刺狠狠扎入那人的腹臍,攜千鈞之力的拳鋒也如重錘,狠狠的砸在那人柔軟的小腹上。

陳尋進山之前,兩膀子就有兩千多斤的氣力,昨日又突破蠻武四層,進入五層淬骨的境界,雙臂手骨堅硬如鐵,氣血精純倍增,氣力也是極大增漲。

除骨刺有如神兵利刃外,陳尋懷疑他這一拳,能將半人高的巨石轟成粉碎。

那黑山部蠻武也是在驟然間心生驚悸,凶煞氣息撲面捲來,但他身在半空中無法借力,只是憑藉戰鬥本能,崩緊渾身筋肉,想要硬挨一擊。

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陳尋手持骨刺竟是如此的鋒利,當即將他的小腹捅破,痛吼一聲,整個人隨後也給沛然巨力轟出崖洞。

陳尋可不管崖洞距溪谷有三四十米高,他知道中階巔峰的蠻武肉厚骨堅,他雖說偷襲得手,但還不能叫其徹底喪失戰鬥力,更不能叫其喪命。

要不能趁其病、要其病,待另一名黑山部蠻武趕來匯合,就會有他的好顏色看;他要爭的,就是這幾十息的片刻時光。

那黑山部蠻武如石跌落,嘴裡痛吼慘叫;陳尋如鷹撲出,默不作聲,窺著崖壁突出來的石樑借力,連縱帶跳,揮舞雙手的骨刺,朝那人殺去。

西荒蠻武都在艱難絕境中求存,部族殘殺,異獸屠戮,修練中階以上的蠻武,無不是身經百戰,戰技修煉,也無一不在實戰中千錘百煉,近乎人的本能。

陳尋撲出搏殺之際,那鬼吼慘叫、往山崖下跌落的黑山部蠻武,就蜷起雙腳如兔子搏鷹那般,衝著陳尋的腦袋瓜就猛蹬過來,勢要將陳尋絕殺當場。

勁風掃面,有如刀割。

黑山蠻武蹬來的雙腿,就像兩根挾雷霆之勢砸來的鐵樁子,速度之快,在半空竟晃出數道殘影。

陳尋沒想到這黑山部蠻武在半空無處借力的出腳,還能蹬出奇大力道,怕是真有蠻武中階顛峰的實力,暗暗心驚,要不是偷襲得手,與他正面搏殺,絕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可吃。

面對鐵樁一樣轟踹過來的雙腳,陳尋能夠閃躺,陳尋卻是不躲。

他的優勢就是出乎不意,黑山蠻武身在半空之中,無處借力,身姿沒有調整最佳姿態,蹬踹之下就有如此巨力,讓他著地,還能了得?

陳尋避過頭顱要害,拼著左肩吃他重擊,雙手也是毫不猶豫的揮舞骨刺,化作兩道虹影,衝著他的雙腿腿彎處割去。

一股沛然巨力撞上肩頭,陳尋懷疑生挨這一腳,左肩的骨頭就給踹得粉碎,而他整個人更是被這股巨力帶著往後橫飛,重重的撞在石壁上。

皮開肉綻,不知道有多少帶刺崖石從身後刺入體內,五臟六腑更是給震得移形錯位,一口鮮血噴出,身體不受控制跌下溪谷……

好在中途這一撞,陳尋再往摔,也就二十來米,翻滾壓塌一片灌木叢,倒沒有再添新傷。

那黑山部蠻武情況絕不比陳尋稍好:

他萬萬沒想到烏蟒部的這個兔崽子,會在崖洞中伏擊他,更沒有想到他渾身皮肉練到堅如木石,臨到頭卻像灌水的皮囊子一樣,叫這兔崽子一擊就刺了個通透,血液像泉湧;他更沒有想到,這兔崽子,拼著左肩吃他重逾四千斤的全力一擊,也要將他的雙腿割斷。

他不知道這小兔崽子所持是何兵刃,是何物所制,他跌下溪谷,就沒能再站起來,雙腳腿彎處的皮肉、腿腱都給徹底劃斷,差點連整根腳骨都給切成兩截,鮮血染紅一片……

陳尋吐了一大口血,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來,左肩傳來劇痛,直叫他眼前發黑。

那黑山蠻武就在十多米外,除了腹部血流如湧、雙腿被廢之外,似乎還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將背後兩支短矛取出在手,欲作垂死掙扎……

這邊的動靜,也驚動另一名沿石崖往北搜錄的黑山蠻武,正騰身化作黑影從崖頭奔縱而來。

陳尋知道,他順過氣能用來逃走的時間就只有瞬息,不得不放過十多米的那人,轉身往密林裡鑽去。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2 PM

第十九章 追殺的風情

陳尋沒有逃遠,就在溪谷另一側的密林邊緣停下。

他左肩幾乎給踢碎,在密林里根本就逃不出多遠,就會被另一名黑山蠻武追上。

他放過那人不殺,就為爭取這幾十息的時間。

哪怕這幾十息的時間,只夠他在魂海之上觀想片時的大鵬拳勢,但從周身氣血釋出的氣血神華,也能最大限度的減緩他左肩傷勢加劇。

現在,兩名黑山蠻武,已經叫他廢掉一人,還剩一人,他不是沒有信心一搏。

雖說這三年多來,他都沒有參與部族間的殺伐,但知道陝路相逢勇者勝,要是他只知負傷逃命,在蟒牙嶺深處,被黑山部蠻武當成獵物追殺,他的勝算只會更低。

他看了手裡這對短刺,也暗感慶幸,要不是從青眼雕的老巢裡獲得那副異獸骨骸,要沒有這對堪比神兵利器的獸骨短刺,絕對沒有重傷那名黑山蠻武的機會。

中階顛峰的蠻武,力大無窮、皮韌如甲、骨堅如鐵,他赤手空拳是很難重傷他們的。

而這對短刺,不僅輕易刺透那名黑山部蠻武堅韌如甲的皮肉,在半空中的交手換傷,更是直接將那人腿彎處的筋腱連同皮肉一起割斷。

陳尋不知道這個黑山蠻武,回去能不能養好腿彎處的傷,但現在不用擔心他還能站起來。

身材異樣高壯的古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半截黑塔,但他的雙腿幾乎給齊膝蓋切斷,任他往時再英勇神武,現在也只是條爬地軟蟲。

看到烏蟒部的兔崽子竟然不逃,反而站在溪谷另一側觀望這邊,古山更氣得醜臉扭曲,猙獰圖騰彷彿暗夜惡魔活過來,赤紅的巨眼更是要燒起來,巨拳如鎚,將身周石木砸得亂飛如雨,雷霆般朝著從崖頭急馳趕來奔援的古雷大吼:

「古雷,你殺了這王八羔子!把他剁成肉渣,摘他的心給我吃!」

古雷見古山腹部血流如泉,從懷裡掏出止血膏藥給他,再看他差點給整根切斷的兩腿傷勢,暗暗心驚:

沒想到烏蟒部的這個小王八蛋這麼難啃,竟在短短數個交鋒之間,叫修練僅比他稍差一線的古山,吃這麼大的虧。

見古雷心生猶豫,古山氣得大罵:「你個甭種貨,有卵沒卵,那畜牲藏在洞裡偷襲,左肩已叫我踢得粉碎,你怕個俅。你要叫他逃了,族主非宰了你不可!」

古雷沒有看到古山剛才被偷襲的情形,看烏蟒部那小兔崽站在對岸竟然不逃,心裡疑慮難消,取下身後短矛,脫手如雷霆般射出。

石溪橫闊,兩邊相距有三四百米,然而古雷手中短矛脫手,這三百多米的空間就像不存在似的,下一瞬間就橫過石溪,彷彿一道黑色閃電,捲動強烈無比的破空尖嘯,準確無比的衝著陳尋的胸口扎來。

陳尋左肩傷勢稍緩,但閃避還是不便。

他也想知道古雷這一擊的力道到底有多強,當即將手中短刺橫在胸前,十字相格。

「砰」的巨響,火星四濺,骨刺夷然無損,骨矛則斷成數截。

陳尋給巨力衝撞,連退七八步,橫撞在一棵四五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樹根上,才穩住身形,五臟六髒給震得氣血浮動,差點又噴一口血出來,暗感古雷這一擲,怕有三四千斤的力道。

陳尋心裡氣得大罵:古辰、古護這兩個王八孫子,太他媽不要臉,竟然派兩名中階顛峰的蠻武過來,追殺他這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孩子。

陳尋卻是不知道,就算是中階顛峰的蠻武,也沒有幾個敢像他這般,冒險進入蟒牙嶺的百里深處。

古辰、古護又不知道這一片山林的異獸之首烏鱗狡,早就被雷電擊斃,領地正出現真空,他們見陳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就敢獨自進深山獵殺青眼雕,自然是狠狠的高看了他一頭。

要不是宿武副尉蘇青峰一行人在黑山部做客,他們實在不能脫開身,不然,古辰、古護都不會介意親自走一趟。

要是叫烏蟒這麼一個天縱其才的少年成長起來,還有黑山部的好日子過?

也幸虧古護、古辰這兩個黑山部的上階蠻武,沒有一人過來,不然陳尋今天恐怕真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陳尋左肩傷勢加劇,心裡極不輕鬆,然而站在溪谷對岸的古雷更是心驚,看向坐在地上的古山:這小子左肩哪裡像是受重傷的樣子?

古山心裡也是震驚:

族主派他們摸過來,都說這小子與青眼雕惡鬥,早就身受重傷,他們過來搜尋雕巢,順手就可以將這小子收拾掉,但他剛才順著樹藤爬下崖洞,這小子內斂氣息偷襲他,哪裡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而剛才他腳下明明感覺這小畜牲的左肩被他踹得破碎,但這小畜牲為何還能舉重若輕的封住古雷的擲矛?

古山心裡驚訝歸驚訝,對古雷的吼叫卻沒有停下:

「宗圖那雜毛,肯定給這小畜牲帶了無數療傷靈藥,你快去剁了這小畜牲,不要給他喘息的機會……」

古雷猜測也是如此,族主斷沒有道理跟他們說謊,要不是隨身攜有至尊靈藥,這小子昨天還重傷在身,怎麼可能今天就跟沒事人一樣?

而且這小子剛才明明有機會殺了古山,卻搶先逃往對崖,想來他的左肩真是叫古山踢碎,不得不先逃走,借片刻時機服藥療傷。

能在幾十息時間裡,就將碎骨傷勢穩住的靈藥,古雷聽都沒有聽過,心起貪念,當即拿起巨矛,就縱身往對岸追去。

看古雷追來,陳尋轉身就鑽入密林。

靠石崖一側,斜坡而下,都是石壁,只有縫隙裡落籽生長樹藤,想茂密也茂密不起來,但溪谷另一邊則是肥沃土壤,不知道是幾千、幾萬年長成的密林。

密林裡到處都是四五人才能合抱住的巨樹。

高大樹冠濃蔭遮天,而每棵大樹之上,都有數十根的巨藤從根部纏繞而上。地面的空隙更是給密集、暴露出來的樹根、巨藤擠滿,彷彿有無數的巨蛇猙獰的糾纏在一起。

沒有落腳之地,樹根巨藤上,也是長滿或青或紫的苔草,濕滑無比。

陳尋此前翻山越林,要麼沿溪谷石澗,要麼直接走嶺脊,雖然地形崎嶇,但沒有那麼多的樹藤纏繞。

最難行,也是最凶險的,就是這種不知道藏了多少毒蟲凶蛇的原始密林。

陳尋此時卻沒有選擇。

密林雖然凶險難行,但他瘦小的身形則更見敏捷,要不是左肩傷勢加劇,他都可以學林中猿猴,吊晃樹藤而行。

古雷身高有如鐵塔,鑽進這樣的原始密林裡,就顯得稍稍笨拙些。

不過,古雷再笨拙,也是六層巔峰的蠻武,看著遮面攔腰的樹藤,都是揮矛砍去。

巨矛有三尺長的鋒刃,就像一把超長柄的三刃刀,在古雷的揮砍之下,將一根根比胳膊還粗的巨藤輕易砍斷。

古雷緊追不捨,甚至還一步步的拉近跟陳尋的距離。

古雷左手從身後拿出一支短矛,窺著陳尋的身後,奔走時調整姿態,……

陳尋心魂悸動,如芒在背,似叫毒蛇死死盯住。

這種感覺叫他異常難受,神魂識海也倏然打開。

敏銳靈識,叫陳尋如在身後生出一眼,下一刻就覺古雷眼中凶焰大熾,凌厲的殺機席捲而來,幾乎要將他的神魂撲滅。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陳尋身體彷彿輕盈的林雀,往左側滑出,堪堪閃過從身後大力擲射來的骨矛。

骨矛貼著陳尋的脖子梗,直接將他眼前的一株兩人合抱粗細的藤樹轟斷;隨後而至的破空厲嘯,幾乎要震破陳尋的耳鼓。

破空之聲竟落在矛後傳入耳膜;激起的氣浪,捲動林間的腐葉漫天飛旋。

媽的,這不是說古雷擲出這一矛的速度,比音速還快?

才六層巔峰的蠻武,不要這麼誇張吧?

陳尋心裡驚駭,摸了摸脖子上給破空風勢割破的血痕,心想要這一矛刺中,他細長的脖子還不要給轟成渣子?

他轉身靠樹而立,盯著藉機逼近十數米的古雷。

此時的古雷已經將那根搏殺時用的巨矛換了左手,右手又從身後抽出一根短矛在手,正要作勢投擲。

陳尋也沒有信心,能每次都順利逃過來自身後的擲殺。

媽的,拼他娘的。

陳尋卻是不知,他那背後如生雙眼的一躲,叫古雷更是滿面驚容。

中階以下的蠻武搏殺,眼觀六路之外,還重要的是聽風辨影。

他這一矛投擲,比風還要疾捷,無風可聽,烏蟒這小畜牲竟能輕鬆躲過,豈不是說他已具上階蠻武修練蠻魂才滋生的靈識、靈覺?

剛才這小畜牲在溪畔輕鬆格檔他投擲的骨矛,就說明天賦異稟、神力驚人,雙膀的力氣即使不如他,也不會差他多少,古雷更沒有想到這小畜牲年紀輕輕,竟然將蠻魂修練開啟靈識、靈覺的地步,暗感族主令他與古山連夜趕來,追殺這小子,當真是有遠見。

要是叫這小子長大成人,要是叫烏蟒有新一代的天蠻問世,黑山部還能有活路了?

「去死吧!」

古雷眼中光芒乍射,一聲怒叱,吐氣出聲彷彿驚雷,手裡短矛更是化作一道長虹,衝著陳尋胸口極速擲去,捲動氣浪風勢如刀,竟叫沿途藤草枝葉瞬息摧折,可見這一矛藏多麼驚人的力量跟威勢。

看古雷三角巨眼露出精光,雖有一百五六十米距離,陳尋猶感古雷三角巨眼隱有凶狼之影透出。

陳尋心念轉折也是極速,但身形轉動跟不上心念,身子剛往右側傾出,左肩就有傳來巨痛。

一團血肉被破空而來的長虹劃開,在半空化作血雨灑落;陳尋左肩露出森白傷骨,皆是裂痕,創口血湧如泉……

陳尋具相蠻魂,修創止血,眼睛死死的盯著急馳而來的古雷。

沒想必殺一擊,又叫這小畜牲閃過要害,古雷也顧不上為這小畜牲的表現驚訝,今天不是他死,就是己亡,斷不能容這小畜牲活出這片密林。

他巨足踩踏樹根奔出,一跨步就是七八米之遠。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3 PM

第二十章 逆鱗一刺的風華

誰說力蠻就失敏捷,誰說力蠻在密林裡就沒有速度,古雷鐵塔身形化作數道殘影,就像一座鐵山,往陳尋欺壓而來。

虧得一百多米的距離,叫陳尋有六七息的喘息空當。

創口血止,古雷身形即至,但陳尋短刺扎到樹身上,身形彷彿狸貓,極速竄上高聳入云的巨樹,堪堪避入古雷那一重重殺機矛影。

踏枝踩干,身體倒懸,雙刺交疊,就衝將巨矛刺入巨樹的古雷當頭轟去。

「去死吧!」

一寸短一寸險,重鋒矛威力極大,但不利近身搏殺。

古雷棄矛揮拳,巨拳如缽,拳鋒之上,蠻魂神華外放,青色光華竟凝成狼首虛影,就在陳尋雙刺斬殺之際,狼首虛影脫拳而出,轟然與雙刺交殺一處,「砰」的一聲巨響如雷,陳尋瘦小身形,就叫沛然巨力震得衝天飛起,狠狠的撞斷無數巨大枝杈,才復落下。

真不虧是半步踏入上階蠻武的六層巔峰,蠻魂神華外放,堪比武修元氣外放,可以說已經具備七層換血的實力了。

也許眼前這人,差距上階蠻武也就一兩年的火候。

烏蟒一族有千年傳承,此時也只出宗桑、南獠兩名上階蠻武。

黑山部族從雖然是烏蟒的四五倍,有五六千人,但此時的上階蠻武,也只有古辰、古護兩人。

可見上階蠻武是可能的珍貴跟強悍。

古雷這一拳雖然沒有打實,也有五六千斤的巨力,陳尋人在半空之中,直覺五臟六腑都給打得移形錯位,滿口鮮血直要噴出。

古雷虛足握拳,暗感可惜,果真離七層境界還差一線,竟不能一擊就將這小畜牲轟殺成渣。

古雷一擊不能競功,心裡怒意更盛,三角巨目,凶焰燃燒,彷彿武神降世,抬頭等陳尋落下,就用神力巨拳將他轟殺成渣:

小畜牲難道以為爺爺我真的只擅戰矛?

「撲!」

陳尋身形如石急跌,就見古雷三角巨眼中的凶焰在眼前急劇放大,滿口鮮血再也悶不住,化作無數血箭噴出。

「嗷!」

古雷怒睜的雙眼如遭無數細刺扎中,閉目揮拳,身形急躲,瞬時跳出十數米外,但眼前蝕骨風勢凌厲,古雷怎麼都想不到,烏蟒這小畜牲吃他一拳,攻擊力還如此凌厲。

他雙眼受損不淺,強睜雙眼,一時間只能看到模糊身形。

陳尋在修練蠻魂之前,不知道多少次通過壓榨身體的極限進行修練,意志早就鍛鍊得比鋼鐵還堅硬。

只要氣血不枯竭,只要氣力不耗盡,不管身體受多重的傷,他都能咬緊牙關不趴下。

想叫他喪失戰力,這點傷勢,還遠遠不夠。

陳尋手持獸骨雙刺,堪比神兵利器,然而古雷巨拳,都是銅皮包著鐵骨,又透漏蠻魂神華,更是堅硬十倍不止,彷彿神鐵,竟是絲毫不畏陳尋雙手短刺。

古雷揮拳如風,重重拳影將周身護得嚴重,兩人瞬息之際,就「砰砰砰」就搏殺十數手。

陳尋力氣、威勢,終究是不如古雷,即使仗著古雷雙眼受損的便宜,還是給打得頻頻後退。

偷襲古山在前,爾後又狡計多端,實在萬般難纏,古雷也知要斬殺小賊,一定不能放鬆一瞬。

他雖然雙眼受損,但能勉強看清眼前身形即夠,陳尋退躲,他都如影隨形的進擊,絕不給這小賤喘息或服食靈藥的機會。

陳尋伸手抓住古雷刺在樹身上的重鋒長矛,手握矛桿翻身躍起。

古雷一拳打在長矛柄上,直將重鋒長矛打透樹身,從另一側穿出。

陳尋縱身將長矛接過,蹲身欲刺。

古雷怒吼帶笑:「小子還會使長矛,讓爺爺叫你怎麼使長矛!」巨拳怒轟而去。

古雷他神拳無敵,硬如神鐵,一拳拳就直接衝著長矛重鋒刃口轟去。

重重拳影如山疊壓,拳鋒之間,還有無窮巨力湧出,就彷彿烏蟒魂祭之時,蠻像釋出無形力場,叫陳尋如身陷黏稠糊水當中,身形轉動再難靈活。

黑山部數百年傳承的蠻武蛤真是了得。

「你以為小爺我就怕了你!」陳尋蹲身刺矛,氣機相引,神魂之上,光影明滅,一道九幽蠻魂虛影驟然浮現,瘋狂吸噬氣血神華,轉瞬間在魂海之上,雙腳凝成,身現、手現、一支黑幽巨矛也刻畫如真……

見陳尋持矛雙臂釋出異黑神華,有無窮凶焰氣息透漏,古雷頓覺異常:

「九幽戰矛!」

烏蟒族人自幼修練九幽戰矛,但不是誰都能施展真正的九幽蠻魂戰武。

宗崖等人,進入蠻武四層開悟蠻魂,只能觀想九幽蠻魂的虛影,差不多要到蠻武六層巔峰,九幽蠻魂才能在魂海之上具相成形。

而到這時,才能蠻魂神華外放,施展真正的蠻魂戰武。

烏蟒的九幽蠻魂,實比其他部族的蠻魂,比大鵬秘拳,要難練十倍、百倍,一旦練成,威力也是其他蠻魂戰武強大十倍、百倍。

古雷怎麼都沒想不到,眼前這小子不過十三四歲,竟然將烏蟒的九幽蠻魂修練到神華外放的程度。

陳尋此前氣血之精純,還遠不足以支撐他在魂海之上,觀想完整的九幽蠻魂相,而在溪谷療傷之後,他體內氣血倍加精純,就值得他賭上一賭。

古雷雙拳透漏神華,青光神華遍佈,拳堅有如神鐵,拳鋒如刃。

然而九幽蠻魂神華透體外放,色如黑焰,威能斷金爍鐵。

烏蟒九幽戰矛融合蠻煞的逆天一刺,威力到底會有多強?陳尋對此也滿心期待。

「逆鱗!」

陳尋怒叱出氣仿如神雷,從雙手虎口透漏而出的無盡神華黑焰,瞬間在持矛虎口凝成蓮形氣煞,彷彿一瓣黑焰蓮葉與重鋒巨矛根生枝連,更有無盡似從九幽深獄釋出的無窮死意,竟叫古雷的心魂氣血在這一瞬間凝固!

重鋒巨矛勢如雷電,疾奔古雷胸口刺去……

古雷密不透風的神拳重影,就彷彿一張破布,給捅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堅如神鐵、鋒利無端的長矛,直接捅出古雷的胸口,捅出一個巨大的血洞窟窿。

這窟窿裡原先所在的血肉、器髒,都化作無窮血雨肉沫,從身後噴射而出、「啵啵」有聲的將週遭樹藤射落一片……

「怎麼可能?」古雷垂膝跪地,看著胸口的巨大血洞,怎麼都想不到自己一招就敗了,就死了。

「怎麼不可能?」全身氣血給抽噬一空的陳尋,就連支撐雙腿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臨死都不能瞑目的古雷,「要不是有把握殺出這逆天一刺,我會留下來跟你們以命相搏?你們兩個蠢貨!」

古雷怒睜雙眼,仰天而倒之時,心裡皆是不甘。

陳尋只想大睡一覺,但他知道就算古山喪失行動力,密林之中也有無數的凶險暗藏。

見古雷死透,他一寸寸的爬過去,將一隻皮囊從他腰間摘下,摸出兩枚烏黑腥臭的丹丸。

阿公宗圖說,九幽蠻魂戰武,其烈無比,絕不能輕易施展,一擊不能傷敵,必受制於敵。

還真是不假啊。

他體內的氣血神華,足以支撐施展大鵬秘拳一盞茶的功夫,卻叫逆鱗一刺抽得乾淨。

剛才那一刺,要是稍偏一點,或者說古雷再強那麼一丁點,現在的他,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此時百骸氣血一片枯寂,彷彿沒有一點水氣的死絕荒漠,再拖上片刻,不要等什麼毒蟲凶獸過來吃他,他也會氣血枯竭而亡。

「天保佑,千萬不要是什麼毒丸!」

陳尋閉著眼睛,就將那兩枚腥臭丹丸吞下,盤膝觀想蠻魂,煉化丹丸在體內化作滾滾熱流的藥力。

枯寂彷彿荒漠的氣血,似得新水注入,但過了好久,又隱隱有些微的神華釋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尋將那兩顆丹丸的藥力煉化完畢,就退出觀想。

真是奇怪,他這次強行具相九幽蠻魂,全身氣血差點都給抽乾枯,神魂識海的本體卻沒有什麼反應。

這玩藝時靈時不靈,還真是不能指望啊。

「呸呸!」陳尋吐了兩口唾沫,口腔裡的腥臭氣還沒有消淡,沒想到黑山部煉製的靈藥,藥力比烏蟒丹差了不少,嚥下去許久嘴裡還有腥臭,也真苦了黑山部的蠻武。

皮囊裡除了這兩枚丹丸跟一些雜物外,就是兩枚古銅製錢。

古銅製錢的鑄造工藝十分的精湛,包有一層薄漿,摸手冰冷細膩,上面刻著一個陳尋不識的玄奧篆文,跟那兩個滄瀾貴族少年所穿寶甲上的篆文很像。

陳尋想來這制錢應是滄瀾之物,也不知道派多大用處,連用皮囊貼身收好。

此外就是古雷的趁手兵器,這桿長矛看著不像凡物,六尺長短,矛鋒就有三尺,兩邊開刃,鋒利異常。

矛桿看著像木,但入手極沉,堅硬無比。

整桿長矛,怕有上百斤之重,絕非蟒牙嶺蠻荒部落能有的神兵利器。

陳尋心想那些滄瀾人,出現在黑山部,總不可能無緣無故,這桿長矛或許也是他們送給黑山部的。

總之,以前兩族爭鬥,陳尋沒看到黑山部蠻武有這樣的神兵利器。

黑山部族人是烏蟒的四五倍,蠻武人數卻只與烏蟒相當,但要早多出幾柄這樣的神兵利器,只怕是早就動手將烏蟒趕出蟒牙嶺了。

陳尋直覺身後冷風嗖嗖,轉回身就見兩頭毛色發亮的青狼,不知何時悄然逼來。

青狼兇殘,又長有一身銅頭鐵骨,十分難纏。

陳尋拾起巨矛,將古雷的屍體踢向青狼,轉身往密林外逃走。

好在得到一具屍體進食,兩頭青狼沒有追出來,陳尋沿原路摸回到溪谷邊緣,見古山果然還癱坐在遠地,正沖密林這邊張望。

古山雖然雙足已廢,但就算癱坐在那裡,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陳尋暗感可惜,他現在手裡沒有一把趁手的大弓,不然就可以優哉悠哉的站在遠處,一箭箭的將古山射成刺蝟。

陳尋悄無聲息的往溪谷的上遊走,悄悄的洇渡過石溪,又沿著相對稀疏的樹叢再悄悄的往下游摸去。

看著離癱坐古山剩不足三百米時,陳尋就具相蠻魂,然而就在他氣息收斂的一瞬時,聽力倍增的雙耳,就聽到古山身後樹藤中有細微的人語。

「沒必要這麼認真吧,古雷肯定在密林裡將那小子殺死了。」

「不,古雷真要能殺死那小子,必定不要用這麼長的時間。你我寶弓在手,都沒有十足把握射殺青眼雕,那小子赤手空拳就將青眼雕打得垂死,十三叔也說他的修為,在你我之上。即使放眼整個滄瀾,也要算天縱之才。」

「操他娘的天縱之才,等他死在小爺的弓下,看他還才個屁。」

這兩人的聲音聽上去異常的熟悉,就是昨夜在南面樹叢遇見的那兩個滄瀾貴族少年。

陳尋暗暗心驚,萬萬沒想到古山癱坐在原地不動,竟然是誘殺他的毒餌。

更沒有想到那兩個滄瀾貴族少年,隨從不帶,隻身返身回到溪谷,竟然也是為了殺他,甚至還與黑山部的蠻武古山合謀,躲在暗處陰他。

古辰、古護派人過來殺他,還情有可緣:

黑山部與烏蟒部已成死仇,誰都不能容忍對方部族有新一代的天蠻問世,像宗凌、宗崖、南溪這些資質出眾的烏蟒新秀,從來都是跟著南獠、宗桑他們出寨,就是防備在他們成長起來之前,被黑山部的蠻武劫殺。

滄瀾這個小賤貨,為何要置他於死地?

難道就因為不滿那名青甲武將誇他資質過人?

這狗屁世道真沒有什麼道理好講!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3 PM

第二十一章 築基六重

陳尋收斂氣息,朝那兩名滄瀾少年的藏身處摸去。

他們雖然精擅藏蹤匿形之道,但奈何缺了一些耐心,要不是他們藏在暗處說話,陳尋也許逼近到三五十米之內,才有可能發現他們,到時必少不了一番苦戰。

陳尋從古雷身上搜得兩粒丹丸,但他強行施展逆鱗的消耗過大,周身氣血幾乎都抽噬一空,兩粒丹丸遠不能彌補消耗。

他此時的身體還很疲弱,勉強斬殺古山可以,但讓古山再添兩名生力助手,真是相當勉強了。

雖說那兩個滄瀾少年,修為都不如他,但身穿寶甲,手持寶弓,都玄奧難測。

他想斬殺這兩個滄瀾少年,只能趁他們不察,潛近襲殺,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殺他們一個人仰馬翻。

烏蟒與黑山已成死仇,斬殺黑山部的蠻武古山、古雷,陳尋心裡一點沒有負累,也不怕黑山部事後能找烏蟒尋仇。

只是這兩名滄瀾貴族少年,身份不凡,殺了他們,後果就嚴重了。

不要說那個青甲武將跟那頭黑色鵬鳥了,昨天那六名披甲武士,就足以將烏蟒寨踏平滅絕。

要殺,就絕不能留活口;殺之後,還要毀屍滅跡,絕不能讓滄瀾的人查出丁點痕跡。

陳尋思慮再三,還是沒有把握不留一點痕跡,便悄然往遠處退去。

就在陳尋躲回到溪頭的樹叢裡,蹲身想繼續觀察下游動靜之際,有三道身影從北面的樹叢掠出,為首正是昨夜贈丹丸給他的滄瀾武士葛異。

陳尋暗暗心驚,慶幸沒有貿然襲殺,不然他在葛異等滄瀾武士手下,絕沒有倖存的道理。

葛異雖然給他的感覺,還沒有深怖難測的地步,但綜合戰力必遠在宗桑、南獠等人之上。

就見葛異等滄瀾武士,走出樹叢,看了坐在溪畔的古山一眼,就往那兩少年藏身處走去,揭開樹藤,厲聲說道:「十三爺令你們,立即跟我回去。」

那兩名滄瀾少年一臉不忿的扯落身上偽裝的藤草,氣憤說道:「那小子劫殺黑山部的蠻武,我們蘇氏既然與黑山部結盟,怎可坐視不理?」

原來是這兩名少年出身滄瀾之主蘇氏,陳尋心想剛才幸虧沒有出身,不然殺了人,就有可能給烏蟒帶去滔天之禍。

但聽那闊眉少年的話,陳尋心裡又生疑慮:

蘇氏是滄瀾之主,方圓三四千里的滄瀾荒原,諸部族皆受蘇氏節制,不要說那個青甲武將了,就葛異等數人,也能將黑山部踏成平地,蘇氏怎麼可能跟小小的黑山部結盟?

事出詭異必有妖啊!

葛異與左右交換眼色。

「你們想幹什麼?」闊眉少年見葛異神色有異,厲聲問道。

「十三爺有令,你們要不跟我們回去,我們只能對不起了。」葛異說道。

「算了,我們先回去吧。」那一名少年勸道,觸怒十三叔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那古山怎麼辦?」闊眉少年問道。

陳尋巴不得他們將古山留下,但葛異似有警覺的往溪頭望了一眼,又示意讓人將雙腳盡廢的古山扛起來,一起帶出山去,至於進入密林久久沒有音信的古雷,他們就懶得理會了。

古山也是默然,見古雷這麼久都沒有回來,多半是凶多吉少,他雙腿盡廢,留下來也徒勞無益。

然而葛異這一望,叫陳尋心裡驚駭,面露驚容,沒想到他收斂氣息藏身三四百米外的樹叢裡,還是叫葛異察覺到了。

雖說葛異昨日待他頗為友善,但要是滄瀾蘇氏都跟黑山部已經結盟,葛異跟其他滄瀾武士的心思還是難以揣測。

任何一個滄瀾武士,他都不是敵手,陳尋當下也不作多想,悄悄往北面的溪頭撤走,不在溪頭多作停留。

一名滄瀾武士見葛異皺起來眉目看向溪頭方向,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子,」葛異搖晃兩下腦袋,感應到的氣機只是一瞬,也不是十分肯定藏溪頭的是人是獸,說道,「可能是路過獵食的野獸吧。」

那名滄瀾武士抬頭看去,恰看到陳尋從溪頭樹叢遠掠的身影,轉身就鑽進原始密林之中,再也看不到行蹤:

「不會吧,古雷跟古山,放在滄瀾,都堪稱銳卒,竟然都折在那小子手裡!他殺了古雷,又潛回來做什麼?」

這滄瀾武士當然能猜到這名烏蟒少年潛回來想做什麼,但對眼前的事實還是難以置信。

古山聽了葛異與滄瀾武士的對話,他往溪頭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古山相信葛異的感應不會出差,滿面驚怒,滿面猙獰,銅鈴巨眼氣得要爆出來,沒想到古雷被誘入密林,竟然最終難逃被烏蟒的小賊斬殺的命運,他雙腿已退,回去要怎麼面對族主!

闊眉少年聽葛異說那個烏蟒小子,可能就潛伏在溪頭,也暗感心驚:他們守株待兔,想要伏殺那小子,沒想到那小子奸滑如兔,竟然反過來潛伏過來窺探他們。

他想幹什麼?想殺了他們?

想到這裡,闊眉少年也嚇出一身冷汗,心頭直冒寒氣,想命令葛異去追殺那個小畜牲,但想到葛異多半不會聽他的命令,想想也就作罷,但心裡的怨恨更盛。

葛異看了闊眉少年一眼,心想這兩個小子還真是命大,要不是他們及時趕到,今天這事就麻煩了。

雖說這兩小子只是蘇氏旁系,但真要喪命蟒牙嶺深山,也不是他們能交待的。

葛異想到這裡,也暗恨這兩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仗著一身不入流的玄甲、一張寶弓,自以為堪比上階蠻武,卻不知道蠻荒有哪個修練有成的上階蠻武不是從屍山血海廝殺出來的?

**************************

野馬溪是蟒牙嶺北麓主要河流之一,出蟒牙嶺的山口,水勢奔騰有如千軍萬馬,兩岸石崖寬三四百米,犬牙差互,黑山部的寨子就在野馬溪的西岸。

雖說黑山部上階蠻武不過兩三人,但族眾足有五千之多,是蟒牙嶺東北麓少有的大族。

而從黑山寨繼續往南,野馬溪在將出蟒牙嶺的低谷裡,形成一座縱橫近十里的巨大湖泊。

湖泊呈馬蹄形。

蟒牙嶺北麓蠻族,關於馬蹄形湖流傳著種種傳說,最廣為流傳的一種,就是荒古時曾有一匹天馬在蟒牙嶺北麓落足。

故而黑山部故老相傳,將這座馬蹄形的湖泊稱為天馬湖。

蘇青峰蹲在湖堤上,看著彷彿斷崖陷落的石岸,他靈識過人,散發出去,直透數千米深的湖底,將馬蹄湖週遭石崖以及湖底的地形都瞭然於心,可不就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馬蹄印?

馬蹄印的底部,甚至還有些微的天地玄息凝聚。

僅馬蹄子就寬近十里,蘇青峰長身而立,眺望極遠北方,心裡暗想:難道太古時期,真有體形長近兩百里的天馬降世,只是一腳落蟒牙嶺的北麓,那下一腳落在千里之外、萬里之外?

黃昏時的夕陽,將片片金輝灑落在湖水之上,湖波粼粼,金光閃爍,在夕陽霞光中,湖心有巨大魚獸躍出,熠熠生輝。

「虎紋魚!」

蘇青峰雙眸青光湛湛,雖逆夕輝,還是將湖心躍出水面的魚獸看得清楚。

魚形巨大無比,將有十數米,寬嘴利牙,額生王紋,在夕陽下閃爍寒光,而嘴唇週遭所生的金色長鬚與周身的金色魚鱗,更是熠熠生輝。

葛異翻身跳下鱗馬,恰好也看到虎鬚魚躍出湖心的奇景,驚嘆道:

「天馬湖竟然也生這樣的蠻荒異種,真是難得。」

「天馬湖可能真是荒古天馬落足之處,雖說才方圓十里,跟那些縱橫千里的大澤是不能相提並論,但天馬湖異常深闊,最深近有七八里深。湖底甚至凝有道蘊,我站在崖上都能隱約感應到些微玄息——有些蠻荒異種長年蟄伏湖底吞吐靈氣,實在也不足為怪。」蘇青峰說道。

「這麼深!」葛異訝異。

武修沒有晉入還胎境,靈識探察湖底的範圍有限得很,葛異自然不懷疑十三爺所說,但他為蟒牙嶺北麓山嶺裡竟然有這麼深的湖泊驚訝,要是縱橫千里的玄湖大澤,湖水有這麼深,一點都不叫人意外,小小的天馬湖,縱橫不過十里,那真是太奇怪了,感慨的說道:

「難道黑山部靠著這座天馬湖,還過得這麼破落……」

湖底有蠻荒異獸,雖說湖中魚蟲無數,黑山部卻得不到半點好處,還要時常防備湖底異獸上岸食人,過得艱苦,也就不叫人意外了。

蘇青峰轉身看了一眼停在遠處,不敢靠近的兩個不成器的侄子,問葛異:「他們有沒有闖下什麼禍?」

「沒有,」葛異說道,「黑山部兩名蠻武,一殘一死。我趕到時,那少年就潛伏附近,我趕到後才將他驚走……」

「哦,」蘇青峰問道,「古護背著我們派出的那兩名蠻武,不會太弱吧?」

「都有蠻魂開悟後期的水準。」葛異說道。

「蠻魂開悟後期,堪比真陽築基六重啊,在這片山嶺之中,算是不弱了。看來,昨天還是我看走眼了。就是蘇氏,能在十三四歲時就到築基六重的天縱之才,也沒有幾人。我還是以烏蟒絕了傳承,就不可能再有振興的機會,看來還真是不能小窺啊!」蘇青峰拔弄晶瑩剔透的指甲,眺望湖心還在夕陽光輝躍動的魚獸,淡然說道,「明天,我們就去烏蟒看看……」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4 PM

第二十二章 青璇

待葛異、古山等人撤走,陳尋又回原處,從崖洞裡取出藥簍子,將那副異獸骸骨裝上,割了一大塊蛇肉,就返回烏蟒石寨。

除了黑山蠻武古雷的那支重鋒長矛,以及懷裡看著像松實的兩枚青色堅果,陳尋這次進山最大的收穫,就是這副看著只有狸貓大小的雪白獸骸了。

從獸骸上拆下來的那對骨刺,經過那麼激烈的搏殺,還絲毫不損,看來確非凡物。

擔心黑山部的古辰、古護再派人進山劫殺,陳尋返程沒有敢再沿原路返回,而是從別處山澗、溪谷,摸了一個大概方嚮往北邊走。

進山時,陳尋身藏靈藥。

兼之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以為烏鱗狡死後,其領地不會有什麼兇猛野獸,一頭往裡闖,不想直接撞進青眼雕的老巢。

出山時,他就小心謹慎多了,自然也慢了許多。

在山裡歇了一夜,陳尋一直到次日午後,才回到寨子。

站在寨子前的嶺脊上,遠遠看到石殿前的廣場上,停著數輛碩大的銅車。

銅車巨如棚屋,絕非蟒牙嶺蠻荒部族所有。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青甲武將、兩名貴族少年,與那幾名滄瀾武士,今天都到了烏蟒。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陳尋硬著頭皮,背起藥簍往寨子走去,遠遠的看見宗崖站在寨牆上衝他使眼色。

宗崖見陳尋對他的眼色不作理會,徑直往寨子裡走來,急忙走下寨牆,走過來:

「我在寨牆上朝你招手,你怎麼都沒有看到?你前天進山,是不是得罪了這些滄瀾人?這些滄瀾人見到阿公,就問起來你,還有兩小子咬牙切齒,衝著阿公大呼小叫,要烏蟒將你交出來!」

陳尋苦笑,這年頭誰拳頭大誰就道理大。

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了的,何況滄瀾武士真想對他不利,昨日在溪谷,葛異與另兩名滄瀾武士追過來,他絕難逃脫。

那個青甲武將,給他的感覺更是深如淵海,遠非宗桑、南獠這些上階蠻武能及。

即使是天蠻武勇,陳尋心想,怕也要修為極高深的天蠻,才能與他匹敵。

陳尋不認為青甲武將會無聊到專為他到烏蟒來走一趟。

也許背後還是跟蘇氏與黑山的結盟之事有關。

黑山雖有五千餘族眾,但蠻武戰力只與烏蟒旗鼓相當。

蘇氏與黑山部結盟,或許有其他隱情也說不定;也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層隱情,青甲武將才帶著滄瀾武士,到烏蟒來。

宗崖年輕氣盛,剛強不屈,辛苦搏殺一天一夜的獵物叫人搶走之事,他絕對忍受不了,陳尋就沒有將深山處發生的事情告訴他聽,只說道:

「沒發生什麼事情,你去跟阿公說一聲,我回來了。要有什麼事情,我人就在窩棚裡。」

******************

回到窩棚,陳尋剛將藥簍子放下,族長南獠就矮著身子進來。

「你進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南獠身高超過兩米,站在窩棚裡只能低著頭,一臉緊張的問陳尋在深山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宿武尉府的蘇青峰到烏蟒來,還專程問起陳尋,此事由不得他不緊張。

陳尋知道南獠不會因為他而去犧牲烏蟒,但也正因為如此,南獠會比宗崖、宗桑更能冷靜的處理眼前的局面。

陳尋相信阿公宗桑讓南獠親自過來喊他,也是這個道理。

陳尋瞞過對那兩個滄瀾少年心生殺機的事情不說,其他事情都大體說給南獠聽。

「什麼,你跑到那處深的地方,殺黑山部的古雷,還廢了古山!」南獠乍聽昨日發生在深山的事情,面露驚容,失神之際,猛的抬頭,「砰」的一聲,將陳尋遮風蔽雨的窩棚當即就頂出一個大洞。

陳尋將那支重鋒矛拿給南獠看。

南鋒接過重鋒矛,暗感好沉,比他所使的那支精鐵巨矛,重上一倍不止,當然知道這是滄瀾城才能鑄造的神兵利器,應該是黑山部從蘇氏那裡換得。

「難怪古護今日過來,咬牙切齒,看誰都想生吞下去,原來他的左肩右膀都叫你砍斷了啊。你小子行啊,」南獠拍了拍陳尋的肩膀,「等會兒到石殿,你先不要多說什麼,一切都看巫公怎麼安排。」

陳尋點點頭,跟著南獠往寨子中心的石殿走去。

走到近處,陳尋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銅車的巨大,簡直就是將一座巨大的銅鑄巨屋直接架在精鐵所鑄的六輪車彀上。

銅車門戶俱全,四壁雕刻精美的鳥獸紋飾,同樣還雕刻許多他所不識的玄符秘篆,透漏強大的氣息,隱隱牽動天地間的神秘力量。

這麼一座銅車,就其價值,恐怕就足抵得上烏蟒這座石寨好幾座。

停在石殿前的廣場上,一共有四座巨大銅車,每座銅車前,都有六匹高壯鱗馬有專人照顧。

鱗馬,蟒牙嶺也有產。

成年鱗馬高達五米,首尾長達十米,體形碩大無朋,就像是一座能橫衝直撞的巨塔。

鱗馬周身青鱗有如鐵甲,可御刀劍利箭;四隻鐵蹄踏山踩嶺,奔馳如電。

鱗馬更是力壯如龍,大概也只有將四匹鱗馬套起來,才能拖看著有數萬斤之重的巨型銅車翻山越嶺。

阿公宗圖曾說,烏蟒勢盛之時,擁千餘鱗馬戰騎,縱橫滄瀾,沒有部族不降服。

宗桑最大的心願,就是到蟒牙嶺深處捉一頭野生鱗馬,馴服了當座騎。

然而陳尋到烏蟒這三年多來,宗桑的這人心願一直沒能實現過。蟒牙嶺北山諸多部族,也沒有見過有哪家能馴服那些野生鱗馬的。

陳尋與南獠走近,這十多匹鱗馬皆警惕望過來,齊聲聲的嘶鳴開,聲勢大作,就跟驚雷在石殿前的廣場上滾動,嚇了陳尋一跳。

他以前也沒有近距離的看過鱗馬,未曾想到二十多匹鱗馬齊嘶,聲勢竟如此駭人,而鱗馬眼裡竟有凶焰,有著經歷無數戰場殺戮的氣息,陳尋暗暗擔心,要是有一頭鱗馬發狂,抬蹄踹來,此時的他能不能承受這萬鈞一擊?

而站在銅車旁看護這些鱗馬的車伕,雖然不比葛異那些滄瀾武士,但看他們渾身肌肉賁實,充滿力量彷彿鐵鑄,但實力竟不比宗桑他們差多少。

看這些銅車、這些鱗馬、這些車伕,以及昨日出來的那六名滄瀾武士,陳尋心想那個叫他感覺深如淵海的青甲武將,莫非就是滄瀾蘇氏的宗主?

這才是世族蘇氏才有的威儀啊。

烏蟒這些破落部族,與之相比,真是寒酸到比剩條內褲好不到哪裡了。

陳尋正胡思亂想著跟南獠往石殿那邊走,不提防有一輛銅車倏然打開,半個倩影從銅車裡探出來,嬌聲輕呼:「車裡真憋死人了……」

驀然看到陳尋就在車前,倩影嚇了一跳,捂起嬌唇,又躲回到車裡去,然而她回到車裡,也沒有關閉門戶,而是好奇的打量陳尋這個蠻族少年。

陳尋沒想到銅車裡會有女眷,嚇了一跳。

是個看上去比他略大一兩歲、容顏如玉的美麗少女,一身淡蘭色的衣裙,襯著肌膚似雪,雖在銅車裡,裙袂卻無風飄動,彷彿白蓮花一般,有一種出塵脫俗的美,彷彿天仙下凡,佔據陳尋整個眼簾……

烏蟒千餘人眾,女性要超過六成。

只是,不要說烏蟒了,就是黑山等週遭部族,陳尋這三年就沒有看到過一個身材窈窕、皮膚白皙的少女。

這主要也是艱苦的荒原求存,叫烏蟒女子以健壯為美;也有資質不錯的女孩子修練蠻練,平時烏桑、南獠等人出寨狩獵,她們就是看家護寨的主力,但個個五大三粗,實在不符合陳尋的審美觀。

乍看此女,陳尋都有些發愣,沒想到這方天地,竟有如此出塵脫俗的清麗少女。

「咳!」南獠走了半晌,沒看到陳尋跟過來,轉頭見陳尋站在銅車旁邊發愣,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他過來。

「這蠻人好傻!看青璇姐你都傻了眼!」

銅車裡面又傳來一陣銅鈴般的嬌笑,陳尋才驚醒過來,面紅耳赤的跟上南獠的步伐。

他想到前日夜裡,那兩個滄瀾貴族少年,說過想取青眼雕的毛羽,給這叫青璇的少女縫製羽衣,想來她是滄瀾貴族少女吧?

不知道她跟青甲武將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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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殿用巨石壘成,進門的石樑既寬且長,怕有數萬斤之重。

石殿分為三間,正中的大殿祭禮祖靈,左側的廂殿公議族事,右側的廂殿接待貴客。

陳尋還是第一次邁進烏蟒祭祀祖靈的石殿,見廂殿裡都是石案石凳,看上去粗獷無比,卻又有年深日久的古樸氣息。

雖說烏蟒三十年前,才從蟒牙嶺北麓退到這處石寨來,但看石殿及裡面諸多石器的痕跡,怕是有上千年的歷史都不止。

青甲武將端坐正當中的石案之後,左側是那兩名滄瀾貴族少年以及黑山部的上階蠻武古護、葛異等滄瀾武士。

巫公宗圖與宗桑等人坐在右側石案後,都看著陳尋隨南獠走進石殿裡來。

見陳尋手裡拿著就是古雷所使的重鋒矛,古護勃然大怒,拍著石案怒吼:

「你烏蟒族人殺我左膀右臂,奪宿武尉府賜我黑山部的神兵,人物都在。宗圖,你現在有何話可說?」

宗圖坐在右側的石案後,眯起三角老眼,見陳尋鎮定自若,心裡就有了底。

宗圖打理了怒不可遏的古護兩眼,朝青甲武將行了一禮,慢條絲理的說道:

「阿尋三年多前在蟒牙嶺深處,與其父走散,一人流落到烏蟒。他沒有去處,這三年多來,就留在我們烏蟒做客,這點還請宿武將軍明察。」

「哦,是嗎?我還以為烏蟒又出了守陽那樣的天縱之才呢,」

青甲武將睜開清光湛湛的雙眸,盯著陳尋,似要將他的五臟六肺看透,說道,

「不過,他沒有修練烏蟒千年所傳的九幽蠻魂,就能殺得黑山部古雷、古山一死、一殘,還當真是了得啊……」

陳尋渾然無畏的說道:「我練的是大鵬秘拳!」

青甲武將一身修為深如淵海,陳尋怎麼都沒有想到,此人與滄瀾武士趕到烏蟒來,竟然真是為他而來。

他想起阿公宗圖所說「懷璧其罪」的那些話來,暗道青甲武將應該不會將他放在眼裡,看似衝他而來,應該還是對烏蟒起了疑心。

阿公宗圖說起過,烏蟒曾在滄瀾有過輝煌的歷史,烏蟒到底是怎麼蓑敗這樣子,怎麼被迫退到這小小石寨子裡苟喘延息,陳尋不得而知,但想來必與六七百年前在滄瀾突然崛起的蘇氏,有著直接的關係。

倘若烏蟒六七百年前被蘇氏擊敗而蓑敗,此時身為滄瀾之主的蘇氏,雖說不會烏蟒趕盡殺絕,但也絕對不坐看烏蟒有崛起、振興的可能。

陳尋不想給烏蟒惹來滅族之禍,從懷裡掏出大鵬秘拳的五幅圖譜。

雖說青甲武將給他深如淵海、深不可測之感,但六臂巨魔那滴魔血在他體內,就連能撕破虛空、威能擊碎山嶺的道虛都沒有察覺,陳尋也不怕青甲武將能看出什麼異常來。

而蘇氏身為滄瀾之主,節制滄瀾千百部族,這次竟不惜屈膝降尊,與小小的黑山部結盟,陳尋暗想,可能在滄瀾之上,還有什麼極大勢力定下的鐵律限制,叫蘇氏不能在蟒牙嶺以南的區域肆意妄為。

只要這個叫宿武將軍的青甲武將,看著還能講些道理,陳尋倒不怕跟他講道理。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4 PM

第二十三章 失憶的謊言

葛異走過來,將陳尋手裡的秘拳圖譜接過來,見果真是滄瀾隨處可見的大路貨,眼裡的訝異之色愈發濃重,回頭跟蘇青峰說道:「十三爺,還真是大鵬秘拳……」

蘇青峰靈識過人,前日雖然粗略掃過一眼,但這時,這麼近的距離,確能將陳尋的底細看透。

眼前這少年也確是才淬練到周身骨骸;前天黃昏,他沒有看走眼。

雖然打小修練大鵬秘拳,十三四歲就有蠻武五層的修為,算是資質過人,但也談不上有多驚豔絕倫;至少比當年的宗守陽要差許多。

當然,蘇青峰並不知道陳尋正式修練大鵬秘拳,甚至連三個月都不到。

不然的話,蘇青峰非要當場將陳尋活剝了看個究竟。

而這事整個烏蟒石寨,也只有巫公宗圖知道。

烏桑、南獠等人,皆不知情,他們甚至都以為陳尋這三年中已經慢慢恢復了些記憶,大鵬秘拳是他家傳絕武。

巫公宗圖說此子非烏蟒族人,而是三年多前在蟒牙嶺深處,與其父走失,意外流落到烏蟒,蘇青峰也相信。

蘇青峰想起三年前蟒牙嶺深處那場驚世雷暴,雖然滄瀾城遠在兩三千里外,但還胎境中期以上的強者,對這場驚天雷暴都有感應。

只是,誰都不敢有所異動。

他這次過來,進山尋烏鱗狡,還特地騎黑鵬到蟒牙嶺深處草草看過一眼。

三年多時間過去,但雷暴的天威餘勢猶在,叫人心生敬畏,而曾是崇山峻谷的蟒牙嶺深山,也叫那場驚天雷暴轟出一座深谷。

深谷蓄滿雨水,如今已經變成蟒牙嶺絕深處的一座大湖。

事實上,在此之前,就有一些平時絕不問世事的絕世強者,進蟒牙嶺深處探尋過究竟。

看過驚天雷暴遺留下來的痕跡,他們都推斷有可能是梵天境以上的強者,或者已修成道蘊天圖的絕世大妖,在蟒牙嶺深處遭遇雷劫。

滄瀾是云洲進入西荒的主要隘口,每年都有不少云洲修者,經滄瀾深入西荒絕域尋找靈藥或者修練。

蘇青峰心想這少年三年多前,頂天就十歲左右,應該是在那場雷暴之中,與其父走失,才意外流落到烏蟒的。

想到這裡,蘇青峰饒有興趣看向陳尋,問道:「你不是烏蟒人,那你家住何處?」

「以前好些事,我都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我跟父親進山找藥,遇到雷暴,然後就走散了。」陳尋說道。

雖說這三年宗圖他們都沒有追問他的來歷,但陳尋他自己在心裡已經編好一個完美無缺的故事。

「哦,你說那場雷暴啊,」蘇青峰點點頭,說道,「你在深山裡只是失去記憶,還算是幸運的。」

這三年來,陳尋在蟒牙嶺深山野嶺,找藥狩獵,皮膚風吹日曬,變得黢黑粗糙,但身形相比較烏蟒族人要瘦小許多,而清秀眉眼,也跟鼻眼深闊的蠻族人有所不同,更像云洲人。

蘇青峰對這小子能以蠻武五層的修為,將黑山部的兩個中階蠻武顛峰殺得一死一殘,也很感興趣,手肘支在石案上,笑問道:「你說給我聽聽,你是怎麼就將古雷、古山殺得一死一殘?」

「……他們在雕巢外的石樑上守了一夜,天亮才分開來追殺我,古山過於自信,獨自一人摸下石崖搜索,不想我就藏在崖洞口。我拿短刺,先刺穿他的腹部,接著又割斷他的腳筋。古雷聽信他的話,以為我真受了什麼重傷,又叫我輕意騙進密林,又叫我偷襲到手……」陳尋從與青眼雕惡搏說起,將偷襲古山得手的細節,都一一說來。

他自然不會將斃殺古雷的事全盤托出,將一切都說成是古雷輕敵,死於他的偷襲之下。

想來古雷屍體已經葬於青狼之腹,陳尋也不怕黑山部找出什麼痕跡來,能跟他對質。

「胡說八道,古雷修練已經修練神華外放,差兩三年火候就是上階蠻武,怎可能叫你偷襲得手?」古護氣得怒吼,手拍石案、石屑四濺,聽了陳尋的話,氣得渾身顫抖。

「蠻魂神華外放,我也能夠。」在烏蟒石殿之中,陳尋才不怕古護敢對他不利,氣勢絲毫不弱,針鋒相對的的說道。

「大鵬秘拳那大路貨,就是具相,又怎比我黑山狼武?」古護氣得吐血,眼珠子都要瞪爆出來,恨不能將這小子當場就生吞活剝了。

古護自認為黑山部的蠻武傳承,不及烏蟒的九幽戰矛,但也絕不是大鵬秘拳這種大路貨能比。

「古護,稍安勿躁,」蘇青峰卻饒有興趣聽陳尋說這些故事,問道,「古雷、古山雖說沒有修練到骨如金剛的強度,但一身筋骨也不是尋常刀劍能傷,你拿什麼短刺,能這麼厲害?」

陳尋將那對獸骸短刺掏出來:

「這是我從青眼雕的老巢裡找到的,不知道是什麼獸骨,總之鋒利得很。我就是因為偷了幾根骨頭,才叫青眼雕追殺了半天都擺脫不了。」

陳尋故意將前後的因果次序顛倒,心想:那副獸骸絕非凡物,這伙滄瀾人賊要不臉,可不能都實話實說。

「這小子太可惡了,前日明明得了絕寶,還一臉無辜,從葛異那裡騙去一枚聚元丹。」闊眉少年將事情前後原委聽了個明白,此時看站在石殿中間的陳尋,更是咬牙切齒,又氣又恨。

「獴狸骨!」蘇青峰眼神鋒利,一眼就看過陳尋手裡這副短刺是何物所制,訝異的說道,「青眼雕的老巢裡,竟有一副獴狸的骸骨,真是不簡單。不過,青眼雕既然無意撿了獴狸獸骸丟老巢裡,想來不會就只有幾根……」

陳尋硬著頭皮說道:「還有其他都在我住處,宿武將軍若有喜歡,我過去取來,獻給宿武將軍您……」

「……我正煉製幾桿羽箭,缺些材料,獴狸骨勉強可以用上,」蘇青峰笑道,「不過,我也不會白要你的。我此次到蟒牙嶺來,是代表蘇氏,要與部落諸寨通商結好,也帶來不少滄瀾的物產,用來交換蟒牙嶺的物產。你要有感興趣的,我們可以彼此交換。當然,你要是捨不得這副獴狸寶骨,也沒有關係……」

蘇氏與蟒牙嶺北麓的部族通商結好,就搞得這樣子卑恭屈膝?

看那個闊眉少年的言行,跟弱小部族卑恭屈膝的通商結好,這可真不像滄瀾蘇氏的作風啊!

陳尋說道:「阿尋願意獻給宿武將軍。還有這柄長矛,是宿武將軍賜給黑山部之物,阿尋也一併交還宿武將軍。」

「獴狸骨,我會拿東西跟你換,我蘇青峰也不能白佔你的便宜。至於這桿長矛,我送給黑山部,就是黑山部之物。黑山部事後又落入誰手,是你們部族寨子之間的事情,我不會過問,」蘇青峰轉過頭,問巫公宗圖,「小宗,我這不算欺負你們烏蟒吧?」

陳尋暗想,果然如此,必定有什麼限制,使強大的蘇氏也不能赤裸裸的將手伸到蟒牙嶺北麓來,不過聽蘇青峰喊阿公宗圖為小宗,想必是以前有些交情——想到這裡,陳尋心思就安定下來。

宗圖說道:「宿武將軍客氣。阿尋真是烏蟒的客人,他做什麼決定,我們也不好約束他——全憑宿武將軍處置。」

「既然這小子不是你烏蟒族人,那是不是現在就交給我來處置!」古護兩眼通紅的問道。

「黑山部的臉真大啊,」宗桑臭著臉,冷嘲熱諷的說道,「古雷、古山兩個大老爺們,追殺一個半大小子,結果一死一殘,古護你不羞得將臉埋到牛屎裡反思兩天,還有臉說這樣的話?交給你處置,交給屌給你,要不要?」

「你!」古護鼻子都要氣炸了,手撐著石案就要站起來,恨不得將他那根粗得跟胡蘿蔔似的手指,在宗桑臉上戳個血洞。

「我怎麼了!」宗桑直起腰,毫不畏弱。

「好了,在宿武將軍面前,不要鬧笑話了,」宗圖慢條理絲的喝斥宗桑坐下來,說道,「黑山損了兩員大將,古護情急之下,說些氣頭上的放肆話,你也不要跟他鬥氣了。」

宗圖話綿裡藏針,直斥古護放肆,更是叫古護氣得肝膽欲裂。

只是,宿武副尉擺明不干涉部族事務的立場,古護也知道,他要真在烏蟒寨子裡狂性發作、搶先動手,結果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被宗桑、南獠聯手殺死。

古護一張黑臉,瞬時悶成紫紅,怒不可遏的坐下來,說道:「這小畜牲殺古雷之事,黑山可以不追究,但小子殺古雷之後,又潛回溪谷,欲對蘇陵、蘇毅兩位公子不利,心生殺念,這事我黑山不會坐視不管!」

聽古護盛怒之下,竟然還不忘挑拔離間,陳尋不屑的暗啐一口,但看那闊眉少年眼睛裡又起怒氣,想必是叫古護挑拔得火起。

陳尋雖恨那闊眉少年囂張跋扈,但眼下他不能衝撞蘇氏的人,當下就沖宿武將軍蘇青峰跪拜,辯解說道:

「我殺了古雷之後,潛回是想將古山一起殺了,能除掉個禍害。不過,我趕回溪谷,看到兩位公子跟古山在一起,就退走了。一是,我絕不敢對兩位公子有半點不敬,二是兩位公子修為遠在我之上,我也沒有半點能贏的希望。還請宿武將軍明察!」

「好了,你站起來吧,搞得好像我們很不講道理似的。」蘇青峰不耐煩的說道,揮手讓陳尋站起來。

「好吧,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我再喊你。」宗圖說道,讓陳尋先出去。

陳尋就退出石殿。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5 PM

第二十四章 發達了……

走出石殿,守在石殿外的宗崖、宗凌、南溪等少年,都圍過來。

「啊,你小子可是厲害了啊,竟然連黑山部的古雷都能殺死,快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殺死他的。」

陳尋相當無語,宗崖、宗凌、南溪這些人,都才不到十三四歲,怎麼聽到殺人就滿臉的興奮?

回到窩棚,陳尋先將那具獴狸骨拿出來,讓宗凌送到石殿去,心裡阿公宗圖自會知道怎麼處置。

西荒經載,獴狸是涂山異獸,形小如狐,雖然不是什麼極凶之獸,但天生金剛異骨,是天下至堅之物。

看著這副雪白如玉石的骨骸,陳尋心想,難道這頭獴狸死於三年多前的那場雷暴,這副骨骸在雷暴中夷然無損的保存下來。

陳尋又想到六臂巨魔身死之後,周身所化的那百餘粒骨丹,最終叫道虛得去,想來也是天材至寶。

雖說知道獴狸骨珍貴,但這世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副獴狸骨不是他此時就能據有的寶物。

財既然都露了白,陳尋自然知道獻給宿武將軍蘇青峰,才是他最正確的選擇。

將獴狸骨送到石殿的宗凌,很快就走了回來,然而他一臉的不自然,兩腿夾著,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比褲襠裡落下來似的,張著嘴想說什麼,嗓子卻啞了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你啞巴了,嘴巴裡塞屎了?」宗崖疑惑的問道。

「不……沒有塞屎,」宗凌好半天才順過氣來,面紅耳赤的結巴說道,「青…青璇小姐找阿尋。」

「你就是阿尋啊!」美豔如花的青璇站在窩棚外,探頭問道。

宗崖、南溪這兩小子坐在陳尋的床板上,正聽陳尋講深山誘殺古雷的故事,乍看見青璇,都跟給捏了脖子的小公雞似的,從床板上爬起來,又將窩棚頂出兩著洞,掛了一臉的茅草也沒有覺察,就瞅著青璇那張絕美無瑕的臉犯傻。

媽啊,真有仙女啊!

陳尋坐起來,說道:「青璇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

「十三爺說你那副獴狸寶骨,放在滄瀾,值一百枚符錢,讓我過來問你,你是要換兩百枚天罡符錢,還是想換價值一百枚符錢的滄瀾物產?」

天罡符錢?

陳尋想起從古雷懷裡得到那兩枚刻有玄奧篆文的古銅製錢。

他留在烏蟒,要一百枚天罡符錢能派什麼用場?心想,換些實用的物什,才是緊要。

陳尋將宗崖、南溪他們踢醒:「走,我們挑東西去。」

陳尋站起來,隨青璇往外走,才感覺她竟然也不矮,都跟他差不多高了。

陳尋並不知道一百枚符錢到底能換多少滄瀾物產,一邊往石殿前的廣場走去,一邊跟青璇打聽。

「重鋒矛,在滄瀾差不多能值三四枚符錢;葛異送給你的那個應該是聚元丹吧,一枚符錢能換一顆……」青璇介紹道。

聚元丹的藥力比烏蟒丹要強一兩倍,陳尋沒想到那副獴狸骨,能換三四百粒烏蟒丹,能換三十來柄重鋒矛,這差不多就是烏蟒寨整整三四年的產出啊。

想到這裡,陳尋心想蘇氏,倒也不都是像蘇陵、蘇毅這樣的仗勢欺人之徒,蘇青峰、葛異這些人,還算是能講些道理。

陳尋他們隨青璇走到石殿前的廣場,看到阿公宗圖他們,陪宿武將軍蘇青峰也走到銅車前,而宗桑捧著烏鱗狡的鱗皮、骨骸跟在後面,從石殿裡走出來。

魂祭獸筵,只取烏鱗狡的血肉,烏鱗甲皮、骨骸都還留下來了,暫時都不知道能派什麼用處。

陳尋看到眼前這情形,心裡想,難道阿公要將烏鱗狡的皮骨,都獻給蘇氏?

陳尋暗想阿公做的不錯,黑山部對烏蟒最為熟悉,就算烏蟒內部能守住秘密,不將魂祭獸筵的事情透漏出去,但南獠、宗桑等人實力大增的事情,終究會叫黑山部看出異常。

更關鍵的,烏蟒三十年前才遷到蟒牙嶺的北麓,與黑山部等週遭部族,關係都不融洽,即使暫時能壓制黑山部,更可能會黑山部與其他蟒牙嶺北麓的部族聯手與烏蟒為敵。

不管蘇氏是出於什麼緣由,降低姿態跟黑山、烏蟒等部族通商交好,眼下有機會抱蘇氏的大腿,增加自己的實力,對烏蟒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說來也真是幸運,這頭烏鱗狡叫天雷擊斃,在山洪中衝出深山,也是阿尋發現。不知道宿武將軍此次到蟒牙嶺,是找那頭烏鱗狡,不然烏蟒就將連帶血肉,一起獻給蘇氏了……」巫公宗圖還是一臉慵散的跟蘇青峰,講述烏蟒獲得這頭烏鱗狡的故事,又叫宗凌、宗崖,將他們身邊兩根烏鱗狡的長牙拿出來。

宗崖、宗凌一臉的肉疼。

「哦,我看烏蟒有不少小子,氣血很旺,原來是叫烏鱗狡的血肉滋補過,難怪了,」蘇青峰點點頭,很滿意宗圖的態度,說道,「不過烏鱗狡最珍貴的,還是筋骨跟這一身鱗皮,放在滄瀾,足抵三四百枚符錢。小宗,你們想換什麼東西?」

「烏鱗狡是阿尋所得,我們分食狡肉,已經很過意不過,乘下這些筋皮骨骸,要換什麼東西,還是讓阿尋他自己來拿主意……」巫公宗圖說道。

葛異指揮人手,將最後一座銅車打開來,聽著「哢哢」的異響,有十數道巨大的銅格子從銅車底部伸出來,分門別類的擺放丹藥、布匹、茶鹽、兵甲、弓械等滄瀾物產,沒想到銅車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移動貨倉,甚至還有蟒牙嶺絕少見的數十捲手抄帛書。

陳尋看得眼花繚亂,心想蘇青峰此次代表蘇氏南下,還真有幾分通商的誠意。

五百枚天罡符錢,可換一百五六十桿重鋒矛,或五百枚聚元丹。

這放在烏蟒,還真是一筆不敢想像的巨資啊。

陳尋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阿公宗圖。

阿公宗圖卻轉身看向別處,不給他半點暗示;倒是宗桑、南獠暗暗焦急,在宿武將軍蘇青峰面前,又不能明說。

陳尋倒是想明白了,商路開通了,以後還會有其他的滄瀾商隊源源不斷的過來,到時候尋常物產易得,但有些物產,特別是滄瀾蘇氏所煉製的丹藥兵甲,就不是那麼容易帶進蟒牙嶺的。

烏蟒能煉製巫藥,蟒牙嶺深處,也不缺靈藥異草,眼前極缺的,還是能迅速提高蠻武戰力的兵甲。

陳尋也沒有想太多,聽著青璇站在旁邊詳細介紹每件物什的價錢,心裡估算了一番,當即就換了三十桿重鋒矛、三十柄烏鞘刀、十把鐵胎巨弓、一百壺鐵箭、十副鱗甲。

雖說在深山將古雷擊斃,叫陳尋對以後的修練充滿信心,但他同時也知道修練之道,杳深無測,他僅僅是其中一粒微末。

不要說面對強大無比的蘇氏了,他要沒有烏蟒部的庇護,黑山的古護、古辰等人,就能在蟒牙嶺的荒山野嶺,將他殺得萬劫不復。

他想要更強,首先就要讓庇護他的烏蟒變得更強。

手抄帛書雖然都是陳尋不盡識得的云洲文字,雖然手抄帛書奇貴無比,一卷就要十枚天罡符錢,陳尋還是換下十捲《滄瀾雜錄》。

除此之外,他還專為自己換了一些鹽茶跟二十枚聚元丹。

二十枚聚元丹是備不時之需,此外,陳尋這三年在烏蟒,吃太多的肉食,需要茶來解一下油膩。

烏蟒雖然也吃鹽,但蟒牙嶺深處所產的石鹽,又苦又澀,甚至還有很強毒性,不能多食。滄瀾所制的青鹽才算是真正的鹽;宗桑看到那些青鹽,眼睛都放綠光,想來也知道青鹽的珍貴。

雖說一小罐就要一枚符錢,陳尋最後也是狠狠奢侈了一把,換了一小罐。

古護看到陳尋換下這些兵甲,臉都綠了。

就算他手下兩員大將沒有一死一殘,單就叫烏蟒得到這批兵甲,黑山部以後也會叫烏蟒壓得死死的,再沒有抬頭的機會。

稍有不慎,甚至有滅族亡寨之危。

古護深深後悔,前兩天沒有跟蘇氏換更多的兵甲,所換的六桿重鋒矛,甚至還有一桿成了這小狗雜碎的戰利品。

這邊事情一了,蘇青峰也沒有再多作停留的意思。

蟒牙嶺北山有三五十個部族,四五千人以上的大部族,他都要逐一拜訪,確保以後滄瀾出來的商隊,不受這些部族的侵擾。

他本來沒打算到僅千餘人眾的烏蟒來,卻沒想到烏蟒此行的收穫最大。

臨行前,蘇青峰跟宗圖說道:「我這次出來,還跟宗主求得一事,就是宿武尉府,以後可以向滄瀾學宮,推薦蟒牙嶺以北的部族子弟。要是烏蟒願意將優秀子弟推薦到我宿武尉營效力,明年春後我會讓葛異再到這邊來走一趟。」

蘇青峰臨了,又跟陳尋說道:「你要是想起什麼,願意到滄瀾,可以過來找我。」

陳尋見蘇陵、蘇毅兩小子一臉的不善,雖說蘇青峰有招攬之意,心想他吃飽了撐著,才會到滄瀾找謔去,但一臉感激的行禮謝道:「阿尋謝宿武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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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馬拖曳銅車,在長滿荒草、都不能稱之為路的山道里緩緩西行。

古護已回黑山部,巫公宗圖率烏蟒族眾一直送到嶺口,才回石寨。

蘇青峰坐在錦塌之上,眺望已經消失山嶺之後的烏蟒石寨所在,問坐在車轅前的葛異:

「你覺得那叫阿尋的少年,話裡有幾分真假。」

「葛異不知,總覺得十三四歲,就靠幾副拳譜,能修練到真陽境築基五重,很不簡單,」葛異說道,「而黑山部這次拿蟒牙嶺的物產,跟我們換了許多布匹、青鹽、丹藥,他獨獨能為烏蟒換那麼多的兵甲、帛書,也很有見識。」

「是啊,關鍵是他這份見識。商路既然通了,青鹽、布匹就能源源不斷的運進來,兵甲交易,以後還是要嚴格控制住。你看他才十三四歲,卻有這份見識,讓我感覺還是遠遠沒有將他看透啊,」蘇青峰說道,「明年春後,其他部族可以不去,烏蟒你還是要專程來一趟。」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6 PM

第二十五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阿叔這邊,你有什麼喜歡的,你儘管說,千萬不要跟阿叔客氣。這青鹽,能不能先分阿叔半罐?」

宗桑可是嘗過青鹽抹過的獸肉,烤熟是什麼美味,那些兵甲他都不饞,就盯著陳尋心裡的那一小罐青鹽,厚顏無恥的連蒙帶騙,要討半罐回去。

「沒出息的傢伙!」巫公宗圖見宗桑這般死皮賴臉纏著阿尋,笑著踹他一腳,讓阿尋先跟他進屋說話。

到屋裡,陳尋才將這兩天來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說給阿公宗圖聽。

「啊,你已經練成九幽蠻煞了啊!」

宗圖猜測陳尋襲殺古山、古雷沒有那麼簡單,但沒有想到古雷在密林,喪命陳尋正面斬殺之下,震驚了半天。

開悟蠻魂即從氣血汲取神華,淬練筋骨皮肉,而蠻魂修練,從開悟、觀想虛影,以及蠻魂由虛影逐漸凝實,真正做到意與身合,而使九幽蠻魂凝聚的神華外放,最終能與戰技融合,需要一個長期的修煉過程。

蠻魂神華外放,就是蠻煞。

烏蟒修練蠻武,什麼東西都習慣在前面加一個「蠻」字,但說白了,跟云洲的元氣修練之法,還是萬法同源。

雖說陳尋修練大鵬秘拳,早就能將蠻魂神華外放與拳腳融合,但烏蟒千年傳承九幽戰矛,逆鱗一刺,實實要比大鵬秘拳玄奧、強大十倍不止,修練難度更是有天壤之別。

烏蟒的蠻武,通常要到中階第六層巔峰之時,才能將蠻魂神華與逆鱗一刺真正的融合,從而真正使出烏蟒籍之立族的九幽蠻魂戰武。

陳尋從修練大鵬秘拳、參悟九幽蠻魂像,才過去三個月,就已經掌握逆鱗絕武,這還真是叫宗圖一時難以消化啊。

宗圖過了良久,才緩緩說道:「神華外放,有種種妙用,你修練時還要仔細體會。我想,或許等你將筋骨皮肉都淬練過,真正進入蠻武第七層,與敵搏殺時或能布遍周身……」

陳尋見過古雷魂煞佈滿雙拳,堅如神鐵,敢與重鋒矛爭鋒而無損的情形,心想與敵搏殺時,九幽蠻魂神華布遍周身,或許堪比一件寶甲,但想必消耗也是極大。

他現在觀想具相九幽蠻魂,勉強施展一勢逆鱗,全身氣血就要給榨乾,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奢侈到布遍周身?

陳尋又問道:「這個宿武將軍,跟阿公是舊識嗎?」

「哦,你問這個啊,」巫公宗圖似陷入久遠的記憶裡,過了片晌,才回過神來,跟陳尋說道,「我哪有資格成為宿武副尉的舊識啊,宿武副尉的舊識,是三十年前烏蟒最後一代天蠻宗守陽。阿公我當年跟在蠻師宗守陽身邊學巫,算是跟宿武副尉認識吧……」

聽阿公宗圖語氣裡似有些許的忿恨,陳尋知道當年的舊事,絕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他也不刨根問底去追問想叫阿公想起都覺心痛的舊事,問道:

「阿公說蘇氏在滄瀾,貴同王侯,這次怎麼會放下身子,跟蟒牙嶺部族通商交好?」

「貴同王侯,終究還不是王侯,」宗圖說道,「蟒牙嶺是涂山一脈,而涂山也只是西荒微末一角。蘇氏佔了涂山以西的滄瀾荒原,稱王稱侯,卻非西荒絕域的霸主。他們想將手伸到蟒牙嶺以北來,還只有通商交好一途。不過,蘇氏既然想將手伸到蟒牙嶺北邊來,蟒牙嶺以及北面湖澤平原的部族,怕是不能再寧靜了啊……」

陳尋心想他到烏蟒三年,看到烏蟒與週遭山嶺之間的部族爭地爭獵,相互廝殺不下十次,在阿公眼前,這竟然還叫寧靜啊!

要是不寧靜,蟒牙嶺北麓,不是要血流成河?

也許這就是這片荒原的生存法則。

「滄瀾學宮,又是怎麼回事?」陳尋又問道,他看蘇青峰等人離去,鄭重其事的說及此事,看著像是蘇氏籠絡諸多部族的重要手段。

「烏蟒當年退出滄瀾之後,很多蠻武絕學,都斷了傳承。族人修練蠻武,已經沒有完整的體系可以遵循。就算那些數萬族眾、十數萬族眾的大型部族,情況也未必就比烏蟒好多少。這方圓數千里之地,數千部族,想要修練上乘的蠻武絕學,最佳的途徑就是經滄瀾三令九尉推薦,進滄瀾學宮修習。蠻武進學宮,不僅能修習部族沒所有的玄功絕學,學成之後,還可以將所學玄功帶回部族傳承……」

陳尋輕輕一嘆,他現在深知蠻武絕學的重要性,心想蘇氏以這樣的心手段籠絡部族,還真是沒有幾個人能拒絕這樣的吸引力。

陳尋又問阿公宗圖:「怎樣才能進滄瀾學宮?學成後將絕學帶回部族傳承,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吧?」

「那是自然,」巫公宗圖說道,「滄瀾三令九尉,每三年推薦總共不到兩百人名額,數千部族每三年為爭兩百人名額,就要爭得血流成河。而學成之後,亦是要到所推薦的令府、尉營效力十年,才許返回部族……」

絕學難得,哪怕是為蘇氏效力十年,諸多部族也會為此爭破頭;何況進尉營效力,也未嘗不是繼續修習的過程——蘇氏大概也是籍此控制滄瀾大小部族吧,真是雖非王侯,實同王侯啊。

三令九尉應是滄瀾的官職,蘇青峰九尉之一的副職,果真是滄瀾的權貴人物。

蘇青峰都親自為通商交好之事出動,又許諾推薦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或許蘇氏真想將手狠狠的往南伸;當然,也難怪古護、古辰在蘇青峰面前,姿態卑賤得就像是奴僕。

「蘇氏到底有多強?」陳尋忍不住又問道。

「蘇氏有多強?」宗圖眯起眼睛,似又陷入對往事的沉思,悠悠說道,「據說蘇氏堪比天蠻的還胎境強者,就有百人以上吧,而在還胎境之上,蘇氏還有深不可測的天元境絕世強者!」

「啊……」陳尋心裡泛起驚濤駭浪,有些事還真不是他現在就能奢想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將懷裡兩枚看著像是松實的青色堅果拿給阿公看,「這也是我從青眼雕老巢所得,外殼堅硬無比,阿公知道是什麼東西?」

宗圖接過兩枚青果,用蠻術也是無法探察堅殼所藏何物,搖了搖頭,將青果遞給陳尋,說道:「外殼如此堅硬,想來不是凡物,你貼身收好,不要叫他人知道……」

財不露白,陳尋將兩枚青果貼身收好,又將大鵬秘拳的五幅圖譜拿出來,遞給阿公,說道:

「這五幅拳譜,我已經練熟,留在身邊無用。這些天,我將拳譜的功訣推敲了一遍,譯成蠻文,或許不十分精淮,但可以讓宗桑叔先試著修練,看有沒有差錯……」

陳尋之前三年通過壓榨身體極限的方式進行苦修,然而能輕易進入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進行觀想具相,他如今已經掌握大鵬五勢,故而能反過來推敲功訣上的云洲文字。

云洲文字雖然要比蠻文複雜許多,但字源相同,陳尋花了一番工夫,將五幅拳譜的功訣譯成蠻文。

陳尋不確定翻譯就一定準確,剛入門的蠻武貿然修練,有可能出岔子,但經宗桑、南獠等上階蠻武修練確認過,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就可以讓更多的烏蟒蠻武修習。

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戰矛,威力雖然強大百倍,但太過深玄。烏蟒千餘眾,也僅有二十人開悟蠻魂,絕大多數蠻武,終其一身,都不能跨進開悟這道門檻。

大鵬秘拳要比烏蟒九幽蠻魂戰武粗淺得多,但正因為粗淺,也就意味著更好入門。

完整的傳承,應該要有難易不等的多種蠻武絕學,形成一個嚴密的體系。

而一旦籍大鵬秘拳入門,觀想具相蠻魂,再去參悟烏蟒蠻像,也將變得相對簡單,也就意味著烏蟒將來能夠培養出更多的上階蠻武,甚至天蠻。

宗圖珍惜的接過拳譜,貼身收好,也深感阿尋做什麼事都能深思熟慮,絕非普通十三四歲的少年能及,烏蟒能得到他相助,實獲至寶,跟他說道:「這往後,黑山部或許會恨你入骨,你以後出寨採藥,我會讓宗桑專程跟著你……」

「這怎麼成?」陳尋說道,烏蟒除阿公外,就只有宗桑、南獠兩個上階蠻武,是獵隊的絕對核心,要是宗桑專程保護他,烏蟒其他千餘口人的吃食,怎麼解決?

宗圖笑道:「宗桑跟著你,收穫未必比帶獵隊進山要少。」

陳尋想了想,他也不想搞得太特殊,說道:「那我以後還是跟獵隊進山吧,黑山部往後,未必還敢再冒犯烏蟒……」

「那也成。」宗圖笑了笑,心想這麼安排也好,蘇青峰這次到烏蟒來,明顯是看到阿尋,對烏蟒有所戒心,要是其他大部族或者蘇氏不在背後搗鬼,黑山部以後對烏蟒也不能再算是什麼威脅。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6 PM

第二十六章 這是我交的保護費

陳尋辭別阿公,走出石屋,天色已黑,石殿前燃起數堆篝火,卻見南獠、宗桑他們還留在廣場上,守著那堆兵甲。

「宗桑叔、南獠叔,你們怎麼還在這裡?」陳尋問道。

「這個,這個,」宗桑摸著腦袋,指著地上一堆兵甲,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麼些東西,不是還沒有人替你拿嗎?你要拿到哪裡去?阿叔幫你。」

陳尋忍不住要笑,真想幫他將這堆兵甲搬到他窩棚裡去,也不用等到現在,也不用宗桑、南獠兩個碩果僅存的上階蠻武候在這裡。

陳尋有一桿重鋒矛,又挑了一把烏鞘刀、一把長弓、十壺鐵箭、一副鱗甲捧在手裡,指著剩下的兵甲,說道:「剩下,就算是我交給寨子的保護費!」

「保護費?」宗桑不明所以,保護費算什麼東西?

「黑山部的人欺負我,宗桑叔你得幫我呀。」陳尋說道。

「嗯,嗯,」宗桑聽明白了,連忙點頭,拍著胸脯說道,「古護那鳥貨,再敢欺負你,阿叔就將他的鳥蛋都打碎掉,」

興奮得也顧不上掩飾,宗桑呼喝著,讓藏身左右看形勢的族人都出來幫忙,

「兔崽子們,不要躲躲藏藏了,阿尋都說這些兵甲當保護費交給寨子了,你們都給爺出來,把這些搬到石殿去,咱夜裡就商量著怎麼分掉……」

宗桑迫不及待的就想分贓。

南獠有些臉紅,咳嗽了兩聲,想到掩飾一下尷尬,只是左右的族人一哄而上,圍著陳尋誇他:「阿尋就是好娃子,什麼事情都想著寨子裡,阿叔沒有看錯你啊。」

「黑山部的那些慫蛋,要再敢欺負你,就跟阿叔說。烏蟒部的娃,只能自家人打,外人誰打都不行。」

「還打自家娃呢,你就打得過阿尋?黑山部那個牛逼哄哄的古雷,都叫阿尋殺了,你還能比古雷更牛逼哄哄?」

看著一干人等七手八腳的捧起地上的弓矛刀甲,南獠也只能嘿然乾笑兩聲。

三十桿重鋒矛、三十柄烏鞘刀,寨子裡二十名中階蠻武,人手一桿、人手一把還能多。

開弓拉弦足有一千斤力的鐵胎巨弓,更是烏蟒以往所沒有的射殺利器。

進山狩獵,鱗甲派不上太多的用場,但部族間搏殺呢?

有了這批兵甲,週遭部族哪個再敢欺壓烏蟒,定殺得他人抑馬翻。

宗桑是迫不及待的拾起一桿重鋒矛,作勢揮舞數下,重重矛影透漏的黑色神華,有如實質,壓得左右蠻武,幾乎透不氣來,紛紛退避。

「操他娘的,真是爽啊!」宗桑興奮得哇哇大叫,放下重鋒矛,又拿起鐵胎巨弓,拉弦試力。

松弦之際,轟顫顫的繃出一聲雷鳴巨響,叫人一點都不懷疑,弦上有箭,肯定射得石崩山裂。

陳尋不管宗桑興奮得跟個小孩子似的,他捧著兵甲、帛書,走回窩棚。

他拔出烏鞘刀,青峰刃長三尺,迎著從窩棚牆隙裡灑進來的月光,散射凜然寒光。

不知哪種鐵料鑄就,烏鞘刀形看著一點都不笨拙,刀形通直流暢,掂在手裡卻足有三四十斤重;堅硬的鐵柞木,也是斫劈即斷。

陳尋暗感要是這次進山,能有這麼一把烏鞘長刀在手,與青眼雕搏殺,絕不會這麼狼狽。

鐵胎巨弓,拉弦需一千斤力。

陳尋如今拉開鐵胎弓,沒有什麼問題,但在弦張如月之際,就覺得背脊部的筋肉給極大的抻開,暗感張弓練筋練力,這話真不是白說的。

陳尋此時兩膀子有兩三千斤的氣力,但連續將鐵胎弓滿弦拉開五六次,也有筋肉酸麻、難以為繼之感,心想大概只有宗桑、南獠這樣的上階蠻武,才能不受限制的,在最短時間裡將滿滿一壺鐵箭射出去吧?

也虧得魂祭獸筵所食的烏鱗狡精純血肉,叫寨中蠻武實力大增,不然也找不齊人能用這些鐵胎巨弓。

然而比起這些兵甲,更叫陳尋珍惜的,就是換下的那十捲《滄瀾雜錄》。

《滄瀾雜錄》,自然不是什麼玄功秘籍,記錄的都是涂山以西的滄瀾地理風物。

陳尋叫六臂巨魔攜來這方天地,一直都沒有能力走出百里方圓。

烏蟒部雖然有些獸皮書,但蠻文記事十分簡陋,就連博聞多識的巫公宗圖,見識也侷限在蟒牙嶺週遭。

陳尋還是在得到青木道人所著的《道蘊殘解》之後,結合此前的帛書《西荒經》,才對這方天地有一個大體的認識。

不過《道蘊殘解》,更多記錄的是青木道人與云洲修者討論築基修練的手記,對云洲、對西荒、對滄瀾的描述,也只有寥寥數筆。

而這十捲《滄瀾雜錄》,從山河地理形貌、部族城寨、漁獵耕牧、甚至諸部族所修蠻武種種,都有較為詳盡的介紹,甚至可以說是一本滄瀾的簡本百科全書。

這對最終還是要走出蟒牙嶺、想到更深刻認識這方天地的陳尋來說,《滄瀾雜錄》就顯得極為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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蟒牙嶺以北的荒山野嶺裡,生存大小五六十個部族。

小者,千餘族眾;大者,萬餘族人。

還沒有哪個部族,有足夠的實力能夠稱雄北山,叫其他部族降服。

沒有天蠻問世,對蟒牙嶺北山大小部族而言,除了族眾多寡外,決定實力的關鍵,還要看部族內開悟蠻魂的中上階蠻武的數量。

黑山部,族眾多達五千餘,在蟒牙嶺北山已經是大部族,但將古辰、古護算上,開悟蠻魂的中上階蠻武,也就二十人。

深山溪谷一戰,兩名中階巔峰的蠻武一死一殘,對黑山部來說,是實難接受的重創。

特別是古雷,蠻魂神華都修練到外發的程度,要不是身殞溪谷密林,只要再有兩三年的火候錘煉,晉入上階蠻武,將是黑山部壓制烏蟒、稱雄週遭山嶺的新生力量。

魂祭獸筵,烏蟒蠻武及孩童,吃下滿含生命精元、連蘇氏都視為奇珍的烏狡血肉,不僅像宗桑、南獠這樣的核心蠻武實力大增,三個月之內更有四名蠻武開悟蠻魂,實是烏蟒近三十年來所未有之事。

而從蘇氏手裡換得這批兵甲,更是叫烏蟒蠻武的實力拔高一節。

烏蟒從族眾人數上來說,只是蟒牙嶺北山的小部族,但以蠻武絕對實力來說,在蟒牙嶺北山,則堪稱一流。

蘇青峰離開後,黑山部再沒有提兩名中階蠻武死殘之事,甚至在入秋之後,黑山的獵隊就再沒有出現在野馬溪的南岸,實際上就是將野馬溪以南近二十里縱深的山谷讓了出來。

烏蟒的狩獵區,能往蟒牙嶺外圍多擴大近二十里的縱深,意義非同小可。

雖說蟒牙嶺深山的凶禽猛獸,血肉多含精純的生命精元,是蠻武修練所需的大補之物,但狩獵凶禽猛獸,也意味著更多的凶險。

烏蟒百餘蠻武,開悟蠻魂僅二十人,一個都損失不起。

青眼雕溪谷石巢所在的深山,宗桑、南獠等人,不是沒有實力帶獵隊進入,但為寨子考慮,他們都極少這麼深的進入蟒牙嶺深處狩獵,說到底就是怕遇到不能力敵的蠻荒異獸,而遭受難以彌補的重創損失。

甚至可以說,只要宗桑、南獠兩人有一個發生意外,烏蟒與黑山之間的實力平衡就會被打破。

而從烏蟒石寨往南的蟒牙嶺外圍,雖然獵不到多少血肉精純的凶禽猛獸,但近二十里縱深的谷地要相對安全許多,普通蠻武就能帶隊捕魚獵獸、採集野果、野菜及草藥。

野馬溪每逢汛季,都會洪水氾濫,低矮的谷地不宜居住,但洪水退後,積淤的黑色土壤卻十分肥沃,草木生長旺盛,還生長許多野生穀物,秋後可以採集下來作為渡冬的糧食儲存;同樣也會誘來諸多鳥獸,在谷地裡棲息繁衍。

能將這片谷地完全掌握,烏蟒千餘族眾的過冬儲食,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採集狩獵等事,交給普通蠻武去做,而在入秋之後,烏蟒二十名中上階蠻武,也是分作兩隊。

一隊留在寨子裡,負責蠻武修練等事務,組織防禦,防務凶禽猛獸以及其他部族的突襲;一隊則組成更精銳的獵隊,進入蟒牙嶺深處,專門獵殺那些血肉精純的凶禽猛獸,到深山野嶺尋找靈藥異草,以供族中蠻武修練所用。

寨子裡一些更小的孩童,則都集中起來修練蠻武、識讀蠻文。

陳尋這段時間,也不再天天進山尋找藥草,而是每隔三五天才隨獵隊進一次山,更多時間都留在寨子裡修練。

他現在體內氣血精純倍增,修練速度快了許多,正式晉入蠻武第五層,但要將周身骨骸淬練到堅如鐵鑄的巔峰,還需要一個過程。

而蠻魂修練,在魂海觀想大鵬拳勢甚易,觀想九幽蠻魂還有些勉強,一次觀想,就能將體內的氣血神華,抽個乾淨。

逆鱗一擊,還真暴烈啊,簡直就是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

一旦出手,不是敵死,就是己亡。

無論是隨獵隊進山,還是留在寨子修練蠻武,陳尋除了勤練弓箭外,同時還要抽出大量時間,識讀《滄瀾雜錄》。

云洲文字,雖然與蠻文同源,都是象形表意字符的範疇,但要複雜許多。

陳尋通過修練大鵬秘拳,將云洲文字寫就的功訣,通過反推,譯成蠻文,實際上更多的只是通過實際演煉拳勢,將心念、呼吸、氣血、氣勁運轉等體驗,用蠻文寫出來,並不是嚴格的將云洲文字翻譯出來。

不過,《滄瀾雜錄》十捲帛書,第一卷跟《西荒經》所記載的內容大同小異,這實際又為陳尋提供了一部云洲文字與蠻文互譯的「字典」。

入秋之後的兩三個月,陳尋就是通過反覆推敲、比對,硬是將十捲《滄瀾雜錄》通讀了一遍。

只是,宗桑、南獠他們不知道陳尋的辛苦,還以為他逐漸恢復記憶後,自然就認識這些云洲文字了。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7 PM

第二十七章 寒冬苦修

入秋後,蟒牙嶺週遭又連下數日暴雨,野馬溪水勢暴漲,洪水從山口倒灌進來,將烏蟒石寨北側的谷地盡數淹沒。

但大水未退,刺骨剔髓的寒潮又突然襲來,幾乎就在兩天之間,近二十里縱深的狹長淹水山谷,就凍得結結實實,覆蓋上一層冰蓋。

暴雨隔天轉為漫天大雪,將蟒牙嶺的崇山深谷覆蓋成一片雪白。

野馬溪凍上之後,北岸黑山諸部過來突襲,就變得異常容易;陳尋也只能暫時放下修練,與宗桑等烏蟒蠻武,頂著風雪一起到野馬溪南岸的谷口戒備。

這是陳尋到這方天地,所經歷的第四個寒冬,感覺今年的寒潮來得特別早,從谷口灌進來的寒風也格外的刺骨。

他差不多都有蠻武五層巔峰的修為,身裹獸皮、外穿鱗甲,裸露在外的手腳,還是叫刺骨寒風割得生疼,這還才剛剛入冬,都不知道這個寒冬,寨子裡又會有多少人熬不過去。

一夜間凍得嚴嚴實實的冰蓋下,有許多鳥獸的屍體,也有許多溺斃的蠻荒族人,不知道從野馬溪上游什麼地方被洪水沖過來,在冰蓋下露出溺斃前掙扎而絕望的神情。

谷口約六七百米寬,出谷就是野馬溪,天然形成的泥壩,早就叫暴漲的洪水沖得支離破碎。

陳尋將重鋒矛橫在膝蓋上,蹲在一塊巨石上,看著冰雪下谷口,心想烏蟒要是能組織人手,在這裡築一道六七百米長的石堤,近二十里縱深的峽谷就將成為旱澇難浸的寶地。

雖說烏蟒此時將野馬溪南岸數十里方圓內的山嶺都據為己有,還能不受限制的進入蟒牙嶺深山狩獵,但這些狩獵區絕大多數都是崎嶇不平的崇山深谷,僅石寨南面的一小片緩坡跟這座峽谷,是蟒牙嶺裡難得的山壩平地。

這座峽谷,深近二十里,最窄處的谷口,僅六七百米寬,最寬處也不過三四里,但谷底地形平坦開闊,作為山中難得可用來耕種的平地。

又常年有野馬溪的洪水帶入大量的肥沃土壤,就顯得極奇珍貴了。

陳尋看《滄瀾雜錄》,才知道滄瀾先民早在千年之前,就有部族採集野生穀物在平坡地耕種,而牧養草食禽獸的歷史更久。

真要將這座峽谷平壩利用好,烏蟒族人根本就不用擔心千餘族眾的糧食問題。

然而烏蟒當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實力還不夠。

就算烏蟒此時有能力在谷口修築石堤,擋住夏秋季節從野馬溪上游暴發而來的洪水,種植穀物、畜養禽獸,但除了野馬溪北岸黑山諸部的覬覦外,出深山獵食的凶禽猛獸大量聚集,更是嚴重的威脅。

看到阿公宗圖與南獠走過來,陳尋將衣甲上的雪粒振掉,從巨石上跳下來,走過來,說道:「阿公,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這麼大的風雪,寨子怕是還要多做些準備。」

「十年一度的寒潮,不容易熬過去啊!」巫公宗圖皺著眉頭,老樹枯皮一樣的老臉擠在一起,有著說不出的憂慮。

「寒潮?」陳尋到這方天地才經歷第四個冬季,還不知道十年一度的寒潮,對生存在蟒牙嶺以北的蠻荒部族會是多大威脅。

「阿尋,今天往後,一直到開春,你都不要再進山了,」巫公宗圖認真的說道,「這次寒潮,比往年都要厲害幾分,不知道會有多少蠻荒異獸會從深山裡走出來覓食,寨子的石牆也要加緊再修一修……」

蟒牙嶺雖然只是涂山的支脈,但最深處的主峰也是高入云宵,山頂深處云深處,半山腰常年都叫冰雪覆蓋,遠望一片白。

寒潮襲來,位於峽谷裡的石寨都滴水成冰,云宵之上的崇山峻嶺之上,又將是何等的嚴寒?

這還剛剛入冬,整個漫長的冬季,將要持續五六個月。

為避嚴寒,大量鳥獸都會從嚴寒的高山往能避風的山下遷移,而那些常年不出深山的蠻荒異獸,雖然不畏嚴寒,但為覓食,寒冬季節也將更為頻繁出現在蟒牙嶺的邊緣地區。

而寒潮從北方襲來,北部湖澤荒原區將遭遇更殘酷的考驗,大量生存在北部湖澤區甚至更北面荒域的凶禽猛獸大規模南遷避寒,將會給週遭的部族帶來更致命的威脅。

《滄瀾雜錄》就有諸多整寨部族被獸群吞噬的記錄。

似乎為了印證陳尋的擔擾,這時候北方遠空傳來兩聲尖唳的長嘯,陳尋轉頭看去,就看有兩點黑影從遠空掠來,眨眼間就見兩頭巨鷲從青空往山谷裡撲衝下來。

眨眼間,一頭巨鷲就抓起一頭山豹再度飛騰躍上天空,另一頭巨鷲很快也從谷山裡抓住一條巨蛇翱翔遠空,一起往南面的蟒牙嶺深處飛去。

巨鷲從上空掠過,展開肉翅比蠻牛還要巨大,渾身佈滿青灰色的甲鱗,竟無一根毛羽,碩大禽軀彷彿神鐵鑄就,在白冷太陽的照射下,散射寒冷光茫。

鱗鷲!

《滄瀾雜錄》及《西荒經》都提到這種異禽,是比青眼雕強橫百倍的空中霸主,體形彪悍、爪牙兇猛的山豹,在鱗鷲的鐵爪之下,根本就沒有掙扎的餘地。

陳尋看此情形,暗暗心驚。

「看來寨子也還要再多準備一些活獸……」巫公宗圖看著天空往蟒牙嶺深處遠掠的鱗鷲,滿心憂慮的跟南獠說道。

就算合全寨蠻武之力,能擒殺一頭這樣的凶禽猛獸,必然也死傷慘重,但全寨蠻武,開悟蠻魂才二十人,任何一人都損失不起。

要是這樣的凶禽異獸過來襲寨,烏蟒能做的,也只是將早就準備好的活獸扔出去,以保全族人。

「阿公,離寒冬真正到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想到北邊的湖澤區走一趟……」陳尋跟阿公宗圖說道。

陳尋以前沒有能力從這週遭山嶺走出去,就只能侷限在烏蟒狩獵區內活動,甚至就連北面五六十里外的湖澤平原,都沒有機會去看過一眼。

現在北山的各大部族,都忙著備荒備寒,獵隊都極少大範圍的出動,陳尋在荒原野地恰巧遇到黑山部蠻武的可能性極微。

就算他不幸在野外遇到古護這樣的上階蠻武,不能力敵,也不是沒有逃命的機會。

明年春後,宿武副尉蘇青峰就會派人到蟒牙嶺來,挑選推薦進滄瀾學宮的部族子弟,陳尋考慮再三,決定還是要嘗試一下。

烏蟒的九幽戰矛雖說精深玄奧,遠非大鵬秘拳能及,但蠻魂修練不要說沒有天蠻之後的玄功秘籍了,就連先蠻真血該怎麼凝聚,烏蟒也沒有詳細的修練功法。

就眼下來說,陳尋想要修習高深的蠻武絕學或者其他的修練玄功,滄瀾學宮是唯一之途。

不過,看過蘇陵、蘇毅這兩個蘇氏紈褲子弟的作為,陳尋也知道滄瀾不是易居之所,蘇氏也絕非善男信女。

他想春後去滄瀾,自身的實力還要繼續加強,才更有底氣。

雖說手裡還有十枚聚元丹,但十枚聚元丹只夠他全力修練一個月而已。

現在蟒牙嶺深處的蠻荒異獸開始躁動不安,再進山採藥會變得凶險無比,他想要找到更多用於修練的靈藥,眼下就只到北面的湖澤區去撞撞運氣。

《滄瀾雜錄》記錄,從寒潮初發到大規模獸群南遷會有一兩個月的滯後,陳尋就想著借這個時間,到北面的湖澤區走一趟,看能不能采到什麼靈藥。

雖說寒潮冷冽刺骨,但陳尋此時修練到蠻武五層,也需要這樣的苦修,淬練周身骨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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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北上,陳尋沒有想到要與人斗,重鋒矛、鱗甲都放在窩棚裡,帶上烏鞘長刀、鐵胎巨弓以及一壺鐵箭,就背著特製的藥簍,迎著凜冽的寒風,就越過野馬溪,翻山越嶺北上。

蟒牙嶺北面的湖澤區,此時已凍成一片廣袤無垠的冰原,大量的荒草雜木都被埋在冰雪之下。

湖澤區雖說地勢平坦,草木生長茂盛,大片的原始密林裡,棲息著繁多的鳥獸,但春夏秋三季,變幻無常的暴雨以及大量的冰川融水,都會從蟒牙嶺、涂山西嶺等週遭深山高嶺奔流而出,在平原區形成縱橫交錯的江河湖澤。

這些區域,蠻荒部族偶爾進入狩獵可以,但隔三岔五就到處漫灌的洪水,沒有哪個部族能在裡面長期生存;而湖澤區大片原始密林之中生存的蠻荒異獸,不見得就比崇山峻谷裡的凶禽猛獸稍弱。

只有零散的一些部族,據湖澤區星點分佈的高山丘陵艱難生存。

寒流襲來,也絕非沒有一丁點好處。

原始密林邊緣的深湖沼澤,本是極凶之地,此時卻給寒流凍得嚴嚴實實,大量的毒蟲蛇蛟都蟄伏在冰層下進入冬眠,輕易不會破冰而去傷人。

而冰蓋雪原之上,更是一馬平川,沒有地形上的阻礙。

當然,不想淪為猛禽的獵物,陳尋也不敢大咧咧的走在雪原之上,而是沿著湖澤與原始密林交界的疏林區,一路小心翼翼的北上。

他出蟒牙嶺,頭帶白絨獸皮帽子、身穿白絨獸衣,鐵胎巨弓與烏鞘長刀,也用白色的獸絨包裹偽裝,與冰雪融為一體,這樣才能叫他更專注的在冰天雪天尋找修練所需的靈藥異草。

有些靈藥異草,平時都有毒蟲蛇蛟相伴,罕有藥客敢深入湖澤區採集。

入冬後,毒蟲蛇蛟要麼鑽入泥穴,要麼鑽入湖澤深處蟄伏,湖澤邊緣、冰雪之下,只要耐心找尋,陳尋此行的收穫,要遠比進蟒牙嶺深山多得多。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8 PM

第二十八章 修練要吃藥

陳尋小心翼翼的趴在雪堆裡,用一把骨鏟將冰雪掘開,將給凍實的兩株地葵,連著冰塊挖出來,這麼一來,煉製烏蟒丹的十六味藥草就齊全了。

陳尋跟隨阿公宗圖煉製巫藥,早就熟知烏蟒丹的煉製方法,但蠻魂需修練到神華外放的程度,他才能利用蠻魂神華融合藥力,煉製烏蟒丹。

這兩株地葵全株長十三瓣葉,根部的四五片莖葉已呈深紫色,想來在這湖澤深處,已經生長了四五十年都不止。

陳尋這時深入湖澤荒原才兩百多里,所尋都是生長有好些年頭的藥草,心想自己這次能煉製出來的丹藥,比尋常的烏蟒丹要勝上數籌都不止。

陳尋換了一處地方,挖出一個雪洞鑽進去,放下藥簍子,取出小刀、石研棒、石缽,將十六味藥草,依著次序研碎搗成汁液,用雙層麻布濾去殘渣,取青液與青銅瓶裝的烏蟒蛇涎,在青銅藥爐裡攪絆、混合……

青銅藥爐僅有六寸高矮,三足立地,兩側是蟒首獸耳,鑄制得十分精美,腹壁雕刻鳥獸圖紋以及諸多比蠻文還要古老的字符,透漏神秘氣息,是烏蟒族祖傳之物。

烏蟒石殿之中,也就一大一小兩樽煉製丹藥的青銅藥爐。

陳尋將那些多的兵甲獻給寨子後,巫公宗圖就將小號的煉丹藥爐送給陳尋。

南獠、宗桑他們也無異議,青銅藥爐雖是烏蟒祖傳珍物,但那些重鋒矛、烏鞘、鐵胎巨弓、鱗甲,更為珍貴,更是烏蟒此時所急缺之物;他們不能平白要陳尋這麼多東西,只能將小青銅藥爐拿出來交換。

陳尋鑽出雪洞,看週遭都無異象,就鑽回雪洞,就用雪封住洞口,將青銅藥爐放在柴炭之上,燃火熬煮。

待藥汁熬煮到粘稠之際,陳尋口含一枚聚元丹,盤膝觀想九幽蠻魂,黑幽神華自雙手透漏而來,在雙手之間結成烏黑有如實質的蓮瓣煞化。

青銅藥爐中靜伏不動的藥液,此時受到氣機牽引,驟然間滾沸起來,無數液汁似要從藥爐中沸騰出來。

陳尋小心翼翼的將雙手探入藥爐之中,忍受藥液的灼燙,看著雙手透漏而出的黑幽神華一點點的融入粘稠藥液中。

待粘稠藥液不能再融入蠻魂神華,陳尋就再合上青銅蓋慢火熬煮。

異樣藥香撲鼻而來,在陳尋藏身的雪洞裡翻騰,使這處平淡無奇的雪洞,就像藏有什麼奇珍之物,彷彿靈天洞府;還有些許靈蘊藥氣從冰雪中溢出,叫陳尋擔心會不會引來什麼凶禽猛獸。

只是他身上的聚元丹就剩下三枚,他還想在湖澤雪原上再滯留大半個月回寨子,只能在冰天雪地裡煉丹,才能支撐接下來大半個月的消耗。

待藥液熬成藥膏,靈蘊藥氣完全收斂進藥膏,不再溢出,陳尋才松了一口氣,知道這爐藥算是煉成了。

看藥膏呈烏青色,表面自然凝出奇異玄奧的紋路,品質果真是比尋常的烏蟒丹要遠勝一籌。

這倒不是阿公宗圖煉製烏蟒丹的能力不行,實是烏蟒族人三十年來都在寨子週遭百里的山嶺裡採藥,哪裡還有多少靈氣充足的藥草可摘來煉藥?

烏蟒丹與蘇氏所制的聚元丹,都只算最低微一級的靈藥,靈蘊藥氣畢竟有限,熬成膏狀就算藥成,不會自行散聚成丹。

陳尋當下熄了柴炭,將藥膏小心翼翼的揭起,裝入一隻青銅小瓶裡,僅留一小些拿手指抹了含在嘴裡,就覺藥力化作滾滾暖流散入百骸,氣血幾乎要沸騰起來。

果真比尋常的烏蟒丹,藥力要強上一倍不止;只是這一小瓶藥膏,不成丹,又是烏青之色,在色澤上倒更像滄瀾蘇氏所煉的聚元丹。

或者叫聚元膏,更合適些吧,陳尋心裡暗想。

這一小瓶聚元膏看著不多,但足以支撐他在湖澤的湖澤雪原再修練大半個月。

觀想蠻魂,與敵搏殺,消耗極為劇烈,甚至施展一次逆鱗,就要榨乾陳尋周身的氣血,但蠻魂修練,利用蠻魂神華淬體,要將蠻魂神華一絲一毫都融入筋骨皮肉之中,淬除雜質,過程卻非常的緩慢。

沒有那能吞噬獸魂的烏蟒蠻像輔助,陳尋他自行通過觀想蠻魂,想要充分的煉化一枚聚元丹,差不多也需要一天的時間。

這樣,接下來大半個月,陳尋白天狩獵採藥,夜裡就挖個雪洞鑽進,口含相當一枚聚元丹劑量的靈膏,觀想蠻魂修練。

身藏雪洞之中,雖然不受寒風吹襲,但深夜極寒,寒氣直往陳尋筋骨裡鑽,修練要比平日在寨子裡放緩許多。

蠻魂神華與玄寒之氣在周身筋骨深處交鋒,使得筋骨的淬練更為深入、堅密,似乎有一絲玄寒之氣緩慢的融入筋骨之中。

透入肌理的玄寒之氣,普通人不堪承受,尋常蠻武也不敢輕易讓寒氣侵入體內,但青木道人在《道蘊殘解》裡,則認為玄寒之氣實為天地玄息靈氣的一種。

沒有晉入天蠻之前,普通蠻武不能直接汲引天地靈氣淬練己身,但身處極寒之地,人自然會受極寒玄息的侵襲,只要控制得當,同樣能利用玄寒之氣淬練筋骨皮肉。

當然了,要是控制不好,讓玄寒之氣透過百骸,侵入五臟六腑,就會形成極嚴重的不治內傷。

烏蟒蠻武,越是酷暑或極寒天氣,越會刻苦修練,就是這個道理。

陳尋也是知道這個道理,才沒有說急著采完藥就趕回寨子,而是將採藥之旅當成一次苦修。

在神魂識海之上,玄寒之氣也非無形,而是呈淡青色的毫光神華,只是遠沒有那次在溪谷具六臂巨魔相聚引月華那麼濃郁,就在他周身骨骼之中,與從氣血溢出的蠻魂神華對抗交鋒,陳尋能清晰的感覺到,周身骨骼受到雙重的淬練,一點點的變得更加堅密。

或許這個過程一直持續下去,骨骼終有一天,能真正的堅硬堪如金剛骨。

只是在半個月後,陳尋再藏身雪洞中修練蠻魂,就發覺骨骼淬練就不再有任何的精進。

在晉入天蠻之前,蠻武利用蠻魂神華,對周身筋骨皮肉的淬練都是有限度的,這說明他經過大半個月的苦修,已經達到蠻武五層巔峰。

陳尋又想,不同的蠻武,即使同為五層顛峰,身體淬練後的強化程度也有極大的區別,這僅僅是因為個人天賦的不同嗎?

陳尋試著用心念引導蠻魂神華,將透體而入的玄寒之氣往體表逼去,在他以為早已經淬練到極致的皮肉處,蠻魂神華在玄寒之氣的壓迫之下,竟又雙雙緩緩的往百骸皮肉裡滲透,被皮肉融合吸收……

果真是如此。

陳尋想起他以前通過壓榨身體極限進行修練,心想利用蠻魂神華淬體筋骨皮肉,大概也需要不斷的嘗試極限,淬練才會越發精純。

陳尋原想修練到蠻武五層巔峰,就返回寨子,現在發現自己對皮肉肌理的淬練,遠沒有達到極致,甚至隨著氣溫的進一步降低,天地之間的玄寒之氣越發濃重,周身骨骼還有進一步淬練的餘地。

陳尋就更不急著返回寨子,當下就又用這半個月來采得藥草,又煉了一爐聚元膏。

藥成,在陳尋雪洞裡裡也是筋疲腳麻,看著些微毫光穿透雪層,照進洞裡來,陳尋心想又是一夜過去了啊。

陳尋剛想要推開蓋在頭頂的雪頂,忽的一陣心悸,嚇得他手腳麻痺,當即明白有極強橫的凶獸就在雪洞之外徘徊。

陳尋不敢打開青銅小瓶,只是在神魂識海之上觀想大鵬拳勢,收斂氣息,靈識散出,「觀見」數匹身形巨大的狼形凶獸,正圍著雪洞外警覺的嗅來嗅去……

青狼!

而且每一頭青狼,散發出來的氣息,旺盛得都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狼形青焰。

隨著修為的精進,陳尋靈識感應越發敏銳,二十米之內,即便是螻蟻的氣息也能敏銳感應,更不要說像這幾頭青狼散發出來的凶焰,旺得跟夜中明燈了。

定是剛才煉藥散溢的靈氣,將這幾頭青狼誘來。

陳尋在蟒牙嶺深山處遇見的那兩頭青狼,有牛犢大小,他此時的修為,力敵那樣的一兩頭青狼不成問題,但雪洞外的五頭青狼體大如牛,像鐵胎弓一樣彎起的背脊,能有一人高矮,這他娘的叫他怎麼力敵?

幸虧早一刻心生警覺,不然從雪洞裡走出去,跟這五頭青狼大眼瞪小眼,那真是連抹鼻子大哭一場的機會都沒有。

藥成,靈蘊藥氣就極少溢出,陳尋斂住氣息,雪洞之上覆蓋著厚厚的雪層,雖說不能完全遮住氣味,但五頭青狼或許以為冰雪裡是頭冰死的鳥獸,嗅了一圈,不見其他異常,衝著北方長聲嗥吼……

狼吼滲骨,陳尋並沒有五頭青狼掉頭南下,就輕鬆下來。

過不久,就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的狼蹄,震動冰雪,從北往南而來。

狼群!

剛才五頭青狼,只是狼群的前哨。

冰雪震塌下來,陳尋被埋在雪洞裡,就覺有千萬匹青狼從他身上踏過。

陳尋心裡駭然,這邊離蟒牙嶺就三四百里。

這麼龐大的狼群,幾乎都不用一天時間,就會抵達蟒牙嶺的外圍丘嶺,要是烏蟒石寨叫狼群一頭撞上,該如何是好?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3 11:18 PM

第二十九章 狼禍

待狼群馳過,陳尋從雪地裡鑽出來,綴著狼群踐踏的痕跡,往南摸去。

將晚時,夕陽餘輝灑散在冰雪大地,陳尋穿過一片叫狼群掃蕩過的密林,一座孤山聳立冰原之上,山頂凝聚的濃鬱血氣更是直衝云宵,久久不散。

孤山不過三四百米高,週遭七八里。

北進湖澤雪原時,陳尋從附近繞過,知道這座孤山上,有個千餘人口的部族結寨而居。

看著狼群踐踏的痕跡,陳尋實為這座孤山裡的部族擔憂。

他趁天黑摸上去,遠遠就看見半山腰的寨子已然殘破,看山谷間巨木折斷到伏,冰雪都染成深褐,可見此部族人與狼群交戰的慘烈。

狼群早不知所蹤,到處都是缺口的寨牆上下滿是殘肢斷骨,咬斷的頭顱在山谷裡更是滾得遍地都是,血肉以及顱骨裡的腦汁,早叫被啃食一盡……

還有幾頭瘦得皮包骨頭、像被狼群拋棄的老狼,正在寨牆外啃食這些已經沒有多少血肉的殘肢斷骨。

狼牙啃食人骨的聲音,像磨刀石銼在骨頭上。

看著眼前這一切,陳尋全身血液近乎凝固。

心裡說不出是怒、是悲、是驚,只覺神魂之上一片枯寂,金色魂海化作萬里荒漠,寸草不生,手腳更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那幾頭老狼發現活人從山谷外走來,狼眼閃爍光芒,呲牙露出凶焰,低聲嗚叫,下一瞬間就分作三股,沿著山脊朝陳尋包抄而來。

這幾頭青狼看似老殘,但在山石間縱跳疾奔如飛。

為首的那頭老狼體形碩大,瘦陷下去的禿皮背脊,就像怒張的巨弓,當從巨石一躍而下,背脊陡然張開,在空中陡然加速,分出數道殘影,直撲陳尋的喉管而來。

幾乎叫還滴著人血的狼牙咬到喉管,陳尋那既怒、既悲、即驚的枯寂神魂才猛烈的暴出烈焰神華,打入百骸,頓叫他周身血液在這一瞬時都沸騰起來。

蠻魂瞬時具相,又瞬時化作無數黑幽神華透體而去,陳尋頓成一樽渾身燃燒黑幽冥火的九幽蠻神,峙立天地之間。

那頭青狼似叫無形之手抓住喉管,瘦得脫形的狼軀不能再進分寸,竟橫在半空停滯數瞬。

陳尋手中長刀脫鞘而出,化作一道黑色刀氣,將這頭青狼從頭到尾,劈成兩半。

熱騰騰的狼血,噴得陳尋一臉一身。

而陳尋瞬間透漏的極凶氣息,叫另幾頭包抄而來的青狼驚駭剎住身形,嗚嚥著往山外狂奔而去。

陳尋伸手抹去臉上的狼血,站在山石之下,將刀回鞘,從懷裡取出青銅小瓶,嚥下一口聚元膏恢復近乎給榨乾的氣血。

走進寨子,陳尋才發現千餘口人,幾乎都倒在北面的寨牆附近。

一些老弱病殘的屍骨,散落在寨子裡,給啃食得不像樣子。

位於寨子中央的石殿內,鋪地石板給轟碎,露出黑深深的地窖,裡面更是慘絕人寰。

地窖裡,到處都殘缺不全的殘肢斷骨,血漿噴得到處都是,幾無立足之地。

而看那些被啃食得不剩一點血肉的顱骨,是那麼的細小,也能知道在狼群襲來之時,藏到地窖裡的都是這個寨子裡的幼童,但都沒能幸虧於難……

陳尋也不知道此時能做什麼。

就算天蠻武勇,身陷千萬青狼之中,也難全屍骸。

不要說他現在追不上狼群,就算他能及時趕回烏蟒,面對洶湧而來的狼群,他能做什麼?

也許這才是荒原最殘酷、最真實的一面。

陳尋將散落寨牆及寨子裡的殘肢斷骨,都撿拾起來堆到下面的山谷裡,又將寨子裡儲存過冬的柴草抱出來,堆到骸骨之上點燃。

嗚咽的山風,聽著就像有無數亡魂在暗夜裡哭泣;山谷之上的血氣越發積蓄濃郁,與深夜的極寒,刺膚透骸。

即使站在火堆前,陳尋也有血液給凍成冰渣之感。

火勢漸大,很快就熊熊燃燒起來,陳尋這才驀然發現東邊的斷崖上站著一個秀立人影。

雖說隔千餘米,但此時山谷裡火光熊熊燃起,照徹崖頭。

那人渾身裹著厚重白衣之中,長發束髻,背負一柄烏金無鞘長劍,高過肩頭的一截劍刃,散射冷冽寒光,冷徹肌骨。

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但柔潤的頰頜,能看出是個年歲不大的絕美少女。

即使隔著千餘米遠,那人的雙眸也如在暗夜閃爍微芒的星子,給陳尋異常澄澈之感,壓住那柄神劍的寒光冷冽。

陳尋也不知道那人站在斷崖上,往這邊看了很久。

那少女見被陳尋發覺,轉身就縱下斷崖,身影在濃重如墨的夜裡,化作一道青色長虹,以驚人之速,往遠方掠去,很快就隱入夜色之中。

以往陳尋對晉入天蠻境界的強者充滿敬畏,然而此時,他只是看著那名少女消失的方向看了幾眼,又陷入沉思之中。

蠻魂具相,是蠻武修練的根本,不僅能從氣血汲取神華,淬練筋骨皮肉,更能透體而出,有絕大威力。

只是,體內的蠻魂神華,非要有暗合道蘊、身如意合,或者說進入入微境界的蠻魂戰技牽引,才能透體而出,形成殺敵威力奇大的蠻魂戰武。

這才是烏蟒蠻武千年傳承的真正殺招及強悍所在。

陳尋沒有修練過長刀類的蠻魂絕武,但細想他在山谷裡,那頭老瘦青狼撲噬而來的一刻,揮刀斬出那道黑色煞華,又確實融入巨量的蠻魂神華,將能那頭骨骼堪比神鐵堅硬的青狼一劈兩半,將其餘老狼駭走。

陳尋細想下來,實在是他在無意識之間,將大鵬秘拳的第四勢,融入劈出的那一勢長刀之中。

要非如此,陳尋與那幾頭老狼,必有一番苦戰。

是不是說,大鵬秘拳五勢,都能與刀技融合,形成絕武戰刀?

是不是說,看似粗淺、容易入門的大鵬秘拳五勢,實是一切武修的築基根本?

陳尋站在山谷裡,面向熊熊燃燒的滿寨屍骸,苦思一夜。

清晨時,雪飄如絮,陳尋半個身子都埋在雪下,全身血液幾乎要冰僵掉。

看著冷清的紅日在東方升起,他才長身而立,從雪地裡走出來,整了整刀弓,隨即縱身下山,往北方雪原縱去。

***********************

寒潮之下,大規模獸群南遷。

像這種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青狼,集群而動,根本就是蟒牙嶺北山哪個部族寨子能獨力抵抗。

就算寨子裡有一兩個晉入還胎境的天蠻守護,要是正當獸群,也難逃寨破人亡的結局。

烏蟒能不能熬過這次寒潮,能不能逃過此劫,說白了,只能看天命,只能聽天由命。

而此時留在湖澤雪原,不見得比回烏蟒更凶險,陳尋就決意頂著凜冽的寒風繼續北上,到極寒的冰雪之原,接受天地間更強玄寒之氣的淬練。

唯有更強、更強,才能守護所想守護的一切。

就這樣,陳尋決意北上。

他白天趕路,小心翼翼的避過南下的獸群,以及隨時有可能從原始密林裡跑出來覓食的凶禽猛獸,又要摸索地形,挖開冰雪,找尋生長在湖澤深處的靈藥。

夜裡,他就在深深的積雪裡,挖雪洞藏身之中,煉藥、修練蠻魂,進一步淬練筋骨皮肉,也不斷的錘練刀拳戰技。

陳尋北上的速度也不快,一天也就走三五十里,但兩個月下來,也是深入湖澤平原逾兩千里,再度看到有一座巨大的山嶺,橫旦在湖澤雪原之上,一望無垠。

原來已經到奚峻了啊!

比湖澤區斷續分佈的孤山獨峰不同,奚嶺千里綿延,險峻不下蟒牙嶺,重重峰脊彷彿槍刃,直入云宵,抬頭仰望不知其高,但此時已經冰雪覆蓋,遠看就是冰雪的天地,不見草木崖石。

此時正值寒潮極盛之時,陳尋抬頭能看到呈天青色的云氣寒流,正從奚峻的山峰之間穿過。

有數點黑影在奚嶺山巔,在天青色的云氣寒潮之中盤旋穿梭。

實難想像攀登到奚嶺一兩千丈的高處,身處寒潮之中,玄寒之氣將濃郁到何等的程度。

也實難想像那些頂著凜冽極寒風雪、翱翔天際的異禽,到底強橫到何等的地步,才敢進入這麼強的玄寒之氣中淬練肉身。

山腳下的寒氣已是極重,陳尋此時也身穿厚裘,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然的話,非要每時每刻都觀想蠻魂,才能利用蠻魂神華抵禦玄寒之氣對五臟六腑的侵蝕。

《滄瀾雜錄》記載,奚嶺是百奚蠻族的發源地。

強橫有數萬族眾的鬼奚部,也是百奚的一支,百年前從奚嶺陸續南遷歸附滄瀾蘇氏,三十年前奪得烏蟒在蟒牙嶺南麓的棲息地,才算徹底在滄瀾紮根下來。

一度有近兩萬族眾的烏蟒,三十年因為族中最後一代天蠻喪命鬼奚強者之手,從此就支離破碎。

或亡或俘或降,或西遷或北逃,烏蟒近兩萬族眾,最終僅有巫公宗圖等人率領一支族人,在蟒牙嶺北山的石寨中暫時安居下來。

雖說奚嶺的生存環境更惡劣,雖說百奚部族同蠻同宗,甚至傳說百奚蠻武皆源於一部《古奚武經》,但奚嶺週遭的百奚部族相互間廝殺殘害,比蟒牙部遠過之而無不及。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5 08:49 PM

第三十章 小姐,別裝了

遠望奚嶺橫亙百里之外,陳尋在密林的邊緣停下北上的腳步。

此地此時的寒氣已經極重,入夜之後,更是能叫血液都凍得僵透。

陳尋此時觀想具相蠻魂,也只能勉強抵禦極寒;玄寒之氣再強一分,陳尋非但不能借用來淬練筋骨皮肉,甚至有可能受嚴重的內傷,冰斃在雪原之上。

再者,奚嶺千里縱橫,不要說那些百奚部族不是好惹的角色,深山絕谷之中的蠻荒異獸,甚至要遠比蟒牙嶺密集、強橫,陳尋此時還沒有能力翻越奚峻,再繼續北上。

算著時間,陳尋也該要返回了。

不然的話,拖到開春之後,湖澤之上的冰雪融化,除了路途越發險阻外,蟄伏冰雪之下的毒蟲蛇蛟才是更要命的威脅,將阻斷他南返的道路。

陳尋很想就近看看生存在奚嶺之中的百奚部族,但想到百奚部族強者如林,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他一個小小的中階蠻武,要是被當成奸細捉住,分屍裂骨都是輕的,實在犯不著去冒這麼大的凶險。

如此極寒天氣,奚嶺南山的百奚部族,其蠻武獵隊不會輕易出山不說,更要防備深山裡的蠻荒異獸躁動。

而週遭百里都是百奚部族的狩獵區,陳尋觀察了兩天,確認這些密林裡,沒有太多的凶禽猛獸存在,要相對安全得多。

陳尋就打算在這裡多停留幾天。

除了打算將過去十數日採集到的藥草,再煉製出幾瓶聚元膏,以備南返途中不時之需外,陳尋也要好好利用此時天地之間濃郁的玄寒之氣,淬練筋骨。

經過兩月的苦修,陳尋周身皮肉已經淬練到一個新的極致,真正達到強韌如甲的程度。

神魂識海之上,觀想九幽蠻魂相,也越發凝實,彷彿一樽黑幽毫光四溢、四寸高矮的烏蟒武神,存在他的神魂識海之上。

他周身氣血,也越發精純,甚至比他在溪谷與黑山部蠻武古雷惡鬥時,都要再精純一倍。

蠻魂具相是蠻武修練的根本。

即使有充足的靈藥進食,與敵搏殺之時,汲取氣血神華的速度也受到蠻魂強弱的限制。

修練越是深奧強大的蠻魂,意味著體內凝聚神華的速度,能十倍、百倍的提高。

然而,越是深奧強大的蠻魂,越是需要精純氣血的支撐。

這也是烏蟒九幽蠻魂的深奧強大及難練之處。

陳尋能觀想如此清晰凝實的九幽蠻魂,意味著他在氣血精純程度上,已經與烏蟒六層巔峰的蠻武相差無比,差就差在肉身淬煉的火候上。

不過,陳尋這兩個月來,最大的收穫,還是將大鵬秘拳五勢很好的融入刀技之中。

與敵搏殺,陳尋體內蠻魂神華能源源不斷湧出,融入重重刀光之中,實使他個人的戰力,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也許是這兩三個月來,陳尋不斷接受玄寒之氣與蠻魂神華的雙重淬練,氣血也叫玄寒之氣浸透,他施展蠻魂戰刀時,透漏些許凜冽的玄寒氣息,刀氣威力更更增強兩三分。

只是,陳尋不知道這樣的增強,後期會不會有隱患,也不知道要如何變得更強。

這大概也是烏蟒蠻武傳承,沒有嚴密體系的最大壞處。

烏蟒千年傳承的蠻武,只為蠻魂修練提供一個大概的方向,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慢慢的去摸索,很難摸到門道,也極易走入歧途。

而回到正常的蠻魂修練軌跡上來,陳尋周身皮肉淬練,到達一個新的極致之後,還想再有進步,就非要到奚峻或蟒牙嶺更高的山峰上去,接受更純粹的玄寒之氣淬練。

奚峻、蟒牙嶺的深山絕谷,都有大量強橫的蠻荒異獸蟄伏,還不是他現在就有能力闖進去。

此時已是極冬,陳尋也北上深入湖澤荒原近三千里,密林邊緣的玄寒之氣要比他初進湖澤荒原時,濃郁精純一倍不止。

他剛進湖澤荒原,自以為淬練到極致的周身骨骼,這時同樣有進一步淬練的餘地。

陳尋就打算利用這幾天的時間,將周身骨骼再好好淬練一番,再考慮南返之事。

這十數日,陳尋在湖澤荒原與大片原始森林的邊緣,收穫極多。

除了煉製聚元膏的十六味藥草外,陳尋還收穫許多靈蘊藥氣更充足、但他此時還識不得的靈藥異草。

陳尋在密林深處,挖了一個雪洞,藏身進去,煉製兩小瓶聚元膏後,就耐心藏身雪洞修練,白天也不出來活動。

玄寒之氣,晝夜更替間會有強弱變化,極強之時,陳尋非要全力汲取氣血神華,才能抵禦;稍弱時,陳尋則用蠻魂神華護住五臟六腑,任玄寒之氣侵透、淬練身體更深處的血肉。

到第四天時,陳尋心念沉浸神魂識海之中,忽感周圍的玄寒之氣驟然紊亂,彷彿亂流,幾乎要將他體內的五臟六腑絞碎。

陳尋心驚之餘,忙將侵入體內的玄寒之氣逼出,靜伏雪洞之中,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玄寒之氣驟然紊亂,可能是寒潮發生強烈變故,但這種可能性顯然極微。

寒潮生發,是西荒的天痕地勢所致,是極大之道。

除非西荒的地勢發生斗轉星移、移山倒海的巨大變化,不然寒潮本生絕不會輕易變亂。

而局部的紊亂,最有可能的就是周圍有天蠻境界的強者,在影響天地間的玄息靈氣。

玄寒之氣波動激盪,有如亂流,陳尋心知,應有兩個天蠻境界的強者就在附近激鬥,他按耐不住的好奇心,從雪洞裡探出半顆頭顱,就見東邊十里外的矮山上,一人一獸正激鬥不休。

陳尋看清那人的身形,心裡震駭:

那人赫然就是在孤谷斷崖看他舉火焚燒屍骸的少女,這世界還真是小啊。

孤谷斷崖之後,陳尋就沒有再見這少女的行蹤,沒想到她此時也在奚嶺。

山頭的惡鬥是那樣的激烈,陳尋就見少女手持神劍爆出道道耀眼神華,砍殺在一頭體形碩大無朋的金色巨猿身上。

那一道道神華,威能將斷山裂谷,幾乎將週遭十數里的密林照得透亮,然而砍刺金色巨猿身上,除了爆出一蓬蓬更為驚人的光芒之外,卻不能傷那頭巨猿分毫。

少女身高,不在陳尋之下,而那金色巨猿足有十米高,是少女的五六倍,襯托得少女異常的渺小,但見巨猿隨手拔起一棵巨樹,掄著就朝少女轟砸。

也不知道少女有什麼玄功或寶物護體,攜無比威勢的巨樹砸來,她的身體就爆出環形光華,將巨樹擊在碎片。

只是巨猿神力無窮,一棵巨樹轟碎,隨手又拔一棵,攻勢連綿不斷,臨了又揮舞比磨盤還大的巨拳,朝少女轟砸,那耀眼的光芒頻頻閃現。

激鬥雖在山巔之上,但形成的重重氣浪摧折週遭樹木。

陳尋眼睜睜的看著山巔上那一棵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巨樹,就像柔弱的枯草,被氣浪打斷

陳尋雖在十里之外,但氣浪撲來,威勢猶是不減,割得他臉皮生痛。

而無數山林裡無數鳥禽驚飛,則被層層氣浪割得肢殘骨斷,不及逃亡,就紛紛落地。

從密林裡吹拂而出的雪粒、枯枝敗葉,更形成巨大的云團,往四周散射,遮得天昏地暗,星月不見。

也虧得陳尋離得近,不然也看不清楚人獸激鬥的情狀。

那日見這少女化身長虹而去,陳尋就知道她的修為極強,但也沒有想到她強到這種地步,或許修為不會宿武副尉蘇青峰之下。

這少女極強不假,但在金色巨猿的強攻,還是岌岌可危,神劍不能傷巨猿分毫,而她身上頻頻爆起的護身神華卻漸漸黯淡。

陳尋一直以為這處密林裡沒有強橫荒獸,密林裡的那座山嶺那座又矮又小,卻不是想有這麼一頭金色巨猿藏身其間。

陳尋心裡想,大概是這頭巨猿壓根就瞧他不起,所以才任他在密林邊緣折騰修練吧?

想想也是一身冷汗,無論少女與野獸最終誰勝誰負,陳尋知道他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知道少女與巨猿惡鬥,會不會引出奚嶺之中的絕世強者。

無論是少女身亡,還是巨猿敗死,身上必有異寶,引人覬覦。

這裡離奚嶺又如此之近,只有百餘里,百奚部族的天蠻強者,絕對不會覺察不到,說不定此時已經有人潛過來觀戰,就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陳尋知道他沒有做漁翁的資格,要不想被路過的百奚部族天蠻強者順道收拾了,眼前還要趕緊跑路,脫離此地。

當下不再猶豫,趁著巨猿與少女惡鬥不休,陳尋收拾藥簍,就往南狂奔而去。

陳尋身處密林邊緣,放腳狂奔,勢如奔馬,而口含聚元膏,觀想蠻魂,神華源源湧出,氣力也無窮無盡。

滿口所含的聚元膏藥力消耗一空時,陳尋已經是一口氣跑出五六十里之外,渾身都叫汗液浸透,稍停歇下來,就叫寒風凍成冰渣子,刺得背脊難受之極。

陳尋轉身回看,才見少女與巨猿在纏鬥中也是不斷的往南快速移動,他實際沒有脫離戰場多久。

操!躲都躲不過嗎?

陳尋暗暗叫苦,又取出些許聚元膏,含在口中。

他待要馬不停蹄的接著往南邊狂奔,就見激鬥處猛烈釋放一道耀眼無比的光芒,其中一道身形,有如流星一般,往他這邊疾墜而來。

就在此時,奚嶺方向有五道長虹縱身而出,想來這些潛伏在暗處的人,看到少女與巨猿已分勝敗,就趕著跑出來撿漏了。

由不得陳尋內心掙扎,「砰」的一聲巨響,那白衣少女就在他身後百米外砸出一座深七八米的巨坑,激起漫天飛、塵土、枯枝敗葉,更有十幾棵大樹被砸斷……

陳尋撒腿跑過去,見那少女躺在坑裡,除了一臉煞白外,身體竟然看不出有多大的損傷,但白衣就剩幾片破布,白衣裡面所穿的護體內甲也四分五裂、黯淡無華,初雪一般白皙的肌膚就暴露在極寒的空氣之中。

少女大口的往外咯著黑血,那柄烏金神劍斷成兩截,斜插坑底。

陳尋跳下深坑,少女雙眸露出凜冽寒色。

陳尋不屑問道:「我要殺你,你現在還有能力攔我?」

少女吐了一口血回應他的話。

陳尋顧不得心痛,掏出一瓶聚元膏,就往少女嘴裡灌。

看著不少聚元膏連同黑血,叫少女一起咳出來,陳尋心裡直叫痛。

只是留給他救人的時間不多,他將背後藥簍、鐵弓移到身前,將幾乎赤身裸體的少女背起來。

「百奚五尊,都有還胎境中期的修為,你救不了我的,你自己逃命去了。」少女說一句話,血吐了陳尋一臉。

「別裝了,你要不是指望我能救你,會剛好落在我旁邊?」陳尋抹去臉上的血,嘿嘿一笑。

他猜測這少女可能從孤山之後,就跟在他的後面,不然很難想像她今天會湊巧就在他十里之外,與那頭金色巨猿惡鬥。

只是她的修為太高,陳尋一路都沒覺察而已。

而少女跟巨猿惡鬥之時,陳尋都往南逃出五六十里,要是少女負傷後,不指望他能救她,能恰好落在他百米之外?

少女煞白的臉泛起一道紅暈,沒想到眼前這十三四歲的少年,心思真是巧密,只是她此時的傷勢遠超乎想像,實知道這少年能救她的機會極渺茫,又不想將他的性命再搭上。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5 11:49 PM

第三十一章 少女蘇棠

「我要救了你,想來你也不會虧待了,是福是禍,總要搏一回。」陳尋說道,他現在就算想一個人逃,追殺出來的百奚蠻武絕然也不會放過他。

殺人守寶,最重要的是殺人滅口,不能留下目擊證人。

陳尋矮身又將斜插坑底的兩截斷劍撿起來,兩截看似普通、色澤黯淡的烏金斷劍入手沉重超過陳尋的想像。

一桿重鋒矛有上百斤,在陳尋看來,就是已經神兵利器、神鐵鑄就了,不想這兩截斷劍,體積未必有重鋒矛的四五分之一,但竟有三四百斤重,真不知何物所鑄。

要是重鋒矛都用這種神鐵鍊制,一桿豈不是要有一兩千斤重;那得要多大的氣力,才能揮舞如飛?

「劍斷靈散,已經沒有用處。你真能救我,他日能給你的好處,遠在斷劍之上。」少女見陳尋小小年紀,如今緊急時刻竟然還心貪斷劍,還想帶著兩截三五百斤重的斷劍背她逃亡,氣得又一口血吐出來。

「奚嶺有五人化身長虹飛出,他們看到斷劍遺落在此,會不會從中猜出你的傷勢多重?」陳尋問道。

少女才知眼前這十三四歲的少年,心思慎密,遠超她的想像,就閉嘴沒有再說什麼,而且斷劍還有極微弱的靈蘊未散,也不能隨手藏到那處雪球之下,再沉重也只能隨身帶走。

她的考慮,真是沒有眼前這少年慎密。

見少女閉嘴,陳尋得意一笑。

情形雖然危急,但也要學會苦中作樂,不能亂了分寸。

他不知道百奚五尊是什麼角色,也不知道還胎境中期修為到底有多強,他最大的勝算,就是不能叫百奚五尊從斷劍看出少女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很顯然,少女敢蠢到在奚嶺、在百奚部族勢力的邊緣,跟那頭金色巨猿惡鬥,想必她不受傷時,是根本不畏那什麼百奚五尊的。

那她背後的師門或者家族,又會何等強橫的勢力?

只要百奚五尊看不透少女傷勢多重,陳尋猜想他們就未必敢放膽追殺。

他們怎麼也要考慮一旦追殺不成,來日叫少女背後的師門或家族勢力反攻倒算,是不是他們能夠承受?

陳尋也顧不得斷劍沉重,拿一塊獸皮裹住,放到藥簍裡,背起少女,爬上大坑就往密林裡鑽去。

見少年背著自己沒有南逃,而是往奚嶺方向的密林鑽,少女也知道這少年定是考慮到百奚五尊,能定看到她墜地之處。

百奚五尊無論是親自出來,還是派人攔截,都會先攔截她的前路,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可能暫時避開。

不過,眼前這少年將她及斷劍一起背上,再加上他自身的刀弓、鐵箭、藥簍等雜物,差不多身負六七百斤的重物,以他的修為,走在雪地絕不可能踏雪無痕,又忍不住提醒他:「小心不要留下腳印……」

要是在雪地裡一路留下腳印,他們依舊難以逃脫,然而她話剛脫口,掉頭卻發現,陳尋腳下踏出來的,壓根就不是人足腳印,而是一串巨狼足印。

她驚愣了半天,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人腳下怎麼會踩出狼的足印?

密林的激鬥,動靜很大,早就驚得百里密林裡的禽鳥亂飛、百獸亂奔,陳尋背著少女,在林間跑了一陣,很快就見數十頭山豬衝到這邊來。

陳尋就迅速坐下,換了另一雙獸皮靴子。

少女這才發現,陳尋換下的那雙獸皮靴子底部,還額外釘了一副狼掌,心裡駭然,難怪他人走在雪地上,留下的卻是巨狼足印,就像是一匹巨狼走過雪地。

她之前只是遠遠看著這少年,竟然沒有發現他腳下還藏有這樣的玄機。

晉入還胎境的強者,都未必敢在湖澤荒原裡橫衝直撞,也難怪這少年修為如此低微,竟能一路無事的走到奚嶺,心思實在是細膩到可怖。

少女此時心思稍定,心想這少年說不定真能救她回滄瀾。

陳尋不知道少女在身後亂想什麼,他換上這腳底釘有山豬蹄掌的獸皮靴,就背起少女,就跟在這群山豬之後,不管方向的往密林裡鑽。

就這麼走出二三十里地,陳尋才將少女放下,在一處斷崖前挖出一個雪洞,兩人藏身進去……

接著,又有兩批野獸狂奔而去,將雪洞踩踏得結結實實,將陳尋與少女深深的埋在雪裡,也將可能留下的痕跡完全攪亂掉。

過了許久,見外面再沒有動靜,陳尋也不敢探頭出去,而是往深處又挖開稍許,使他能在雪洞稍稍轉動身體。

雪洞裡的光線極暗,但少女蜷在他的懷裡,一雙美眸卻又湛然如水,似藏明月,自發光華,有著說不出的美。

陳尋見少女雙眸盯著他看,想要開口說話,忙將手指壓在她柔軟的嘴唇上,叫她噤聲。

他觀想蠻魂,靈識都能感應二三十米外的微弱氣息;天蠻境界的強者,誰知道靈覺會有多敏銳?

林中鳥獸不少,兼之風吹枝擺,能遮掩他們的細微動作,但說話絕對不行。

陳尋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瓶聚元膏遞給少女。

少女搖了搖頭,示意聚元膏這樣的低級靈藥,對她所受的傷勢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就算百奚五尊不出來追殺她,他們兩人要橫穿湖澤荒原,也絕非易事。

聚元膏只是低級靈藥,她平日根本就瞧不上眼,此時卻不得不百倍珍惜著用。

可恨她遭受重創之際,護身內甲都叫那頭惡猿震毀,放丹藥的玉瓶以及皮囊也都震得粉碎掉落,不然她何至於這般狼狽?

陳尋見少女搖頭,又從懷裡掏出兩隻裝滿聚元膏的青銅小瓶給她看。

聚元膏用完,他沿途還可以採摘藥草接著煉製。他現在更希望少女能多少恢復些,不然的話,兩人南下逃亡,想躲開百奚部族的追殺以及荒原上的凶禽惡獸,那真是太艱難了。

說起藏蹤匿形,一個人跟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再者,整個湖澤荒原,人跡罕至,能用來煉製聚元膏的藥草,要比想像中充足得多,真不缺這一瓶聚元膏。

少女詫異的睜大眼睛。

她看著這少年一路採集藥草、煉製靈藥,但猜測他一路北上的消耗也應該很大,實在難以想像他臨了還能攢出四瓶藥膏,暗道:他這一路,到底煉製了多少靈藥?

就算學宮熟識藥草、精通煉丹的藥師,到湖澤荒原走一趟,都未必有他這般高的效率吧?

陳尋將聚元膏塞到少女滑如柔荑的手裡,看她嚥下聚元膏、默運玄功煉化藥力,他則將心思放在雪洞之外。

陳尋不知道那頭金色巨猿有沒有受到重創,不知道百奚部族的強者有沒有去找那頭巨猿的麻煩,但他現在怎麼都不敢放鬆警惕,生怕稍有氣息洩漏,會誘百奚部族的強者過來追殺。

********************

深藏雪洞之下,一天一夜之間,前後共有三拔人從崖石外經過。

每覺有人獸從崖前經過,陳尋都收斂氣息,連呼吸也都停住,生怕漏出半點破綻。

少女雖受極重傷勢,但口咽聚元膏煉化藥力,更是連一點氣息都不洩出,就像青木道人在帛書裡所講的五蘊斂藏境界。

陳尋跟她挨在一起,要不是肌膚相觸,散發出去的靈覺,甚至一點都感應不到她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塊略有溫度的石頭貼在他的懷裡。

三拔人過後,一直到深夜,都再沒有百奚部族的蠻武尋來,陳尋才揭開頭頂的覆雪,從雪洞裡爬出來。

這時候天際圓月如盤,如水清輝灑下,散落崖頭密林。

只有不盡的寒風,從枝葉稀疏的林梢、孤山獨峰的崖頭呼嘯而過。

夜深後,林間寒氣極重,不要說蟲獸通常都不會出來活動,修為稍弱的蠻武,在野外稍有不慎,或許會冰斃當場。

陳尋相信百奚部族不會輕易放過殺人奪寶的機會,但生存在奚嶺南山的百奚部族,他們彼此間要相互提防,又能派出多少開悟蠻魂的蠻武強者,在縱橫數百里的原始密林裡,搜索他們的行蹤?

要穿過百奚部族可能撒出的包圍搜索圈,他們還是趁寒夜南下,不能在奚嶺附近久留。

越是到外圍,百奚部族可能撒出的包圍搜索圖,漏洞將會越大。

只要能走出五百里外,陳尋就有信心帶著少女逃脫生天。

聽著雪洞裡有些微動靜,陳尋探頭見少女已經將一瓶聚元膏的藥力煉化吸化,似乎意識到身上衣裳有些破不遮體,正拉身上的那幾片衣甲破片,想遮住關鍵部位。

陳尋這裡才猶有餘裕的打量少女,見她大約十六七歲,如鴉秀髮散落下來,就像漆黑夜裡的清澈湖水,閃動明澤的反亮,眸如星子,有著陳尋絕沒見過的脫塵出俗。

膚如凝脂的臉蛋上,雖因惡戰留下幾道淡淡的傷痕,卻絲毫不影響她絕美的容顏。

裸露在外的肌膚,彷彿脂白的美玉,叫人難生褻瀆之心。

陳尋曾為青璇之絕美心生震憾,這才覺得眼前這少女,容色實比青璇還要更勝一籌。

「你看什麼?」少女只將陳尋當作十三四歲的少年,雖然在他面前衣不遮體,有些難堪,但也不知陳尋心智實是成年男子。

陳尋示意她小聲說話,林間極靜,在遠離奚嶺沒有足夠距離之前,誰都不能保證附近有沒有百奚部族的強者潛伏。

看她肩臉凍得瑟瑟發抖,陳尋心知她傷勢重到連夜間生發的極寒都不能抵禦,從身上脫下一件皮裘遞給她。

「還有人在外圍搜索,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我背你走。」陳尋索下雪坑,虛張嘴形,微聲跟她說話。

少女睜大眼睛,瞅向陳尋身後的藥簍子,她記得藥簍子裡還有一雙釘了狼掌的獸皮靴,說道:「我自己能走。」

「你什麼時候見過,山豬跟狼在雪地裡並肩而行的?」陳尋心裡真是無語,瞅著少女腹誹道,修為高得可怖,腦子怎麼不大好使?

少女秀靨微染,心想,她以往行事,哪裡需要注意這些細節?

只是叫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毛孩瞧不起,她也是窘然。

心裡腹誹歸腹誹,陳尋怕她此時的身體,抵擋不住玄寒之氣的侵襲,又拿出僅剩兩瓶的一瓶聚元膏遞給她:「你要是撐不住冷,就喝一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你一個人在荒原修練,是不是感到很無聊呀?」

「我叫蘇棠。」蘇棠叫陳尋一語道破心思,秀臉頓時染得通紅,換作他時,怎麼都難以想像,她堂堂蘇氏的天之驕女,竟然差點沒有勇氣去看眼前這個半大不大的蠻族少年。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5 11:50 PM

本帖最後由 stevefer 於 2014-7-25 12:50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南下

蘇棠?

又是蘇氏族人?

陳尋心想這數千里方圓,除了大部族的天蠻強者,大概也就滄瀾的蘇氏一族,才出如此年輕的強者吧?

「我叫陳尋。」陳尋用手指在雪地寫出「陳尋」二字,又隨手抹去。

他心裡對蘇氏子弟並沒有太多的好感,蘇棠雖說為人真不壞,但比較起兩人的修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聊的,他就蹲在地上,察看前後三拔人經過的足跡,以便從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蘇棠坐在一旁,耐心的看著陳尋蹲在地上察看左右的蹤跡。

十年一度的寒潮,秋後會越過奚嶺,席捲蟒牙嶺北面的湖澤荒原,這對滄瀾城裡的修者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

蘇棠已經到修練本性靈氣的關鍵階段,故而在入秋之後,她就進入湖澤深處,想汲取天地間充盈的靈蘊玄寒修練。

也恰如陳尋所說,她一人在湖澤荒原深處修練,實在無聊到極點,平時看個螞蟻打架,都能看半天。

那夜見孤峰之巔血氣衝天,跑過去想看究竟,沒能從狼群嘴裡救下那些蠻人,但也看到陳尋在山谷裡收殮屍骸。

她當時心裡就挺好奇:

蟒牙嶺的蠻族,怎麼會讓一個還沒成年、天資還算不錯的少年,在寒潮南襲的寒冬,獨自進入獸群出沒的湖澤荒原修練?

她也特別想知道,修為這麼低微的傢伙,怎麼就敢獨自進入湖澤荒原,真就不怕那些蠻荒異獸嗎?

之後,她就有意無意的跟在陳尋的身後。

以陳尋低微的修為,也察覺不到她跟在身後,她便將此當作她在湖澤荒原深處修練的調劑。

開始她還幫他驅趕幾頭惡禽,未曾想他藏形匿蹤的本領如此了得,臨到頭還要靠他救自己出湖澤荒原。

*********************

三天之後,陳尋與蘇棠,才從百奚部族的包圍搜索圈穿了出來,深入離奚嶺五百里外的湖澤荒原。

三四天都搜不到蘇棠的人,陳尋心想百奚部族也應該放棄殺人奪寶的念頭。

然而經湖澤荒原南下,凶禽猛獸所帶來的威脅更甚。

以往只要不是特別強橫的荒獸,陳尋打不過,還能撒開腳丫子借地形逃,現在他背蘇棠而走,不得不更謹慎,速度拖得更慢。

蘇棠的傷勢,一路上沒有緩解。

她的神魂識海在與巨猿惡鬥中給震得四分五裂,受到重創;玄竅枯寂,生不出一點道蘊真陽。

不能生發道蘊真陽,即使有聚元膏滋補氣血,蘇棠也沒有辦法完全抵禦極寒玄氣的浸透,傷勢是變得越發嚴重。

蘇棠也絕不會跟看著比她還要小兩三歲的陳尋叫苦,但看蘇棠越發蒼白的臉頰,以及神華枯寂的雙眸,陳尋清楚她的傷勢在加重。

天際時有凶禽掠過,南下速度不能加快。

陳尋還擔心開春過後,荒原上的冰蓋雪原融化,毒蟲蛇蛟等凶物都將從冰層泥穴裡鑽出來,他與蘇棠甚至有可能被困在哪座荒山野嶺裡,無法南下。

陳尋抬頭看一眼遠處的孤峰,足以三四千米,像一根擎天石柱,突兀的聳立在林海雪原之上,奇偉無比。

原始密林如一張巨毯,從大孤峰的半山腰處披掛下來,一邊延伸到陳尋所站立的,叫極厚冰蓋覆住的湖泊邊緣。

換作以往,陳尋不會輕易冒險鑽入密林進山尋找靈藥,但剩下不多的聚元膏,也難叫蘇棠的傷勢不再加重。

為了蘇棠的傷勢,他總要冒險一試。

「不要去那裡,那山裡有好幾頭凶獸,就算你有天蠻修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蘇棠見陳尋挖開雪洞,要將她藏在雪洞獨自上山,拉住他,「現在你上山,叫那幾頭凶獸撞到,絕無生還的道理。」

「我又不是去硬闖,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陳尋說道,讓蘇棠那幾頭凶禽猛獸的巢穴說給他聽。

越是強橫的凶獸,對領地的概念越是強烈。

既然這幾頭凶獸能在一座山裡相安無事,也是惡鬥多年形成的平衡,各自領地之間多半會留下足夠的緩衝區域,從那裡走,就要安全許多。

陳尋的這些想法,蘇棠是聞所未聞,但細想,也確實很有些道理。

不僅蠻荒異獸如此,西荒強橫勢力之間,也莫不如此,蟒牙嶺以北、奚嶺以南的湖澤荒原,不就是蘇氏與玄寒宗的緩衝區嗎?

倘若在蘇氏的勢力範圍內,她即使身受重傷,也不會這般的狼狽;而要是意外落在百奚部族的手裡,百奚五尊即使不敢殺她奪血,多半也會將她獻給玄寒宗……

「那我跟你一起去。」蘇棠說道,要是陳尋有什麼意外,她一個人絕不能走出湖澤荒原。

她雖然玄竅枯寂,不能生發道蘊真陽,不能抵擋玄寒之氣對五臟六腑的浸透,但她曾經到達過還胎境中期顛峰,周身靈竅皆混成一片,經靈氣淬練的肉身強度,實比陳尋還要強上些許。

不然的話,就算她最後一擊叫惡猿震飛十數里,靠殘甲卸去絕大部分的衝力,也難逃肢體震成碎片的結局。

她不是從武修築基入門,但晉入還胎境之後,對武修絕學也有涉獵,只要控制傷勢不劇烈惡化,她跟著上山,真要遇到什麼意外,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派不上。

陳尋將鐵胎巨弓跟箭壺給她,問道:「你怎麼會在奚嶺,跟那頭惡猿相鬥?」

他一直都很好奇,以蘇棠的實力,遠遠避開那頭惡猿又不難事,非何為要跟那頭惡猿鬥得你死我活?

「那頭惡猿率幾十頭雪猿從奚嶺北面的冰原而來,喜食人腦,沿途奚嶺裡有好幾個寨子都未能倖免於難,」蘇棠說道,「我沒想過能殺得了它,原以為能將它趕回去……」

陳尋想起剛進湖澤荒原時,在那座無名孤山裡所見的千餘殘碎顱骨,血肉腦髓無不叫狼群啃食乾淨,心裡也是默然無語,難道能說蘇棠蠢嗎?

只是聽說那頭巨猿率領幾十頭雪猿穿過奚嶺,陳尋更是心驚,未曾想那頭巨猿竟非單打獨鬥。

巨猿已然如此厲害,那幾十頭雪猿即使不如巨猿,但同為蠻荒異種,實力想來也不是差到哪裡去。

要是讓巨猿領著幾十頭喜食人腦的惡猿,進入蟒牙嶺,又是何等的慘絕人寰?

見陳尋眼睛裡有憂色,蘇棠說道:

「你不用擔心,我未料到那頭惡猿體內的荒古血脈竟滋生出一絲神力,故而大意被它重創,但最後一擊,我也將它體內那絲神力震散。說不定這頭惡猿,已經叫百奚五尊收拾掉了……」

《滄瀾雜錄》記載奚嶺百奚部族間爭鬥殘殺不休,所謂「百奚五尊」這五名強者,要不是同屬一個部族,實難想像他們會聯手收拾那頭惡猿。

不然的話,他們早站出來與蘇棠聯手,勝算不是更大?

而過去數日,百奚五尊也沒有親自出奚嶺來追殺蘇棠,很可能是百奚五尊彼此之間牽制住,只能派族中蠻武出來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這麼看來,他還非要將蘇棠救回滄瀾不可。

萬一那頭巨猿率幾十頭惡猿進入蟒牙嶺,他唯有將蘇棠救回,才能叫蘇氏更沒有道理對那幾十頭食人惡猿坐視不管。

不過想到那頭巨猿,竟不是單打獨鬥,倒出乎陳尋的意料,心裡又多少有些擔憂起來。

***************************

凶禽猛獸自有巢穴,蘇棠上回經過這裡,已將這座奇峻孤峰之中那幾頭凶獸的巢穴都摸清楚,這就給她與陳尋此時進山,提供極大的便利。

一些不耐寒的凶禽猛獸,早就南下躲避寒流,毒蟲蛇蛟更是蟄伏在泥穴冰蓋下冬眼,密林裡顯得特別的空寂。

陳尋與蘇棠小心翼翼的往山上攀登,沿著山中蠻荒異獸的領地邊緣尋找靈藥。

這座奇峻孤峰,除了偶爾路過的修者會進入採集靈藥異草外,可能數千年來都沒有蠻荒部族在裡面生存。

靈藥長成之後,會散發靈蘊藥氣,會引誘附近的蠻荒異獸過來,但林澗溪谷一些很普通的藥草,卻長得格外的豐茂。

有好些煉製聚元膏所需的藥草,竟長到凝聚靈蘊的程度,陳尋心裡想,下回有機會,還要過來好好找尋一番,當下就將這座大孤峰標識在地圖上。

不過,蘇棠的傷勢甚重,普通藥草甚至陳尋視為寶藥的聚元膏,都不能緩解她的傷勢,陳尋只能與蘇棠接著往山腰處攀登。

蘇棠見陳尋與她進山找藥,時時觀看水勢地形,極有條理脈絡,躲入一處崖洞休息時,忍不住問他:「你找藥的本事,跟誰所學?照你找藥的本事,你應該能煉製更高級的丹藥呀?」

阿公宗圖對他也是傾囊相授,但陳尋熟讀西荒經以及滄瀾雜錄之後,能辯識的藥草也不到四五十種。

然而說到找藥的學問,青木道人在《道蘊殘解》裡說得更透徹些。

陳尋心知蘇棠所學,定然勝他百倍,有些事也不用藏拙,就將他這幾年總結的一些找藥經驗說給她聽,又將《道蘊殘解》從懷裡拿給她看。

「……」蘇棠自小就天資過人,《道蘊殘解》雖說是蠻文寫就,但她也能一目十行的很快看完;書中所述,不過是些最低微的武修築基之道罷了,未曾想年僅十三四歲的陳尋,竟能從中領悟那麼多的東西,訝然問道,「這本書,並沒有講如何找藥,你怎麼就從中悟出找藥的道理來?」

陳尋說道:「草木不能移動,但靈藥想要生長,必然長在天地靈氣充裕的地方。玄寒之氣是道蘊靈氣,月華星芒、晨曦日輝、云霞雨瘴是道蘊靈氣,山風霧靄、地寒天暑,也都是道蘊靈氣,皆因天痕地勢而生,又因天痕地勢而流動、匯聚。天地靈氣在山川之中,何處更容易生發、何處更容易積集,何處會更加的濃郁,我雖然還不能直接感應,但『天痕地勢、道蘊天成』這個道理應是相通的。而說到天痕地勢,山南朝陽、山北背陽、星宿列照、月華耀谷、山左迎風、山右積霜、水繞山行、崖立嶺脊,應該都是較常見的天痕地勢吧?我跟阿公,在蟒牙嶺採集藥草,有四年時間,哪種地形更容易生成靈藥,也算是摸索出一些規律來……」

蘇棠晃了晃腦袋,這些道理經陳尋之嘴說出來簡單,但蘇氏那些自視高眾生一等的強者,又有幾人能想得這麼通透?

蘇棠愣了片晌,才與陳尋說道:「你的悟性真高呢,但有些話,你可不要隨便說給別人聽……」

阿公宗圖也驚於他的悟性之高,陳尋心裡直笑:

他在地球雖然只是從二流大學畢業,但從小做了多少套數學題,做了多少篇閱讀理解,如果說悟性高是指歸納推演的邏輯能力強的話,他確實要高出那一點點。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5 11:51 PM

第三十三章 拜我為師吧

山谷川流,都合天痕地勢;草木生長也自有其性。

人只要學會師法天地,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陳尋這一路北上,深入湖澤荒原,尋找煉製聚元膏的藥草,收穫確實要比常人想像中要豐盛得多,當然不是靠運氣。

陳尋照著他這幾年摸索出的規律,與蘇棠沿荒獸領地的邊緣,去找峰谷林澗之中道蘊靈氣相對容易生發、匯聚之處,以期能找到對蘇棠傷勢有所幫助的靈藥。

只是蘇棠晉入還胎境中期巔峰,叫巨猿體內荒古血脈所凝聚的神力,傷及魂海根本,遠非普通靈藥所能療治。

然而此山道蘊靈氣最充足的地方,又都叫那些強橫的凶禽猛獸據為巢穴,兩人在山裡摸索了三天,靈藥找了不少,但對於蘇棠傷勢有幫助的,卻是沒有。

這些靈藥於蘇棠傷勢無益,但對修為才蠻武五層巔峰的陳尋來說,卻又是極有助益的寶藥。

這三天,陳尋跟著蘇棠,識得的藥草又多了三四十種。

雖說蘇棠限於宗族戒令,不能將完整的丹方授給陳尋,但得空休息時,都盡心跟陳尋講解這些藥草的藥性。

陳尋不敢輕易試藥。

以他此時的修為,就算有膽以身試藥,也未必能試出這些藥草的藥性,但有蘇棠詳細講解,就完全不一樣了。

陳尋這兩天,差不多就琢磨出兩種不同的丹方來。

見陳尋悟性果真驚人,蘇棠不由的說道:「宗主同意由宿武尉府推薦蟒牙嶺北山的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修習。要不我回滄瀾後,去找十三叔,叫他將你讓給我作徒弟?」

蘇棠話脫口而出,又有後悔。

她修為已有還胎境中期巔峰,是滄瀾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女,早就有資格在滄瀾學宮授徒。

只是,她此時在眼前這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跟前,一切都顯得很笨拙,甚至時時處處都要他來照顧自己,哪有資格當他的師父?

陳尋早就識得自身的渺小,投靠蘇氏,進滄瀾學宮修練更高深的玄功絕學,是他下一步的打算。

也是為了更有把握能通過宿武尉府的挑選,進入滄瀾學宮修習玄功,陳尋才決意在入冬後北上深入湖澤荒原苦修。

只是進滄瀾學宮之後,要不要跟比蘇棠修習玄功,陳尋倒有些猶豫,問蘇棠:「你今年多大了?」

陳尋這一問,本來就有些心虛的蘇棠,就像是給踩到尾巴,一雙清豔到極致的杏目睜得老大,輕叱道:「你懷疑我沒有資格教你?你放心,你在晉入天元境之前,我都有資格教你。」

陳尋哂然而笑,心裡想:還真是小女孩子脾氣。

見陳尋幼稚未脫的臉上,竟然露出不屑,蘇棠恨得牙癢癢的,心想她竟然叫一個蠻族小孩瞧不起,傳出來,她這個天之驕女,不是要叫人笑得大牙了。

蘇棠氣鼓鼓的起身而走,抓住樹藤往崖頭爬去,也不理會跟著身後的陳尋。

這處斷崖,孤零零的矗立在寬闊溪谷之中,抬頭看有五六百米高,像一根巨大的石柱,看左右地形,就奇特非凡。

蘇棠爬上崖頭,崖上還有一截斷崖。

溪谷疊崖,聚靈之地,靈藥易生。

蘇棠現在就靠聚元膏勉強滋補氣血,實力僅跟普通蠻武相差無幾,但雙眸眼力過人,抬頭就看到第二重的百丈崖頭,正有一株花莖彷彿蛇頸的異花正在冰雪之上怒放芳華。

石蛇蓮?

不錯,就是石蛇蓮。

不僅花莖有如蛇頸,而是莖葉的石紋也是那般的清晰。

竟然都開出兩瓣花蕊,實不知這株石蛇蓮在這處崖頭生長了幾百年。

蘇棠一時間心花怒放。

就算是在縱橫數千里的涂山極深處,四品靈藥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異寶,

她原先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找到一二品的靈藥,鎮住她的傷勢。

萬萬沒想到,在這座孤山之中,她與陳尋竟然看到石蛇蓮這樣的四品靈藥。

這株石蛇蓮雖然不能叫她的傷勢痊癒,但足以復甦她受創後的枯寂玄竅。

玄竅復甦,就能生發道蘊真陽。

這山間低級靈藥又相當充足,只要體內能生發道蘊真陽,她就能最快的速度恢復到真陽境巔峰的修為。

真陽境巔峰,相當於蠻武九層巔峰。

雖然不能在湖澤荒原裡橫衝直撞,只要小心一些,不跟那些蠻荒異種正面遇上,她與陳尋安然返回滄瀾,將不再是什麼問題。

看到那株石蛇蓮,雖然還沒有徹底長成,但也初開有兩瓣蓮葉,淡淡的靈蘊藥氣飄來,蘇棠秀鼻聞了,就覺體內枯寂多日的玄竅竟有一絲生機在滋長,心生狂喜:

真不愧是四品級的寶藥啊!

她恨不得手足並用,爬上崖頭,將那株石蛇蓮摘了,當即就服食入腹……

卻不料陳尋一把拖住她,就往石崖下滑。

蘇棠現在只跟普通蠻武相差,哪裡是已經練到蠻煞出體的陳尋對手?

叫陳尋拖住滑下石崖,蘇棠掙扎不得,氣得滿頭冒火,剛要質問他幹什麼,檀口卻叫陳尋雙手摀住,發聲不得。

陳尋將蘇棠摁在身上,讓她噤聲。

他雖然不知道那株蛇頸蓮狀異花是何種寶藥,但也能看出其獨立冰雪崖頭的不凡之處來,那淡淡的靈蘊藥氣之精純,更是遠勝他以往所見的任何一種靈藥。

然而,他在爬上第一重崖頭瞬時,神魂之上傳蕩的一絲心悸,叫他意識到靈藥之旁藏著極大的凶險。

蘇棠此前在此山發現的那幾頭凶獸巢穴都不在附近,然而此藥就要長成,靈蘊藥氣已經散發出去,卻不見有山中異獸過來採食,這本身就透漏極大詭異。

「有什麼異常?」蘇棠冷靜下來,才意識到她剛才太冒失。

下品靈藥倒也罷了,但整座大孤峰可能就只有石蛇蓮這一株四品靈藥,滿山遍野的異獸不為這株靈藥爭得頭破血流,那真就是奇怪了。

不見異獸過來採集,最大的可能就是山中異獸已經為這株石蛇蓮的歸屬決出勝負了。

那這株石蛇蓮附近,怎麼看不出丁點異常?

蘇棠神魂震裂、玄寂枯寂,雖說五識過人,偏偏生不出靈覺探察石壁裡的異狀,只能眼巴巴的看向陳尋——她這才驀然發覺自己叫陳尋壓在身下好久。

「你好重!」蘇棠雖然只將陳尋當作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年,但叫他壓在身下,心裡還是羞澀,忙將陳尋推開。

陳尋眼睛盯著崖頭,沒有心思去細想那旖旎的感覺。

他們在兩重崖下,隔著六七百米,他的靈識再敏感,也無法感應崖頭的異常氣息。

崖頭覆了一層厚厚的冰雪,但崖頭往下的石壁,除了一些縫隙外,倒不見什麼異常。

「要有什麼異常,很可能就藏在那些石縫裡。」

陳尋指著石縫給蘇棠看,拾了一塊石片,朝石蛇蓮附近扔過去,砸在崖壁上,「嘩啦」滾落下來,不見崖頭有任何的動靜。

「石蛇蓮是四品寶藥,真要有護藥異獸,也定然強橫無比,不會容忍我們走進三四百米之內的。可能是護藥異獸發生了意外。」蘇棠說道。

荒原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只是陳尋剛才爬上第一層崖頭時,神魂之上的驚悸卻非無故,跟蘇棠說道:

「你退後一些,我再上去看看。」

蘇棠也知陳尋靈覺遠超尋常蠻武,將背後鐵弓取下來給他:「你沖那株石蛇蓮射一箭,看有無反應……」

她寧可將那石蛇蓮射毀,也不想讓陳尋去冒險採藥。

陳尋靈覺只能感應三十米內的氣息,崖頭離他這邊有六七百米,他箭術還沒有通神,說道:「這麼遠,我哪裡能射得中?」

「你沒有學過修靈功法,你的靈覺怎麼會這麼敏銳?」蘇棠倒覺得奇怪了。

「那日我藏身溪谷,葛異在四五百米就能覺察到我,我這點靈覺,算什麼敏銳?」

陳尋心裡估算過,他就算將蠻魂修練到九層的水平,也只能感應一兩百米的微弱氣息,遠不及葛異能察覺四五百米外的伏敵。

陳尋從來都不覺得,他的靈覺有多敏銳。

蘇棠無語的橫了他一眼,心想阿尋應該是天生靈覺敏銳,並沒有修練培靈功法,內心掙紮了片刻,朝著東南方向喃喃自語:

「老祖啊,棠兒這也是為了保住小命,才不得以將縛龍箭傳給外人,可不是故意違背您老的戒令啊!老祖,你放心,我就傳阿尋第一層法訣,他腦子笨,肯定學不會多少……」

陳尋心裡無語,說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不了我學了縛龍箭,以後絕不使用就是,你至於誹謗我腦子笨?」

蘇棠美眸橫了陳尋一眼,也覺得自己太心虛了,吐了吐小巧的舌頭,說道:「我傳你的是縛龍箭基礎箭術,你就是用,也沒有關係。目前各宗的基礎箭術,都沒有太多差別,你只要不說是我傳你,也不要將法訣透漏出去,就沒有問題了。」

陳尋心裡一樂,心裡他要真是有著常吐舌頭的小丫頭師父,那真是有樂子了。

********************

陳尋與蘇棠退到溪谷裡,聽蘇棠說過縛龍箭的法訣跟基本修練功法,才知道真正的宗門對駕馭靈覺,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陳尋聽蘇棠講解,修練半天,就漸漸找到感覺。

他觀想蠻魂、默誦法訣,神魂識海之上就生出無比空遠的玄鐘梵音震盪,之前只能自發散出感應週遭的靈覺,驟然間就像水波一樣活泛起來。

心念延伸,靈覺即沿心念往遠處延伸,而延伸之處的蟲草樹木,甚至風轉水流的氣息都叫靈覺悉數掌握。

一直到三百米外,感應才陡然減弱。

這感覺壓根就是雷達波掃瞄啊。

他之前不會馭控靈覺,感應距離有限,學過縛龍訣,靈覺往一個方向集中,感應距離陡增十倍,真是叫他又驚又喜。

而他持弓拉弦,身與意合之際,他心裡已經篤然確定,心念靈覺所觸,鐵翎箭便能射過去。

他故意將箭頭稍偏,果然再無法保持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

他試射兩箭,兩支鐵翎箭都分毫不差的射入三百米外的石壁之中。

沒想到縛龍箭術竟如此的玄妙,剛練上手,就能達到箭無虛發的程度。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5 11:53 PM

第三十四章 修靈玄功

鐵箭電射而出,沒入石壁,僅剩箭尾翎羽在外震顫,嗡嗡作響。

陳尋以往他全力拉開鐵胎弓,隔著三四百米遠射箭入壁,頂多半支鐵箭能射入石壁,現在看整支鐵箭都沒入石壁,威力倍增心裡也震驚萬分。

這樣的通神箭術,尋常蠻武也許要苦練多年,才能練成,但他學過蘇棠所授法訣、馭控靈覺,竟然半日之間就能達到,陳尋心裡暗想:所謂宗門,還真是深不可測啊。

「怎麼樣,我們蘇家的縛龍箭厲害吧?你現在求著拜我為師,還來及得啊。」

蘇棠見陳尋站在石壁前,為威力大增的射術困惑,得意洋洋的走過來,想要誘騙這個蠻族少年拜入她的門下,心想阿尋資質這麼高,老祖定然能同意收他入門。

這些年來,她在老祖門下,都是一個人修練,又被他人視為滄瀾的天之驕女,在外人面前不得不保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她自己都覺得厭煩,以後修練,要能有阿尋陪她,定會有趣許多。

想到這裡,蘇棠都忍不住有些得意。

陳尋轉回頭問蘇棠:「箭術還是微末小技,是不是你傳我的法訣才是根本?」

除非有真正的神弓在手,不然箭技再通玄,也絕難跟真正強橫的蠻魂戰技相比並論。

縛龍法訣有修練、馭控靈覺的妙用,陳尋也隱約感覺他遠遠沒有掌握法訣的真正玄奧,心想縛龍訣應該才是蘇氏的不傳之秘。

「唉,總之,你千萬不要將法訣透漏給別人知道就是,」蘇棠還以為能騙過陳尋,不曾想他眨眼就琢磨出不對勁來,忍不住又好奇的問道,「我傳給你的只是縛龍訣第一層法訣,也沒特別高深啊,你怎麼猜到的?」

「青木道人在《道蘊殘解》裡說,尋常人都有觀、聞、嗅、嘗、觸及心念六識,唯有開悟蠻魂,才會開啟靈覺、靈識,是為第七識。修靈玄功,應該不會僅僅是箭術這麼簡單吧……」

「真是無趣,」

蘇棠唉聲嘆氣的說道,

「滄瀾修者築基,以修練道蘊真陽為主,但到真陽境第五、第六重,也會修習觀想存思秘法,修練神魂,與蠻武修練蠻魂,沒有太大區別。神魂修練,滋生靈覺,本身就有種種妙用,便在晉入還胎境之後,靈覺又是修練本性靈氣、施展符術、法術的根本。蘇氏子弟通常只有晉入青陽境後期之後,才會傳授修靈玄功,資質高些後,青陽境後境就能施展一些簡單的符術、法術……」

「是不是不能傳給外族?」陳尋問道。

「話是這麼說,」蘇棠攤手,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嘛?不過,我教你的,也只是縛龍訣第一層法訣,就算讓老祖知道,他頂多罵我一頓。」

此事洩漏出去,身為滄瀾天之驕女的蘇棠頂多是被罵一頓,但落到他頭上,就絕不會這麼簡單了。

陳尋心想,最好還是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

至於縛龍訣後續的法訣,以及怎麼修練本性靈氣、符術、法術,陳尋也不再多問。

他現在修練越多,以後進滄瀾學宮,露出馬腳的可能性越大。

陳尋又照縛龍訣練習箭術,差不多覺得能嫻熟掌握,就與蘇棠再回到兩重斷崖之下。

陳尋爬到第一重斷崖的半截處,站在一道突兀而出的石樑上,約摸估計著離石崖有五百米的距離,從箭壺裡抽出一支鐵翎箭,瞅著在崖頭怒放的石蛇蓮,就一箭射去。

鐵翎箭去勢極速,左右崖谷即叫破空厲嘯充滿。

就在箭頭射中石紋蛇頸奇花的電石火光之際,崖頭石隙裡暴漲一蓬金光,當即將鐵翎箭擊成齏粉。

就算精鐵所鑄的箭頭,也難倖免,在崖頭化作無形。

危機似毒蛇吐信襲來,神魂震悸的陳尋,當下就從石樑翻身躍下,一道電光彷彿金色電蛇,緊隨他後,轟的一響,就將陳尋駐足的石樑轟成灰燼。

灰燼!

陳尋與等在崖下的蘇棠,叫漫天的石之灰燼撒得滿頭滿腦。

陳尋跳下石樑時,根本就沒來及回頭看一眼,此時看他剛才駐足的石樑已經空空蕩蕩,不存一物,空中皆是焦灼之味,嚇得冷汗直冒。

他反應要是稍慢一瞬,下場不會比那道石樑更好。

蘇棠也是餘悸未平,清晨時要不是陳尋將她及時拖下斷崖,她伸手觸及石蛇蓮的那一瞬,就是她身殞道消之時。

「你有沒有感應到石壁裡藏有何物?」蘇棠問陳尋。

「沒有。」

陳尋射箭之前,特地將靈覺延伸進石壁之間,但觀石壁中昏暝一片,感應不到一丁點的異常氣息,而在金光暴射之際,又有無形幕帳將他的靈覺彈出石壁。

而在第二道金色電蛇擊來的瞬時,陳靈除了神魂之上的震悸之外,甚至連一丁點凶煞殺機,都沒有感應到。

石壁之中,絕對藏著超乎想像的強橫異獸,強橫到殺一名蠻武,都不需要念起殺機。

也是,尋常人掐死一隻螞蟻,心裡又怎麼會有殺念呢?

「沒想到這座山裡最強的異獸,竟然藏在這處斷崖石壁裡,我之前經過這裡,還真是沒注意到。」蘇棠心有餘悸的說道。

她未受傷前,將那道石樑轟成比穀粉還細的石粉,不是什麼問題,但那道金色電蛇將石樑擊成灰燼,其中神力之精純,就算她全盛之時,也難力敵。

虧得陳尋靈覺過人,才逃過一劫。

「它似乎受到什麼禁制,不能從石壁裡出來;而且威力精純的殺招,似乎也不能多用,不然我們第一次過來,不會輕易爬到第一重斷崖之上。」陳尋猜測道。

「石蛇蓮是四品寶藥,花開之時,我們剛進溪谷就應該聞到藥氣。但我們爬上第一重斷崖,才聞到淡淡的游絲藥氣,想來更多的藥氣叫那怪物吸入石壁了,」

蘇棠點點頭,說道,

「剛才那道電光,看似威力不大,但精純無比,堪比神力,非極強橫的凶獸不能練就。這頭凶獸,竟然如此在乎這點靈蘊藥氣,除了被禁錮此地外,很可能跟我一樣,受到極嚴重的傷勢……」

雖然再無金色電蛇射來,陳尋與蘇棠也覺得崖下非久留之地,更是斷了採石蛇蓮的念想。

不管石壁裡的凶獸受到什麼禁制,受到多麼嚴重的傷勢,都不是他們此時能貼近招惹的。

大孤峰既然靈氣如此充裕,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會一些下品靈藥。

穩住蘇棠的傷勢,兩人安然回滄瀾才是要緊。

回到滄瀾,蘇氏什麼靈藥沒有?

當下,陳尋就與蘇棠就繞過溪谷裡的這座兩重崖,沿著凍得結實的石溪邊緣,往更高處攀登。

爬到足夠高處,再回頭看那處溪谷,陳峰才發覺那座兩重斷崖,矗立在寬闊陝長的溪谷之中,就像一根擎天石柱,形狀竟然大孤峰的山形十分相似。

兩側的山嶺彷彿雙臂,又將溪谷環抱在內側。

蒼蒼鬱郁的密林覆蓋在雪層之下,即使這麼嚴寒的天氣,還有山泉從兩側山嶺裡湧入,到孤峰腳下匯合後,才凍成極寒玄冰。

這種峰中藏峰的地形,還真是奇怪得很。

陳尋只是根據《道蘊殘解》揣摩出一些有關「天痕地勢」的粗淺道理,也知道這種地形的不凡。

將小孤峰拋開身後,陳尋與蘇棠又爬上一段千米高的斷崖,差不多爬到山頂,才看崖下云氣密佈,將小孤峰遮住。

「真是奇怪啊,剛才在山下,沒看到這截高崖下有云啊?」陳尋說道,估摸方位,心知小孤峰就在高崖之下,甚至能直接跳過去。

蘇棠熟知察地觀脈之術,看此峰中藏峰的地形,堪比天然形成的陣勢,心想也難怪孤峰崖頭會生出四品級的寶藥,半座山的道蘊靈氣,都在小孤峰處生發匯聚。

數百年無人經過這裡,不長出寶藥,才叫奇怪呢。

當即又好奇,困在小孤峰之中的那頭凶獸,到底是何物?

************************

山頂的寒氣更甚,能看到天青色的玄寒之氣,就像透明的水層懸浮在頭頂。

這處天地靈氣越發充裕,陳尋與蘇棠在途中采到兩株烏玉芷。

生長極寒之地的烏玉芷,形如幽蘭,莖葉烏青,散發玉澤,通體就像烏玉雕刻而成。

烏玉芷不能跟石蛇蓮相比並論,但好歹也是二品級的靈藥,足以鎮住蘇棠體內的傷勢。

不能合藥煉製成丹,藥效要差了許多,但陳尋折了半株烏玉芷嚼嚥入喉,藥力化作滾滾藥流,幾乎叫他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心臟劇烈收縮,血液飛速流轉,甚至都不用陳尋觀想蠻魂,氣血就有無數明亮神華釋出,像云氣在魂海之上劇烈的翻騰。

這就是開悟蠻魂的好處,尋常人服食這麼強的靈藥,下場通常都會暴體而亡。

陳尋就在山巔盤膝而坐,利用山巔之上更純淬的玄寒之氣,與匯聚魂海之上的神華云氣,淬練全身骨骼。

將半株烏芷的藥力煉化乾淨,已經半夜,陳尋又覺不夠,見蘇棠還是默運玄功煉化藥力,他又將相當兩瓶聚元膏的靈藥,一骨腦的嚼嚥入腹。

一夜過去,不僅周身骨骼淬練到新的極致,筋腱也受到極大的淬練,陳尋直覺渾身都充滿力量。

淬筋練力,當真是一點不錯。

陳尋真想搬塊巨力,試試此時的氣力增漲到什麼程度。

「你看我做什麼?」陳尋見蘇棠一雙清麗的杏目愣怔怔的盯著看他。

「你現在好醜。」蘇棠說道。

陳尋此時才看到渾身的筋腱經一夜淬練後,竟變得又粗又大,將堅韌如甲的皮膚撐起來,一根根青筋浮凸,似虯蛇纏結,彷彿天然生成一副異獸圖騰。

跟宗桑、南獠他們這些上階蠻武,竟然成了一個德性,自然極醜。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5 11:53 PM

第三十五章 肉身劫

見蘇棠一臉嫌棄的樣子,陳尋嘿嘿一笑,說道:「蠻武修練,就是如此啊。」

「明明就是修練不得法,還狡辯?」

蘇棠嘟著嘴說道,又問陳尋,

「你既然沒有練過專門的功法,怎麼又能控制玄寒之氣入體,不傷及五臟六腑?」

這數日來,陳尋將聚元膏都省給蘇棠用,夜裡藏身雪洞,也不敢消耗聚元膏修練,這還是蘇棠第一次近距離看陳尋觀想蠻魂淬練筋骨。

陳尋不覺得利用玄寒之氣與蠻魂神華雙重淬練筋骨,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將他利用玄寒之氣淬體的情形說給蘇棠聽。

「沒想到你修練蠻魂已經到這程度了,雖說粗陋,但用蠻魂神華護住五臟六腑的道理卻是不錯,難怪十三叔都覺得你的資質不錯,」蘇棠說道,「不過,蠻魂神華其性極烈,只用蠻魂神華淬練筋骨,自然會慢慢變成大老粗。只要修練伏元功,將蠻魂神華與其他玄氣融合,練到沖虛融和,就沒有這個弊端了……」

「怎麼才能練到沖虛融和?」陳尋疑惑的問道。

烏蟒的九幽戰矛,威勢極大,但不留餘力的專走極端,也是極大的弊端。

陳尋心想問題應該就在「沖虛融和」二字上;烏蟒難出天蠻,也極可能就是對蠻魂神華的理解跟修練,還有很大的欠缺。

「你以前所學,還真是粗陋啊,」蘇棠頭痛的撓撓腦袋,故作為難的說道:「只是教你伏元功的話,又要害我再被老祖罵一頓……」

她心裡卻暗暗得意,現在教你這麼多,你進了滄瀾學宮之中,還不乖乖拜我為師?

「那就算了吧。」

陳尋知道蘇氏像蘇棠這麼和善的,絕對不多見,大多數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他要是私學蘇氏玄功,事情洩漏出去,真是非同小可,當下就打消學伏元功的念頭。

見陳尋打起退堂鼓,蘇棠倒急了起來,說道:「你現在這麼醜,我看了都會做噩夢,不學伏元功怎麼成?你放心,伏元功只是讓你變得不那麼醜,你不說出去,別人絕看不出來的。」

聽蘇棠這麼說,陳尋直想翻白眼,他現在一臉粗獷,沒有半點娘娘腔,哪裡丑了?

「蠻魂神華極性暴烈,不修練其他元氣伏元調和,以後想突破還胎境,會異常艱難,」蘇棠繼續誘騙陳尋道,「你修練兩種蠻魂,又能引玄寒之氣淬體而不蝕五臟六腑,伏元功對你來說,學起來也簡單……」

聽蘇棠仔細講解,陳尋才知道,他以前的修練,自然藏有很大的凶險。

除了世間叫各大宗門佔據的那幾處靈天洞府之外,天地之間生發的玄息靈氣,都跟玄寒之氣一樣,都有極性。

無論是武修,還是道修,沒有修練到易血換髓的地步,肉體都很難承受種種極性靈氣對身體的侵蝕;只是在人類宜居之地,天地間的玄息靈氣,都極其的稀微,對人體的侵蝕不明顯。

無論是武修,還是煉氣,天地靈氣越是濃郁,修練精進越是神速,然而不能克服極性靈氣對肉身的侵蝕,害處更大。

世族宗門都有獨特的伏元玄功,幫助築基階段的子弟在晉入還胎境之前,就能利用濃郁的極性靈氣修練。

陳尋修練九幽蠻魂,蠻魂神華也算一種極性元氣,而且蠻魂越是強大,極性越是暴烈,若無伏元功降伏沖和,非要極其強悍的肉體才能承受。

「千年以來,涂山週遭的蠻荒部落,都沒有一個天蠻能晉入天元境,你想想,也知道伏元功有多重要了吧?」蘇棠得意洋洋的說道。

「要是千年以來,涂山沒有一個天蠻突破天元境,為何擁有天元境強者的蘇氏,八百年為了奪滄瀾荒原,跟烏蟒等蠻荒部族打了近一百年的惡戰?」陳尋好奇的問道。

烏蟒與蘇氏當年延續百年的對峙,《滄瀾雜錄》裡有詳細的記裁。

蘇棠見陳尋竟然懷疑她的話,橫了他一眼,說道:

「烏蟒天蠻所修的九幽蠻魂,其性極烈,故而威力奇大,修練到極致,確能對抗天元境的強者,但烏蟒千年以來的天蠻,有幾個壽命長的?」

陳尋想想也是,阿公宗圖也是巫蠻顛峰的修為,但年歲不過五十,就蒼老得不像樣子,叫人懷疑他再有幾年,血肉就會枯竭,點頭說道:

「青木道人在帛書《道蘊殘解》裡,也確說蠻魂修練有肉身劫難渡。」

「就是啊,蠻魂絕武是強,但蠻魂修練到後期,極性也將越發暴烈,一旦超過肉身所能承受範圍,若不散功,肉身就會崩潰。烏蟒八百年前,是有一名天蠻,肉體強到能抗法器,但最終他不是被人擊敗,而是承受不住更加暴烈的蠻魂,肉身崩潰而亡。肉身劫是天蠻難逃的結局,就算荒古之時的蠻神,肉體強如天人,也難逃天人五衰之劫。你現在就不擔心嗎?」

「要是強如天人,都難逃肉身劫,想來也不是蘇家的伏元功所能沖和的?」

陳尋想得很開,笑道,

「雖然《滄瀾雜錄》說還胎境的強者就能有一百五十年的壽元,但就算平平安安活到一百五十歲之後,還是難逃一死。荒原生存,何等慘烈,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與漫山遍野的蠻荒凶獸斗,誰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考慮那些久遠幹什麼呀?」

蘇棠睜眼盯著陳尋,心想這小子的語氣,未免太老氣橫秋了吧,竟然「教訓」起她來了?

不過想想他說的,也是有道理,她都現在不知道兩人能不能平安返回滄瀾,考慮以後太多的事情幹什麼?

蘇棠有些喪氣,但還是將堅持伏元功的口訣及修練之法教給陳尋:

「青陽境巔峰,有一百歲的壽元,但尋常蠻武不散功,想活六七十歲都難。而且就算氣血足夠精純,觀想蠻魂也受到肉身強度的限制,而在滄瀾,武修也是前期強、後期弱——修練伏元功的好處,可比你想像中要多……」

聽蘇棠這麼說,陳尋長期以來一些修煉上的困惑也豁然開朗:

照道理來說,他服食靈藥時,觀想蠻神能源源不斷的汲取氣血神華,魂海之上的蠻魂相,應該不斷突破才是,但他此時觀想大鵬五勢,鬚眉皆全的蠻魂相最多只能凝聚五寸高矮,再高一分,蠻魂相就會變得虛散……

他一直在猜測,這可能受到肉身淬練強度的限制,但一直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沒想到竟是蠻魂神華的暴烈極性所致?

除了不斷突破肉體淬練的極致之外,他要是能修練伏元功,改善蠻魂神華的極性,是不是同等的修為層次,就能觀想更強大、神華更精純的蠻魂?

這麼看來,伏元功還是了不得啊!

陳尋又問蘇棠:「我與黑山部的蠻武打鬥過,黑山蠻武所釋蠻煞,與烏蟒蠻武迥然不同,要不是蠻魂神華,都是氣血所出,為何會有兩種不同的極性?」

蘇棠見陳尋修煉還真是粗淺,只能耐著性子教他:

「氣血所藏真陽,本性沖和,但在修練蠻魂時,蠻魂神華淬練筋骨皮肉的同時,也在改變氣血。氣血越發精純,極性也就越強,而到蠻武七層換血,氣血屬性就會徹底的改變……」

「那修練兩種蠻魂,能不能達到平衡?」陳尋問道。

「理論上可以,傳說中的赤明天圖,修練者能在魂海同時具相太陰、太陽,能做到陰陽調玄、極性沖和的地步。你要是能學得這門傳說的武修玄功,就不用懼肉身劫。」蘇棠說道。

陳尋咂咂嘴,知道蘇棠這是故意寒磣他:

赤明天圖對蘇氏都是傳說中杳不可及的玄功,他從哪裡學去?

蘇棠帶有著戲謔的「惡意」,又說道:「當然,你要是一直堅持修練大鵬秘拳,弊端也會比修練烏蟒的九幽蠻魂小得多……」

陳尋以前主要在魂海觀想大鵬拳勢進行修練,但他這次深入湖澤荒原,特別是到這極寒之地,非觀想九幽蠻魂不能抵擋玄寒之氣對五臟六腑的侵蝕,他就主要修練九幽蠻魂了。

修練九幽蠻魂,更加精純的蠻魂神華,不僅能抵擋玄寒之氣對五臟六髒的侵蝕,對筋骨皮肉的淬練極致有新的突破,同時觀想九幽蠻魂煉化藥力的速度也是是倍增。

陳尋原以為這烏蟒九幽蠻魂修煉的強大之處,卻沒想到同時會帶來這麼大的弊端跟副作用。

看來這伏元功,還不得不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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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元功的根本,就是利用兩種不同極性的玄息靈氣相互降伏融和,達到精純沖和的目的。

陳尋不畏玄寒之氣浸體,就已經有修練的基礎,只是還不能更精微的控制跟修練。

陳尋記性絕佳,口訣、修練之法很快就記牽,但此時也沒有那個閒工夫去修練,伏元功是種水磨玄功,也不是一時半會修練就能有成,見雙臂上青筋似虯龍纏結,說道:

「丑就由他醜去,男人又不靠臉吃飯。」

蘇棠氣得橫他一眼,心中無語,只能自顧調息道蘊真陽。

服食烏玉芷之後,她枯寂多日的玄竅已現一分生機。

雖說極微弱,但玄竅生出些許真陽,叫蘇棠看到復甦的希望就在眼前。

她也不得不承認,陳尋看著只有十三四歲,但在荒原生存的經驗真是要比她老道得多,沒想到照陳尋的方法進山,這幾天真能與大孤峰之中的蠻荒異獸相安無事。

當然了,前提還是她早就將山裡絕大多數凶禽猛獸的巢穴都摸清楚。

待蘇棠修練完畢,陳尋長身而起,將藥簍背起來,兩人往山左方向摸去。

前面密林裡傳來數聲淒厲獸吼,但很快又嘎然而止。

陳尋與蘇棠在密林裡頓住身形,十數日朝夕相處,兩人換個眼神都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他們是儘可能不去招惹山裡的凶禽猛獸,但不意味著凶禽猛獸惡鬥,他們不能跑過去撿個漏。

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陳尋與蘇棠貼著密林的邊緣往前面摸去。

卻見密林深處,一大片樹木倒伏、碎裂,狼籍不堪,有兩頭蠻牛大小的玄豹伏屍躺地,剛死不久,熱騰騰的鮮紅血液還正汩汩流出,流到凍得結實的林地裡。

玄豹是陳尋絕不敢招惹的蠻荒異種,尋常只有山貓大小,就凶悍異常,堪比上階蠻武。

這兩頭玄豹體形比蠻牛還大,頭尾躺在地上有六七米長,不知道在這座山林裡消遙了幾百年的歲月,竟然伏屍密林深處。

陳尋見左右沒有異常,與蘇棠摸過去,赫然見兩頭玄豹周身都無傷痕,只是天靈顱骨被暴力揭開,裡面的腦汁被吸食一盡,血汩汩流出……

陳尋心生驚悸:山林之間,喜食腦汁、還如此強橫的凶獸,能有多少?

他拉住蘇棠的手,就往外逃:「快走!」

蘇棠神色駭然,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那頭惡猿竟然也南下進入大孤峰,就在這密林裡狩獵覓食!

聽到身後大樹摧折、轟然巨響,想來也是知道那頭惡猿感應到她的氣息,正這裡急速追來。

逃?能逃到哪裡去?

蘇棠想掙脫陳尋的手,說道:「你快逃!」

陳尋將蘇棠橫抱過來,縱身往北狂奔,仗著肉身強悍,沿路遮擋的樹枝藤葉,都暴力撞開。

「哢嚓嚓」,枝斷藤崩,但身後的轟然巨響也越來越近。

巨猿在密林之中,更是以強悍肉身,將一棵棵參天巨樹撞斷,飛速追來。

這一氣的狂奔,雖然時間極短,但幾乎榨盡陳尋體內的氣血。

陳尋抱住蘇棠逃到斷崖前,就見那頭金色巨猿在兩三千米外的密林裡高高跳起,化作一道長虹,往這邊掠來……

「要是那頭惡猿不死,你回滄瀾,答應我,一定不要讓它進蟒牙嶺!」陳尋說過這句話,就將蘇棠抱在懷裡,一起往千米斷崖下跳去。

蘇棠當即就明白陳尋此舉用意:

陳尋跳下千米斷崖,就是要引那頭惡猿也學他們跳下。

千米斷崖之下,溪谷之中,就是禁困那頭凶獸的那座小孤峰,唯有將那頭惡猿引到小孤峰上,才有可能擊殺那頭惡猿。

只是他們要引惡猿入彀,他們必須在惡猿追到的瞬時,先跳下斷崖,先跳到小孤峰上。

只是,那石壁凶獸射出的金色電蛇,神力之強、之精純,誰都不能抵擋!

陳尋這是要以身作餌,誘殺惡猿!

蘇棠在陳尋懷裡掙紮起來,心想她在身後,承受這一擊,說不定能有一線機會,保住陳尋的性命。

然而,陳尋身如鐵鑄,將蘇棠死死抱在懷裡,從崖斷縱落,將及小孤峰石崖之際,背脊又陡然像巨弓一樣彎起,以迎從石壁射出的那殺神滅魔一擊。

「我不要你為死。」

蘇棠啞聲大叫,隨即一股雄渾巨力傳來,將她震出陳尋的懷抱。

她飛在半空中,就見陳尋的後背叫石崖陡然釋出的一道電蛇雷光擊中,半片身體瞬間就叫金色電流覆滿,下一刻血肉就化作灰燼……

而在他們之後,那頭金色巨猿也跳落崖頭,這時候有更多更粗的金色電蛇從石隙中矢射而出,將惡猿籠罩住。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9:39 AM


第三十六章 荒古血脈

陳尋知道自己有一線機會,電蛇雷光擊中他的後背,他的心念瞬時四分五裂,而極瞬之間,金蛇雷光化作無數細小電流,沿他肢體滋長,就像是天域間極致毒液,極瞬之間就將他後背血肉蝕成灰燼。

然而,他的神魂識海堅如磐石,曠世而立,在電蛇雷光傷及神魂的瞬時,一聲無形怒吼從魂海深處暴出,掀起漫天神華,將那一道道精純堪比神力的金色電流吞噬一盡。

之後,陳尋就徹底陷入昏迷,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待他甦醒過來,他被抱在柔軟的懷裡在狂奔飛馳,風呼呼在耳邊刮響,就聽見蘇棠撒腿狂奔之餘還在他耳邊嚶嚶哭泣:

「你個蠢貨,你個渾蛋,誰要你替我死……」

「呃,」陳尋艱難的開口,「你跑這麼快,跑不到滄瀾城,我就會被顛死了!」

「啊!」乍聽陳尋開口說話,蘇棠差點將緊抱在懷裡的「屍體」扔出去,驚駭的問道,「你怎麼沒死?」

「你到底是想我死,還是不想我死?」陳尋無語的問道。

「這麼重的傷,你怎麼可能沒死?」蘇棠還是難掩心中驚駭,都忘了剛剛她哭哭嚶嚶的求著老天爺,不要讓陳尋死,

陳尋讓蘇棠放他下來,心想:比起孤峰石崖裡所困的那頭凶獸,六臂巨魔果然是更高級的存在。

那滴已化為他神魂識海本體的金色魔血,玄妙之處遠超乎他的想像,也在這最關鍵的一刻,替他擋下致命一擊。

蘇棠將陳尋放下,還拿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

那道電蛇雷光,看似威力不大,但所含靈力格外精純,可以說已經進化成神力,她就是全盛之時,也未必能擋住一擊,想不透修為如此低微的陳尋,竟能保住性命。

而陳尋被電蛇雷光擊中,她明明看到他後背血肉在極瞬之間熔為灰燼,現在就乘森森白骨,這麼重的傷勢,他怎麼可能保住性命?

陳尋叫蘇棠放下來,想盤膝而坐,但覺身後極寒玄氣直侵五臟六腑,擰頭卻給後脊背露出的森森白骨嚇了一跳。

誰看到自己的後背沒有一絲血肉附著,森森白骨之內就是猙獰可怖的器髒,所受到的驚嚇都絕不會比陳尋少。

也不知成不成,陳尋盤膝入寂,觀想九幽蠻魂。

他受這麼嚴重的傷勢,氣血早就枯竭,哪裡有半點神華汲取?

然而堅如磐石的魂海,比任何一刻都要浪濤洶湧,一道道精純無比的金色神華形成魂海巨浪,怒吼著追逐陳尋潛入魂海的心念。

隨著心念刻畫,九幽蠻魂瞬息成形,然而承受不住魂海本體直接湧出的精純神色,轉瞬間看似無比強大的九幽蠻魂相即告崩潰,無數神華碎散如雪,下一刻,透漏極凶威勢的六臂巨魔相就立於魂海之上。

整個過程,完全不受陳尋心念控制。

然而看著陳尋療傷的蘇棠,心裡更是震駭,靨露驚容:

老祖說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蠻魂,已經是西荒罕有的奇凶極烈,但陳尋此時身上透漏的凶煞氣息,絕對要遠甚九幽蠻魂,更像從九幽地獄極深處席捲而來的怒吼狂嘯跟滔天黑焰,將陳尋的殘軀包裹其中。

僅這極凶的氣勢,直要將週遭的一切焚成灰燼。

蘇棠堪堪有一絲彌合跡象的琉璃心境,被這凶煞氣焰衝擊,再度震得四分五裂。

蘇棠心裡暗暗叫苦,琉璃心境再度受損,所受的傷勢都不知道有沒有再度復原的機會。

琉璃心境是她修練的一切根本,但她怎麼都不會將陳尋一人丟在荒山野嶺之中,一個人遠遠的避開?

遠遠綴在他們之後的幾頭青狼,本打算等蘇棠抱著陳尋奔跑到氣血枯竭,沒有一絲威脅之後,才上前撲食,此時卻叫那透漏而來的凶煞氣焰震得心膽欲裂,夾起尾巴,掉頭嗚鳴狂逃,似乎怕停滯一瞬,就會叫這凶煞氣焰吞噬。

蘇棠盤膝打坐,苦苦維持那四分五裂的琉璃心境不滅,但心裡的震駭依舊難消。

陳尋到底修練的是何種蠻魂,如此低的修為,透漏的氣息竟能直接震傷她的琉璃心境?

要知道,就是惡猿體內荒古血脈所滋生的那一遊絲神力,將她的神魂震得四分五裂,也沒能傷及他琉璃心境的根本。

而更叫蘇棠靨露驚的,就見大孤峰以南方圓兩三百里的云氣,在凶煞氣息的牽引下,在翻滾沸騰。

蘇棠受創極重,枯寂多日的玄竅才剛剛恢復稍許生機,本感應不到天地玄息,但此時的天地玄息,彷彿燒沸的熱水,劇烈沸騰,她想感應不到都難。

轉瞬間,玄息就如汪洋大海一般匯湧而來,在陳尋周身凝聚,形成肉眼可見的濃郁云氣,注入陳尋的身體之中。

天地玄息匯聚,竟然濃郁到凝成云氣!

除去老祖,蘇棠還沒見過族中有誰,修練能攪動這麼大的聲息。

但老祖是天元境巔峰,陳尋卻是連還胎境都沒有晉入的普通蠻武,未凝真血,照道理甚至都不能汲取天地玄息,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聲勢?

而隨著巨如汪洋的天地玄息湧入,陳尋叫電蛇雷光灼毀的筋骨肌膚邊緣,綻放毫光神華,就在蘇棠眼前,一寸寸的生長新的肌肉筋腱……

靈氣塑體、白骨生肉!

蘇棠幾乎不相信她眼前的事實,陳尋肉身的癒合能力,竟然強到靈氣塑體、白骨生肉的地步!

他還是自己這十數天認識的那個蠻族少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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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臂巨魔相是魂海神華自發凝聚,汲取天地玄息靈氣修補創體。

待陳尋後背生出新的膚肉,六臂巨魔相就又化作數道精純無比的金色神華散入魂海之中,好像浪費一點都叫人極其痛心。

煙消云散,熱水滾沸似的天地玄息,也在剎那間恢復平靜,只有那滴水成冰的極寒玄氣,猶充塞天地。

之前一望無垠的金色魂海,此時已然縮小了許多,陳尋心念隱然能感應到極遠處有幽晦邊際的存在。

兩次遭受致命重創,皆是魂神本體自發湧出精純神華,具六臂巨魔相保住他的性命,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消耗?

陳尋暗感再要有兩三次致命重創,他的神魂識海,可能就會退化到跟尋常蠻武沒什麼區別了。

陳尋對魂海本體如此巨量消耗,卻沒有什麼好心痛的。

他這次湖澤荒原之行,看到那些蠻荒部族,在天威、獸群的威脅下,生存境況如此慘淡,稍有不慎就亡寨滅族,也想了很多事。

在蠻荒凶獸、天地之威面前,人是何等的渺小,百年之後的修練潛力再大,對於朝不保夕的人,又有什麼意義?

雖然這次遭受重創,魂海本相消耗極大,但他不行此險計,不能誅除那頭惡猿,根本就不容他有第二種選擇。

魂海本體消耗雖然大,但除了後脊背致命重創已經復原如初,也不是沒有其他好處。

陳尋感覺百骸氣血熱流湧動,精純再度倍增,彷彿全身都換過血一般,有一種力量都浸透血液的感覺,赫然直接晉入蠻武七層易血的境界,而此前因為淬筋練力,根根浮凸的血筋,此時也都恢復正常……

陳尋見蘇棠雙眸看過來,竟是想拔出刀、要將他身體剖開來看個究竟。

「你想幹什麼?」陳尋嚇了一跳。

「你體內是不是有荒古血脈,或者你曾經年少無知,吃下什麼極品靈藥?」蘇棠盯著陳尋問道。

「荒古血脈是什麼?」陳尋問道。

「蠻荒部族皆神魔族裔的話,你聽說過吧?」

陳尋點點頭。

蘇棠說道:「太古之時,八荒絕域與云洲,都是神魔的居所。三劫過後,神魔盡滅,人族才漸漸興旺。人族作為神魔的後裔,經過數萬代人的繁衍,體內的神魔血脈已經微乎其微,只有極罕見的人,才會比常人精純一些。不過,就算稍稍精純一點,就已然是天縱之資、修煉奇才。」

「那跟烏蟒所說的先蠻血脈,沒有本質區別呀?」陳尋說道。

「只是不同的說法,」蘇棠說道,「蠻魂修練,以精純氣血、凝練蠻血為先,唯有精純到極致的蠻血,才堪比神魔之力。故而蠻魂修練,都是以修魔成神為根本大道。你是不是身具荒古血脈?」

「我流了這麼多血,你看不出我身體裡有沒有荒古血脈?」陳尋疑惑的問道。

蘇棠雖然荒原生存的經驗欠缺,但說到修練,簡直就是一本百科全書。何況她受傷前,是還胎境中期巔峰的絕世強者,眼力絕非常人能及,陳尋還以為蘇棠早就看出點什麼來呢。

「與神魔搭上關係的荒古血脈,極性暴烈,又怎麼是常人血肉之軀能承受的?」蘇棠說道。

「不能承受,要怎麼辦?」陳尋攤手問道。

蘇棠橫了陳尋一眼,心想他的修煉基礎還真是薄弱,耐著性子,仔細跟他解釋說道:

「人在胎體之時,氣血筋脈混成無礙,修真謂之為先天。若具荒古血脈,也與氣血混成相融,不分彼此。但在人離開母體之後,肉身生長,氣血在人體之內也不再混成一片,就無法再承受荒古血脈的極性暴烈。這時候荒古血脈就會以魂海異相的形式存在玄竅之中,這些人在出生之時,通常都會有異相呈現,之後除非有搜魂奇術,不然是無法看到別人玄竅之中的魂海異相的……」

陳尋眨眨眼睛,他以前讀歷史書,常有記載說哪個帝王將相出生,天地必顯異相,他還以為完全是胡說八道,沒有到竟然是真的。

「……身具荒古血脈,生來就有種種異能,」蘇棠繼續說道,「你遭電蛇雷光重擊,保住你一線生機,此時又自發具相,汲取天地靈氣重塑肉體,這都是魂海異相所具的神通。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強大的魂海異相,你的魂海異相是什麼?你出生時,天地所呈異象到底有多壯闊?」

陳尋心想果真如此,金色無垠之海就是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異相。

雖然才相處不到十天時間,陳尋也深知蘇棠絕不同蘇氏其他人,而且他想修練下去,想要進一步挖掘六臂巨魔血的潛能,也只能求教於蘇棠。

陳尋剛要將一切都告訴蘇棠,蘇棠卻連連擺手,阻止他說下去:

「你不要說給我聽了。你的魂海異相,僅透漏的氣息就能震傷我,定然奇偉無極。我知道了,對我以後的修練無害無益,甚至會形成心礙。不過,你要記住,絕不要輕易跟外人透漏你的魂海異相是什麼。這世間有那麼一些可恨之極的邪修,自己資質有限,卻有邪術能盜他人的荒古血脈……」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9:39 AM


第三十七章 修煉要學會撿漏

陳尋此時也深深感慨傳承的重要,世族宗門的博大,真不是尋常的蠻荒部族能比,也難怪蘇氏有層出不窮的還胎境高手問世,而蠻荒部族想出一個天蠻比登天還難。

蘇棠接著說道:「真陽境九重與蠻武九層,要旨都在淬練己身。晉入還胎境,實指肉身換血洗髓修成混元,回到胎體先天境界,天地靈氣能在筋骨血肉間無礙運轉。蠻武又其稱破肉障。也只有晉入還胎境、破開肉障,藏於玄竅之中的魂海異相,才會再度轉為荒古血脈。到時候血脈越是精純,神通越是有著世人難以想像的強大,但也有致命的弊端……」

烏蟒所傳的天蠻,只相當於云洲修者的還胎境,而在還胎之上,還有天元、元丹等諸多大道境界,需窮盡一生攀登求尋。

陳尋以前對這些,瞭解甚少,現在算是更清楚些,又問蘇棠:「荒古血脈既然如此珍稀,為何又有致命弊端?」

「荒古血脈,帶有神魔氣息,又焉是普普通通的胎體肉身就能承受的?」蘇棠反問道,「荒古血脈越是精純,肉身越難承受,破開肉障的難度越高。我也是老祖入涂山極深處,采得一株九葉芝才突破換血洗髓的肉障難關,晉入還胎境的。你的魂海異相如此奇偉,想來以後晉入還胎境的難度,怕是十倍於我……」

陳尋想想也是,他的魂海異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能承受這滴魔血,他的肉身真不知道要修煉到怎樣的強度才夠!

不過,那一切都是後話,不需要現在就考慮太多。

陳尋長身而立,站起來眺望見大孤峰已在南面兩百里外,訝異的問蘇棠:「我昏迷多久?」

「你昏迷了小半天。」蘇棠說道。

「那你怎麼抱著我往奚嶺方向走?」陳尋又問道。

「你叫電蛇雷光擊中,身體裡竟還有游絲生機,我要帶你回滄瀾,根本趕不及救你,心想奚嶺之中說不定有能治你的靈藥……」蘇棠喃喃說道。

陳尋無語道:「你是蠢啊,還是真蠢?你把自己犧牲了,百奚五尊就真會容我活下來,然後讓你們蘇家找到藉口,跑到奚嶺滅亡其族?」

「總歸有一線機會呀?」蘇棠沒想到又給這小子抓到機會教訓,心虛的為自己辨解道,「百奚五尊捉住我,應會將我獻給玄寒宗……」

陳尋啞然失笑,蘇棠卻是不笨,暗道蘇氏要多幾個蘇棠這樣的子弟,滄瀾或許要美好一些吧。

「那頭惡猿與那石壁裡的凶獸,有沒有分出勝負?」陳尋問道。

「你從崖頭跌下後,我就抱著你跑出大孤峰,沒有留下看那惡猿與凶獸相鬥,」蘇棠想起陳尋抱她從斷崖縱身跳下的凶險,猶有餘悸,說道,「過去這麼久,那頭惡猿都沒有追來,我想,要麼兩敗俱傷,要麼那頭惡猿已經叫石壁裡的凶獸擊殺了……」

****************************

陳尋冒死將那巨猿誘下斷崖,可不甘心什麼好處都撿不到,拍拍屁股就走。他現在傷勢痊癒,修為甚至還精進一層,自然是與蘇棠一起,再往大孤峰潛去。

離大孤峰甚遠,極遠處就傳來陣陣獸吼禽嘯。

陳尋抬頭遠望,就見溪谷方向的原始密林在劇烈顫動,一蓬蓬飛雪與斷枝殘葉從密林裡飛射出來,不知道密林裡的廝殺有多猛烈。

「怎麼回事?」陳尋與蘇棠面面相覷,心裡暗道:那巨猿不可能跟石壁中的那頭凶獸,廝殺到現在都沒有停休吧?

再看密林震顫的方位,與溪谷的那根孤峰石柱所在也有所偏離,陳尋心想困在石壁中的那頭凶獸,沒那麼容易掙脫孤峰石柱的束縛,而遠處傳蕩來的獸吼禽嘯,也遠不止兩隻凶獸在搏殺。

聽這聲勢,似有整座大孤峰裡稍有實力的蠻荒異獸,都趕到溪谷裡狂瘋殘殺。

為什麼整座大孤峰的蠻荒異獸都發瘋的躁動起來?

雖說陳尋此時已晉入蠻武第七層易血,但實力還難跟那些蠻荒異獸相抗,而蘇棠也是剛剛穩住傷勢,更不宜輕犯險境。

陳尋爬著一個巨樹,眺望溪谷方向,待溪谷裡漸漸平靜下來,轟天動地的搏殺聲勢漸漸繞往大孤峰的右麓,到山南去,兩人才往溪谷方向摸去。

開闊的溪谷裡一片狼籍,巨樹摧折、石崩地裂,凍得結實的十丈玄冰,也是給砸得到處都冰屑。

到處都是荒獸的屍體,獸血流趟一地,將溪谷染紅,刺鼻的血腥味到處瀰漫。

陳尋在蟒牙嶺數年,入冬後深入湖澤荒獸,也看到過不同獸群間廝鬥搏殺,但沒有見到這樣的荒獸殘殺。

那一頭頭他平時見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強橫荒獸,一具具倒伏在場,斷骨殘肢,屍骸不全,實不知剛才那場惡戰,劇烈到何等的程度。

這些異獸屍體,有大如蠻牛的玄豹、有腋生肉翼的翼虎、有高六七米的熊獅、有頂生金冠巨瘤的鱗鷲,有體形絲毫不比熊獅稍小的巨狼,還有粗如窩棚、長近二十米的巨蟒……

無一不是強橫到極點、堪比還胎境強者的荒原霸主,此刻竟然都肢伏殘斷的橫屍在溪谷裡。

這情形真是詭異、慘烈到叫陳尋難以置信。

看到這麼多的荒獸屍體,幾乎懷疑整座大孤峰山裡的異獸都被擊殺在這小小溪谷之中。

而除了這些玄豹、翼虎、熊獅、鱗鷲、巨蟒、巨狼等蠻荒異獸外,在這些斷肢殘骸中,死得最多的,竟是毛色雪白的巨猿,足有十八九具之多。

這些巨猿,除了毛色不一樣外,與金色巨猿長得一模一樣,個個都有七八米高,倒在地上也像一座巨大的窩棚,但此時都肢殘骨斷,樣狀更是慘不忍堵。

「是那頭惡猿率領大小雪猿,與山中凶獸搏殺嗎?」陳尋也深感困惑。

大孤峰看著只是一座孤峰,但峰脊刺天高達三四千米,繞山一週有三四百里,山域也是極大。

巨猿就算率幾十頭雪猿在大孤峰之中安營紮寨,也不應該叫山中其他的異獸如此躁動、以命相搏?

難道,大孤峰山中的異獸,都叫石壁中的凶獸控制住,勢要將那頭金色巨猿斃殺在山中?

要是石壁中的凶獸有這能耐,為何不馭使凶獸助它脫困?

他們之前進山,那石壁中的凶獸,對崖頭千米之外的人獸,根本也不在乎,唯有威脅到崖頭那朵石蛇蓮,才會射出電蛇雷光擊殺。

至於那朵石蛇蓮對石壁中的凶獸,為何如此重要,那就不得而知了。

陳尋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金色巨猿已經叫石壁中的凶獸擊斃,但屍體跌落溪谷,山中凶獸紛紛過來爭奪,而諸多雪猿則想護住金色巨猿的屍體,雙方才瘋狂廝殺起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金色巨猿體內有荒古血脈,甚至滋生出神力,其死後屍體,豈不就是一具極品寶藥?其珍貴程度,要遠在開春烏蟒所得的那頭烏鱗狡之上!

當然,也可能是那頭惡猿率眾多雪猿進山吞食獸腦,激起眾怒,山中眾獸趁其受傷,圍而殺之。

聽著廝殺聲勢往山南而去,陳尋心想那些雪猿與山中凶獸的搏殺,怕是一時半會還不會停息。

當然,越是剩到最後的凶獸,越是凶悍強橫,陳尋自然與蘇棠不會趕到山南去湊熱鬧,僅這溪谷裡遍地的獸屍,就叫他絕不虛此行。

四五十具玄豹、雪猿、鱗鷲、熊獅的獸屍遺骸,要是都運到滄瀾去,該是何等驚人的財富啊?

當然,陳尋也只是稍作幻想,心知雪猿與山中凶獸在山南一旦分出勝負,就會有凶獸折返到溪谷,食這些荒獸的血肉,留給他們的時間實際極有限。

而且這些玄豹、雪猿、鱗鷲、熊獅,獸屍龐大,就連最「瘦小」的蒼狼看著不到一人高矮,但周身銅頭鐵骨,身子骨極沉。

一頭蒼狼就有近兩千斤,這麼多的獸屍,要趕在雪猿與山中凶獸分出勝負來之前,陳尋他能帶出多少?

「你將那些雪猿破腹取膽,對你以後修練,極有益處……」蘇棠見陳尋猶豫,知道他難取捨,忙提醒他道。

陳尋叫電蛇雷光擊中時,身上的烏鞘刀以及用獸皮裹住放在藥簍子裡的兩截斷劍都落在溪谷裡,不知所蹤,他只能徒手撕開雪猿的胸腹……

「呀!」

陳尋觀想蠻魂,蠻魂神華貫注雙臂,直覺雙臂充滿沛然莫御的力道,他接手搭手在雪猿的胸腹,竟有絲絲極寒氣息從雙手透漏,轉瞬間空氣裡竟凝出雪白寒霜。

陳尋滿臉驚容,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蘇棠見陳尋滿臉疑惑,感慨的告訴他道:

「你受重創,半身血肉都燒成灰燼,魂海異相汲取天地靈氣,直接重塑肉身,其中玄寒之氣最為磅礡,助你在片刻之間,就突破進入七層換血境界,你周身氣血自然就轉成玄寒極性。換句話說,你現在就是諸宗門都要搶著收進門當徒弟的玄寒靈體。換了別人,就算修練上等的玄寒道法,數十年修煉,氣血都未必有你精純。你的魂海異相,還真是難以想像的強大……」

「玄寒靈體?」陳尋摸了摸後腦勺,「那對修練九幽蠻魂,是好是壞?」

「玄寒靈體,修練玄寒靈氣,遠較他人迅速,也更容易晉入還胎境,」蘇棠笑著說道,「至於對修練九幽蠻魂是好是壞,我也不清楚了,畢竟身具靈體之人,我也沒有見過。不過,你的魂海異相如此強大,要是對玄寒靈體不滿意,大不了可以打碎了用其他靈氣重塑一回……」

陳尋嘿然一笑,他這才知道魂海本相這次為何消耗如此巨大,要是再照這麼來一下,那滴六臂巨魔血的潛能只怕會提前耗盡。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9:40 AM

第三十八章 收穫

陳尋不管玄寒靈體是好是壞,蘇棠是富家小姐,破腹取膽這種粗活,還得是他這個出身破落的窮小子來幹。

只是他一張稚臉憋得通紅,用盡吃奶的力氣,卻是不能將雪猿的胸腹皮肉徒手撕開。

陳尋萬萬未料到雪猿死後的皮肉,竟然還堅韌如斯。

他近三個月的苦修,又晉入蠻武第七層易血境界,雙臂怕有不下六千斤的氣力,竟然還不能將雪猿的皮肉撕開,這頭雪猿活的時候,肉身該強悍到何等的程度?

「雪猿自幼生存冰原之上,天性就能用玄寒之氣淬體,生存百年以上的雪猿,肉身強悍都堪比還胎境的強者。」蘇棠說道。

「你怎麼不早說?」陳尋無語的說道,他現在的實力再強,也不能可能徒手撕開堪比還胎境強者的肉身,心裡也暗暗心驚,要是讓那頭體身滋生神力的惡猿領著幾十頭雪猿闖進蟒牙嶺,對烏蟒等族來說,該是何等的災難。

此外,這大孤峰之中的荒獸,也未免強得過分,與這數十頭雪猿惡鬥,雖然死傷慘重,但也沒有落下風。

要是那頭惡猿的屍體,這叫這山的荒獸得到,它們食之,實力會增長到什麼地步?

蘇棠不知道陳尋心裡擔憂起其他事情來,僥有興趣的說道:「我還以為你靈氣塑體後,能徒手撕開雪猿呢?」

陳尋無言以對。

好在滿地猿屍,有不少已經叫其他更強橫的荒獸開膛破腹。

這些雪猿,有些體內膽器已經破損,青黑色的珍貴膽汗流得到處都是,有些猿膽不見所蹤,興許叫荒獸摘走吃掉,但陳尋還是從破損的猿屍裡,摘到三顆完整猿膽。

蘇棠嫌陳尋摘膽太過血腥,往溪谷裡跑去。

陳尋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裡,下身僅圍一張獸皮遮擋,空手拿著三顆巨如椰果的猿膽,遠遠看見蘇棠從溪谷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他們之前丟失在溪谷深處的斷劍。

陳尋記得他將兩截斷劍都用獸皮包裹放在藥簍裡,他跳下斷崖,後背叫電蛇雷光擊中,藥簍自然化為灰燼,卻不想斷劍夷然無損。

見蘇棠只撿回半柄斷劍,陳尋問道:「還有劍頭呢,還有我那把烏鞘刀呢?」

「這半截斷劍還能當兵器,要那劍頭作什麼?」蘇棠問道,「你那把烏鞘刀,已經叫電蛇雷光熔斷,成了廢鐵……」

陳尋心想蘇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鹽貴,那截劍頭不知何物所制,半截輕薄劍身就有二三百斤重,很可能就是《滄瀾雜錄》裡所講的九幽鐵鍊制。

蘇棠視為廢鐵,但他要將這段九幽鐵帶到烏蟒去,還不知道阿公他們會激動成什麼樣子。

陳尋也沒有想到腰間的烏鞘刀會在他跳下斷崖熔斷,也暗感電蛇雷光所含神力之精純,他純粹是仗著體內的那滴六臂巨魔血扛過一劫。

「還有這個,你好好收藏著,千萬不要叫別人看了?」蘇棠又遞給陳尋一物。

陳尋見是他在青眼雕石巢裡撿到的那兩枚青色堅果,應該是與斷劍一截落在溪谷裡,不曾想蘇棠又鄭重其事的替他撿回來。

「這個是什麼,你認識?」陳尋問道。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青梧籽。」蘇棠說道。

「啊……」陳尋震驚得張了張嘴巴。

《滄瀾雜錄》裡就有青梧的記錄:青梧籽,青鸞喜食。

滄瀾雜錄有關青梧籽的記載,就這簡短七字,但能叫青鸞這樣的荒古凶獸喜食,青梧籽怎麼想都不會是凡品。

陳尋拋了一枚青梧籽給蘇棠:「送枚給你,當作記念。」

青梧籽實珍貴實不在四品級靈藥石蛇蓮之下,而且籽分雌雄,蘇棠本意要陳尋將兩枚青梧籽實都貼身收好,但轉念還是將那枚青梧實珍惜的藏在懷裡,讓陳尋拿著斷劍,趕緊給那些屍身完好的雪猿破腹取膽……

蘇棠說她的這柄烏金劍、劍斷靈散,已成凡物,陳尋操持這柄斷劍,給滿地的獸屍開膛破肚,卻甚是便利。

即便是他徒手撕不開的雪猿死屍,斷劍割下去,堅韌到極點的皮肉,也應聲割開,陳尋也只是略覺得手澀而已。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子飢,這柄斷劍,看著只剩兩尺青鋒,卻不知道要比重鋒矛、烏鞘刀珍貴多少倍,蘇棠竟然嫌沉要丟在荒原裡,真是敗家女啊。

「南面的打鬥好像就要停了,你快點動作,我們還要趕緊離開。」

蘇棠嫌棄不會做開膛破腹的血腥之事,她就站到巨樹冠梢之上,一邊觀望大孤峰西南坡的荒獸搏殺,一邊指導陳尋割取這些荒獸最有價值的部位。

四五十頭荒獸橫屍溪谷,雖說血肉都極其精純,但陳尋沒有能力將這些荒獸的血肉都背回烏蟒去。

就算他有幾輛鱗馬拖拉的銅車,將這數十萬斤血肉載上,一路也不知道會誘來多少凶獸過來瘋狂爭食。

他們眼下只能趁山中凶獸還是那些雪猿在南山殺作一團之際,儘可能從這些獸屍裡割取一些最有價值、體積又不大的部位,包裹著帶回烏蟒去。

陳尋這數年來早就習慣蠻荒生存,破腹剝皮之事,做起來極為熟悉。

雪猿肝膽、巨蟒眼膽、毒囊、蛇牙、熊獅腹皮、鱗鷲嗉囊……

陳尋只挑最珍貴的部位割取,一盞茶的時間,也將四張熊獅腹皮包著鼓鼓囊囊。

還有一頭巨大無朋的玄豹,在溪谷上遊方位,半片屍體叫冰屑掩蓋。

這頭玄豹,體形比陳尋在山巔看到叫巨猿擊斃食腦的那兩頭玄豹還要巨大三分,躺在溪谷邊的石灘跟冰屑之中,也有大半個人高,全身皮毛深黑,彷彿如神鐵所鑄,死去多時,還閃爍金屬一樣的光澤。

這麼大的一頭玄豹,不知道在大孤峰裡逍遙快活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頭都有,但看其體形比這溪谷裡任何一頭荒獸都要巨大,也知它在大孤峰裡必定是罕有敵手的霸主,怎麼早早死在溪谷?

再看其半片頭顱都血肉模糊,想必是叫哪頭強橫無比的雪猿用巨掌拍爛。

陳尋也不管這頭玄豹到底是怎麼死的,知道玄豹心膽都是奇珍,要能將血肉快除剔除,一身寶骨更是製器煉藥的良材。

陳尋忍著溪谷裡傳來刺鼻的血腥味,當下就將這頭重逾萬斤的玄豹,從冰屑裡拖了出來。

冰屑浸了血泊之後,又重新冰結實,陳尋費了好一番氣力,才將這頭玄豹拖出來,累得人仰馬翻,還差點叫刺鼻的血腥味薰倒。

「不對……」蘇棠從樹冠跳下來,看出異常,拉住要下劍剖開豹腹取膽的陳尋。

陳尋這才看到玄豹腹部極輕微的跳動一下,他伸手摸去,玄豹腹部出奇的柔軟,確有一頭幼小胎體在腹中蠕動。

說來奇怪,隔著一層皮肉,他竟感應不到胎體的生機。

玄豹體形額外龐大,光看外形,感應不到腹中有額外的生機,還真看不出這是一頭懷孕的母乳。

陳尋小心翼翼的將玄豹的腹部剖開,卻是一頭還沒有睜開眼的小豹子,蠕動著從鮮血淋漓的豹腹中鑽出來。

幼豹比狸貓還小,跟身體粗大的母豹簡直不成比例,渾身血淋淋的,眼睛還未睜開,四肢蜷著,也都不伸開,只是下意識的蠕動。

然而這頭幼豹在陳尋剖腹取出的瞬時,卻像火光燃燒一般,透出格外強烈的旺盛生機,甚至不在一頭成年蒼狼之下。

也難怪這頭母豹早早就戰死在溪谷裡,原來腹懷幼豹,正值虛弱之時。

陳尋暗嘆:都這麼虛弱了,還跑過想爭食神猿,這不是找死嗎?

這頭母豹死去多時,幼豹憋在死豹腹中這麼久不能出來,竟然還有如此旺盛的生機,還真不虧是蠻荒異種。

蘇棠說,荒獸與靈藥都分十二品,陳尋暗感這頭幼豹,品級不會太低。

陳尋拿斷劍割斷臍帶,拿一塊熊獅腹皮將小如狸貓的幼豹包裹好,縱身上樹,就見大孤峰西南麓的爭鬥已經停息,有動靜往溪谷這邊而來。

陳尋七手八腳,用寒雪擦淨身上及熊獅腹皮上的血跡,讓蘇棠帶著幼豹先退出溪谷,他拿斷劍隱身溪谷邊緣的巨樹之上。

要是那頭惡猿僥倖未死,待其在大孤峰裡養好傷勢,對蟒牙嶺始終是個極大的禍害跟威脅。

陳尋想著,這頭惡猿即便僥倖不死,此時也應是強弩之末,他說不定能有下手的機會。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9:41 AM


第三十九章 棘虎

這場瘋狂搏殺的最後勝利者們,很快就從密林裡鑽出來,出現在溪谷邊緣。

九頭荒獸,個個都血肉模糊,在這場瘋狂的搏殺中,身上都難避免的遭受極重創傷,但從密林深處裡鑽出來,卻又個個虎姿熊勢、凶焰極盛。

這幾頭荒獸雖然彼此警惕,但沒有廝殺到一起。

陳尋心想這幾頭荒獸,應該都是大孤峰及週遭密林裡的霸主,彼此爭鬥數百年,對彼此的根底都相當清楚,早就形成一定的平衡跟妥協,故而將外敵驅逐之後,彼此間能相互克制,不再瘋狂殘殺。

為首是頭烏金色的巨狼,體形要比倒斃在溪谷裡的那兩頭巨狼小一號,看體形只跟普通青狼相仿,頭尾僅長四五米,背脊也有一人來高,更不能跟身旁那頭高達七八米的熊獅相比。

然而這頭體形看似「秀小」的神狼,卻最先衝出密林,跳到一塊巨石上,衝著其他凶獸怒吼,似乎宣告溪谷之中的獵物,它有優先挑選權。

其他凶獸不甘心,也朝著神狼怒吼,但最終沒有誰先衝出溪谷,超過神狼所立的巨石。

陳尋暗暗心驚,經過這場瘋狂的搏殺,這頭神狼不僅活下來,還如此的威風凜凜壓制眾獸,足以說明它的可怖與凶悍。

陳尋潛伏在千米之外的樹冠之中,神魂猶叫這數聲狼吼震得神魂動盪,暗感他在沒有晉入還胎境之前,怕是連站在這頭金色巨狼之前的資格都沒有。

神狼烏金鑄就似的狼軀,流淌瑩瑩、金屬質地的光澤,駐足站在溪谷的巨石之上。

雖然半片身子的血肉給咬得模糊,露出可怖深能見骨的創口,但威風凜凜依舊,透漏凶煞強悍到極致的氣息;那對青碧色的狼眼,更是有著懾人心魂的凶煞之焰透出。

陳尋想到他剛入湖澤荒原之時,遇到可怖的青狼群,不知道這頭神狼是不是就那群青狼的狼王,心想要真是如此,對蟒牙嶺來說,還真是噩訊啊。

神狼獨挑了那頭死去多時的母豹,也許是看到剖開的腹中已經沒有幼豹,神狼狂怒的吼叫起來,震叫極遠的林梢覆雪都紛紛震落。

見神狼雙眼血光凶焰的沖這邊看來,陳尋嚇得駭然心跳,不曾想這頭惡狼的靈覺如此敏銳,他在千米之外收斂住氣息,還能叫這頭惡狼察覺。

陳尋心知這頭惡狼其實受傷極重,此時也是強弩之末,他不是沒有一戰的機會,但還有其他七八頭凶獸,要是一哄而上,他該怎麼辦?

好在神狼也只是沖陳尋這邊望了一眼,沒有其他動作,而是慢慢的將那頭母豹拖到一旁,安靜的享受起來其生命精元精純無比的血肉來。

其他凶獸也察覺到溪谷密林裡有人存在,齊齊怒吼,似警告陳尋不得接近。

剛才一場殘殺過後,這些凶獸廝殺也都是強弩之末。

除了分食掉那頭金色巨猿之外,溪谷裡的收穫品也足夠豐盛。

這些凶獸彼此之前都不能信任,此時也不想再大打一場,只想將埋伏在溪谷邊緣的敵人嚇走,不要跑過來爭奪他們的戰利品即可。

陳尋心知這場血肉盛宴過後,這幾頭蠻荒異獸會變得更加強橫,但他此時修為低微,沒有能力趁機將這幾頭身受重創的凶獸誅殺,也只能悄然退出溪谷,與蘇棠先匯合再說。

***********************

陳尋趕回到他與蘇棠之前潛伏的密林邊緣,只見林地裡一片狼籍,卻不見蘇棠的身影。

灌木叢壓倒一片,血染雪地,兩頭體形彪健的棘虎,左眼各插一支鐵箭,正在雪林裡垂死掙扎,如泉鮮血從傷眼中湧出,竟然還未死去。

蘇棠遇險!

陳尋心裡驚駭欲絕,暗恨之前太自以為是了,還以為原始密林與大孤峰之上的凶獸,都趕到溪谷裡與那群雪猿爭奪金色巨猿的屍骸,卻未曾想還有好幾頭棘虎暗藏在密林裡,落單的蘇棠竟被偷襲。

風吹林嘯,四周遠處的動靜早給風聲淹沒。

陳尋抽出斷劍,狠心將兩頭傷虎的喉管割斷。

密林裡淡淡的血腥味,也早就給寒風吹散,只有不間斷的斷樹殘枝留下蘇棠與凶獸死命搏鬥的痕跡。

陳尋沒有照這些痕跡追去,這些痕跡在林間曲折,想來蘇棠與棘虎在林間纏鬥有一會兒。

他猿身爬上一棵巨樹,立足冠梢,四野眺望,就見西邊二三十里處,密林震顫,隱隱有獸吼傳來。

陳尋蠻魂神華貫注雙足,撒腳往那處直線狂奔,就見蘇棠叫三頭巨形棘虎死死逼住,只是揮舞鐵胎巨弓苦苦支撐。

箭囊落在十數米外,蘇棠箭術不比陳尋稍差,但無鐵箭在手,僅靠巨弓支撐,險象頻生。

蘇棠背抵一棵巨樹,右臂衣裳也給撕下零碎,幾塊獸皮條下子露出雪嫩玉臂,鮮血正從又深又長的創口淋漓灑落,散亂的鴉色長發遮住蒼白的臉,清豔的臉頰也劃破好幾道血痕,她胸前獸衣鼓鼓撐起,想必她最危急之時,也沒有捨得將幼豹捨出喂這幾頭棘虎,而是藏在懷裡貼身保護。

看到陳尋及時趕到,蘇棠才稍稍露出心安的神容。

那三頭巨形棘虎,也是驚覺機敏;陳尋縱身衝到身後,三頭巨形棘虎就左右散開,堪堪叫那透漏絲絲極寒的斷劍,斬落空處,無功而返。

陳尋此舉無意競功,只能誘開三頭棘虎的注意力,給蘇棠解圍,斷劍落空,他即進身樹下,將蘇棠護在身後。

「吼!」

領頭的棘虎,身高將有四米,彷彿一座石屋堵在陳尋身前,周身棘皮佈滿荊棘肉刺,又厚又韌,彷彿泥巴裡滾過的一身巨甲,披裹在虎軀之上,它衝著陳尋張嘴怒嘯,張開的血盆大口,既腥且臭。

巨牙鋒稅如矛,牙縫裡還嵌有血淋淋的獸肉,寒光閃爍,不知道有多少凶獸喪命其口;小燈籠大小的一雙虎眼,滿是血光凶焰,瞅著陳尋的喉管,緩緩逼來,直欲將眼前這獵物的喉管一口咬斷。

而另兩頭巨形棘虎,更是沒閒著,趁著領頭的棘虎從正面逼近陳尋,一左一中剪尾縱來。

虎軀身形極速,在半空中張開的血盆大口狂吼怒嘯,似有無盡狂風從血盆大口裡呼嘯而出,席捲林間雪地裡的枯枝敗葉,直欲將陳尋看似瘦弱的身子骨吹成粉碎。

陳尋暗感這三頭棘虎一起狩獵久了,配合也真是默契到極點,他要是不從巨樹前閃躲開,三頭巨虎就會不分先後的一起將他撲咬在爪下,甚至虎嘯狂風還隱隱生出的怪力,束縛他的手腳,叫他身形滯澀,難以靈活進退。

陳尋暗感這三頭棘虎竟然初具神通了啊,但他面不改色,魂神之上九幽蠻魂具相,他赤裸的胸膛似有黑色火焰浮出,極瞬之間,熊熊蒸騰的九幽蠻煞就都貫注雙臂之中,如有萬鈞巨力注入,他隱隱束縛手腳的怪力就一掙而碎。

陳尋不退反進,縱身躍起,撇開兩側撲來的棘虎,舉起斷劍,便朝身前這頭棘虎怒劈而去。

斷劍青鋒神光爍爍,在半空中更化作如匹虹影,自上橫貫而下,虹影之外,更是極寒之意四溢,直要將那頭棘虎凍僵當場。

這頭棘虎也甚是機敏,心生警覺,堪堪避開頭顱要害,左肩則連皮帶肉,則給陳尋血淋淋的削下一大片,露出森森白骨。

斷劍未斷之前有四尺青鋒,一斷兩截後,陳尋手裡這把帶柄的斷劍,就剩兩尺青鋒可用。

不然一擊將當前這頭棘虎的左腿連肩膀子都卸下來,陳尋暗感可惜。

兩側棘虎撲落空,但陳尋也不容它們轉身再撲殺過來,他左掌佈滿蠻煞,黑幽煞光閃爍,硬如神鐵,更是透漏極寒氣息,一拳就沖左側棘虎的下顎轟去;而右腿更是如鐵柱橫掃而出,側踢右側棘虎如鐵鞭一背的背脊。

左側棘虎體形碩大,足有四五千斤重,虎頭就像塊巨大磨石橫在眼前,但陳尋神拳如鎚,力有萬鈞。就聽著「砰」的聲響,左側那頭棘虎,叫陳尋一拳打得虎嘴皮肉震晃,整個虎軀往旁邊的巨樹倒去,哢嚓聲響,將那兩人合抱的一棵巨樹,壓斷成兩截。

而右側那頭棘虎硬如鐵鞭的脊背,叫陳尋一腳踏實,也不好受,脊背雖然沒有叫陳尋這一腳踩踏粉碎,但萬斤之斤壓得虎軀不由自主的矮趴在地,嗚咽滾身躲閃到一邊。

陳尋也未料三頭棘虎,肉身強悍到這程度,除了斷劍建功之外,他貫注神力的一拳一腳竟只能將兩頭棘虎逼退,而無法傷其筋骨。

不過,陳尋筋骨也都淬練到大成,揮拳踢腿,即使有巨力反震,他也是夷然無損,不像在蟒牙嶺深處,與青眼雕惡戰,右臂先被震傷。

他此時也是信心倍增,無懼這三頭凶獸的進逼。

陳尋揮舞重重劍影如山,朝三頭棘虎壓去,蘇棠藉機拾回箭囊,抽出鐵箭壓在弦上。

弦滿如月,道蘊真陽注入弓身之中,散發湛湛清光,而叫蘇棠整個人就像一柄浸梁極寒玄氣的利刃,氣勢凜冽、震懾心魂。

看蘇棠如此,陳尋暗嘆:這才有點天之驕女的樣子啊?

弦動如雷,箭出如電,蘇棠精準無比的射殺一頭棘虎的左眼。

陳尋旋身上前補刀,自上而往怒劈,當即將這頭棘虎的鐵頭劈成兩半,而白的腦汁與紅的虎血沒有噴出,就在半空凝起血色冰渣灑落,那九幽蠻煞似乎九幽寒獄噴湧而去。

斷劍之威如此凶煞可怖,另兩頭棘虎鳴咽卷尾逃入密林。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9:41 AM

第四十章 分別

密林裡的凶險太多,陳尋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荒獸聞著血腥味襲來,也不去追殺那兩頭逃亡的棘虎,與蘇棠拿寒雪擦去兩人身上的血跡,簡單收拾一下,割下兩塊血氣精純的虎肉,就往密林邊緣潛去,儘早脫離這是非之地。

潛回到原始密林與湖澤的邊緣,見無凶橫異獸追來,陳尋才在一處斷崖下挖了雪洞,與蘇棠藏身進去歇息。

聽蘇棠說起遇襲的過程,陳尋才知道這五頭棘虎一直都在大孤峰的外圍徘徊,未敢進溪谷跟那些強橫荒獸爭食,但見蘇棠抱著幼豹鑽進林,才猛然襲殺過來。

好在蘇棠服食過烏玉芷後,玄竅恢復生機,已能生發道蘊真陽,與那五頭棘虎在密林裡周旋纏鬥,不僅持弓射傷兩頭棘虎,還堅持到陳尋來援。

那頭幼豹身上的血水已經叫蘇棠拿冷雪洗淨,陳尋這才發現這頭幼豹,竟然它的母親不一樣,全身滑如錦緞的皮毛竟然是極為澄澈的天青色,真是少見:

真懷疑它媽是跟隔壁王叔生下的它。

幼豹眼睛還沒有睜開,窩在蘇棠的懷裡,蜷起幼小的四肢,伸出粉色的嫩舌在蘇棠雪嫩的手臂上亂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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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溪谷那麼多生命精元充沛的精純血肉,都叫最後爭勝的幾頭凶獸分食,但陳尋與蘇棠收穫也不差。

蠻荒異獸,大多肉身強橫,皮肉堅韌,是制甲的上佳材料,而熊獅長有雪白細絨的柔軟腹皮更是製作內甲的極品。

蘇棠與金色神猿惡鬥,在最終一擊時保她性命、但被震得粉碎的內甲,就是以一頭千年熊獅的腹皮基礎之上,煉製而來。

三張有三五百年氣候的熊獅腹皮,在滄瀾少說也值六七百枚天罡符錢。

那頭身長二十米的巨蟒,也是大孤峰深山裡罕有的異獸,採摘出來的蛇眼雙瞳,只有雞蛋大小,清湛湛的綻發毫光,在雪洞裡無光而亮,彷彿兩顆夜明珠。

蘇棠也不知道這蛇眼瞳珠有何妙用,但絕對是奇珍之物。

除了這些之外,雪猿、巨蟒、玄豹以及熊獅的肝膽,陳尋也採集了一大堆,還從這些荒獸屍體裡收集了四小瓶可以煉製真血的獸心血,這些都能用來煉製對蠻武修練有奇效的寶藥。

此次所得,精純寶藥如此之多,不要說蟒牙嶺了,就是放在滄瀾城裡,也會轟動一時。

陳尋心知不能將這些奇珍寶藥都帶回烏蟒,不然的話,消息稍有走漏,必然會給烏蟒招來滔天巨禍。

蘇棠也知道懷壁其罪的道理,不能讓陳尋將這些奇珍都帶回部族去。

接下來的日子,她就與陳尋帶著那頭幼豹,在湖澤荒原裡尋找靈藥,與雪猿、巨蟒之膽、獸心血等奇珍,合藥煉製九元養竅丹。

九元養竅丹算不上極品靈丹,但對築基期、特別是修練到真陽境或蠻武后期的修者,有培靈養竅、易血換髓的奇效,價值不弱於一件符器。

煉製九元養竅丹,蘇棠一日服一枚,僅用半個月,修為就恢復到真陽境九重巔峰。

蘇棠想要徹底彌合神魂識海所受到的嚴重傷勢,恢復到她還胎境中期巔峰的修為,會有很大的難度,還需要回到滄瀾長期潛修,但她修為恢復到真陽境九重巔峰,實力就已經不在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之下。

蘇棠大體恢復後,也沒有直接飄然南下返回滄瀾,而是繼續留在荒原之中,替陳尋採集那些能淬練肉身的築基靈藥。

蘇棠心想陳尋身具荒古血脈,想突破蠻武九重的難度極大,想要晉入還胎境,需要大量的築基靈藥淬練肉身。

雖說有些奇藥,包括雪猿膽、獸心血,合藥煉製九元養竅丹很有些浪費,但蘇棠還是儘可能的替陳尋多煉製一些築基培靈所用的九元養竅丹;也將煉製方法教給陳尋。

分別之時,陳尋與蘇棠來到那座被狼群吞沒的孤山石寨,這也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圓月如盤,大地生發春氣,夜裡已不再有滴水成冰的嚴寒,蘇棠長身而立,雖然身穿獸皮衣裳,但清豔容貌脫塵出俗,而周身透漏的氣息,更像是一方長期浸入極寒玄氣的熠熠寶玉,散發凜冽寒光……

這就是滄瀾天之驕女的氣勢吧?

陳尋坐在崖頭石樑上,看著修為恢復真陽境巔峰的蘇棠,心裡多少生出些高不可攀的感覺。

蘇棠恢復到真陽境巔峰,就給人如些清寒凜冽的感覺,待她修為完全恢復,甚至晉入還胎境巔峰,高高站在眾生之上時,又會具怎樣的氣勢?

蘇棠不知道陳尋心裡在想什麼,看著灑下山谷的月華,似還有無數亡魂在山谷裡嗚咽不去,隱夾鬼哭狼嚎,心裡對即將的離去有著許多的不捨,但最終還是將懷中的幼豹遞給陳尋,說道:

「再有一個多月,十三叔就應該會派人到蟒牙嶺挑選部族子弟推薦進學宮,你到時候記得要過來找我……」

「哦。」陳尋也不確定進滄瀾學宮後,要不要去找蘇棠,似乎那是極遙遠的事情,只是隨口應道。

修為恢復到青陽境巔峰的蘇棠,也已經不再是處處依賴他、需要他照顧的小女孩了。

「那我們就說好了:你到學宮後,我就收你為徒。」蘇棠說道。

「拜你為師啊?這個就算了吧,」陳尋打了哈欠,說道,「能有幸拜你為師,必是蘇氏的嫡系,而我始終要回荒原的……」

蘇棠訝異的看了陳尋一眼,不知道他的疏淡語氣,怎麼會有些許生分?

「你要不想別人看過你身具荒古血脈,你可以對外人說你從小修練的是烈霜刀意……」

「烈霜刀意?」陳尋疑惑的問道。

「對,修練烈霜刀意,也能生發極寒玄氣。烈霜刀意跟大鵬秘拳一樣,都不是什麼玄門絕學,在云洲流傳頗廣,你說是家傳,他人也難懷疑……」蘇棠說道。

陳尋明白過了,他受致命重創後,半邊身體的血肉都被電蛇雷光擊毀,是魂海本體生發異相汲取磅礡玄寒靈氣重塑,他的肉身也因此轉為玄寒靈體。

雖說玄寒靈體在云洲世族及宗門,是修練的絕佳資質,但相比較之下,那滴六臂巨魔血所化的荒古血脈、魂海異相更為玄奇、珍異。

陳尋若不想體內所藏的那滴六臂巨魔血,引起他人覬覦跟瘋狂爭奪,連靈氣塑體、白骨生肉這種種異事絕不能說給外人知道。

不過,他現在只要施展蠻魂戰武,蠻煞自有極寒玄氣透漏,難以遮掩,最佳的藉口,就是對外人說他修練過玄寒屬性的玄功。

他已經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冒充烈霜刀意,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陳尋心想蘇棠一切都替他考慮周全,又將那截斷劍、蛇眼瞳珠等物,用三張熊獅腹皮包裹起來,遞給她,說道:

「這些東西,我帶回烏蟒,只會給烏蟒惹來大禍,你都帶去滄瀾吧。還有,荒原之事,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以後在滄瀾,有機會我們再見面吧……」

說罷,陳尋背起鐵胎巨弓,將剩不到半壺鐵箭的箭囊也掛在腰間,先縱身跳下斷崖,往遠方掠去……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9:42 AM


第四十一章 少年武陽

蘇棠帶著莫名悵然的情緒,飄然南下,越過蟒牙嶺就是滄瀾荒原。

雖說蟒牙嶺以北的荒原還處於冰天雪地之中,但滄瀾荒原冰雪已悄然融化,縱橫荒原的溪河也開始解凍,浮冰堵住河道,春水漫灌,淹得到處都是。

據高山丘嶺而居的蠻荒部族,熬過苦冬之後,也陸續有獵隊進入水澤深處,捕殺獵物,為春祭做準備。

滄瀾荒原之上的百千部族,皆受蘇氏節制,雖說還達不到令出悉從的程度,但也絕不敢傷害蘇氏子弟。

越過蟒牙嶺,往南行近兩千里,才到滄瀾城,但對修為已恢復到真陽境巔峰的蘇棠來說,也就四五天的腳程。

看到滄瀾高竣的城門開啟,蘇棠猶感親切,回想過去一冬在荒原的苦修,真是驚悸之餘,又叫人心生無限留戀。

留戀什麼?

想到陳尋那稚氣未脫、卻一副老成的臉,蘇棠心生暖意。

行人魚貫出入,也已經有商旅車隊在熬過寂寞的寒冬後,開始攜帶貨物走出城門,向滄瀾荒原深處進發,與蠻荒部落交易。

蘇棠心想,或許再過不久,涂山以東的云洲商旅,也會越過千里迢迢的涂山,進入滄瀾城。

蘇棠將要進城之際,忽見滄瀾城北百里外的深山裡,云氣翻湧,絮鱗狀的低空云層,隱有金光透射。

「啊,老祖出關了?」蘇棠驚呼道,那裡是蘇氏祖陵所在。

她修為還沒有完全恢復,感應不到百里外的靈氣變化,但看山巔之上,群鳥翔集,她知那裡有巨量的天地靈氣在聚集,才會引發金鱗云氣異象。

而除了老祖,蘇棠不知道誰還能在平常修練時就引發這樣的異象。

蘇棠當即放棄進城,而是沿著城北叫殘雪覆蓋的小徑,往云氣翻湧的深山掠去;與此同時,滄瀾城裡有數道長虹飛貫而出,往陵山方向掠去。

「宗主、四叔公、九叔公、十三叔……」

蘇棠此時修為還未恢復,只能沿山脊而行,遠觀山巔之上掠行的數道長虹,看長虹氣象,認得此時出城的都是族中大佬。

待她氣喘吁吁的趕到陵山,就見陵山之上的登天云壇,宗主、四叔公、九叔公、十三叔等人,都站在老祖身邊,無一不是族中重要人物。

此時見到族中親人,荒原所受苦楚也無需壓抑,蘇棠揚手嬌呼:「老祖,宗主!」

「咦!」

蘇棠站在云壇之下,蘇氏宗主轉頭看過來,轉瞬又化身長虹縱下云壇,睜開清光湛湛的雙眼,打量她,訝異問道,「你怎麼傷得如此嚴重?」

「在奚峻遇到一頭惡猿,被其打傷;好不容易才回到滄瀾。」蘇棠說道。

「等會兒再說……」

宗主釋出靈元,凝聚云氣,托住蘇棠雙足,飛至云壇之頂。

眾人看到蘇棠神魂破裂,修為竟跌到真陽境,都大為震驚,不知道蘇棠荒原之行遇到什麼變故;但也更關切的盯著天頂的金鱗云氣變化。

蘇棠這才看到老祖立在眾人之中,不在吞吸天地玄息,而天頂的金鱗云氣異相卻沒有散去,隱隱牽發群山震顫。

百里方圓內的金鱗云氣甚至有進一步聚集的跡象,天地靈氣像潮水一般,往對面的石崖湧去——玄息靈氣竟濃郁到凝結出云氣的地步——石崖龕洞裡只露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盤膝而坐,正吞吸這巨量的玄息靈氣,看不清是誰。

「是誰呀?」蘇棠問道,這才確定是族中有人突破青陽境巔峰、晉入還胎境,但她不知道離開滄瀾數月,是誰此時正突破青陽境,竟然需要老祖親自護法。

「是武陽……」老祖白眉如霜,看武陽已經渡過最難的關卡,正吐吸巨量靈氣重塑還胎肉身,才收斂心神轉過身來,跟蘇棠說道。

「不會吧,武陽才十六歲,而且他的魂海異相比我的琉璃心境還要難突破真陽境……」蘇棠聽老祖說是武陽在崖頭龕洞裡修練,也深感驚訝,原以為武陽能三十歲之前,晉入還胎境,就算是修練神速,未曾想她才離開滄瀾數月,武陽修練就有這樣的飛速進展。

「這都歸功你十三叔從蟒牙嶺帶回一具獴狸寶骨,才好不容易湊齊煉化虛境九龍符的靈藥……」蘇氏宗主笑盈盈的說道。

「武陽已經將虛境九龍符煉化了?」蘇棠訝然問道,靨生驚容,老祖修練數百年,隨身也只有兩張道符,未曾想其中一道,竟然叫武陽煉化了,難怪武陽能如此輕易就突破真陽境啊。

原來是借助虛境九龍符所含的無上道力,才晉入還胎境。

「武陽未晉天元境,離真正煉化虛境九龍符還早,」老祖霜眉微抖,肅容告誡左右,「武陽魂海藏有虛境九龍符一事,為本族絕密;就是今日武陽破境所生金鱗云氣異相,也絕不可洩漏出去,對外就說是我出關所致……」

宗主點點頭,又沖宿武副尉蘇青峰說道:

「蟒牙嶺竟藏有獴狸骨,還真有些深不可測,看來蟒牙嶺那邊也真是要好好經營,但也不至刺激玄寒宗太甚。宿武尉府推薦烏蟒子弟入學宮,以示籠絡,這個可以,我族也確需要收服蟒牙嶺諸部族的人心,以堵玄寒宗的口實,但你也要記住,烏蟒始終是我族千年大敵,即使現在再弱小,也不能掉以輕心……」

「青峰會記住宗主的話。」蘇青峰凜然說道。

眾人都知道宗主小心謹慎的性子,都未必十分在意,但蘇棠聽了,心裡卻是一顫。

老祖已經多年不問族中之事,故而對蘇族宗主咐屬蘇青峰,不甚在意。他一雙昏冥老眼,閃爍凝實如蘊的金光,從金光中分出一道靈元,渡入蘇棠的玄竅,探查良久,才問道:「你受這麼嚴重的傷,怎麼不早回滄瀾?」

蘇棠與惡猿相鬥,受傷之重,遠超他人想像,要非陳尋,她根本沒有能力獨自返回滄瀾,只是聽宗主猜忌烏蟒的話,她又不敢將實情說出。

武陽晉入還胎境,牽動百里內的云氣,就已經叫老祖、宗主他們如此驚喜,視之為蘇族百年內最有希望晉入天元境的天之驕子,要是他們知道出生烏蟒的陳尋,僅蠻武六層修為,魂海異相就能牽動三四百里方圓的玄息靈氣,就有白骨生肉、靈氣塑體的異能,會不會對陳尋生出不利之心?

蘇棠當下就瞞過與陳尋相遇的事不說,只說與神猿惡鬥之後,一路艱難返回滄瀾,想著其他事還是等陳尋到滄瀾後再議……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與武陽,本是我族百年來最有希望晉入天元境的子弟,你這一傷,境界怕要落在武陽之後,」老祖蹙著霜眉,說道,「你打今日起,就在這裡閉關修練,未徹底恢復之前,不要再回城裡去……」

***********************

陳尋自然不知兩千里之外滄瀾城北深山所發生的事情,他離開孤山石寨之後,在荒原裡又遊蕩了數日,才帶著些許不捨的情緒,折身南下,返回烏蟒。

一日之後,陳尋便到野馬溪的北岸,遠遠看到有數十身裹獸皮的蠻人,正站在野馬溪之上,拿石斧劈鑿厚厚的冰層。

為首的是一個腰裹獸皮,露古銅色胸膛的蠻族少年,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身高近兩米,滿身的血筋虯結,彷彿粗曠的圖騰,已經有淬筋練力、蠻武六層的修為,看樣子也是這群在野馬溪上鑿冰捕漁的蠻人首領。

少年赤裸上身,胸前掛著一圈獸牙,暴露寒冷的寒氣裡,渾身卻散發蒸騰熱汽,手持一柄巨鋒巨矛,正指揮族人鑿開冰層。

雖說極寒玄氣已悄然消退,但此時蟒牙嶺北面的荒原還是一片冰天雪地。

此地位於野馬溪出蟒牙嶺的中游,河谷深闊,兩岸寬達兩三千米。

整條河都還凍得嚴嚴實實,但由於極寒玄氣的消退,溪河之上的凍層雖然沒有減薄,但已經不堅硬如鐵。

蠻荒部族每到這時候,拿石斧、鐵矛鑿開冰層,在冰層之下潛伏一冬的魚獸,就會爭先恐後的從冰眼裡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對於還不會編織魚網、山裡又找不到編織魚網材料的蠻荒部族,這時候鑿冰捕漁,收穫將遠甚他時。

烏蟒所處的山嶺,溪流都淺,這還是陳尋在這方天域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種方法捕魚,雖說好奇,但對方又不是烏蟒族人,陳尋也不敢輕易跑過去湊什麼熱鬧。

他此時也是歸心如箭,不知道烏蟒有沒有順利熬過這個苦冬。

那數十蠻人費了小半天的工夫,終於將冰層鑿開,就見那鑿開的冰眼,就像湧泉一般,有無數銀鱗大魚如箭竄出,「啪啪」有聲的落在冰蓋之上。

蠻荒族人用矛、用叉,刺中大魚拖著就往岸邊走,瞬時間的工夫,就收穫得好幾十條大魚。

眼前的情形,也叫陳尋暗感蠻荒族人的生存智慧,鑿實不低。

就在陳尋想悄悄繞過去、橫越野馬溪之際,就覺足下傳來極細微的輕顫。

陳尋心生驚悸,知道冰蓋之下,必有水中凶獸極速潛來,他取下身後巨弓,撒腳往那數十蠻人奔去,大聲提醒猶未驚覺的捕漁蠻人:

「快讓開,快讓開,水下有異獸……」

那數十蠻荒族人沒有察覺到冰下有異,但見陳尋持弓奔來,疾如奔馬,雙腳踩踏得冰雪四濺,都滿臉驚駭,也聽不清陳尋大呼小喝的喊什麼。

這年頭,部族之間為爭漁爭獵這事相互殘殺,是家常便飯。

陳尋奔跑過來的聲勢又甚是駭人,那赤裸上身的蠻族少年,手持重鋒矛,遙指陳尋,阻他靠近,喝問:「你要做什麼?」

蠻族少年話音未落,覆蓋在野馬溪之上的冰蓋就像火山爆發時的地殼,陡然隆起,又瞬間轟然炸開,巨大的冰塊就像石彈往四面八方激射……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7:27 PM

第四十二章 鬥魚

陳尋也叫巨大的冰塊打得措手不及,用鐵弓打碎一塊巨冰,堪堪跳上河岸,轉身見那數十蠻人,幾乎沒有人能及時跳上岸,都落在冰寒無比的水中。

有人在半空就叫巨大冰塊砸得血肉模糊,鮮血瞬時染透冰雪、河水;更多的人掉在冰水裡掙扎。

轉瞬,激飛的冰塊又從半空呼呼砸落,水中的蠻荒族人更是避之不及,慘叫連連。

陳尋只能手持巨弓,將就近落下的冰塊打碎,救人上岸。

那蠻族少年反應也是極速,落水後就用重鋒矛打碎一塊砸落的冰塊,尋得空隙,爬一塊浮塊,救落水族人。

此時,一頭黑背巨魚,從河床底猛烈躍起,又從半空猛扎入水中,蕩起巨大的水浪,將苦苦掙扎爬上浮冰的蠻荒族人,又震落水中。

而在巨魚落水之際,陳尋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落水的蠻人,叫巨魚齊腰咬斷,半截身子被吞入魚腹之中。

四五米寬的巨大魚頭,露出鋒寒雪亮的巨牙,每一顆都像一把鋒利的巨刃……

那蠻族少年也知道,不能將怪魚擊退,落水的族人幾乎無人能倖免,他踩踏浮冰,舉起重鋒矛,高高躍起,就沖魚頭劈刺而去。

那蠻族少年雖說身高兩米,但相比較巨魚卻又是那般的渺小,仗著身形靈活,將重鋒矛狠狠的劈在魚額兩眼之間。

魚額之堅硬,魚皮之堅韌,遠超乎常人的想像,重鋒矛兩側鋒利的開刃,竟不能將魚額兩眼之間的厚皮破開。

那蠻族少年出手無功,重鋒矛即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彈起,連帶那蠻族少年也被高高的拋到半空之中。

怪魚也知蠻族少年稍具威脅,當即張大魚嘴,魚身縮緊,就要從水裡高高躍起,將蠻族少年一口吞下……

看玄黑魚背弓起所蓄之勢,竟藏無窮力道,光線在這一刻竟似扭曲起來。

陳尋心想真要讓怪魚成功躍出水面,在半空不及轉變身形的蠻族少年勢難倖免,當即顧不上再去救其他落水之人,靈識鎖住魚眼,抽箭急射。

怪魚靈識也是驚人,鐵箭及眼之際,堪堪避開柔軟要害。

陳尋此時已經是上階蠻武,靈識修煉更有叫玄妙威能,射出鐵箭,威力無窮,兩三米厚的堅石,也能一箭射透,但魚骨堅硬遠超尋常,箭頭射入魚頭,入皮四寸,竟再難進入分毫。

這頭怪魚在左右水域稱霸多年,還沒有人獸能叫它受半點傷,此時竟叫鐵箭射入頭骨半寸,又驚又痛又怒,當即甩尾抽向在半空中橫身變向的蠻族少年,巨大魚軀破開水浪,就沖陳尋躍游而來。

蠻族少年在半空已橫身變向,手持重鋒矛刺殺甩來的魚尾,還是叫魚尾所藏的可怖巨力抽飛數十米外,也不能傷怪魚分毫。

魚軀巨大,衝開水浪勢大如山崩石傾。

陳尋此時才看到怪魚半掩水中的完整獸軀,魚頭寬四五米,黑鱗似甲,魚身長達十數米,實難想像野馬溪中竟藏有這樣的巨大凶魚。

陳尋夷然無懼,身體浮出黑幽神華,蠻煞聚於雙手,抽箭靈識鎖住魚眼,就等待怪魚撲殺之時,也將手中鐵箭射出。

巨魚破浪擊來,進入百米之米,巨嘴突然張開,一道巨大無比的凌厲水箭破空射來。

水箭勢威如山,侵凌而來,破空厲嘯。

水箭看著是冰寒河水凝聚,但內蘊無窮力道,其堅如鋼,邊緣閃爍寒光也是鋒銳無比,給人莫不能御的威猛之勢,似乎任何一切擋在其前的物體,都會給擊成粉碎!

陳尋當無猶豫,弦動如雷、箭出如電,將其勢如山的巨大水箭轟成無窮水浪,一腳踢在掩藏在水浪之後咬來的魚頭,騰身飛到半空。

陳尋在半空之中,身形穩健,連連抽箭怒射,三支利箭都射在怪魚厚唇之上,最後才從容踩冰上岸。

這時也覺得踢在怪魚頭骨的右腿隱隱作痛,陳尋未想怪魚頭骨堅硬如此,他一腳能將鐵柱踢折,竟不能傷其分毫,要是落入水中,他絕非怪魚之敵。

怪魚也知陳尋是個難纏硬茬,當即就撇開陳尋,專心去捕食落水之人。

陳尋雖然想救更多的人,也不想將自家性命搭上,就留在岸上射箭糾纏。

那蠻族少年與另兩名中階蠻武,雖然修為不高,卻勇猛無比。

為多救一名落水族人,他們明知不敵,還是持矛貼身沖上去,或借浮冰、或踩魚背,與怪魚拚死搏殺,為更多的落水族人逃上岸爭取時間。

好在陳尋修過縛龍訣後,箭術通玄,時時鎖住怪魚雙眼要害,牽制住怪魚不能全力對付蠻族少年三人。

蠻族少年及另兩名中階蠻武,雖然險象還生,但終未喪命魚腹,待四五十名族人差不多都爬上岸,才趁勢跳上岸,不再拚命與怪魚糾纏。

那怪魚見水中無人可食,也就帶傷潛水而去,陳尋他們也奈何不了它。

諾大的河面,很快又叫浮冰擠滿,恢復平靜。

週遭的魚群又擠到破冰處透水呼吸,只見冰隙裡魚鱗閃爍,只有那叫鮮血染紅的河水、河冰,證明就在剛才數十息的時間,發生過生死大戰。

蠻族少年三人上岸就大口咯血,跪倒地上都站不起來,驚駭未定的族人跑過來,掏出丹藥給他服用。

蠻族少年雖然已有淬筋練力的蠻武六層修為,但與另兩名中階蠻武,相比較怪魚還遠不夠看,不用盡全力,難給怪魚絲毫威脅,而他們用盡全力,所受反震之力也巨,想來是短短數次交鋒之際,內臟早就給震得重傷。

「多謝相助,他日有何差遣,你到黑山部來找我,古劍鋒絕不推辭……」蠻族少年緩了一口氣,在族人攙扶下,掙紮著站起來跟陳尋道謝。

「舉手之勞,你也不要放在心裡。」陳尋哂然而笑。

他遠遠看到古劍鋒等人的頸脖子上,都掛了一串獸牙,就猜到他們可能是黑山部族人。

湖澤荒原一行,陳尋看到蠻荒族人在暴烈天威與蠻荒凶獸面前,是何等的脆弱跟渺小,就覺得部族間的仇恨,實是微不足道啊。

剛才短短數十息,黑山部竟有十名族人喪生魚腹,其他黑山部族人,也沒有露出太沉重的悲痛:能救,拼了命也要救;不能救、喪命魚腹,這就是萬千年蠻荒族人應有的宿命跟覺悟。

生存在這片荒原,大家把生命都看得透徹。

故而要戰,也都能以命搏殺、悍不畏死。

在湖澤荒原苦修後,陳尋很多事也就能看淡。

陳尋知道古劍鋒是黑山部族長古護之子,以前只聽說其名,但沒見過其人,沒想到他十六歲左右,竟然也有蠻武六層巔峰的修為。

要不是自己這次北上荒獸苦修數月,還真未必能打得過他。

除古劍鋒外,另兩名中階蠻武也是身受重傷,一人服過靈藥後,勉強掙扎坐起,盤膝觀想蠻魂穩住傷勢。

另一人,服食一顆丹藥卻無效果,還躺在族人懷裡大口吐血,血中竟帶有些器髒碎塊,顯見五臟六腑在剛才的惡戰中被震碎,生命垂危。

古劍鋒也是急得無法。

部落之中,最缺的就是靈藥,剛才族人為了救他,兩枚聚血靈丹都先喂他吃下;另兩人只是分服一枚聚血丹。

這時也無靈藥救人,古劍鋒除了破開幾條大魚的背脊,擠出有些微生命精元的魚血喂食傷者外,只能招呼族人將傷者抬起,趕緊回寨子。

「等等,」陳尋從懷裡一瓶僅剩些許聚元膏的青銅小瓶,遞給古劍峰,說道,「你把人抬回黑山寨,怕是救不活了。」

古劍峰打開瓶蓋,青銅小瓶即散發出靈蘊藥氣,比黑山部的聚血丹還要強上三分。

蟒牙嶺北山,部族最缺的就是靈藥。

黑山五千餘族眾,一年也就能煉製百餘枚聚血丹,分到二十多名開悟蠻魂的蠻武手裡,一人也就四五枚。

非保命時不敢輕用,但就是用來保命,又能有多少?

青銅小瓶裡的聚元膏雖然只剩少許,但足抵五六枚黑山部的聚血丹,這在蟒牙嶺北山可以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蟒牙嶺舉手之勞救人還是小事,舍丹才是大義。

而在經歷這個苦冬之後,救活一名開悟蠻魂的中階蠻武,對部族的意義,甚至要百倍於普通族人。

陳尋不去管古劍鋒拿聚元膏救人,見懷中幼豹竟然全程酣睡未醒,撿起岸邊一支彈落、插在冰屑裡的鐵箭,裝入箭囊,就等古劍鋒將聚元膏喂那名蠻武服下,他好拿回青銅小瓶。

要保證靈蘊藥氣不流失,裝丹藥的器皿很有講究。

這樣的青銅小瓶,陳尋也只有四隻,與青銅藥爐是一套,他看得比聚元膏還要重要。

足抵五六枚聚血丹的靈膏入腹,那名蠻武總算是緩過經來,穩住傷勢——經蘇棠改良過的聚元丹,滋補氣血、修復創口的藥力更是強勁——他也知眼前這個少年對他的救命之恩甚重。

蠻人輕易不叩頭,那蠻武顧不得繼續煉化藥力,見陳尋要走,當即翻身跪在雪地上,叩頭謝恩:「古元想問恩公姓名,轉世也要給恩公做牛做馬!」

「轉世啊?」陳尋心想這方天域或許真有輪迴轉世這事,轉頭看了古元一眼,笑道,「黑山與烏蟒他日若有廝殺,你能不參與,就儘量不要參與。其他什麼的,就算了。」

陳尋也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化解烏蟒與黑山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仇恨,又撿起一根插在冰屑裡的鐵箭,裝入箭囊,轉身往蟒牙嶺裡而去……

「烏蟒!」古劍峰等人看著陳尋消失的方向,心裡震驚,坐在雪地裡,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救他們竟然是與黑山為爭獵廝殺多年的烏蟒族人。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7:28 PM

第四十三章 自相殘殺

古劍鋒看著陳尋踏雪遠去,消失在山脊之後,心裡的震驚猶是未消,看那少年比他還要小兩三年歲,修為竟然遠在他之上,怕是已經突破蠻武六層巔峰,晉入換血第七層了,這叫他簡直難以想像。

雖然他是蠻荒少有的天縱之才,十六歲就練到蠻武六層,算是黑山部數百年以來都極稀罕的天才,而與七層換血看似只差一層,但實際上,中階蠻武與上階蠻武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戰力有著天壤之別。

中階蠻武專注淬練肉身,即使到六層巔峰,蠻魂神華也能外放,施展蠻魂戰武,但時間持續極短;唯有到七層換血,精純的氣血才能支撐蠻武持續的施展蠻魂戰武。

與陳尋所不同的,普通蠻武非要晉入換血七層,蠻魂才會滋生靈識,則更有種種妙用。

這從剛才那少年神乎其神、叫惡魚深以為忌的通玄箭術,就可窺一班。

古劍鋒雖然已經開始淬筋練力,但要真正的成為上階蠻武,還需要數年的鎚練,才能晉入上階蠻武。

要不是那少年在岸上用通玄箭術牽制住那頭惡魚,古劍鋒知道他與族中兩名中階蠻武絕難與那頭惡魚糾纏這麼長的時間,還能保住性命。

黑山五千族眾,上階蠻武僅有兩人,對方不過十三四歲,竟然也有如此高深的修為?

對方竟然還是烏蟒族人!

他為什麼要救他們?

他難道不知道黑山、烏蟒為爭獵之事,仇殺多年。

他就算不是嗜殺之人,袖手旁觀就可以了,他們四五十人落下冰河,絕大多數人都絕難從魚腹逃生。

這少年非但沒有袖手旁觀,出手相助,臨了還將那麼珍貴的靈藥都拿出來,救古元一命,他是傻子嗎?

古劍鋒站在雪地裡,神魂交戰,渾身濕透的他,叫寒風吹得渾身顫抖。

「烏蟒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強的少年強者?」另一名中階蠻武也是震驚不已,

「他應該就是殺死古雷、殺殘古山的那個少年吧?」古元失魂落魄的說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但除此之外,別無合理的解釋。

「怎麼會?」古劍鋒心裡更是震驚。

那個烏蟒少年,除了他阿爸跟雙足盡廢的古山之外,黑山部再沒有其他人見過。

阿爸說這烏蟒少年潛力無窮,不儘早除掉,黑山部必受其害,這才決意派古雷、古山進入蟒牙嶺深山劫殺此人,卻未想古雷、古山進山後叫這少年殺得一死一殘。

要是此人就是阿爸所說的那個烏蟒少年,他更沒有理由對他們施以援手,而不是趁機將他們四五十人趕盡殺絕。

想到這裡,古劍鋒失魂落魄,怎麼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古劍鋒見古元兩人跟他這副悽慘模樣,而其他族人幾乎都手無寸鐵,這烏蟒少年真要是大開殺戒,他們這些人怕是無一人能活下來!

「族主此時與山侗部的人,就圍在烏蟒寨外,會不會有危險?」古元想到一事,驚悸的問道。

「南獠重傷未癒,山侗部的人,也是兩名上階蠻武帶隊,與族主足夠壓制烏蟒全寨,多他一個不多……」另一名蠻武倒不覺得族主古護與山侗部聯手,從烏蟒討要一具金狼屍骸,會有什麼問題,但也覺得應該趕緊派人去給族人報信,不然要叫那少年潛到族主附近,也是極具凶險。

就是因為黑山與山侗聯手圍烏蟒,急需大量肉食,他們才冒險過來破冰捕魚,未料竟叫烏蟒的人所救。

古劍鋒人神交戰,赤裸上身站在寒風之中,額頭竟滲出冷汗,過了片晌,才咬牙說道:「我們找到阿爸匯合……」

***********************

陳尋沒有沿野馬溪繞彎而上,而是直接翻出數道山嶺,趕到野馬溪的上游,但他人還沒有進石寨北側的狹谷,就已經感覺到異常。

此時野馬溪南岸的空寂谷地裡,看不見一人。

雖然此時漫山遍嶺都叫冰雪覆蓋,還沒有開融化,但極寒玄氣已然消退。

就算熬過苦冬的烏蟒,寨子裡還有不少儲糧,但大家也絕不可能到這時候都留在寨子,不出寨子捕漁狩獵,以備春荒。

陳尋將長弓取在手中,沒有直接進狹長谷地,而是鑽入東側叫密林覆蓋的山脊,從密林裡往石寨潛去,只見狹長谷地的南面谷口,離烏蟒石寨千餘米處,砌出一道低矮的石牆,數十頂獸皮帳蓬豎在石牆之後的谷地裡紮營。

粗粗估算,谷口營地裡竟有不少於兩百名他族蠻武,正警惕的防備石寨方向。

除了南面谷口的營地外,烏蟒石寨兩側的險嶺密林之中,還有不少持弓的精銳蠻武藏在其中。

陳尋從更外側的嶺脊,繞到烏蟒的南面,卻見烏蟒石寨南面的石坡地上,更是有六七十頂獸皮帳蓬以及更多精銳蠻武。

看這架勢,這些人竟是將烏蟒石寨牢牢圍困在當中。

黑山部的族長古護,正與數人站在另一頭的嶺脊上,察看石寨內的情形。

陳尋眉頭深深蹙起,他怎麼都沒想到蟒牙嶺的蠻荒部落,剛熬過那麼難捱的苦冬,就相互殘殺起來。

看著烏蟒石寨的寨牆之上,身披重甲的宗桑有如蠻荒戰神,與數十蠻武正警惕的盯著圍寨之敵,陳尋稍感寬心。

烏蟒說到底還吃人少的虧,雖然烏蟒開悟蠻魂的中上階蠻武,有二十人,不比黑山稍差,但普通蠻武太少,攏共也就一百來人。

相比較之下,黑山部中上階蠻武的人數,與烏蟒相當,但黑山部有五千餘族眾,關鍵時刻能拉出上千蠻武參與圍寨。

而看營地裡,參與圍困烏蟒的蠻武,還不僅黑山一部。

與古護站在一起的兩名黑臉大漢,身穿重甲,手持巨斧,鋒稅的斧刃閃爍寒芒;遠遠看過去,這兩黑臉大漢的氣勢竟不比任何一名上階蠻武稍差。

黑山部可沒有這麼多的上階蠻武。

單就黑山一部,還不足以為患,怕就怕黑山部與蟒牙嶺北山的其他部族聯手起來對付烏蟒。

雖然黑山總與蟒牙嶺的其他部族,雖然也時有磨擦,但烏蟒作為三十年前才遷到北山的新部族,更容易遭受黑山與其他部族聯手打擊。

******************

陳尋待到天昏黑下來,才從黑山圍寨的營地空隙裡潛過去,但人還沒到烏蟒石寨下,就叫人發覺。

「有人闖營,要進寨子……」巡營的蠻武舉起火把大聲喊叫,頓時就像一塊石塊砸入平靜的湖水裡,驚起陣陣波瀾,安靜的營地像是一鍋燒開的粥沸騰起來。

陳尋用不著再掩藏行蹤,埋頭往烏蟒石寨牆下狂奔,正要發力跳上七八米高的石牆,左右「嗖嗖」兩支火把砸過來,帶著風聲呼嘯,聲勢竟是不弱。

陳尋神魂震悸,單掌撐住石牆,身形一閃,即轉身將砸來的火把踢開,火星四濺,照亮兩把悄無聲息的兩支短矛,就像毒蛇信子一般,深深扎入陳尋身後石牆之中,這時矛柄才嗡嗡震響。

這無聲擲來的短矛好毒,如此之速,卻悄無聲息,一點破空激發的厲嘯都未曾有,要不是陳尋靈識過人,只怕叫這兩支短矛扎中後背才會知覺。

矛桿雖短,但鋒刃極長,露出在石牆外的一小截鋒刃,在暗夜裡閃爍寒光。

重鋒矛以及這種長刃短矛,說到底就是專門針對修練有成、肉身強悍的蠻武煉製。

就算陳尋有蠻武七層的修為,筋骨皮肉都淬練到一個新的極致,但稍有不慎,叫這種重鋒長刃的槍矛紮實,也是透體一個血洞。

陳尋暗感,圍困烏蟒寨的兩大部族,營地裡所藏的強敵,比他想像的還要多一些。

陳尋一口氣運轉不過來,無法一鼓作氣跳上寨牆,而後脊背叫兩道凜冽殺機鎖住,身形被迫從石牆半截處飄落到地。

這時候,「嗖嗖」兩支短矛,又怒射而來。

這次不再匿蹤藏形,兩支短矛脫手即破空而來。

短矛掠來,陳尋甚至能看到矛尖空氣劇烈震盪,在火把照耀下形成一道孤形氣浪,極速擴散,爾後才聽到那幾乎要將耳膜撕碎的厲嘯。

陳尋暗感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還是選錯進寨的地方,隨隨便便來兩個人,投擲短矛竟有如此驚人之勢。

他揮舞鐵弓,將兩支短矛打成粉碎,右臂也不禁叫那兩支射來的短矛震得微微發麻。

他將筋骨淬練到一個新的極致,大半肉身又叫天地靈氣重塑過,單純以肉身強度,他甚至不在蠻武九層巔峰之下,此時右臂震麻,也可知這兩支短矛怒射而來,所藏多麼可怖的力道。

然而不待陳尋心裡抱怨什麼,那兩名蠻武就氣勢洶洶貼近殺來,手中的巨矛在火把照耀下,閃爍寒光,瞬間就化作重重矛影,似山嶽壓來,直要將陳尋碾壓粉碎。

陳尋沒有趁手兵刃,只能右手持弓格擋兩支長矛,「砰砰」接擊,火星四濺,短短數瞬,陳尋就叫這兩名蠻武逼到寨牆之下。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7:28 PM

第四十四章 殺入寨中

陳尋被逼到寨牆下,卻非他不敵這兩人。

黑山營地驚動極速,短短十數息時間,就有數十人從帳蓬裡提著弓矛鑽出來,作勢要圍過來。

陳尋就算修為再高,身陷這數十人重圍之中,也絕對會萬劫不復,更不要說黑山部在南門營地,更有古護等三四名實力還在他之上的九層巔峰蠻武。

陳尋示弱被逼到寨牆之後,從帳蓬裡鑽出來的其他蠻武,果然都袖手旁觀起來,篤實認為有兩人拿長矛搶出,定能將這個看上去還一臉稚氣的少年,斬殺在烏蟒寨牆下。

其他人,只是拿弓箭、短矛,逼迫烏蟒寨牆上的蠻武不能從兩側接近救援。

陳尋背抵石寨,黑幽蠻魂神華遍佈周身,透漏淡淡凶煞氣焰,右弓左拳,左鎚右抽,格擋狂風驟雨一般的凌厲攻勢,極瞬之間,就與兩名蠻武接擊十數手。

陳尋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先用鐵弓將一人攻勢盪開,將其逼退幾米之遠,繼而弓拳齊出,朝當前之人殺去,雙手以重重戰勢將其淹沒,激起層層氣浪,更是有無盡玄寒之氣透漏,割臉傷面,真正的殺招藏在雙足,有如鐵樁橫掃,絕不容情的沖這人頭顱上怒踢而去……

陳尋退到寨牆下,圍觀的數十人不明所以,但逼近想將陳尋斬殺寨牆之下的兩人,卻是心驚膽顫,滿心是苦,卻吐不出來。

當陳尋右腿有如鐵樁橫踢而來,聲勢之大,唯有近在咫尺的人才最有感受,激盪的氣浪風雷震盪,而透漏的無盡玄寒之氣,更是叫血液都凍得凝固!

正當前的那名蠻武,頓感不妙:

「不好!」

那人也是甚為了得,面迎陳尋怒掃來的鐵腿,幾乎窒息,身形也叫玄寒之氣凍得僵滯,但憑藉數十年鎚練的戰鬥本能,堪堪偏了一下頭,而下一刻,沛然巨力直湧他的左肩,彷彿山嶺橫壓,只著「哢嚓」一聲響,整個身子就不受控制,像樹葉一般橫飛出去。

左肩血肉還沒有噴濺出,就在半空凍成血紅的冰渣子落地……

陳尋心間冷哼:六層巔峰蠻武而已,此時還想在他跟前爭雄?

這樣的變故叫其他人都傻在那裡,而陳尋手抓石牆,極速飄身爬上了寨牆。

另一名蠻武見同伴左肩竟叫陳尋踢得粉碎,心裡又驚又怒,看陳尋爬石上牆,緊隨其後,腳踏寨牆突出的石塊,高高躍起,直欲用重鋒矛,將眼前這小子劈成兩半。

陳尋取出一根鐵箭,搭在弓弦之上,怒射而去。

陳尋張弓開弦之際,那人猶然未覺,暗感這麼近的距離,他有足夠把握,趕在這小子射出鐵箭之前,就將此子劈成兩半。

然而電光火石之際,那人突覺陳尋身上如凶焰湧出的氣焰好生嚇人,凶煞之中又藏有股難言的極寒玄氣,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擠在當中,他的身形甚至都因此在半空僵滯了一瞬。

這是錯覺?

這不是錯覺。

下一極瞬,弦動如雷,搭在弓弦之上的鐵箭,就脫弦似浮光掠來。

那人身在半空中,只來得及下意識的揮矛往下格擋,然而極速之矛卻打在空處,渾不受力,心頭有說不出的難受,接著就覺胸口傳來滲人的涼意,低頭看去,身穿鐵甲護體的胸口,竟然已叫那平淡無奇的一箭轟出巨大血洞,半片身子的血肉極瞬之間化作細碎冰渣,往四面八方激射,接著他的殘破屍體就飄然落下,「砰」的一聲咂在地上……

牆下數十蠻武,避之不及,都叫這漫空血肉灑得滿頭滿身,但看落在地上半片殘軀,心裡皆生寒氣,竟無膽氣再欺身上前。

他們沒有欺近寨牆感受那可怖氣息,實難想像那看似平淡的一箭,竟有如此威力,竟是如此可怖。

陳尋通玄一箭射殺六層蠻武的無敵戰姿,這一刻就深深的烙在牆下眾人心魂之上。

***********************

「阿尋,」宗桑披甲持矛奔上寨牆,看清陳尋染滿血跡的臉,激動的哇哇大叫,「真是你這臭小子,你還活著啊,大家都以為你這個死小子死在外面呀!」

陳尋猶有閒暇的從箭囊裡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弓弦上,眼睛閃爍黑幽光焰,看著寨牆下的眾人。

圍寨眾人神魂驚凜,直覺似叫一頭荒古凶獸拿血舌舔噬到神魂一般,心裡有說不出的寒意,知道沒有人能在這麼近的距離逃過這一箭,都忙不迭的往遠處驚退。

待圍寨眾人退遠,陳尋這才放下弓箭,就見宗桑左臉頰竟然臉皮連同臉都削去一塊,留下可怖的傷痕,實不知他離開的數月,烏蟒發生了什麼事,問宗桑:

「阿叔,怎麼這麼多人圍寨,烏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公跟宗崖呢?南獠叔呢,宗凌、南溪他們呢?」

「南獠他們在北寨,都好得很。你快跟我去見阿公,阿公這些日子就念叨你在外生死不明,醒來時說死前不能見你一面,他死都不能瞑目……」宗桑說道,抓住陳尋的手臂,跳下寨牆,就往石殿跑去。

陳尋沒想到阿公宗圖受創會如此嚴重,胸口整個深陷下去,灰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多日昏迷不醒的三角老眼,這時生出些感應,但眸子裡神魂暗寂,唯在看到陳尋走進石殿的一瞬,才閃出一絲光彩。

陳尋伸手阻止阿公說話,將懷裡酣睡的玄豹掏出來,丟石殿地上,又取出青銅小瓶,倒出一枚九元養竅丹,喂入阿公宗圖的嘴裡。

九元養竅丹雖然是真陽境的築基培元靈藥,但所含靈蘊藥力,不亞於任何二品級寶藥。

靈丹入喉,宗圖即感到滾滾藥力,化入他的百骸氣血之中,護住他枯寂近滅的生機。他也知道靈藥難得,詢問阿尋荒原之行不在一時,當即盤膝而坐煉化藥力,修補他在生死線掙扎多日的殘破身軀。

見阿公穩住傷勢,陳尋才稍稍放寬心。

這時候其他人也都知道陳尋回寨,陸續趕到石殿來。

看到宗崖左袖空蕩蕩的懸在腰間,左臂竟然齊肘而斷,陳尋心生巨痛,憤恨的拿起鐵弓,將石案砸得石屑四濺,吼道:「該死的古護,虧我救他兒子!」

「阿崖這傷,不是黑山部傷的,」

南獠瘸著腿,走過來坐下,如視奇珍的看著在湖澤荒原苦修數月才回寨子的陳尋,說道,

「兩個月前,狼群襲寨,寨子裡傷亡很慘重。那一戰,我與宗桑,還有巫公,將領頭的金狼誘入寨中圍殺,原打算春後用這頭金狼的血肉再開魂祭,不想走漏消息,黑山部就與山侗部聯合起來,要逼我們將那頭金狼屍骸交出去……」

金狼?

陳尋暗感烏蟒所遇的狼群應是青狼的一支,而所謂的「金狼」,應該只是頭狼之一,倘若他在大孤峰遇到那頭神狼過境,烏蟒怕是沒有一人能活下來。

陳尋看石殿裡的眾人,身上幾乎都留下可怖的傷痕,也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沒有出現,叫陳尋心生不詳之感。

而就連大家重視保護的宗崖,也在苦戰中叫金狼咬斷左臂,可見兩個多月前的拒狼一戰是何等的慘烈。

只是眾人滿臉的渾不在意,一副看淡生死的樣子,陳尋心裡更覺沉重,或許這才是蠻荒族人的宿命,性命極賤,故而能悍不畏死。

「你不是說出去一個月就回寨子的,怎麼一走就是四五個月?」

宗崖渾不在意他左臂殘斷,相比較那些喪命狼牙之下的族眾蠻武,他要算幸運的,他坐到陳尋的身邊來,問道,

「大家都猜你死在外面了,阿公說你一定會吉人天相,說不定被困在哪裡,還打算這兩天就讓宗桑叔帶人進荒原找你,不想那狗日的古護,竟跟山侗部勾結起來,要奪那頭金狼屍骸。真他娘的,欺人太甚了!大家都說了,就是全寨戰死,也絕不把金狼交出去……」

陳尋伸手摸了摸宗崖空蕩蕩的袖管,只可恨九元養竅丹沒有斷臂重生之能。

「沒有什麼,」宗崖渾不在意的說道,「就是以後不能練弓了,用矛也很不方便,但我這兩個月,刀技有很大進展呀。不知道你數月苦修,修為有沒有超過我?」

「你小子就不會謙虛點,阿尋一箭將山侗部的石川射殺,你能嗎?」宗桑伸手在宗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

「真的,」南獠欣喜的問道,他剛才在北寨值守,沒看到陳尋從南寨突入的情形,真沒有想到陳尋一冬不見,修為竟然精進到將山侗部石川一箭射殺的程度。

烏蟒又多一強助,就更有跟黑山、山侗兩部對抗的底氣,但又有些難以置信,南獠問道:「石川即使沒有突破中階巔峰,就只差毫釐,阿尋真的就在寨牆上,將石川上一箭射殺?」

「那還有假?」宗桑翻著白眼,說道,「黑山部的古雷就喪命阿尋手裡,阿尋進湖澤荒原數月苦修,修為怎會沒有一點精進?」

陳尋數月前在密林裡苦戰黑山部古雷,說到底還是趁古雷大意輕敵,才能格殺他,回到寨子裡,在到訪的蘇氏眾人跟前,說是偷襲到手,其實也沒有錯。

當時陳尋確實沒有與六層巔峰的蠻武,正面相抗的實力。

南獠心裡當然清楚,偷襲得手跟正面射殺一名六層巔峰的蠻武,差距有多大。

只是看陳尋這樣子,怎麼都不像突破六層巔峰,進入七層換血蠻武境界的樣子。

蠻魂神華極性暴烈,修練蠻魂淬筋練力,周身血筋會變得又粗又大,最終浮凸起來,就像天生的圖騰——這也是烏蟒判斷蠻武有沒有煉到第六層以及更高層次的顯著標誌。

陳尋在小孤峰崖頭之上,受電蛇雷光致命重創,後脊背的血肉都化作灰燼,爾後魂海本體自發神華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靈氣修補他受創的身體,差不多就將他的身體重塑了一遍,體表自然不會再留下蠻魂淬筋的痕跡。

陳尋數月苦修歸來,甚至還變得細皮嫩肉一些,石殿裡的眾人,都難想像他已有上階蠻武的實力。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8 07:29 PM

第四十五章 苦冬

剛才陳尋寨牆一戰,可不是只有宗桑一人看到。

宗崖卻是篤信無疑,他看了一眼蜷在陳尋腳邊的幼豹,踢了一腳,問道:「這只狸貓,你從哪裡撿回來的,怎麼就知道睡啊?」

陳尋哈哈一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大家,這頭嗜睡的嗜睡幼獸,是他從大孤峰深山裡帶回來的一頭小玄豹,只是皮色跟尋常的玄豹有很大差異,也不知道是發生變異,還是母豹子跟其他荒獸偷情而生。

他見阿公宗圖還在盤膝煉化藥力,心想一些事還是待跟阿公商議過再做決定,便換了話題,跟宗崖說道:

「阿公有沒有讓你練大鵬秘掌?」

「左手斷了一截,不能雙手握矛,只能練大鵬秘掌。只是拳掌練得再厲害,還是難擋刀矛……」宗崖說到這裡,還是難免有些喪氣。

修到蠻武換血七層,貫注蠻煞,拳掌硬如神鐵,也有極大威勢,但與同等境界的人相敵,還是難擋神兵利器。

黑山與山侗不敢貿然攻寨,說到底就是秋後陳尋從蘇氏手裡換得一批兵甲,叫黑山與山侗深有所忌。他們兩部聯手,就算有能力將烏蟒滅絕,但蠻武族眾傷亡過重,也只會害自己淪為他族眼裡的肥肉。

「那就好,」陳尋說道,「我在荒原數月,又想起一些事情,大鵬拳勢或許可以融入刀勢之中,可以教你……」

「真的!」宗崖欣喜的問道。

「我騙你做什麼?」

寨牆上的防備不能鬆懈,誰也不知道黑山部、山侗部會不會突然攻進來。

過了片刻,除了宗桑、南獠、宗崖三人外,其他人也都回到寨牆上戒備。

南獠與宗桑守護巫公宗圖煉化藥力,看巫公宗圖身上漸散發出勃然生機,想來是壓住傷勢了,修為甚至有進一步突破的跡象,也不知道陳尋此行湖澤荒原,又遇到什麼機緣,當真是又驚又喜。

巫公宗圖身為九層巔峰的巫蠻,是烏蟒不可或缺的戰力,而他的智慧更是帶著千餘族眾在蟒牙嶺北山紮根生存的關鍵。

南獠不以為離開巫公宗圖,他有能力率領族眾在這生靈塗炭的北山艱難的生存下去。

南獠甚至打定主意,要是巫公宗圖不幸逝世,他就只能將巨狼屍骸交出去,然後率領族人從蟒牙嶺遷出去。

只是茫茫荒原,離開這個好不容易紮根的石寨,千餘族人又能到哪裡掙扎求存?

陳尋坐在一旁,聽宗崖述說過去數月,烏蟒如何從寒潮苦冬中煎熬過來,心裡也是沉痛。

全寨千餘眾,凍死的老人以及病弱的婦孺,就有近百人。

入冬後,蠻荒異獸頻頻下山,但這些凶獸猛禽極少成群出動,即使靠近寨子,寨子裡拋三五頭活獸出去投喂,也差不多能打發,並沒有給寨子帶來多慘重傷亡。

真正恐怖可怕的,還是從湖澤荒原而來的獸群。

兩個月前近千頭青狼的圍攻烏蟒,才叫烏蟒創痛不已。

開悟蠻魂的中階蠻武,五人喪生狼口;一到三層的初階蠻武,更是死了四十六人。

最終好不容易將領頭的金狼單獨誘入寨中,宗桑、南獠與阿公宗圖等人艱難圍殺,才逃過亡寨之劫。

然而阿公宗圖為殺金狼,施展遠超過他此時境界的巫術,幾乎將全部的生命力都透支掉;這兩個月來只是苦苦的吊著一口氣的命沒有撒手歸去。

宗崖也是那一戰,左臂齊肘叫那頭金狼一口咬斷……

南獠右腿骨也給咬斷,雖然保住右腿,現在走路卻有些瘸,修為也大為減弱。

幸運的,那頭被誘入寨中的巨狼被斬殺後,狼群就退了。

而在阿公宗圖的堅持下,所有有修練潛質的孩童都重點保護起來,沒有一人傷亡;這些是烏蟒再度崛起的種子。

只是大家沒有想到,好不容易將寒潮苦冬熬過去,黑山部與山侗部就聯手過來趁火打劫,要烏蟒將那一戰的收穫都交出去。

陳尋這才知道,南下的狼群,到蟒牙嶺後,實際分作好多股,分別襲擊北山的不同部族村寨,不然蟒牙嶺沒有一個部族能同一時間承受數萬頭青狼的襲擊,就不知道蟒牙嶺以前的部族,有沒有受到狼群的襲擊。

在獸襲中,北山五六十家部族,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沒能守住,就全寨覆沒、全族滅絕;就算守住,也跟烏蟒一樣,傷亡極度慘重。

黑山部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此時急於想恢復元氣,就打起趁火打劫的主意了;而且跟烏蟒也是新仇舊恨,打算一起算清楚。

陳尋估計蟒牙嶺北山五六十個部族,差不多生存有十五到二十萬蠻荒族人,未曾想會近一半人沒能熬這個寒冬。

這個寒冬真是叫人心苦啊!

陳尋想到那頭在大孤峰所見的神狼,要是那頭神狼就是狼王,身處狼群之中,又食得惡猿的荒古血脈,這以後恐怕就算是傳說中的天元境強者,都未必能傷其分毫。

在下一個十年寒潮席捲湖澤荒原之時,烏蟒還能不能幸運逃過劫難?

**********************

到半夜,巫公宗圖才將九元煉竅丹的沛然藥力勉強煉化,垂死多日、枯寂無神的三角老眼,也透漏幾分勃勃生機。

「阿公醒了……」陳尋與宗崖移步坐到阿公宗圖的身邊。

宗圖這些天意識時昏時醒,對發生的事情都大體清楚,只是苦不能言。

這時他醒過來直接拿起石案上的一隻陶碗,衝著宗桑的鐵頭就砸過去,破口大罵:

「你個混賬,你是要害烏蟒滅族啊,你個混帳!你說,是那頭死狼重要,還是全族千餘老小的性命重要!你們公推南獠當族長,你們這時候怎麼又不聽他的話?」

陳尋這才知道南獠主張委屈求全,將金狼屍體交出去,以求保全族眾;宗桑則強烈反對。

而全寨在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傷亡,才將那頭巨狼斬殺,黑山、山侗竟然在這時候趁火打劫,絕大多數憤怒的族眾、蠻武都站在宗桑這邊,要跟黑山、山侗死戰到底。

巫公宗圖與巨狼一戰之後,身受重傷,陷入昏迷,口不能言,也是苦於口不能言。

蠻荒生存艱難,看過太多的族滅寨亡,巫公宗圖知道,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苦口婆心的說道:「天亮,我就出寨,找古護談,看他們要什麼條件,才答應退走!」

「阿尋在外面苦修數月,戰力不在上階蠻武之下,一箭就將山侗部石川射殺在寨牆下。我們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熬到阿爸你醒過來,為何不將古護那些鳥貨殺個卵朝天,還反過來還要向他們屈膝下跪?我想不通!」

宗桑頭硬得很,一隻陶碗在他頭上砸得粉碎,卻半點都沒有傷,悶聲坐在那裡,不聽他阿爸的使喚。

「阿尋,你說呢?」巫公宗圖看向阿尋,見他臉頰還顯稚嫩,但知道這個少年眼睛裡藏著的老成智慧,實非徒有熱血的宗桑能及。

陳尋心想阿公宗圖甦醒過來,再服用一枚九元養竅丹,就能恢復巔峰鼎盛,加他與宗桑、南獠,確實是能將圍在寨子外的黑山、山侗部的蠻武殺個措手不及,但是將這兩部殺潰之後,殘局怎麼收拾?

烏蟒此時並無實力壓制蟒牙嶺北山的部族,也無實力徹底兼併黑山、山侗兩部,而烏蟒昔日的大敵,無不對烏蟒存有戒心。

不要說滄瀾蘇氏了,就連蟒牙嶺南山的鬼奚部,也絕非此時的烏蟒所能抗衡。

阿公宗圖率領族眾,遷入蟒牙嶺北山忍辱負重,不容易啊。

「我回烏蟒時,古護之子古劍鋒率族人在野馬溪上鑿冰捕漁,不料水下有異獸食人,我幫他們將異獸趕走,又送了些丹藥給他們療傷。」陳尋只是將他途中遇到古護之子古劍鋒的事情說出來。

「古劍峰那個王八崽子,你怎麼去救那個王八崽子?」宗桑急得額頭青筋暴露。

「救得好,」巫公宗圖拍著大腿,跟南獠說道,「這麼看來,也不用你我親自出寨跟他們談了。你讓人將巨狼送出寨去,再讓人問問古護,得了這頭巨狼,黑山部十年之後,是不是就能不受寒潮獸襲之害,是不是就能在蟒牙嶺北山稱王稱霸?」

「金狼是要送出去,但也不能叫他們這麼就輕易得了,不然他們以後對烏蟒索求無度,也是害事,」陳尋想了想,跟阿公宗圖說道,「我們怎麼也要叫他們付出些代價……」

「對,是他們付出些代價!」宗桑拍著大腿說道,現在他們明明佔了強勢,還要一味忍讓,不是他的性格。

聽陳尋說過,南獠點點頭,說道:「阿尋說的有道理,山侗、黑山這次也傷亡慘重,才不敢強攻石寨,我們開出這樣的求和條件,他們也沒有臉拒絕。」

陳尋隨阿公宗圖、南獠他們到廂殿去。

那頭金狼屍骸封存一塊巨大的河冰之中,除了半顆頭顱被打碎,血肉模糊之外,其他都還栩栩如生,淺金色竟還保留有生前的幾分凶焰氣勢,叫人望而生畏。

陳尋與蘇棠在大孤峰的溪谷裡,看過兩頭差不多體形的巨狼臥屍溪釁,毛色也是淺金,但比起那頭體形秀小的神狼,實際上都要差一大截。

但就算如此,這頭被河冰封住的金色巨狼,也絕對是堪比還胎境天蠻強者的凶獸。

真是難以想像,阿公跟宗桑、南獠他們合力斬殺這頭背脊就高兩米多的金色巨狼,是何等的慘烈跟艱難!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9 08:43 PM

第四十六章 殺或不殺

松脂火把嗶嗶作響,火焰搖晃,帳蓬裡壓抑得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

石川屍體橫放在凍得鐵硬的地上,半片胸膛幾乎給炸開,豁大的血洞露出森森白骨,也都破碎不堪。

作為中階巔峰的蠻武,全身骨骼都已經淬練到堅硬如鐵。

雖然就算一根精鐵鑄造的柱子,也不是不能踢斷,但帳蓬裡有誰能射箭將堅如鐵鑄的骨骼打碎成這樣子?

蟒牙嶺北山之中,哪個部族有這樣的神箭射手?

古劍峰看著石川胸口的血洞,也暗暗心驚,心想陳尋真要是在野馬溪釁對他們心生殺機,他與古元等四五十人,絕對逃過一劫。

「求族主同意古元帶妻兒老小離開寨子!」古元跪在冰寒泥地裡叩頭懇求。

古護鐵青著臉,溝壑縱橫的老臉,在火光映照下,醜陋猙獰。

見古元打定主意要帶妻兒離開寨子,絕不參與到黑山跟烏蟒的廝殺中去,古劍鋒一方面擔心古元一家老人無法在荒山野嶺之中生存,一方面也擔心阿爸震怒之下,懲戒古元。

想到這裡,古劍峰也跪下來苦勸阿爸:

「阿爸,陳尋於孩兒有救命之恩不提,但他箭術通神,百米之內,幾乎無人能躲過他的射殺,就算將烏蟒強攻下來,但損失慘重,又怎是黑山、山侗兩部所能承受?」

山侗部兩名上階蠻武石羅、石岌兩人默不作聲,陰臉看著古護。

古護心神交戰:現在他是騎虎難下!

山侗部是他邀來,而山侗部的大將石川又喪命陳尋箭下;除了石川之外,山侗部還有一名中階蠻武叫陳尋踢碎左肩,與古山一樣,幾成廢人。

在寒潮獸襲之後,這樣的損失,大得叫人難以想像,他此時要說出從烏蟒石寨外撤圍,山侗部怎會甘願?

更何況,古辰需要金狼的獸心血保命!黑山部不能只剩一名上階蠻武。

大帳之中,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

過了片晌,帳蓬外有人奔來:

「族主,烏蟒有人出寨!」

古護只當烏蟒仗著強援進寨,要趁夜襲踏帳營,拿起重鋒矛就衝出帳蓬,率眾趕上去攔截。

然而走出帳蓬,就見嶺脊下烏蟒石寨南牆,照一排火把照得通明,就見十數人站在寨牆上,用繩索將一塊巨大的河冰吊下來,河冰裡封冰的恰是傳說中被烏蟒諸人合力斬殺的那頭金色巨狼。

寒潮襲來,幾乎北山所有的部族都受到狼群的襲擊,黑山部也受到上千頭青狼的圍襲,損失慘重,但襲擊黑山部的狼群,頭狼體形也沒有這樣的巨大、毛色沒有這麼精純,最後還負傷逃走。

烏蟒將這頭巨狼吊出來,是什麼意思?

求和嗎?

烏蟒死守石寨多日,勢要決一死戰,這時候強援入寨,卻又吊出巨狼求和,是什麼意思?

古護心裡驚疑不定。

「古護、石羅,你們敢上前說話?」

聲音傳蕩而來,古護聽了心驚,遠瞅火把之下,站著那人,不就是傳說身受重傷、垂危待死的烏蟒巫公宗圖嗎?

宗圖的聲音如此洪亮,哪裡像是受傷未癒的樣子?

怎麼可能?

難道宗圖從來都沒有受傷,而是烏蟒一直都在示敵以弱?

古護額頭滲出冷汗,他實難想像,他們要是強攻進烏蟒石寨,落入宗圖設下的陷阱,會是怎樣的慘烈?

宗圖邀陣,古護倒不至於不敢上前說話,當下與古羅走下山嶺,橫身站在烏蟒石寨之前,卻見烏蟒寨牆上又下來數人,將封在河冰裡的巨狼抬到寨牆前兩百米處的空地上。

「古護、石羅,寒潮十年生發,狼群襲寨,各部族都傷亡慘重。大家都極需休生養息,你們率眾圍我烏蟒,就算滅我烏蟒,你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宗圖手持骨杖,顫聲質問,心裡也氣憤之極,但為大局,不得不克制憤怒的情緒,繼續說道,

「就算我烏蟒識時務,將巨狼獻出,你們得了,十年之後,寒潮再次生發,大股獸群襲來,黑山、山侗又能夷然無損,又能確保逃過亡族滅寨之禍?」

「宗圖,廢話少說,山中奇珍,從來都是強者擁之,這是蟒牙嶺千年不變的鐵律。你要不願獻出巨狼,就拿手中弓矛說話。」古護震聲喝道,攔住宗圖的話頭,心裡愧不愧另說,但自家氣勢不能弱了。

「好,千年鐵律,那咱就照千年鐵律說話。巨狼就放在兩百米外,我族寨牆之上就憑六把鐵弓說話。你們要能在天亮之前取走,烏蟒從此之後,絕口不提此事,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倘若黑山與山侗兩族,天亮之前,不能將巨狼取走,請你們也不要再提今日之事——可好?」宗圖說道。

古護看向身側的山侗部族主石羅。

「好!」石羅沉聲應道,「山侗與黑山,今夜取不走巨狼,也無臉再在此糾纏。」

陳尋與宗圖等人,將鐵弓握持在手,抽出鐵箭搭在弦上,注視寨牆下,看黑山、山侗如何從寨牆下,將這頭巨狼取走。

***************************

鐵胎巨弓可射殺六七百米遠,而在宗桑、南獠這些上階蠻武手裡,威力更是驚人。

烏蟒從蘇氏換得十張鐵胎巨弓,但有四張損毀,此時還剩六張可用,除開其他人,以陳尋、宗桑、南獠三人持弓最為凶險。

看石川胸口轟開來的血洞,石護都不覺得他能進入二百米內,在陳尋、宗桑、南獠三張強弓之下,能全身而退。

而巨狼封在河冰之中,整體重愈萬斤,他怕是要與石羅、石岌三人合力,才能在六張巨弓的威脅之下,將巨狼取回。

而在鐵棱鋒稅箭簇的射殺之下,尋常鐵甲及護身蠻煞,都難削其威。

寨牆之上六張巨弓要是合力起來專注射殺一人,他與石羅、石岌三人,修為再強、肉身再是強悍,怕都難逃一死。

暫時退回到嶺脊營地的古護,越想心裡越驚:

古辰身受重傷,此時只是用靈藥拖住殘命不死,非要取巨狼的獸心血才能治癒,但他要身死烏蟒石寨之前,又不能取回巨狼,黑山部從此就將任人宰割!

而山侗部同樣承擔不起一名上階蠻武被當場射殺的損失。

烏蟒巫公宗圖的提議,看似合理,也難叫人拒絕,但此中暗藏的殺機,也叫人心驚,進退兩難。

「阿爸,我帶人去取那頭巨狼。」古劍鋒說道。

「不行。」古護陰著臉,斷然說道。

「孩兒要是死在烏蟒箭下,絕無悔怨!而陳尋對孩兒有救命之恩,我這條性命也應該在寨前還給他。」古劍鋒堅持道,他不能像古元那般脫離寨子,而黑山與烏蟒數十年糾纏的仇恨,也不可能因為他而消,或許死在烏蟒石寨前,是他應得的宿命。

「扎木牌!」石羅說道,「我看過鬼奚攻人城寨,巨木連成木牌,可擋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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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黑山與山侗兩部,竟然將好幾棵直徑都三四尺的大樹,用鐵矛扎串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擋箭木牌,由十數蠻武扛著逼近寨牆,陳尋暗感戰爭還真是催生人的智慧啊。

陳尋看了阿公宗圖一眼,他與宗桑、南獠三人聯手,定能將這張看似堅不可摧的擋箭牌轟成碎片,而黑山與山侗的蠻武,想要將巨狼與河冰加在一起重近萬斤的巨物,拖出他們六七百米的射程之外,此間的時間足以叫他們每人都射出四五支鐵箭……

「射傷、射殘,不要射死。」宗圖說道。

「千年鐵律如此,死了也是他們命薄,怕他們來咬我?」宗桑不忿的說道。

「射腿!」宗圖壓著聲音,三角老眼虎視眈眈的盯著宗桑,待他再有一句反駁,手裡骨杖就會狂敲過去。

「便宜這些孫子!」宗桑憤憤不平的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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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護叫人苦勸,沒能親自下山去搶那頭巨狼,但看到那隻巨大的木牌,在三支鐵箭的轟射之下,竟然不能支撐片刻,就分崩碎裂,手足瞬時變得冰寒。

黑山與山侗十二名中階蠻武,都暴露在烏蟒六張鐵弓的射殺之下,不要說他的兒子古劍峰是黑山數百年來罕見武修奇才,就是其他五名黑山蠻武一起喪命烏蟒寨牆之前,黑山也必然從此一蹶不振。

箭如浮光,在寒夜閃爍奪命的幽光,古護雖不畏生死,這一刻也心痛如絞,虎目閉起,兩行熱淚滾滾湧出:

要是時間能返回一盞茶前,他決意不會再想去取這頭金狼,想來古辰也能諒解他為何放棄!

石羅也不忍看著嶺脊下的修羅場,也不敢想像損失八名中階蠻武之後的山侗部,還怎麼在蟒牙嶺北山掙扎生存下去?

圍在古護、石羅身邊的兩族蠻武,痛得更是大叫,虎目怒睜,直欲要拿刀矛衝下山嶺,衝入那一片箭雨血海之中,烏蟒決一死戰!

如風箭聲停息之後,古護久久不敢睜開雙眼去看嶺下慘狀,良久聽得劍鋒在山下一聲叫喚:「阿爸!」

古護驀然睜開雙眼,才見劍鋒等人拖著封住巨狼的河冰,已經走到山腳下,他們雙腿插滿箭矢、血流成河……

而宗圖、宗桑、陳尋等人,已經下了寨牆,火把熄滅,寨牆之上一片暗寂,但那呼呼振盪的箭響,似乎還在山谷裡傳蕩,震撼人心。
作者: stevefer    時間: 2014-7-29 08:44 PM

第四十七章 改良丹方

黑山、山侗圍在石寨外的人馬,連夜就撤了出去,左右山嶺除了偶爾傳來的獸吼禽鳴,又沉浸在難得的沉寂之中。

「蟒牙嶺北山,誰沒有經歷過生死大劫,誰沒有見過血流成河?」巫公宗圖站在石殿之上,望著黑山、山侗兩族的蠻武從遠處的山脊撤走,微微長嘆,說道,「在北山,殺人容易、讓人屈服難啊!」

十年一度的寒潮,獸群大舉南下,才是蟒牙嶺北山諸部族的面臨生死大劫。蟒牙嶺近三分之一部族滅亡,而在湖澤荒原深處、擇高嶺而居的蠻荒部族,傷亡更是慘重。

烏蟒僅有千餘族眾,沒有一名天蠻,陷入無窮的殺戮之中,只是自取滅亡。

身處夾縫,生存不易。

陳尋心想此間事能如此平息,也算是圓滿,跟阿公宗圖說道:「阿公,我扶你下去歇息。」他還有好些話,要跟阿公宗圖說。

宗桑、南獠還有好些事要忙,陳尋就先扶宗圖進石殿休息,將他這次北進湖澤荒原、修為精進的原委,說給阿公聽。

不過,蘇棠授他伏元功、縛龍訣以及九元養竅丹煉製之法的事情,陳尋並沒有如實說出。

對此時的烏蟒來說,伏元功、縛龍訣以及九元養竅丹煉製之法,都是無法承受之重,蘇氏也絕不可能輕允這些玄功絕學流傳出去,一旦消息洩漏,必會給烏蟒帶來滅族之禍。

陳尋也不想阿公整日提心吊膽,就沒有將這些事說給他聽。

陳尋從懷裡掏出裝九元養竅丹的青銅小瓶:

「離開湖澤荒原時,蘇棠幫我煉製了一些九元養竅丹。此丹有換血易髓、培元養竅之妙,族中蠻武淬筋練力之後服食,更容易晉入七層換血境。傷重之人,服丹也能保一線生機不滅。我身上留一些,大體夠用了;剩下的,阿公你都先留著,塑造族中可造之材……」

陳尋倒出十粒九元養竅丹,貼身藏好,剩下的連同青銅小瓶都交給阿公宗圖。

九元養竅丹的奇偉藥力,巫公宗圖早就深深體會。

開悟蠻魂之後,利用蠻魂神華淬練筋骨皮肉,只要勤練苦修,晉入六層顛峰不難。

不過,要從六層巔峰,進入換血七層,成為真正的上階蠻武,這也是絕大多數蠻武在開悟蠻魂之後,所遇到的第二大難關。

像黑山部,五六千族眾,興盛時,也有三五十人能開悟蠻魂,晉入中階蠻武,上階蠻武卻從來都沒有超過三人,可見換血七層是何等難突破。

要是九元養竅丹能助蠻武輕易躍過換血七層的難關,任何一枚放在蟒牙嶺北山之中,都是引起部族廝殺的奇珍,價值之高,甚至不在那頭巨狼之下。

看著青銅小瓶內竟然還裝有十五枚九元養竅丹,巫公宗圖接過來手都有些微顫:烏蟒石寨三五十年的產出,都未必及上這青銅小瓶裡的十五枚奇丹。

巫公宗圖自然知道這十五枚九元養竅丹對烏蟒的重要性,但是他又怎麼有臉坦然從阿尋手裡接受這十五枚珍貴無比的九元養竅丹?

「我這次進湖澤荒原,對大鵬秘拳修練也有所得。大鵬秘拳雖然粗淺,或可為一切武修的基礎,我也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之中,宗崖左手斷了一截,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宿武尉推薦進滄瀾學宮,但可以先學蠻魂刀技……」

陳尋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的修練方法,說給阿公宗圖聽,接著又將聚元膏同時也是烏蟒丹的改良煉製之法抄錄下來,交給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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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南獠、宗桑從外面巡視過,又走回石殿來,看到巫公與陳尋精神熠熠的坐在石案前,笑問道:「巫公跟阿尋在聊什麼呢?」

「阿尋這次進湖澤荒原,遇到異人遇險,助其脫困,所得良多,」巫公宗圖知道一些細節,連南獠、宗桑都不說,不然會給惹陳尋、烏蟒惹來禍事,當下只是將陳尋抄錄下來的烏蟒丹改良丹方,以及裝有十五枚九元養竅丹的青銅小瓶,拿給南獠看,「阿尋將這些都交給寨子,烏蟒真是欠他良多啊。」

寒潮南下,整個湖澤荒原都是一片冰天雪地,實難想像陳尋孤身一人在外,如何熬過苦冬,修為竟還精進到這等的地步;原來是遇到同在荒原深處修練的異人了。

巫公這些天來,垂危待死,只服食一枚靈丹就恢復生機,修為甚至還有精進的跡象,這青銅小瓶裡所裝靈藥,是何等的珍貴,南獠自然能知道一二。

不過,他叫眾人公推出來擔任族主,知道那張改良後的丹方,才真正的珍貴。

蠻荒之間,靈藥異草萬千,但不是所有靈藥都能直接服食的。

而天地生長的靈藥即使可以直接服食,尋常蠻武所能吸收藥力通常也都有極大的差異,遠不及煉製的丹藥。

不同的藥草相互融合激發藥性,煉製不同功效的丹藥,是一門極高深的學問。

烏蟒丹需用十六味藥草融合烏蟒蛇涎煉製,常常因為兩三味藥草在蟒牙嶺產量極少,才限制了煉製的數量。

要是能有兩三個改良丹方,稀缺的藥草用藥性相同的藥草替代,烏蟒一年所能煉製烏蟒丹,甚至就有可能激增數倍。

十五枚九元養竅丹,終有用完的一天,改良過的丹方才是細水長流的珍寶。

只是丹方改良絕非易事,要不能熟知萬千藥草的藥,搞錯一味藥草,靈藥就可能煉成要命的毒藥。

就算是巫公宗圖,他也就識得蟒牙嶺中三五十種藥草,又怎麼可能有能力去改良、研究出新的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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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有效?」

烏蟒丹的丹方是千年所傳,要是能有所改良,對烏蟒來說,實際就掌握了兩種丹方,每年能煉製的烏蟒丹就能倍增,南獠接過改良過後的丹方,都激動得有些手顫,也忍不住有些懷疑。

「我在湖澤荒原數月,就是靠這改良過的丹方,採藥煉製聚元膏熬過去的,」陳尋掏出一隻青銅小瓶,打開來讓南獠看裡面的聚元膏,「南獠叔,你嘗一口。」

南獠接過青銅小瓶,拿小勺舀出一點靈膏,入咽即化作靈藥津液,滾滾藥力隨即湧入百骸滋壯氣血。

經過苦冬,寨中儲備的烏蟒丹早就用盡,靈藥滋壯氣血的感覺,還真叫人想念啊!

除了藥力要比烏蟒丹強上數分外,並無其他異常,確是改良後的丹方,而且是比烏蟒丹還要強的丹方。

南獠神魂激顫,這對烏蟒太珍貴了!

「這丹方隨便抄給哪個部族,都能換他族的鎮族之寶,你要南獠叔拿什麼謝你?」南獠問道。

陳尋笑了笑,真要索償,他就不會將丹方抄給阿公,不會將即使放在滄瀾城也珍貴異常的十五枚九元養竅丹交給阿公。

有些事確是他的機緣,但沒有阿公收留他,他在這荒山野嶺連生存下去的機會都沒有可能。

要不是阿公教他識讀蠻文、辨識藥草,拿私藏為他從青木道人那裡換來《道蘊殘解》,他又有何修煉立足的基礎?

要不是阿公將烏蟒丹的煉製之法授他,將青銅藥爐贈給他,他這次又如何在湖澤荒原進行數月不息的苦修,又怎會跟蘇棠相遇……

諸事皆有因果,阿公雖然不讓他加入烏蟒,也是為他的將來考慮,他心裡已經將烏蟒當作這方天域的家園。

蘇氏在煉製丹藥方面,搏眾家所長,遠非烏蟒這樣的千人部族能及,蘇棠身為滄瀾天之驕女,所學搏雜,改良一二張低級丹方,實在是容易得很。

相比較改良後聚元膏丹方,九元養竅丹的丹方才真正珍貴異常。

蘇氏還胎境的強者輩出,築基期主要就是靠此丹換血易髓、培元養竅。

只是此方對蘇氏也極為重要,絕不容外傳,陳尋也不敢輕易就抄錄給阿公,就怕給烏蟒惹來滔天大禍。

煉製九元養竅丹,最關鍵的一味藥是異獸心血,也絕非烏蟒此時輕易獲得之物,現在就算將丹方抄給阿公,意義也不大。

陳尋笑道:「我能有今天一切,都是阿公、南獠叔所賜,阿公、南獠叔要阿尋怎麼謝你們?」

他心知熬過苦冬,寨子裡丹藥只怕早就用盡,他懷裡還有一瓶聚元膏,拍了拍屁股站起來,又跟南獠說道,

「這瓶聚元膏,南獠叔你們先用著,我回去睡覺了。這幾月在荒原裡,都沒有睡過一天的踏實覺。」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1 AM

第四十八章 祕境殘

    看著陳尋拍拍屁股走出石殿,南獠心里波瀾激盪,看著一瓶聚元膏,一瓶遠比聚元膏珍貴十倍、百倍的九元養竅丹,還有一張能叫烏蟒丹煉製數量倍增的改良丹方,他看著都覺得異常沉重。

    “阿尋還真是有機緣啊!阿爸,你說阿尋是不是就是那種福緣深厚的人啊!”宗桑性子粗直,抱著頸脖子嘿然感嘆。

    “阿尋福緣深厚,那也是他的機緣,烏蟒這次是無功而受祿……”巫公宗圖說道。

    “確實,阿尋替烏蟒化解黑山與山侗的圍困,已經是大功,烏蟒再將這些奇珍據為己有,真是受之有愧啊,”南獠也輕嘆,端坐問巫公宗圖,“他自幼修習大鵬秘勢,修為精進之速,叫人嘆為觀止,想來也看不上烏蟒蠻武,巫公,你說,烏蟒能有什麼回報給他?”

    “烏蟒只是淺池,阿尋最終還是要離開烏蟒,插翅高飛,”巫公宗圖輕嘆一聲,說道,“說到回報,你是不是也認為阿尋福緣極厚,生性醇厚? ”

    “巫公是說祕境圖嗎?”南獠問道。

    “雖說蟒圖是烏蟒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這祕境殘圖,但數百年都無人能悟透殘圖的秘密。我想,阿尋或許會有這個機緣……”巫公宗圖說道。

    “是不是喊大家過來商議?”南獠問道。

    此事非同小可,將烏蟒千年以來最大的秘密讓陳尋知道,南獠也很有些猶豫。

    “成,我們三人就做決定;此事絕不能讓第四人知道。”巫公宗圖說道。

    南獠也知道巫公的意思,一頭巨狼屍骸就惹得黑山、山侗聯手圍寨相逼,要是此間十五枚九元養竅丹漏出半點風聲去,還不得讓北山三五十家部族都聯手起來將烏蟒滅得連渣都不剩?

    南獠沉吟片晌說道:“該。阿尋若能最終找到蟒圖所在,也是我烏蟒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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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尋回到窩棚,就見宗崖、宗凌、南溪等人,都擠在裡面等他。

    陳尋啞然苦笑,他還想回窩棚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看這仗勢,怕是沒辦法輕易將宗崖他們趕出去,但有些事情還不能叫他們知道,就將酣睡的幼豹扔到獸皮褥子上,說了幾段荒原遇險之事,吊宗崖他們的胃口。

    將宗崖他們打發走,陳尋就悶頭而睡。

    在深入湖澤荒原,沒有一天敢踏實入睡,烏蟒才是他唯一心安之所。

    陳尋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透出牆縫看外面還是黑夜,有熊熊燃燒的篝火映入火光來,守夜的蠻武抱著刀矛坐在火堆邊,滿寨子還有孩童在亂竄。

    這些孩童似乎憋了整整一冬,精力無從釋放,深夜還興奮不​​休,叫陳尋深感寨子裡生的氣息。

    經歷苦冬,寨子裡損失極基慘重,但對看淡生死的蠻荒族人來說,並不會陷入悲痛難以自拔。

    比起沉陷悲痛、難以自拔,而在叫黑山、山侗圍寨耽擱了十多天之後,此時著緊準備開春後漁獵、採集漿果的工具,更加重要。

    寨子裡的儲糧就將告磬了。

    而且這麼多的孩童沒有什麼傷亡,也代表著烏蟒擁有未來更大的希望;而且春後,會有更多的嬰童生下來,叫烏蟒能一代代的傳繼下去。

    大家都知道陳尋解黑山、山侗兩部族之圍立了大功,荒原苦修數月,修為大為精進,甚至輕易就將山侗部的核心蠻武石川輕易射殺,看到他睡了一天一夜,才從窩棚,都朝他大聲招呼。

    “阿尋,你都睡一天一夜啊,阿公找你過去呢。”

    宗桑在祭壇前的場地上,正督促宗凌、南溪等人苦練弓矛戰技;陳尋走進石殿,見阿公宗圖正跟幾位寨中老人說事情。

    他們臉上也沒有沉浸往事的悲戚,然而在商議將來寨中的生計。

    這次傷亡雖然慘重,但他們遷到蟒牙嶺北山,前後經歷四次寒潮,這次損失還是最輕的一次,更為關鍵的,三百多孩童都活蹦亂跳,不缺胳膊不少腿。

    十年之後,他們就能成長為新的精銳蠻武。

    去年寨中的生存環境大為改善,婦女生養也多,寨中到處都能聽到嬰童的啼哭,這叫寨中老人對未來充滿著更多的期待。

    “阿尋,你過來正好,”宗圖停下手裡的事情,招呼陳尋坐過來,說道,“我們正討論鑿冰捕魚的事情,你見過黑山部怎麼鑿冰的,將這些事跟我們說說……”

    山里的冰雪還沒有消,山里的兇禽猛食都餓了一冬,都變得極其凶暴,此時進山狩獵,會有更多的凶險。

    而在黑山部將北邊的狹長谷地讓出來之後,烏蟒也就能進入野馬溪捕漁。

    在堅厚冰層下憋了一冬的魚群,這時候也容易捕撈,陳尋就親眼看到黑山部族人鑿開冰層,銀鱗大魚如泉水湧出的情形。

    然而最大的問題就是冰層之下的水獸,一點都不比山里的蠻荒異獸好對付。

    陳尋將那日所見,原原本本的說給阿公跟寨中幾位老人聽,又問道:“野馬溪里,怎麼會有這麼兇猛的水獸?”

    “黑山寨東面的天馬湖,連接野馬溪的上游跟下游,看著就十數里縱橫,但深不見底,不知道有多少兇猛水獸蟄伏其中,”巫公宗圖對這些事還是有些了解,說道,“而且山里也有深湖大泊,有深澗與野馬溪相通。這些兇猛水獸,很可能是從天馬湖或者深山湖泊裡竄出來……”

    陳尋聽阿公的意思,即使知道冰層下藏有凶險,但對此時的烏蟒來說,鑿冰捕漁也是寨子裡度過春荒的最佳方式。

    蠻荒生存,哪裡會沒有凶險?

    不過鑿冰捕魚雖然凶險,也有便利之處。

    就是水獸只會從河流的上下游兩端潛來,只要在上下游兩端派敏銳之下伏冰偵查,巨形水獸潛來之際,會產生極微的震顫,只要提前十數息擊鼓吹角示警,就足以叫鑿冰捕魚的族人及時逃到岸上。

    陳尋將這方法也說給阿公聽,宗圖點點頭,說道:“嗯,這方法不錯,要怎麼偵聽冰層異常,還要宗桑他們好好琢磨一下。溪上冰層,還要過一個月才會融化,多準備兩天,不是壞事。”

    寨中老人離開後,巫公宗圖又讓陳尋隨他到廂殿,從一隻年深日久的石箱裡,取出一張殘破不堪的獸皮,攤在石案上。

    陳尋見獸皮上所繪山形圖案,像是一幅地圖,還隱隱有些熟悉的感覺。

    “雖說萬法同源,但蠻武傳承更多的是師法荒古時期的強橫妖獸,”

    巫公宗圖指著獸皮地圖,跟陳尋說道,

    “妖獸結丹之後,再修練千年,體內會形成道蘊天圖,強橫甚至堪與神魔匹敵。烏蟒千年傳承的九幽戰矛,就是從一頭妖蟒所結的道蘊天圖所悟。只是早在數千年之前,蟒圖早就不知所蹤,只有一副標識蟒圖所藏方位的祕境圖,在族中傳承下來。由於當時烏蟒九幽戰矛縱橫滄瀾,還沒殘缺,先祖也就沒有急於將流落在外的妖蟒天圖找回來;但待烏蟒衰敗之後,已經沒有能力去找回蟒圖。而當時的那張祕境圖,也因為烏蟒的分裂,一分為四,我們也只保留了其中的四分之一殘圖……”

    陳尋很早就聽阿公宗圖說烏蟒蠻武源出蟒圖,但他沒有見過實物,很難想像蟒圖到底是怎樣一種異寶,能叫人悟出九幽戰矛這樣的強橫蠻武。

    烏蟒曾有過縱橫滄瀾的輝煌,曾出過叫天元境絕世強者也要避鋒芒的天蠻強者,底蘊絕非其他部族能及。

    也許這幅繪有山川湖泊的地形殘圖,才算是烏蟒此時所有的真正珍藏!

    殘圖上,除了繪有山川湖泊的地形外,還寫有數百小字,是一種比蠻文更古老的字符,這也足以證明這張殘圖歷史久遠。

    “先祖只說蟒圖藏於湖澤荒原深處,這也是烏蟒被鬼奚擊敗後,我們遷入北山石寨,卻沒有遠離蟒牙嶺的主要原因,”宗圖輕聲嘆道,“你既然寒冬能深入湖澤荒原,這幅殘圖或許對你更有用處……”

    “蟒圖藏在湖澤荒原的深處?”陳尋聽阿公這麼說,震驚的問道。

    難怪看到這張地形秘圖會有熟悉,他這次在湖澤荒原苦修,必然是經過蟒圖所藏祕境的周圍,不然不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特別是寒潮南下之下,湖澤荒原一片冰天雪地,荒原地形更是簡潔明了的叫冰雪勾勒出來,只要站得足夠高,心裡也就更能描繪地形的大致模樣。

    雖說數千年,還是上萬年的時間變遷,叫湖澤荒原地形發生很大的變化,但那些崇山峻嶺的隆起陷落,更是以數万年甚至數十萬年為變遷週期。

    大孤峰!

    陳尋腦海閃過一念,秘圖所繪,不就是他與蘇棠遇險的大孤峰外圍地形嗎?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2 AM

第四十九章 融入刀勢

    陳尋將大孤峰所遇之事以及溪谷小孤峰擎天石崖的詭異之處,說給阿公宗圖聽。

    “蟒圖或許真藏於那孤峰石崖之中……”巫公宗圖聽陳尋描述大孤峰周遭地形以及孤峰石崖的詭異之處,心知即使沒有蟒圖,孤峰石崖之中也必藏有異寶,但想到大孤峰的凶險,也是叫人嘆氣。

    不要說那些強橫到令還胎境強者都退避三舍的凶獸了,孤峰石崖所困的那頭凶獸,釋出電蛇雷光能將那頭生有神力的惡猿擊斃,這孤峰石崖就絕不是普通蠻武能闖的。

    “蘇棠回滄瀾,大孤峰裡的秘密,對蘇氏怕也不是什麼秘聞,蘇氏或許會派強者過去探尋,要是叫他們先一步得到蟒圖……”陳尋想到這種可能,也是心驚,要是蟒圖叫蘇氏先一步得到,也就意味著烏蟒可能再無振興的機會。

    “這也是命,”巫公宗圖活了大半輩子,很多事情都已經看開,說道,“也有可能孤崖石崖早就有異人進入過,不然那頭凶獸也不會憑白無故的被困在裡面。烏蟒尋找蟒圖數千年未果,本來就只剩那一丁點的渺茫希望,​​即使叫蘇氏早一步得去,這也是烏蟒難以抗拒的宿命,倒不用太掛念。”

    “……”陳尋心裡輕嘆,即使蘇棠不將大孤峰的事情說給族人知道,他也不知道要過幾十年,才有能力壓制那頭凶獸,進入孤峰石崖之中。

    “這事,你就不要跟南獠、宗桑他們說了,他們怕是會不甘心啊。”巫公宗圖又額外囑咐了陳尋一聲。

    陳尋想想也是,大孤峰絕非蠻武九層巔峰的宗桑、南獠就有能力硬闖的。

    而他之前能與蘇棠進入,除了對凶獸巢空瞭如指掌外,更主要的是狼群還沒有在那裡集結。

    要是那頭最終奪得神猿屍骸的神狼,從此就在大孤峰紮根不走,很可能會有數万頭青狼在那片原始密林裡聚集。

    不要說困在石崖中的那頭凶獸了,不要說那頭神狼才食下惡猿血肉之後,有可能進一步的進代,僅那數万青狼在大孤峰周圍的原始密林裡聚集不走,也絕對是滴水不漏的銅牆鐵壁,蘇氏怕是也沒有幾人能夠闖進去。

    宗桑、南獠要是不甘心,去闖大孤峰,只會白白丟失性命,烏蟒現在損失不起一名上階蠻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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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形圖易記,陳尋還是將殘圖上那數百古老字符抄錄下來,將來他要是能有幸晉入還胎境,成為天蠻,或許這數百古老字符才是進入孤峰石崖的關鍵。

    陳尋從石殿出來,就見宗崖拿了把烏鞘長刀,站在在祭壇前等他。

    陳尋答應過宗崖,要教他怎麼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術之中,自然不會爽約。

    叫巨狼咬斷左臂的宗崖,不能雙手握持重鋒矛,長刀則是他當下唯一能修練的兵刃。

    大鵬秘拳雖然粗淺,卻是一切武修的基礎。

    陳尋在孤山石寨,怒斬食人惡狼時,神魂識海靈慧閃現,無意將大鵬秘拳融入劈砍長刀之後,之後數月苦修,才算是將大鵬秘拳五勢,徹底的與刀技相融,同樣也是五勢,與大鵬秘拳相比只有些微的變化,懸立神魂識海之上的人形光影,彷彿就多持了一把長刀揮舞。

    非暗合道蘊的天痕地勢,不能在魂海具相。

    看著拳勢到刀勢只是些微變化,卻絕非易事。

    要不然,烏蟒九幽戰矛,真正稱得上是蠻魂戰武的,也不會僅逆鱗一刺了。

    陳尋將五勢起終變化演煉給宗崖看,但宗崖能不能、何時能將這五勢練到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何時能在魂海之上觀悟出來,就要看他的悟性跟堅持了。

    不然,這五勢也僅是極尋常的五式刀技,威力跟那身與意合、汲取蠻魂神華、透體形成蠻煞的絕武戰刀,有著天壤之別。

    陳尋不由的又想,大鵬秘拳能融入刀技,那能不能融入九幽戰矛,從而使得九幽戰矛變成相對完整的蠻魂戰武?

    九幽戰矛,雖然有九式矛姿,但蠻像千年傳承,僅逆鱗一勢是威力絕強的蠻魂戰武,其他八式矛姿都是尋常戰技。

    “勢”跟“式”有著天壤之別,唯有師法天痕地勢、契合道蘊的蠻武戰勢,才能在魂海具相、汲取氣血神華,才稱得上是蠻魂戰武,更能在晉入天蠻之後接引天地靈氣。

    宗崖在祭壇前練前,陳尋盤膝而坐、冥思苦想,午時兩人也就吃些獸肉、喝幾口水,接著苦修。

    午後,宗桑、南獠率隊返回寨子,宗桑看宗崖在祭壇前苦練刀術,蹲過來問盤膝而坐的陳尋:“大鵬秘拳真能融入刀術?”

    他對大鵬秘拳融入刀技,還是甚為懷疑,以為這只是陳尋說給宗崖聽的安慰話;他知道宗崖這小子性子倔,容易一根筋走到底,要是這事沒把握,他得勸宗崖早回頭。

    不要看宗桑都三十好幾,與南獠同為烏蟒兩大支柱,但生性粗直,有啥想法都不藏著掖著,從他眼睛裡就能看出他不信自己能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刀技。

    陳尋也拿他沒轍,就讓宗崖將烏鞘長刀遞給他,揮刀斜劈,黑幽蠻煞即滾滾湧出,彷彿一層黑幽的薄霧附著在長刀之上,透漏淡淡的兇殺氣焰。

    “阿叔,你接我兩刀試試……”

    “好咧!”宗桑也不覺得以大欺小,抽出重鋒矛要與陳尋比試。

    “宗桑,你可不能用逆鱗!”南獠提醒道。

    南獠對陳尋則有更高的期待:

    烏蟒說到底還是偏於隅,現在更衰落成僅有千餘族眾的小部族,陳尋的天資之高,即使放在整個滄瀾都可以說是天縱之才,烏蟒十幾代人沒能做成的事情,說不定真能在陳尋手裡做成。

    不過,南獠也知道,要比絕對氣力,陳尋此時還不及已在蠻武巔峰的宗桑,只要宗桑不施展蠻魂戰武,而陳尋又真能將大鵬秘拳融入刀術之中,兩人或能稍稍平衡一下。

    “這個我曉得,咱也不能讓阿尋這臭小子瞧扁了,說阿叔我欺負他。”宗桑嘿然一笑,便持重鋒矛斜劈攻來。

    宗桑隨手一劈看似簡單,速度也不快,下一刻卻有無窮力道從重矛長刃湧出,暮光之中,有無窮氣浪化作狂風怒捲而來。

    宗桑也怕傷著陳尋,只控制力道往陳尋手中長刀卷去,欲將陳尋那看些微弱的刀勢震散。

    陳尋身形微凝,也不退讓,揮舞長刀即劈出數道黑幽刀氣,皆擊重鋒矛長刃之上,只聽著空氣中闢啪碎聲,便將宗桑這一招留有餘勢的攻劈化解無形,甚至猶有餘力,擊中重鋒矛長刃。

    宗桑除能感受到被蠻魂神華所化的刀氣擊中後,他虎口所受的巨大力道,更覺寒意逼人,叫道:“臭小子還真是不弱呢!”

    當即他也不做太多的保留,重鋒矛在他手裡化作重重矛影,勢如崇山深淵,往陳尋橫壓過去。

    重鋒矛非要宗桑這樣力沉勢大的蠻武施展,不能發揮最大威勢。

    宗桑即使不施展逆鱗一刺,但矛勢展開,矛影之中也隱有蠻煞光華閃爍,彷彿藏在雲霧深處的微弱雷光,“闢啪”作響有如雷霆,捲動重重氣浪,往陳尋攻去。

    陳尋身子骨要是稍弱一些,不要說與藏力萬鈞的重鋒矛直接對攻了,就會先給攜裹這無窮威勢的氣浪輾壓成肉醬。

    這才是蠻武九層顛峰才具有的威勢。

    即使宗桑不用蠻魂戰武,但絕對力量的差異,陳尋也難與他正面對敵,但他身形靈活,揮舞長刀,道道蠻煞彷彿利刃橫生,將湧來氣浪撕裂破碎,既而左縱右跳,刀光揮舞,將宗桑無窮無盡的攻勢一一化解……

    陳尋也難得能找到這麼好的對手餵招。

    宗桑實力在他之上,也不用他留什麼餘勢怕傷了宗桑,就可以全力摧動蠻魂,氣血頓時就有沸騰之感,無窮盡的蠻魂神華從氣血溢出,化作黑幽刀氣,融入無盡刀光之中,似一層層黑雲滾出,捲動無聲風雷。

    戰到最後,陳尋整個人都沒於黑幽煞光之中,眾人就只見一團烏光纏住宗桑雙手所持重鋒矛。

    祭壇前氣浪滾滾,即使是餘勢,尋常蠻武走進戰團十米之內也覺困難,更有刺骨的寒意逼來,叫十米開外的眾人身寒骨栗,暗感真要是貼身搏殺,不要說接住如此凌厲攻勢了,就是透漏的極寒氣息都能將渾身的氣血凍僵掉。

    層層破碎的氣浪,則形成呼嘯狂風,吹得祭壇前枝折樹裂、石木浮動,聲勢之駭人,實無異兩名巔峰蠻武決殺生死。

    而那破碎即化無形的蠻煞,則攜裹極寒玄氣四溢振盪,竟叫空氣中凝出無數的雪白霜花飛降——在旁邊觀站的眾人與南獠,看了心裡震駭:陳尋修練到底是什麼蠻魂玄功,竟是這般的詭異玄妙!

    宗崖見陳尋將大鵬秘拳融入刀技之後,竟有如此的威勢,自然最為振奮。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3 AM

第五十章 休生養息

    能不留餘力的痛快比鬥一場,陳尋渾身有著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對蠻魂刀術的掌握又精進一層,暗感氣血將竭,就收住刀勢,臉色略有蒼白的站到一旁,問宗桑:“阿叔,我這長刀五勢如何?”

    宗桑怕傷了陳尋,要留了余勢,這麼一來,陳尋全力施展的攻勢就絕難輕易對付,停下手來是滿頭大汗,哈哈笑著讚許道:

    “你小子行啊,說是五勢,你說你剛才攻了我有幾百刀?”

    他再看滿地的白霜,抹了額頭的汗水,說道,

    “我說跟你打得滿頭是汗,怎麼感覺越打越冷呢,原來又下霜了啊?”

    “你個瞎眼的傢伙,除了你身邊,十米之外,哪裡有降霜?”南獠見宗桑跟陳尋比鬥了半天,竟然沒有發現陳尋玄功的妙異,笑著罵他。

    宗桑這才注意到就他身處寒霜之中,十米之外夕陽正照得人暖,倒吸一口寒氣,說道:“你這是練的什麼玄功,怎麼這麼奇怪?”

    在大孤峰身受重創,魂海本體湧動神華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靈氣重塑受創肉身,其中又以極寒玄氣最為磅礡。

    蘇棠說他已是玄寒靈體,魂魂神華自然也成玄寒屬性。

    宗桑與陳尋比鬥時,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主要還是他已經具有蠻武九層巔峰的修為,換作其他剛晉入換血七層的上階蠻武,在陳尋的刀前,絕不可能會有如此的輕鬆。

    陳尋闖寨之時,能輕易將兩名山侗部的強敵,殺得一傷一死,就可見玄寒靈體的威力。

    南獠以為陳尋又恢復了一些記憶,現在修練應是家傳玄功,拉了宗桑一下,讓他不要多問。

    南獠又將圍觀的眾人驅散,讓他們該干嘛幹嘛去,看過陳尋與宗桑對戰,才真正確認陳尋確有上階蠻武的實力。

    陳尋除了將大鵬秘拳融入刀技之中外,能叫空氣凝出霜華的極寒蠻煞外,威力更是驚人。

    而陳尋全力施展蠻武的時間之長,就以南獠所見識,要遠超其他剛晉入換血七層的上階蠻武,暗感他修練的蠻魂之精純、強悍,實際與九層巔峰的蠻武,就差分毫。

    **************************

    伏元功的秘訣不能私授外人;魂海異相、靈氣塑體之事,既然都隱瞞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對阿公宗圖說過,陳尋自然不會再提。

    到石殿坐下,就利用極寒玄氣入體,與蠻魂神華雙重淬練筋骨皮肉的一些感悟,陳尋還是不加保留的說給南獠、宗桑以及阿公宗圖等人知道。

    這些感悟還很粗淺,在那些傳承淵博久遠的世族宗門,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但對衰敗到這等地步、大多數蠻武絕學都斷傳承的烏蟒卻​​極為可貴。

    南獠、宗桑兩人都已是蠻武九層顛峰,不知何時才能凝出第一滴先蠻真血,晉入還胎境,但陳尋這些的感悟,對他們還是極有用處。

    這意味著即使不能晉入還胎境,他們的修為、實力還能有進一步精進的空間,意味著他們能再次突破新的極限,抵達新的巔峰。

    陳尋猜測,絕大多數九層巔峰的蠻武,都難以晉入還胎境,實際是氣血淬練精純程度以及肉身強悍,都還遠達不到凝出先蠻真血的程度。

    所謂的巔峰,其實遠不是巔峰,只有利用不同極性靈氣進行多重淬練,不斷的將周身筋骨皮肉及氣血、骨髓,淬練精純到新的極致,才能不斷縮短晉入還胎境的差距。

    特別是七層換血、八層易髓過後,到第九層凝血,不再有明確的修練目標,很可能就意味著到第九層境界之後,更主要的就是要不斷突破現有的極限,而不受所謂的巔峰,桎梏住不斷精進的腳步。

    就算是天地玄息靈氣,精純、強弱的不同,對修練也有極大差異,陳尋深入湖澤荒原苦修數月,對這些都有極深的感受。

    “阿尋所言,我們真是受益良多啊,這或許是我們突破現有修為的一種途徑。”南獠感慨道,他也毫無保留的將蠻魂修練的一些感悟,說給陳尋聽,希望彼此都能有所增益。

    陳尋跟阿公宗圖說道:“阿公,烏蟒曾也強者輩出,也曾有與天元境絕世強者相抗衡的天蠻,為何他們的修練心得,都沒有蠻文記錄傳世?”

    巫公宗圖感慨道:“蠻武傳承除蠻像外,最重要的就是蠻師,在部族裡蠻師的地位也最高。因為很多修練秘法,都是由蠻師口口相授,而無蠻文記錄。這也是先祖傳下來的規矩……”

    陳尋這才知道烏蟒為何衰敗成這樣子,這種秘傳方式,雖然能鞏固蠻師在部族中的地位,而一旦蠻師意外殞落,蠻武極容易斷掉傳承。

    而蠻師之間缺乏有效的交流,各自閉門造車,修練之途通常也是越走越窄。

    相比較之下,雖然雲洲世族宗門彼此之間的戒備極深,但世族、宗門之內,種種修練心得、秘法都記錄於文字傳世,這樣除了能保證傳承不斷,傳承體係也在不斷的精進。

    陳尋將青木道人所著的帛書《道蘊殘解》掏出來,遞給阿公宗圖,說道:“帛書雖然還有許多不解之處,但我都熟記心中,這本帛書留在烏蟒,或許意義更大。”

    巫公宗圖明白陳尋的意義,這本帛書雖然算不上多精深,卻是第一本走出秘傳桎梏的蠻武修練手記,烏蟒要復興,也許這才是光明正途。

    *************************

    陳尋說是要將大鵬秘拳融入九幽戰矛,但冥思苦想數日,才知這鑿實不是易事。

    陳尋魂海異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比當下問世的荒古血脈,不知道要精純珍貴多少,所生髮的靈慧跟靈識,就算是蘇棠的琉璃心境都遠不及,修練蠻武時才有如此之高的悟性。

    然而就算如此,陳尋也是在孤山石寨前,看到千餘蠻荒族人都叫狼群啃食,留下滿地的殘肢斷骨,心魂神意陷入那難言悲痛的枯寂境界,在青狼襲之際才陡然生髮靈慧,將六臂巨魔血所具的戰鬥本能激發出來,才無意間,將大鵬秘拳的道意融入烏鞘長刀使出,也籍此徹底悟透大鵬秘拳的奧義。

    大鵬秘拳融入刀技,還只是大鵬秘拳五勢在魂海之上的蠻魂心相稍作變化,由拳勢化為刀勢,這對旁人來說就已經千難萬難之事。

    而九幽戰矛,本身就是從烏蟒千年傳承的蠻魂戰武“逆鱗”演化而來,要想兩種蠻魂戰武彼此融合,難度更增加百倍、千倍以上。

    心生萬相、萬法一心。

    陳尋知道,在理論上,兩種蠻魂戰武有融合的可能,但絕非他自己能夠做到。

    他就算能將大鵬秘拳五勢融入矛術,但與逆鱗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蠻魂戰武;施展時,魂海需要觀想不同的蠻魂相進行切換,與敵搏殺,反而失之酣暢淋漓,威力大為削弱。

    陳尋此時已是玄寒之體,這對煉氣真修來說,是極難珍貴的靈體,但對於武修是好是壞,蘇棠也不甚清楚。

    開春之後,冰雪融化,天地間的極寒玄氣消退無蹤,陳尋也不忙於修練蘇棠教他的伏元功。

    接下來十數日,陳尋就將這趟湖澤荒原之行,跟蘇棠所學會辨識的上百種藥草,都精心繪製在獸皮上。

    有些藥草在湖澤荒原特有,有些藥草蟒牙嶺中也有生長;蘇氏春後將開通滄瀾城到蟒牙嶺北山的商路,會源源不斷會有商販從滄瀾城下來。

    這些藥草即使寨子裡無法煉製丹藥,也可以跟從滄瀾城出來的商隊,交換一些緊缺的物產。

    除此之外,陳尋在寨子裡,更主要是修練縛龍訣。

    雖然陳尋還只會縛龍訣的第一層口訣,但也有修練靈識的基礎。

    不要看陳尋此時靈覺敏銳,甚至能感應數百米之外的微弱氣息,但以還胎境的標準來看,他的靈識還細若游絲,還沒能施展術法的程度。

    而對此時的陳尋來說,縛龍訣配合箭術施展就有箭無虛發的玄妙,就足以叫他花大功夫去修練。

    ****************************

    陳尋一日從蟒牙嶺深山找藥修練歸來,見寨子裡圍了好些人,還以為蘇氏挑選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的人馬終於到蟒牙嶺北山了,頗為期待的走進寨子。

    陳尋走進石殿裡卻見古護之子古劍鋒,與幾名黑山部的蠻武坐在裡面。

    “阿尋,劍鋒此時代表黑山部過來,一來謝你的救命之恩,二來要送上禮物,與我烏蟒握手言和……”巫公宗圖手裡抓著根破損不堪的骨杖,笑嘻嘻的招手,讓陳尋坐過去。

    未見滄瀾來人,但聽得這個消息,陳尋也是大喜,部族殘殺多年,放下仇恨,握手言和,殊為不易,這將為烏蟒贏得休生養息的機會。

    烏蟒此時族眾不足千人、除宗圖、宗桑、南獠三人外,還無人晉入上階蠻武,在蟒牙嶺北山立足艱難,哪怕是贏得三五年休生養息的機會,對烏蟒意義都未同小可。

    古劍鋒雖然才十六歲,但自幼幫他阿爸古護打量族中事務,臉上早就洗脫了稚氣,顯得精明幹練。

    古護或對烏蟒還有一絲戒備難消,讓其子古劍鋒到烏蟒來,也恰是適合。

    古劍鋒略顯削瘦的臉如刀削斧鑿,兩眼炯炯有神,賁起的肌肉充滿力量之感,站起來像一座山似的,甚至都不比宗桑稍矮,與阿公宗圖、南獠、宗桑他們坐在一起來,氣勢也不稍弱,心境實比他此時所具的蠻武六層修為要強。

    可以也就差兩三年火侯,古劍鋒就能晉入換七層,成為真正的上階蠻武。

    說起來,宗崖、宗凌的資質,也未必能比古劍鋒更強。

    見古劍鋒站起來要行禮,陳尋搓著手笑呵呵的說道:

    “那日在寨前我射了古兄幾箭,古兄沒有見怪,反而提起之前的舉手之勞,怪不好意思的。”

    “阿尋寨前好意留劍鋒一條性命,劍鋒怎麼會不明白?”

    古劍峰恭敬的說道,野馬溪遇險時,他驚魂未定,都沒有好好打量過陳尋,此時見陳尋稚氣未脫的臉,確是比他還有年幼兩三歲,但在站他身前,卻有一種淵亭山立、難窺深淺的氣度。

    烏蟒為何會放黑山一馬,古劍鋒不知道詳情,但他猜測,眼前少年必然發揮過作用,心裡猶是感激,接著說道,

    “我阿爸本要親自過來,給烏蟒謝罪,但近日有頭鱗鷲闖到黑岩峰上築巢,阿爸不敢輕易離寨,就讓我代表黑山,過來給烏蟒謝罪,希望兩部能彌和以往的仇怨……”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4 AM

第五十一章 握手言和

    古劍鋒代表黑山部,過來釋怨言和,所帶來的贈禮也是極有誠意。

    除了獸筋、獸骨、獸皮、獸肉、青銅器皿、粗麻布匹等外,還有取自那頭巨狼的數滴獸心血。

    “黑山本無臉抬回那頭荒狼,只因我阿叔古辰在獸襲時身負重創,需要那頭荒狼的獸心血保命,才厚顏將那頭荒狼取回,”

    古劍鋒說到這裡,也有些汗顏道,

    “荒狼血肉,都叫山侗分走,黑山取了兩滴獸心血給我古辰阿叔保命,其他黑山部分得的筋骨以及三滴獸心血都在這裡,阿爸讓我還回烏蟒。而為我阿叔古辰保命所用掉的那兩滴狼心血,黑山只能希望這張聚血丹的丹方能補償一二……”

    荒狼血肉充滿生命精元,食用能滋壯氣血,但獸心血才算是真正入品級的寶藥。

    三滴獸心血的價值,甚至都不在一枚九元養竅丹之下;要懂煉製的丹方跟方法,與其他靈藥異草合藥,就能煉製三枚九元養竅丹。

    而比起三滴獸心血,聚血丹的丹方更是黑山部的不傳之秘。

    烏蟒得到這張丹方,每年就能煉製百十粒功效僅比烏蟒丹稍差的聚血丹,細水長流下去,十年百年所煉製聚血丹的數量又會積累到何等驚人的地步。

    黑山將聚血丹的丹方抄送給烏蟒,也真正彰顯握手言和的誠意。

    巫公宗圖也沒有說立即就收下這張丹方,而是讓族人先領著古劍鋒及隨行蠻武,到旁邊的石屋休息。

    *********************

    陳尋在石案後坐下,見在座除了阿公宗圖、南獠、宗桑等人外,都是寨子裡能參與族議的重要人物。

    在古劍鋒表示出黑山部的誠意之後,他們也都極樂意跟黑山部握手言和。

    烏蟒就千餘族眾,這個苦冬又損失了那麼多的蠻武,更需要時間跟空間來休養生息,但與黑山部怎麼握手言和,大家暫時還沒有取得一致意見。

    古劍鋒這次代表黑山部,送來這批珍貴禮物,烏蟒要怎樣回禮,也有分歧。

    “為什麼要回禮?那頭荒狼本就是他們從烏蟒強搶過去的,他們只是送還一部分而已;其他的,我們還要找山侗部討要呢。”宗桑素來是直性子,握手言和,少些廝殺,他是樂意的,但收下古劍鋒帶來的禮物,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才不覺得需要拿珍貴之物,回贈黑山部。

    巫公宗圖無奈一笑,黑山部表達誠意,烏蟒也要表達足夠的誠意,兩族才有可能放下戒備,握手言和。

    要是不能讓黑山部對烏蟒放下戒備,兩族的關係還是難以最終改善。

    “是不是收下一些,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原樣奉還,”南獠問道,“經過苦冬,寨子裡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送還黑山部……”

    烏蟒有十五枚九元養竅丹,在北山算是一等一的奇珍異寶,但這事絕不能透漏給石殿以外的人知道,自然更不能拿去回贈黑山部。

    南獠心裡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像徵性的收下幾樣禮物,其他的,包括那三滴獸心血跟聚血丹的丹方都退還回去,這樣才能表明烏蟒並無貪心,而確有跟黑山部握手言和的誠意。

    “阿尋,你覺得呢?”巫公宗圖問陳尋。

    陳尋雖然不是烏蟒族人,年歲又小,但宗圖此時徵詢陳尋的意見,大家都不覺得突兀,都覺得也應該聽聽阿尋的意見。

    大家心裡都清楚,要不是阿尋,烏蟒這次能不能保住,都難說得很。

    “握手言和,雙方就應該確定好各自的狩獵疆界,約好發生糾紛的協商辦法。再個,就是兩族應該要互通有無,”

    陳尋稍作沉吟,也不再藏拙,說道,

    “黑山部將聚血丹的丹方抄送烏蟒,是他們的誠意,我覺得烏蟒大可以收下來,至於回禮,為什麼不可以將烏蟒丹的丹方抄給他們?而以後,黑山部所產藥草豐裕,而烏蟒稀缺,以及其他種種物產,都應該彼此交易,互通有無,部族子弟也應該鼓勵相互婚嫁,真正的去化解兩族多年所結的仇怨……”

    烏蟒曾縱橫滄瀾,旗下天蠻武勇逾百,是何等的風光,而此時聚寨而居的族眾僅有千人,又是何等的倉皇?

    南獠擔任族長起,就一起在想要怎麼去減少與周邊部族的磨擦,真正的蟒牙嶺北山之中紮根下來休養生息,但聽陳尋這番話,越琢磨越有味道,拍著大腿贊道:

    “阿尋年紀不大,但見識真是要超過我們;我看陳尋說的辦法,行。”

    “嗯,阿尋這小子說的話,我也覺得中聽!”宗圖生性坦淡,更不會因為陳尋的年紀小,更看輕他的話,點頭讚道,“阿尋肚子裡的學問,真比我大得多……”

    見大家紛紛點頭讚許,陳尋心裡好笑:

    放在地球,只要讀過些歷史書的人都知道部族想要放下殘殺、握手言和,無非定界、貿易、交流、通婚等辦法,沒想在烏蟒竟成了極高明的見識。

    巫公宗圖心裡也極高興,說道:

    “那就這麼決定下來,黑山部的禮物,我們都收下來。明天,我就親自送古劍鋒回黑山,帶上烏蟒的回禮,跟古護談言和之事。今晚,就盛宴招待古劍鋒他們,大家都要熱情一點,誰敢惹事生非,都拿棍子敲回去,以前的仇怨,誰都不許再提……”

    ******************

    與黑山部握手言和,以野馬溪為線定立彼此的疆界,對烏蟒的意義極大。

    這意味著烏蟒春後,就可以在野馬溪的南岸谷口修築石堤。

    雖說為了避免引來兇禽猛獸獵食,不能在北面的山谷裡蓄養食草的禽獸,但撒上穀物,這座縱深近二十里、最寬處有四五里的平壩,秋後的收成也足以養活全寨千餘口人,不用再擔心春荒苦冬難熬了。

    以前的烏蟒,純粹是靠天吃飯。

    雖然有不少部族都有種植野生穀物的傳統,但山里能用來耕種的肥沃土地極少,除了漁獵外,烏蟒族人這些年來更多的,是採集漿果以及一些野生穀物充飢,大家都過著飽一餐、飢一餐的難苦生活。

    無論是互贈丹方,還是彼此交易富裕的藥草、互通有無,都能極大增加兩族的靈藥產出,為部族子弟提供更有力的支撐。

    部族之間化解仇怨,維繫更長久的信任關係,也沒有比通婚更好的辦法。

    次日,陳尋也隨阿公宗圖,一起越過野馬溪,送古劍鋒等人返回黑山石寨。

    而得族人提前返回通知的古護,也一早就出現在野馬溪的對岸,歡迎巫公宗圖、陳尋等人進入黑山部的領地。

    部族之間殘殺是荒域司空見慣之事,猜忌也深。

    陳尋深入湖澤荒原,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都是遠遠的繞開那些部族村寨,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烏蟒之外的部族。

    野馬溪在蟒牙嶺北山的深峽溝谷間曲折盤繞,盤出無數道大小河灣,才最終流出蟒牙嶺。

    從烏蟒石寨北面的谷口,沿著此時還叫冰層履蓋的野馬溪先往東行二十數里,繞過一座高近三千米的高峰,再往北拐一個大彎,行二十多里地登岸,就是一座三面夾山的寬闊谷地。

    黑山部的石寨就建在這座谷地裡。

    雖說蟒牙嶺深處的高峰直插雲宵之上,高不知其頂,但在差不多要出蟒牙嶺的北山邊緣嶺區,三千米左右的高峰還是極其罕見。

    這座高峰,可以說是北山嶺區的主峰,從一片千米高矮的險峻山嶺中突兀拔起,顯得異常高峻。

    山頂通體都是烏黑的岩石,左右蠻荒族人稱之為黑岩峰。

    黑山部也因黑岩峰而得名,遷徒在此定居,已經有好幾百年。

    黑岩峰左右的溪峽極深,也不知道冰下有多少兇惡水獸潛伏,陳尋、阿公宗圖等人,與古護等黑山部的迎接人馬匯合後,沒有走野馬溪的冰層,而是從黑岩峰西側的嶺脊直接翻過兩道山口,進入黑山部的核心領地。

    認真說起來,烏蟒與黑山兩族,挨得相當近,就隔著兩道千米高矮的山嶺。

    爬上陡峭的山坡,從石崖下到深谷之中,越過一道深澗,再爬上一道陡坡,就是黑山部的核心領地所在。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烏蟒與黑山挨得如此之近,也難怪兩族廝殺猜忌多年不休。

    雖說兩道千米高矮的山嶺險峻無比,但嶺谷間有獵隊、藥民踩踏出來的山路,要遠比深山里的崇山峻嶺好走得多,陳尋他們只用小半天就趕到黑山石寨。

    一行人剛從南面的山谷下來,還沒有走進黑山石寨,在東面谷口山脊上放哨的黑山部蠻武,就“嗚嗚”的吹響蠻牛巨角,示意有大批的人馬,沿著野馬溪往黑山石寨而來……

    “嗒、嗒、嗒……”

    雷霆一般的馬蹄踏冰聲從山脊那邊傳來,很快就見一匹高大無比的鱗馬載著一名披甲武士出現谷口,扛著一桿迎風飄展的黑色大旗,上寫“滄瀾”兩字。

    卻是蘇氏宿武尉府挑選部族子弟推薦進滄瀾學宮的人馬,恰好今日也到了黑山部。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6 AM

第五十二章 鬼奚渠帥

    蘇氏宿武尉府挑選部族子弟的人馬,恰好今日也到黑山部,巫公宗圖與古護等人,自然都先趕到谷口,去迎接這些貴賓。

    “好強的氣勢啊!”古劍鋒與陳尋走在一起,見扛旗武士看著只是尋常,戰甲裹著黑色的袍衣,然而勒馬掣旗橫在谷口,卻予人生根難撼之感,古劍鋒看了禁不住心生感慨。

    陳尋跟蘇棠在一起有月餘時間,對滄瀾的武修體係有所了解,看坐在高大鱗馬之上的扛旗武士,眼珠子湛然有神,也就剛剛晉入真陽境七重,與蠻武換血七層相當。

    但他的氣勢與跨下的鱗馬融為一體,峙如山岳,透漏的肅殺氣息竟絲毫不比身處蠻武九層顛峰的古護稍差,暗感世族宗門傳承,真不是蠻荒部族能比的。

    陳尋也是在經歷湖澤荒原數月苦修,對蠻武修練的理解深刻了許多。

    境界是道難以逾越的鴻溝,蠻武九層與真陽境相當,都是築基階段,而從真陽境往上,則是還胎境,還胎境往上則是天元境、元丹境。

    相差一個境界,還可以用無數的人命去填,十數上階蠻武,未必不能拼死一個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倘若相差兩個境界,那就有宵壤之別,弱者有如螻蟻,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

    而在同一境界之內,不同的修練層次,界線就不再那麼分明,修煉的玄功、法寶、玄兵寶甲以及對玄功絕學的領悟、實戰經驗是否豐富,都極大的影響到綜合實力。

    普通的蠻武修練,特別是開悟蠻魂之後,從皮肉、骨骼、筋腱,直到進入換血、易髓,很多都是單純汲取氣血神華淬煉,直至九層巔峰,再難突破晉入更高的修練境界,實際之前的每一層次淬練,都遠遠沒有達到極限。

    即使進入滄瀾學宮,部族子弟想要真正的突破蠻武九層巔峰,晉入還胎境,成為天蠻的機會也是極微,但進不進滄瀾學宮修習,差別極大。

    葛異這些真陽境九重的滄瀾武士,苦修玄功秘術,肉身之強橫,遠非普通的九層蠻武能比,甚至會使用低級的術法,兼之隨身披戴都是強橫一時的玄兵寶甲,跨下座騎甚至都有不弱上階蠻武的實力,綜合戰力之強大實難想像。

    這也是蠻荒部族趨之若鶩的要將子弟送進滄瀾學宮,其致命誘惑之所在;更不要說,修習有成,十年過後可以將所學玄功帶回部族傳承了。

    陳尋、古劍鋒隨宗圖、古護等人趕到谷口,但見綿延里許長的駝馬隊,沿著野馬溪的東岸緩緩行來,竟有五六百人隨駝馬隊而行。

    除了二十餘身裹黑袍的披甲騎士,保護在車隊的左翼,緩緩策馬而行外,隨駝馬隊而行的五六百人,大多數都身攜兵甲,看著戰力不凡。

    “怎麼這麼多人?”陳尋與古劍鋒交換了一下眼色,都同時看到對方眼睛裡的疑惑。

    陳尋心裡想,可能除了蘇氏宿武尉府挑選部族子弟的人馬外,大概開春後就從滄瀾城出發的第一批商隊,也一同進入蟒牙嶺北山。

    就見車隊的前頭,葛異也裹一身遮擋風雪的黑袍,策馬緩行跟著一輛巨大銅車的旁邊,正隔著車窗跟車裡的人說話。

    陳尋跟隨阿公宗圖及古護等人身後,恰能看到坐在銅車裡那個男子麵容清俊,身穿狐裘雪白、一塵不染,看不出年紀多大,卻給人脫俗出塵之感。

    那人與葛異說著話,又不經意看過來,陳尋頓覺有股寒意刺來,給人一種孤峭寒山、高不可攀的感覺。

    即使隔了這麼遠,那男子的寒冽氣勢猶如出鞘的利刃;相形之下,葛異倒顯得黯然無光。

    無論從何種程度上說,葛異都絕對是站在真陽境九重巔峰的強者,他歷經戰場廝殺,身上所透漏的殺戮氣勢,叫膽子稍怯弱一些的人,幾乎都不敢在他面前立足。

    然而,葛異都叫這男子的氣勢襯得黯然無比,這男子修為即使還不如蘇棠及宿武副尉蘇青峰,也絕對是還胎境的強者。

    陳尋還記得數月前,宿武副尉蘇青峰在離開烏蟒時曾說過,春後由葛異親自過來挑人,心想這男子或許是商隊的首領。

    陳尋並不希望讓滄瀾蘇氏的人看出他修為相比半年前大為精進,收斂氣息往阿公身後躲了躲,卻見銅車裡坐的那個男人,視野轉瞬落到阿公的身上,阿公瞬間就像叫毒蛇盯上一樣,背脊陡然像弓弦似的繃直起來。

    就見那男的朝這邊哂然一笑,頭就縮回銅車裡,陳尋才看到阿公剛才還鬆垮的皺皮老臉繃得霜青,壓著聲音問道:“那人是誰?”

    “他是鬼奚渠帥樓離。”巫公宗圖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鬼奚樓離,心尖都往外滲出寒意。

    渠帥是蠻武首領的稱謂,烏蟒才千餘族眾,自然不設什麼渠帥。

    烏蟒三十年前還有近兩萬族眾,據蟒牙嶺南麓白狼河上游的肥沃土地棲息繁衍,在最後一代天蠻宗守陽殞落之後,烏蟒在鬼奚的打擊下,就迅速衰敗、破落,四分五裂,大量族人往北、往西的荒原逃亡,僅宗圖等人率小部族眾,遷到蟒牙嶺北山苟延殘喘、掙扎求存。

    要說烏蟒的血海深仇,蘇氏久遠到叫人不想再提,但因鬼奚而灑落的烏蟒族人血淚,迄今還沒有冷卻。

    不過看到鬼奚渠帥樓離坐在銅車之中,陳尋心裡又疑惑了:

    鬼奚佔據蟒牙嶺東南麓的沃土繁衍生息,雖受蘇氏節制,但從滄瀾城出發的商隊,跟鬼奚又有什麼關係,怎麼看上去,樓離才算是商隊的首領,甚至葛異都要聽他調令行事?

    *********************

    葛異一行人護送商隊,從滄瀾出發翻山越嶺,用了一個多月才到蟒牙嶺北山,一路上也十分的辛苦。

    黑山部是他們到蟒牙嶺北山的第一站,看到烏蟒部的巫公宗圖、陳尋等人,竟然跟黑山部的古護一起,到谷口來迎接他們,葛異也頗為驚訝,翻身下馬,朝這邊走過來,問道:

    “巫公早就知道我們今天到黑山部?”

    葛異護送商隊從蟒牙嶺東麓的低嶺區穿過,離開南面的瓦棘部,沿途都沒有遇到蠻荒族人,見烏蟒部的巫公宗圖早就守候在谷口,心裡也是又驚又疑,心裡想,難道有人撞見他們的車隊,卻逃過他們鋒哨的偵察?

    這對宿武尉的銳卒來說,可是一個致命的紕漏。

    見葛異眼睛裡有所驚疑,巫公宗圖瞇起三角老眼,解釋道:

    “今天真是巧了。烏蟒與黑山為些微小事,爭鬥多年,如今兩族都決定摒棄前嫌,言歸於好。我今天到黑山來,就是為烏蟒之前種種得罪之處,跟黑山謝罪,不想恰好遇到葛將軍你們與樓離渠帥一起過來……”

    葛異見古護也一副摒棄前嫌的樣子,心裡更是驚訝,心想這個苦冬,蟒牙嶺北山之中,也許發生過一些還不為外人所知的故事。

    至於烏蟒與鬼奚兩族之間的仇怨,葛異只作不知,他對陳尋頗有好感,沖他淡​​淡而笑,問道:“阿尋,你這次決定要跟我們一起去滄瀾嗎?”

    “阿尋以後還要托葛將軍照顧。”陳尋討好的說道,卻見除了身裹黑袍的滄瀾武士隨葛異在谷口停下來之後,而商隊載貨的駝馬以及鬼奚渠師樓離所乘坐的那輛巨大銅車,依舊沿著野馬溪的東岸繼續前行,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陳尋心里奇怪:難道商隊進入蟒牙嶺北山後的第一站不是黑山部。

    只是從這裡繼續往北,再有三五十里就要深入湖澤荒原。

    湖澤荒原春後冰雪融化,路途難行,湖澤荒原里人煙稀少,部族人數反而不如蟒牙嶺北山密集,多的是毒蟲蛇蛟、密林荒獸,除非商隊想一口氣走到兩三千里之外的奚嶺……

    葛異乍看陳尋,沒覺得他跟數月前有什麼變化,但再看陳尋探頭看繼續北上的駝馬隊時,就覺得陳尋刻意收斂的氣息裡隱有鋒芒吞吐,一雙眼眸子竟也到神光​​蘊照的境界,面露驚容的問道:

    “才數月未見,你修為精進好快啊!”

    “入冬時追一頭野鹿,誤入北面的湖澤荒原,差點被困​​在一座孤山里出不來。幸虧找到一株石蛇蓮,拼死服下,僥倖熬過難關,之後竟發現自己就晉入七層換血境界……”陳尋與蘇棠在荒原的事情,在烏蟒也僅說給阿公宗圖、宗桑以及南獠三人知道,關於他短短數月修為精進之事,自然要編其他的故事應付他人。

    石蛇蓮作為四品級靈藥,服下能扛住如此之強的藥力沸流,確能讓他的修為突飛猛進兩到三個層次;要是有人助他煉化,說不定能直接站到蠻層九重的巔峰之上。

    第一次相遇時,陳尋不過蠻武五層修為,就敢深入蟒牙山深處,與青眼雕搏殺,還在密林裡將黑山部的蠻武殺得一死一殘,留給葛異的印像極深。

    葛異也相信陳尋的解釋,荒原深嶺,從來都不缺乏靈藥異草,也從來都不缺乏機緣,關鍵就要看有沒有命去拿。

    陳尋說他四年前與其父在蟒牙嶺深處走失,也應該有一定的家學淵源,不然普通的蠻荒部族,都不大可能識得石蛇蓮這種級數的寶藥。

    葛異也暗感可惜,石蛇蓮這種級數的寶藥,陳尋這樣的修為還遠不能完全煉化藥力,扛過藥力沸騰、沒有​​直接爆體而亡,就已經是十分的僥倖,要是他能採得這株石蛇蓮,說不定就能藉著藥力沸流的衝擊,直接突破真陽境九層巔峰,晉入還胎境了。

    古護也早就確認陳尋晉入上階蠻武,但不知道陳尋是得到哪種機緣,但聽陳尋說出“石蛇蓮”三字,能叫在宿武尉府見慣靈丹妙藥的葛異都不禁動容,也能猜到“石蛇蓮”的珍貴。

    看到繼續北行的商隊,巫公宗圖也流露出些許的憂慮,問葛異:“葛將軍,這些都是從滄瀾城出來的商隊嗎?”

    “不錯,蘇將軍回滄瀾後,大家知道通往北山的商路打開,鬼奚部最為踴躍,與其他商棧早早就在滄瀾城裡準備。適巧,樓離渠帥春後也從滄瀾城回蟒牙嶺,就與我們結隊而行……”葛異說道。

    不要說阿公宗圖了,陳尋也不相信葛異的這番說辭。

    除了宿武尉府的黑袍騎士外,近兩百匹駝馬隊插著各色複雜的旗幟,看得出確是滄瀾城中不同的貨棧、商棧,湊成一支商隊到北山。

    鬼奚部作為歸附蘇氏的超級部族之一,在滄瀾城也設有商棧,這次或有人馬推帶大量的貨物,參加這支商隊,但也無需鬼奚部的渠帥樓離親自護送過到蟒牙嶺北山來。

    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樓離實際就是這支商​​隊臨時推舉出來的首領。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7 AM

第五十三章 二十人名額

    見駝車隊在樓離所乘銅車的引領下,沿野馬溪東岸繼續往北行進,古護、巫公宗圖等人,都只能將疑惑深深的藏在心裡,邀請葛異進黑山石寨休息。

    葛異是代表宿武尉府挑選部族子弟而來,進了石寨,稍作休息,就讓隨行的滄瀾武士分赴北山各地,通知各部族將有意推薦的子弟,都先集中到天馬湖來,以供挑選。

    至於怎麼挑選,葛異卻是不肯多言。

    葛異那邊由古護、宗圖等人陪同;陳尋在他們眼前,還只是十四歲的“少年”,插不上趟,就與古劍鋒趕到天馬湖南邊的山上,就見商隊停在天馬湖南崖的坡谷裡,不再北行。

    雖然駝馬隊只有五六百人,但隊伍裡隨行有兩三百頭高大駝馬,駝著沉重的貨物,就讓人覺得這支商隊是額外的龐大。

    商隊的人馬此時散開來,在坡谷裡足足佔據里許方圓的地方。

    鬼奚渠帥樓離所乘的銅車,位在商隊的中間。

    陳尋與古劍鋒蹲在嶺脊的樹叢裡,遠遠能看到身穿雪白裘衣的樓離正站在銅車前,跟幾個像是商隊首領的人物說話。

    而在商隊的外圍,有兩百多兵甲皆全的武士,分成四堆,守住要害地形,防備荒獸或者有什麼不識抬舉的蠻荒部族,襲擊商隊。

    其他隨行僕役,正有條不紊的拆開高大駝馬背上的獸皮包裹,一頂頂帳蓬飛快的在坡谷裡搭建起來。

    還有不少人手,到附近的山嶺砍伐巨木,用駝馬拖回帳營,很快就會有一根根巨大木​​樁,在賬營的外圍豎起。

    這支商隊,看情勢竟是要在天馬湖的南岸安營扎寨啊!

    “他們是要做什麼?”古劍鋒深蹙的眉頭問陳尋。

    陳尋聳聳肩,說道:“他們紮下寨子,大概就不會再走了吧?”

    他知道古劍鋒應能看出這種可能,但天馬湖沿岸歷來都是黑山部的勢力範圍,離黑山石寨不到二十里地,商隊陡然闖進來,不招呼一聲就在天馬湖南岸的坡谷安營扎寨,換了誰處在古劍鋒這個黑山部少族主的位置上,心裡都不會好受。

    只是古劍鋒心裡氣憤,又能如何?

    不要說商隊五六百人中,高手無數,或許僅樓離一人,就能將黑山部踏平。

    當然,陳尋也沒有辦法對黑山部幸災樂禍,黑山部還能選擇歸附鬼奚部求存,弱肉強食、弱者屈服強者,這是蠻荒千萬年來的生存法則,沒有什麼好嘲笑的。

    陳尋擔擾的是,這裡離烏蟒也就三五十里距離,三十年前就被鬼奚部殺得族破人亡,僅千餘殘部​​被迫逃入北山的烏蟒,這時候還能夠向鬼奚屈膝降服嗎?

    ************************

    陳尋與沈默無語的古劍鋒返回黑山石寨,正趕著阿公宗圖要回烏蟒,兩人與數名寨中蠻武,就踏上歸途。

    陳尋將在天馬湖南岸看到的情形,告訴阿公:

    “看這情形,蘇氏要以鬼奚為主,在天馬湖南岸建一座永久營地了……”

    “是啊,”巫公宗圖瞅著重重疊疊的山嶺,眼睛裡也滿是憂色,說道,“名義上是建一處商棧,方便滄瀾城出來的商旅入駐,跟北山的各部族進行交易,實際是蘇氏進入北山的第一處據點。”

    烏蟒雖然是僅千餘族眾的小部族,但經過裂族之禍的宗圖,心裡的見識,遠非那些中小部族的首領能比。

    雖然代表宿武尉府的葛異,極力撇清跟商隊的關係,到黑山部後就跟商隊分開來行動,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後沒有蘇氏的支持,鬼奚部在滄瀾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組織這麼龐大的商隊進入蟒牙嶺北山?

    陳尋聽蘇棠說過,蟒牙嶺與奚嶺之間的地域,實際是蘇氏與位居北方冰原玄寒宗的緩沖地。

    按說玄寒宗與蘇氏的勢力,都不能直接伸手進入這個區域。

    鬼奚部原居奚嶺,是百奚部族的一支,百年前才投附蘇氏,逐步遷到蟒牙嶺南麓,最終在三十年前,從烏蟒部手里奪得蟒牙嶺白狼河沿岸的沃土,才在滄瀾真正的紮根下來。

    蘇氏勢力不便直接進入蟒牙嶺北山,以免激怒玄寒宗,驅鬼奚部為先部,先以商棧的名義,在北山建立據點,倒不失變通的方法。

    玄寒宗或許會對此有所不滿,但也難有激烈反應,更或許玄寒宗的勢力,也早就滲透到奚嶺以南了。

    蘇氏驅鬼奚為先部,最終的目的還是要統合北山的部族。

    烏蟒三十年前就與鬼奚結下血海深仇,此時烏蟒離天馬湖的鬼奚商棧僅三五十里地,很可能是鬼奚在北山立威第一個要打壓的對象。

    陳尋說出他心裡的憂慮:

    烏蟒此時的力量,還遠遠不足以對抗鬼奚;黑山部雖與烏蟒握手言和,但也絕不可能將全族五千餘眾的性命都豁出來,與烏蟒結盟對抗鬼奚部的勢力進入北山。

    就算黑山部豁出去,兩族的實力甚至都遠遠不能對抗樓離一人,而何況去對抗背後蘇氏的意志?

    “蘇氏也不可能真就縱容鬼奚部統一蟒牙嶺的,”巫公宗圖說道,“特別是開頭這些年,鬼奚部即使有蘇氏支持,也多半會以經營商棧為主、徐徐謀之,但留給烏蟒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

    ***************************

    “鬼奚部,真是欺人太甚,黑山部真就窩囊到沒有一點反應?”宗桑聽得商隊在天馬湖南岸坡谷安營扎寨的事情,激動得都替黑山部憤憤不平。

    “黑山部能有什麼反應?”

    回到寨子裡,將大家召集過來商議,巫公宗圖心裡也恢復平靜,將憂慮深在心裡,不希望影響到族人的士氣,說道,

    “這次從滄瀾進北山的商隊,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鬼奚部的人馬,就算樓離不出手,僅兩百鬼奚部銳卒,也足以踏平北山任何一座石寨。 ”

    南獠苦著臉,眉頭深鎖道:“鬼奚部與黑山部怎麼談借地之事,我們都無需去管,也插不上手,但這次,烏蟒一定要有子弟選進滄瀾學宮……”

    宗圖與寨子的老人都點點頭,知道烏蟒要是不想遷寨避禍,這或許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普通蠻武與晉入還胎境的天蠻之間,鴻溝太大了,何況鬼奚部還不止樓離一個天蠻。

    雖然蘇氏當年也是擊敗烏蟒之後,才在滄瀾稱雄,但那已經是七八百年前的舊事了,而此時的烏蟒衰敗到這等的地步,想來也不會叫蘇氏有太多的猜忌。

    烏蟒子弟能通過挑選,進入滄瀾學宮,意義絕不僅僅是個人修為有可能獲得極大增進,或者學成之後,能有將玄功帶回部族傳承,更重要的是在強勢的鬼奚部面前,為烏蟒加一道護身符。

    只要烏蟒能有子弟進入滄瀾學宮,烏蟒也就可以算是蘇氏的附屬部族;鬼奚部再強勢,也不敢對同是蘇氏附屬部族的烏蟒下滅族惡殺之手。

    “鬼撈的,宿武尉府,這是要從北山挑選多少人,推薦進滄瀾學宮?”宗桑忿恨的問道,他也知道強勢之前,必需要低頭,但心裡怎麼想都是不甘。

    “滄瀾學宮這次會收錄兩百名部族子弟,宿武尉府有資格從蟒牙嶺部族推薦二十人。”宗圖說道。

    “操,才這麼點人!”宗桑心生惡氣的啐了一口。

    滄瀾城三令六尉,其中宿武尉府主要節制蟒牙嶺周遭的部族,推薦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主要也是從蟒牙嶺諸部落挑選。

    只是蟒牙嶺周遭,可不只是僅有北山三五十個部族,將南麓、東麓、西麓三面都加起來,部族之數加起來有三四百之多,烏蟒在其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支,如何從其他三四百個部族手裡,爭得二十人推薦名額之一?

    陳尋問阿公宗圖:“葛異將軍有沒有說怎麼挑選?”

    宿武尉府頂天就只能從蟒牙嶺挑選二三十人進滄瀾學宮,他更關心宿武尉府會怎麼選人?

    鬼奚等蟒牙嶺南山的部族,培養部族子弟的資源、實力以及傳承,都要比烏蟒雄厚許多,這意味著宗崖或者宗凌,要跟鬼奚這些部族的子弟,爭二十人名額,難度將大到難以想像。

    阿公宗圖與古護等人,陪同葛異等人進黑山石寨說話時,陳尋並不在現場,還不知道選拔推薦名額的詳情。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8 AM

第五十四章 血腥試煉

    聽巫公宗圖這麼說,南獠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雖說以往每三年一次學宮推薦名額爭奪,都極殘酷,但都遠沒這一次殺機畢露,叫看淡生死的他們都背生寒意。

    為了保證推薦名額,或許說為了保護最為核心的子弟能進滄瀾學宮,各部族都會盡可能多的將優秀子弟派出,但派得越多,途中的傷亡也就會越慘重;

    而且損失的都是未來的部族核心精銳……

    巫公宗圖又緩緩說道:“葛異今日又說了,烏蟒雖然蓑敗,但數十年前還是滄瀾強族,所以會直接將一枚試煉鐵牌交給我們。只要我們能保住這邊試煉鐵牌不失,今年的滄瀾學宮,就有烏蟒的一席之地。”

    聽阿公宗圖這麼說,陳尋更是心生寒意。

    烏蟒要一開始就拿到試煉鐵牌,必會成為眾矢之的,還不如先藏匿起來,中途到他族子弟手裡去搶試煉鐵牌。

    蘇氏說是重視烏蟒,這明擺著是將烏蟒往火坑里推。

    沒想到六七百年過去,蘇氏還是如此猜忌烏蟒,真是一點都不放鬆,卻能堵住其他部族的口實。

    當然,烏蟒可以拒絕推薦子弟參加滄瀾學宮的推薦名額爭奪。

    但是,烏蟒可以拒絕嗎?

    一時間,石殿裡都陷入壓抑到極點的沉默之中。

    “阿公,我來代表烏蟒去吧。”陳尋坐直腰脊,說道。

    宗崖、宗凌、南溪等子弟,雖然都開悟蠻魂,具備中階蠻武的實力,但他們要是拿著試煉鐵牌,去參與二十人推薦名額的殘酷爭奪,十之八九會丟掉性命。

    “阿尋,你不是烏蟒子弟;烏蟒一族的命運,烏蟒子弟怎能逃避?”巫公宗圖搖頭說道,“去年宿武副尉蘇青峰對你就青睞有加,你數月間修為又大幅精進,這趟只要隨葛異前往滄瀾,自有機會進入學宮……”

    除了二百名部族子弟以及蘇氏的宗族子弟之外,滄瀾學宮每三年還會招收從雲洲各地湧入滄瀾的中小宗族甚至平民子弟。

    陳尋只是流落蟒牙嶺的雲洲少年,又得宿武副尉蘇青峰的青睞,不用參加如此殘酷的部族子弟名額爭奪,甚至有更大的機會進入滄瀾學宮。

    南獠枯瘦巨手,撐在石案上,朗聲說道:“南溪就將突破蠻武四層,怎麼也有一線機會!”

    雖說他的聲音響亮,但多少透漏些蒼涼。

    南獠身為族長,南溪是他的兒子,雖然才十三歲,卻注定要承擔起這個重任。

    “讓宗凌也去!”宗桑咬著牙說道,“烏蟒怎麼這次要爭一個名額,不然鬼奚勢強,也難有烏蟒的活路。”

    “阿叔,阿凌還小,三年後還有機會,這次讓我過去。”在石殿偷聽了半天的宗崖,這時候直接走進石殿說道,他左袖管空蕩蕩的垂下來,卻一臉的堅毅。

    “烏蟒的命運,宗凌也要承擔!”

    陳尋轉回頭,就見宗凌與南溪等一干少年都走進來,稚氣未脫的臉上都有不容拒絕的決絕……

    “好、好,都去,烏蟒男兒沒有一個怕死的鳥貨!”宗桑帶著忿恨,手指著石案,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像是砸在地面上。

    鬼奚部前兩年可能會收斂一些,在三五年過去後,一旦以鬼奚部為主的商棧,在天馬湖站穩腳步,就絕不可能坐視烏蟒在三五十里之外的山嶺里扎根。

    烏蟒這次要不能爭得進入滄瀾學宮的名額,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三五年後該怎麼辦?

    又要舉族從北山遷出,以避鬼奚之禍嗎?

    宿武尉府心存不良,一開始就要將一枚試煉鐵牌交到烏蟒子弟手裡,視必叫烏蟒子弟成為眾矢之的。

    要是烏蟒只派一名子弟持著這枚試煉鐵牌,怕是走不出百里,就會身首異處,試煉鐵牌叫他族子弟奪走。

    即使知道此路充滿血腥,多派三五人參加選拔,還有可能分散敵手的目標,才有更大的機會保證一人最終能攜帶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城。

    宗桑性子粗魯,但這裡面的道理,還是能想明白的,宗崖、宗凌、南溪三人一起上,注定要有兩人犧牲自己,去吸引其他部族的注意力,但這樣的犧牲必須要付出。

    只是,宗凌、宗崖、南溪三人,誰真正隨身攜帶那枚試煉鐵牌,誰當誘餌負責吸引他族的注意力?

    想到這裡,宗桑雙拳握緊,指甲刺入肉裡,青筋暴露,看著泥地的銅鈴雙眼都要瞪出血來,卻是沒有勇氣去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

    無論決定誰來當這個誘餌,都是殘酷的。

    “讓阿凌、阿崖、南溪抓鬮吧……”石殿裡有老人小聲提議道。

    大家眼睛都向巫公宗圖,等他決定。

    陳尋坐直背脊,跟阿公宗圖說道:“北山部族為這五枚試煉鐵牌,會相互殘殺不說;南麓鬼奚等部,為了爭奪更多的名額,多半會讓派族中子弟中途劫殺我們。無論是讓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哪個隨身攜帶試煉鐵牌,都只怕會兇多吉少。我跟他們一起走……”

    “阿尋,你不用為烏蟒犧牲這麼多。”巫公宗圖心神激顫的說道。

    蘇氏定下的規矩,在滄瀾還無人能破,鬼奚等大部族,或許會有十八歲之下的子弟晉入上階蠻武,但數量絕對不會太多,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一起,自然勝算要大增。

    南獠、宗桑等人雖然心裡極為期待陳尋能與宗崖他們同行,但也知道巫公宗圖說得對,陳尋確沒有必要為烏蟒犧牲這麼多。

    “四年前,要不是阿公收留阿尋,我早就喪命獸腹了。”陳尋哂然一笑,堅決的說道。

    不提烏蟒這些年收留他、容他落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天地,他能夠修練大鵬秘拳,能進湖澤荒原苦修,與蘇棠相遇,又哪點不是阿公所賜,豈是他回贈一些九元養竅丹就能回報的?

    再者說,他怎麼都沒有可能坐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去送死!

    ********************

    當晚,巫公宗圖就與南獠、宗桑等人,在石殿裡秘啟魂祭。

    也顧不上糟踏跟惋惜,拿出三枚九元養竅丹來,給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淬體,希望能助他們突破現有的境界,​​在路上能多幾分勝算。

    九元養竅丹,藥性極烈,尋常蠻武很難在一兩天就將藥力全部煉化。

    陳尋修練蠻魂,想完全煉化一枚九元養竅丹,都需要半個月之久。

    唯有借助烏蟒的九幽蠻魂像,陳尋才能快速煉化吸收九元養竅丹的藥力。

    只是非要吸食異獸魂魄,九幽蠻魂像才能啟用。

    看著這些天在身邊活崩亂跳的幼豹,被九幽蠻魂吸食那麼多的魂魄之後,就陷入昏迷狀的長眠之中,陳尋也於心不忍,但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九元養竅丹,藥性極純極烈。

    一般說來,開悟蠻魂的蠻武,在修練到六層淬筋煉力的巔峰,服食九元養竅丹,能將身體淬練到新的極致,有助突破六層的桎梏,晉入上階蠻武。

    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九元養竅丹,雖在九幽蠻魂像的幫助下,都將極其精純的藥力都涓滴不剩的煉化入體,但除了修為都臻至各自層次的顛峰之外,剩下的藥力都化作無比精純的蠻魂神華,直接融入魂海本體,並沒有助他們一下子就突破現有的層次,再精進一層。

    魂海心相的擴大,有助提高將來修練的潛力,但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此時急需提高修為。

    只是服食九元養竅丹的功效如此,大家也是無奈。

    陳尋也是魂祭秘啟時,服食煉化三枚九元養竅丹,然而三枚九元養竅丹,還不足以叫他達到換血七層的巔峰。

    蘇棠說過,他身上所具的荒古血脈,千年罕見,想要突破蠻武九層巔峰,可能是她的十倍艱鉅。

    陳尋也沒有想到,不要說晉入還胎境了,就是突破換血七層也是這麼的艱難。

    他身上還有六枚九元養竅丹,陳尋也不敢胡亂消耗;還有十二枚九元養竅丹,還要留在寨子裡,以助阿公宗圖、南獠、宗桑等人守住烏蟒的根基。

    剩下來十數日,陳尋什麼事都不干,就在宗桑、南獠兩人的陪同下,深入蟒牙嶺的險嶺深谷,採摘藥草,煉製聚元膏。

    武修在晉入還胎境之前,還不能在體內儲存真元,與敵搏殺時,完全依賴氣血之精純以及肉身之強悍;而氣血消耗,唯有服食靈藥,才能在短時間內得到補充。

    誰也不知道這一路會發生怎樣的凶險,多煉製一些聚元膏隨身帶著,總是有備無患。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1:59 AM

第五十五章 黑山部的分歧

    蟒牙嶺周遭部族推薦多少子弟參加試煉,人數不限,但年齡需在十八歲下;宿武尉府會發下二十枚試煉鐵牌,誰最終持有宿武尉的試煉鐵牌,抵達滄瀾城,就可以成為滄瀾學宮的弟子。

    宿武尉府制定的試煉規則就是這麼簡單,不僅北山諸部落子弟之間會相互殘殺,蟒牙嶺南麓、東山的部族為多得一枚試煉鐵牌,都會在中途安排人手劫殺。

    蘇氏從來都不是什麼善茬:

    拋出果子,讓各部族不得不爭食,也絕不容滄瀾各部族有聯合起來對抗蘇氏的機會。

    天馬湖約期聚集的前一天,陳尋、宗崖、宗凌、南溪四人,就在巫公宗圖與南獠的陪同下,提前趕到黑山石寨。

    “黑山不與烏蟒聯手,保住那枚試煉鐵牌的希望能有多大?”巫公宗圖三角老眼,神光炯炯的盯住古護,壓低沙啞的嗓音直截了當的問道。

    作為在天馬湖南岸借地的代價,葛異代表宿武尉府,同意直接將一枚試煉鐵牌交給黑山部的子弟攜帶去滄瀾。

    對黑山部來說,想從其他部族爭一枚試煉鐵牌難度極大,但有一面試煉鐵牌在手裡​​,多犧牲幾名子弟作誘餌,分散他族的注意力,保住這枚試煉鐵牌的機會則要更大一些。

    古護沒想到,宗圖會領著烏蟒子弟提前一天上門來,要求跟黑山部聯手。

    古護心裡驚疑不定,眼睛卻瞅向陳尋,壓著聲音問道:“聽葛異將軍說,宿武副尉蘇將軍對你青睞有加,希望你能跟他們一起去滄瀾,並不需要參加部族子弟之間的血腥競奪;你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跟宗崖、宗凌、南溪他們三人同行?”

    陳尋點點頭,說道:“是的。”

    陳尋不希望宗崖、宗凌、南溪哪個人去當誘餌,那樣的犧牲不值當,而且從蟒牙嶺到滄瀾城,迢迢三千里,山高路險,犧牲一人作餌,也爭取不到多少時間。

    陳尋就想著,要是能與黑山部聯手,在途中抱成一團,同時保住兩枚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城的勝算會更大。

    古護有時候不得不羨慕烏蟒,四年前竟能收留下這個在蟒牙嶺深處與父親走失的少年。

    宗凌、南溪是宗桑、南獠之子,能看出他們已經有蠻武四層巔峰的修為,而在去年苦冬被青狼咬斷左臂的宗崖,更是將全身骨骼淬練到堅硬如鐵的地步,但這三人想在數千部族子弟的血腥競奪中,保住那枚宿武尉府直接交給烏蟒的試煉鐵牌,怕是難於上青天。

    但多了陳尋一人,情形就完全不一樣。

    那日,古護雖然沒能來得及趕到寨前截住陳尋,但站在遠處,將陳尋站在寨牆上射殺石川的情形完全看在眼底。

    眼前這個身世神秘的少年,臉上稚氣未脫,但身上透漏著淡淡氣息。古護也不得不承認,在那麼近的距離裡,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能逃過那詭異一箭啊。

    劍鋒要是跟他們抱成一團,攜帶試煉鐵牌闖進滄瀾城的勝算,確是要增加許多。

    “不行。”

    陳尋往石殿下首方位看去,見出聲阻止的竟然是在溪谷被他廢掉雙腿的古山,心裡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古山雙腿彎處的筋腱,都叫他拿骨刃切斷,雖然救回來後經過大半年的修養,已經能走路,但想兩腿彎處的筋腱能恢復傷前的狀態,就絕非普通靈藥能及。

    曾經的他,是黑山部的核心蠻武,地位僅在古護、古辰數人之下,雖然現在黑山部族議沒有將他排斥在外,但他心裡也知道,他現在的修為甚至連個普通蠻武都不如。

    雖然黑山部大多族人都同意與烏蟒握手言和,這個形勢也不是古山一人能逆,但想他熄滅對自己的怨恨,估計也難。

    陳尋心靜如水,瞅著醜臉猙獰的古山,問道:“怎麼不行?”

    “這小子狡詐如狐,他說與我族聯手,心裡必有奸計,族主,我們不能受他蠱惑?”古山不理會陳尋,徑直跟古護陳述己見。

    “我要想出手搶黑山部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需要什麼奸計?”陳尋忍不住苦笑道。

    滄瀾學宮規定部族子弟在十八歲以下,才可以參加推薦名額的爭奪,他不覺得黑山部除了古護、古辰兩人外,還有誰能是他的敵手。

    陳尋雖然一臉苦笑,但淡淡話語間透漏的自信跟強勢,卻叫古山難以反駁,嚥口堵在那裡,猙獰老臉憋得通紅,更加的醜陋。

    古護確實給宗圖說動了心,但古山跳出來反對,他就不能專斷獨行,轉頭看向古辰,希望他能支持烏蟒的提議。

    古辰目光森冷的看向陳尋,實不知他修練何種玄功,氣勢竟如此的寒峭如峰,問道:“你本可以直接隨葛異將軍去滄瀾,卻一意要與烏蟒三子同行。你們要不是覬覦黑山部的這枚試煉鐵牌,我想問你,一枚試煉鐵牌,能叫幾人進滄瀾學宮?”

    陳尋也是語塞,他是誠心誠意想與黑山部聯手,抱團去滄瀾,但不想獲得別人的信任是這樣之難。

    黑山部與烏蟒握手言和,實是情形所迫,或者是古護、古劍鋒父子等人更傾向跟烏蟒握手言和,但其他的黑山部族人對烏蟒的戒心並沒有消減。

    “不錯,烏蟒待你有恩,你要報答,所以放棄跟葛異同行的機會,而確保宗崖、宗凌、南溪能順利抵達滄瀾,但你要保烏蟒能有一人進滄瀾學宮,你自己又要怎麼去進滄瀾學宮,還不就是想著在進入滄瀾的那一刻,搶我們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古辰聲音冰冷的質問,“黑山部雖然愚昧,但還不至於愚蠢到白白貼上去給你們利用?”

    陳尋氣得夠嗆。

    蘇氏對滄瀾各部族,擺明了有拉攏之心也有防備之意,即使招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也不會將真正的玄功絕學拿出來傳授。

    他要進滄瀾學宮修練縛龍訣一級的玄功絕學,萬不得以的情況下,他還可以去找蘇棠,甚至他可以留在滄瀾城多等三年,等到下一次滄瀾學宮招收子弟再以散修的身份進去。

    這三年間,他就算只修練蘇棠傳授他的伏元功跟縛龍訣,也不會耽擱修練。

    只是蘇棠的事,陳尋絕不會跟黑山部的人講,這時候竟是叫古辰質問得無言反駁。

    巫公宗圖與南獠對望一眼,撐著石案站起來,說道:“黑山部既然無意聯手,那就算了……”

    古護見在座的族眾都對烏蟒還有戒心,他雖然是族主,卻不能獨斷專行,心裡異常糾結,當下卻只能跟宗圖說道:“容我們再作商議,明天告訴你們最終的決定,好不好?”

    “好吧。”巫公宗圖點點頭,他能看出古護眼裡的歉意,但此事終不能成,他們也無以為計,便與南獠等人站起來,離開黑山部的石殿,趁夜趕往天馬湖。

    **************************

    半個月不見,天馬湖南岸空蕩蕩的坡谷,此時已經變成一座巨大的營寨,規模甚至不比烏蟒石寨稍小,叫人暗感鬼奚部的動作好快。

    巨木深插入土,圍出來的寨牆高達十米。

    只有一座寨門,朝向野馬溪匯入天馬湖的河口,寨門兩側的塔樓更是高出寨牆一大截。

    雖說寨牆裡還沒有什麼建築,以獸皮帳蓬,但這哪裡是什麼商棧?明明就是扼守天馬湖河口要隘的寨城。

    陳尋抬頭看塔樓上除了數名守夜武士外,木製塔樓裡都還架有一座巨大的金屬弩,探出塔樓垛牆的弩槍,比常人的手臂都粗。

    在月光的照耀下,三棱鋒刃閃爍森冷的寒光,彷彿擋在它之前的一切,都會被轟射成渣。

    陳尋眼力極佳,能看到微微從垛口露出一角的弩弓側壁刻滿玄奧的古老符文,更能敏銳感應到有微弱的天地玄息受篆刻符文的牽動。

    這種玄奧的古老符文,陳尋在葛異等首領級滄瀾武士所穿的鎧甲上,在蘇青峰、樓離所乘坐的古樸銅車,以及蘇陵、蘇毅所持的寶弓弓脊上都看到過,雲洲修者稱之為玄符。

    陳尋從懷裡掏出兩枚符錢;這兩枚符錢還是他擊殺黑山部古雷之後所得,正反兩面所刻印的也是這種玄奧的古老符文,同樣能極微弱的牽動天地玄息聚集左右緩慢流轉。

    雖然這些都是最低級的玄符,但刻印兵弩器物之上,所生出的妙用,也足以叫蠻荒部族羨慕不已。

    陳尋僅僅將兩枚符錢隨身收藏,時時聚集的微弱靈氣,潛移默化之間對肉身淬練也有些微的增益作用。

    塔樓上那兩架巨弩,弩身上刻印的就是跟陳尋手裡這兩枚符錢相似的玄符。

    陳尋不知道玄符激活後,巨弩會有多大的威力,但塔樓防守天馬湖河口方向,想來就是用來防備天馬湖底可能突然襲上岸的水獸,普通還胎境的強者或許還不能正面抵擋這兩架巨弩的射殺之威。

    陳尋見天馬湖寨城看似簡陋,但已經處處都暗藏殺機,心裡輕嘆:世族與宗門的實力,還真不是能簡單用還胎境或者天元境的強者數量去衡量的。

    有些路途遙遠的部族,也都提前趕到天馬湖來聚集,都是陳尋所不認識的面孔。

    看著天馬湖寨城中密密麻麻的搭滿獸皮帳蓬,陳尋也知道推薦名額的競爭,雖然注定血腥,雖然充滿殺機,但蟒牙嶺北山沒有哪個部族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平時的廝殺哪裡又少了?

    特別是去年苦冬,面對成群湧來的蠻荒異獸,北山部族傷亡那麼慘重,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滅頂之災,現在子弟能進入滄瀾學宮修練玄功絕學,誰不想拼死爭一把?

    陳尋先與阿公宗圖去見葛異。

    聽得陳尋要與烏蟒子弟同行,葛異也是一怔,說道:

    “你知道此行凶險異常,能不能成,全靠機緣?”

    葛異不便將話說得太明白,陳尋也知道他好意提醒自己:

    宿武尉府在蟒牙嶺周遭發放的二十枚推薦試煉鐵牌,都是通用的,鬼奚等蟒牙嶺南山的大族必會中途設下埋伏,搶奪北山的這五面試煉鐵牌。

    修煉一道,肉身強悍僅僅是一方面,神兵利器甚至種種異寶,更是爭強致勝的關鍵。

    即使跟他一樣,都是換血七層,資源豐足的鬼奚等大族子弟,不僅修練的玄功秘術要比他高深、更有體系,還另有玄甲​​神兵異寶在身,綜合戰力絕對不會在他之下。

    “那就靠機緣吧……”陳尋淡淡說道。

    葛異對陳尋頗有好感,但不覺得他現在陷入部族子弟的血腥爭奪,就能有多大勝算,勸告他:“你堅持如此,那你最終若不能奪得一枚試煉鐵牌,十三爺也不便再推薦你進滄瀾學宮了啊?”

    “宗崖、宗凌、南溪與我都情同手足,我不能獨善其身,”陳尋施禮道,“陳尋多謝蘇將軍、葛將軍的​​厚愛。”

    告辭葛異出來,陳尋他們就在天馬湖寨城裡,找了一處空地,搭起獸皮帳蓬,湊合著過了一夜。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0 PM

第五十六章 將計就計

    翌日,蟒牙嶺北麓四十二家部族,都派子弟到天馬湖南岸的寨城聚集,準備參加僅五個推薦名額的血腥爭奪。

    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四人代表烏蟒部,人數要算極少。

    上回與黑山部聯合圍困烏蟒的山侗部,這次派出十八歲以下的部族子弟,多達三十人,幾乎是將年輕一代的精英悉數派出,就為獲得一個推薦名額能進滄瀾學宮。

    在之前,陳尋一定會認為山侗部此舉是瘋狂的,但在經歷苦冬之後,他又能多少能理解山侗部的瘋狂。

    寒潮來襲,生存在湖澤荒原甚至更北面的荒獸大舉南下,蟒牙嶺深處的蠻荒異獸也躁動不休,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滅頂之災,殘存的四十二家部族也無不損失慘重。

    這就有足夠的動力,令各部族瘋狂的去追逐更強的實力。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校場上的泥地,給聚集的上千部族子弟踏得稀爛,年歲都跟宗崖差不多大小,相當一部分人都稚氣未露。

    陳尋看著這一切,心裡想: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來,也不知道他們自己能不能活著進入滄瀾城。

    他這一刻,心裡對蘇氏充滿厭恨:

    就算最終能有五人僥倖奪得試煉鐵牌,進入滄瀾學宮修習高深玄功,就算最終會有一些人能僥倖活下來,但站在這裡上千名北山部族子弟,注定會相互殘殺、血流成河,北山部族年輕一代的潛力實際會大量的被消耗,彼此間的仇恨也只會加倍深化下去。

    “陳尋、陳尋……”

    遠遠聽有人喊,陳尋見是古劍鋒與幾名黑山部少年往這邊找過來。

    因為開始就會有一枚試煉鐵牌交到他們手裡,陳尋也是跟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很低調的藏在人群中,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會兒見古劍鋒找過來,陳尋招手讓他過來,問道:

    “怎麼,黑山部想通了,不怕我坑你們?”

    古劍鋒臉本來就長得黢黑粗獷,聽陳尋這麼問,莫名的臉紅了一下,拉他到一旁,壓著聲音說道:

    “我阿爸昨天夜裡,跟族人爭論了半宵,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後決定,黑山部的人馬在正式上路後,會分成兩拔。我帶一拔人跟你們一起走,成不成? ”

    陳尋瞅著古劍鋒透著心虛的臉,心裡一笑,沒想到黑山部還是將他當成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好欺騙,這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在地球上早被古人玩膩味了,還拿到他跟前來顯擺。

    就算看透黑山部的用意,陳尋心裡也難生氣憤,猜測黑山部此時已分成兩派,古護讓古劍鋒跟著他們同行,與其說是希望他們當誘餌,而從另一角度來說,古護或許對他們這一行人寄託更大的期待。

    陳尋也無意說破,說道:“好吧,我跟阿公說去;等正式啟程後,我們就在黑岩峰山腳下匯合,再一起南下。”

    ************************

    “不行,叫他族誤以為兩枚試煉鐵牌都在你們手裡,一路上都會瘋狂的攻擊你們,”南獠聽陳尋竟想古劍鋒跟他們抱團南下,反對道,“黑山部打的好算盤,想利用我們當誘餌,保住他們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

    “真正的危險還是在出了蟒牙嶺,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陳尋說道,“鬼奚等大族設下埋擊圈,可不會管我們手裡是一枚試煉鐵牌還是兩枚試煉鐵牌……”

    “阿尋說的不錯,”巫公宗圖皺起眉頭,說道,“鬼奚等族,要爭取更多的名額,又不知道試煉鐵牌到底藏在誰的身上,怕會截殺所有進入滄瀾荒原的北山子弟;真正的凶險還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

    南獠心知烏蟒有沒有一線機會,南溪他們能不能安然進入滄瀾城,都寄託在陳尋的身上,他見陳尋心裡有主意且主意堅定,也稍感安心,點頭認可他的建議:

    “古劍鋒那小兔崽子,途中要是敢使壞,你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巫公宗圖說道:“經過此事,古護、古辰可能就不在一條心上了……”

    陳尋點點頭,知道阿公說得在理,見南獠同意他的決定,鬆一口氣,心想古劍鋒這時都沒勇氣看他的眼睛,正內疚著呢,古護為黑山部一族利益,可能會有反復,但不需太擔心古劍鋒什麼。

    而古劍鋒的實力要比宗崖、宗凌他們強出一大截,途中若是遇險,他絕對是能依賴的伙伴。

    說好這事,陳尋剛要跟阿公宗圖、南獠他們分開,繼續隱身到人群中去,心裡突然生出一絲驚悸,轉頭卻見遠處的塔樓之上,鬼奚渠帥樓離那雙妖邪的眼睛正盯著這邊,叫他心頭滋生寒意。

    陳尋暗感晦氣,他不擔心樓離有可能中途對他們暗下毒手,但樓離多半會通知鬼奚部的子弟在半道盯上他們,這個也夠叫人頭痛的。

    ***************************

    “渠帥,你在看什麼?”

    樓礁爬上塔樓,見渠帥樓離眼睛盯著校場前的人群,秀黛入鬃的長眉微微蹙著,似乎在想什麼心思,出聲問道。

    樓離邪異的眼神這才從陳尋的身上收回,但心裡依舊琢磨著事兒,不知道那少年剛才的抬頭,是無意間看過來,還是生心警覺。

    要是後者,靈識也未嘗太驚人了。

    雖說晉入換血七層,蠻魂會滋生靈識,但一個普通蠻武沒有修練靈識,想要心生警覺的感應到還胎境強者遠在二三百米之外的窺視,靈識要敏銳到何等的程度?

    樓離微微蹙著眉頭,他原以為此時能進滄瀾學宮的部族子弟,他們鬼奚的樓適夷無人能及,但看到兩次都出現在宗圖身邊的這個少年,他就有所懷疑,適夷還能獨占鰲頭?

    要是這少年成功進入滄瀾城,適夷以後在滄瀾學宮多一名競爭者不說,真要叫烏蟒有新的還胎境強者問世,絕非鬼奚之福。

    “你看到那少年沒有?”

    陳尋身高這兩年倒沒有怎麼長,真要匹配他僅十三四歲的稚臉,也絕對不能算矮,但跟身如巨人的宗崖站在一起,就顯得相當瘦弱。

    樓礁循著渠帥樓離的手指居高望去,一眼就看見人群之中的陳尋,說道:“怎麼了?”

    “你速騎鱗馬去見適夷,告訴他此子相貌,要他小心應付;有機會一定要除掉,不要叫此子有機會進入滄瀾。”樓離說道。

    “適夷兩年就伐毛洗髓,晉入蠻武八重,又有金剛玄符,何慎此子?”樓礁不解的問道,他瞅那個烏蟒少年,僅十三四歲,修為能晉換血七層,確實不俗,但也絕不可能是樓適夷他們的對手,不明白渠帥樓離為何如此警慎。

    樓離不悅的瞅了樓礁一眼;樓礁自知多言了,嚇得一身冷汗,忙告罪下了塔樓,牽出鱗馬,找了一個藉口,就縱蹄往南騎去。

    東麓山嶺,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千米高矮的山嶺,但谷深嶺險,無路可循,在此山中非鱗馬不能日行千里……

    ******************

    陳尋與宗崖、宗凌、南溪站到一起,就安靜的站在人群當中。

    經過苦冬之後,北山還剩四十二個部族,但大都位於深山荒嶺之中,除了相鄰的部族,其他都絕少來往。

    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相互認識;上千年歲多在十五六歲的蠻族少年分堆而站,相互間都警惕打量,凝重的神色早就滲透進稚氣未脫的臉,大家心裡都清楚,從走出天馬湖寨城的一刻,踏上路程,在場的任何一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致他人於死地。

    校場之前,是一座巨石壘砌的演武台,高有七八米,豎起黑色的大旗,上書“滄瀾”兩字古篆。

    雖然說,鬼奚渠帥樓離可能是此時天馬湖寨城之中修為最高之人,但宿武尉府在蟒牙嶺北山挑選部族子弟,還輪不到他插手。

    故而除了葛異等代表宿武尉府的滄瀾武士外,還有就是南獠、古護等代表北山諸部族的首領,站在演武台上,聽葛異大聲宣讀推薦名額競奪之事。

    “離開天馬湖寨城之後,諸部族子弟南下的路線是固定的,沿野馬溪經黑岩峰進入東麓峽谷……

    “出東麓峽谷,經左棘等部抵達滄瀾城,沿途行經路線,等會兒就會有詳細獸皮地圖發下……”

    “沿途都有宿武尉府的人潛伏監視一切……”

    “沿規定路線左右四十里範圍內,都是指定的試煉區域……”

    “非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擅自進入該區域,宿武尉府會無情斬殺;而參加試煉選拔的部族子弟,擅自走出了這個區域,也將不受到宿武尉府的保護…… ”

    “隨身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則禁止走出上述區域;一旦違令,宿武尉府也會無情斬殺……”

    “沒有其他規則,十五日內持試煉鐵牌抵達滄瀾城者,即推薦進入滄瀾學宮……”

    《滄瀾雜錄》所記載的蟒牙嶺東麓峽谷,位於蟒牙嶺與塗山西嶺之間,都不能稱之為峽谷,沿途有數不清的深澗大壑、崇山險嶺,只是東麓峽谷,兩三千米深矮的險峰深谷,跟兩側高聳入雲、動輒數万千的奇山高峰相比,確實又算是相對容易通過的峽谷地形了。

    蟒牙嶺東麓峽谷,南北縱深千餘里,東西寬兩三百里不等,也是從蟒牙嶺北山趕往滄瀾城的最近路途。

    無論是去年蘇青峰親自代表宿武尉府,還是這次以鬼奚部為首的商隊,都是走的這條路線。

    而蘇氏又以鬼奚部為先導,在天馬湖建了寨城之後,這條路也必將日趨繁榮。

    不過,陳尋此時心裡更關心的,沿途潛伏的宿武尉府人手,怎麼知道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有沒有走出規定區域?

    一名滄瀾武士捧著一隻錦盒走上去,在葛異親自打開錦盒的一瞬間,陳尋驟然直覺好幾頭凶獸的凶煞氣焰從錦盒噴薄而出……

    宗崖代表烏蟒部,上演武台將一枚試煉鐵牌接過來。

    試煉鐵牌,與其說是鐵牌,不如說是一枚烏黑的神鐵小印,鴿蛋大小,入手極沉,四周密密麻麻的雕刻著細小玄符秘篆,當中縷空,粟米大小的一粒光繭懸在其中。

    那強悍兇烈的荒獸氣焰,正是從光繭透漏出來。

    陳尋暗感震驚,不知道蘇氏到底用什麼秘術,竟能將荒獸的一縷殘魂禁錮在小小的光繭之中。

    雖說在場絕大多數的部族子弟,修練蠻魂還沒有滋生靈識,但陳尋相信,只要稍有靈識之人,在兩三里內就能​​感應到試煉鐵牌所強烈透漏的殘魂氣息。

    隨身攜帶試煉鐵牌的人,不能毀壞試煉鐵牌,在修練過靈識的上階蠻武以及晉入還胎境的強者面前,根本沒有藏蹤匿蹟的可能……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1 PM

第五十七章 玄符

    世族宗門,可鑄造符器。

    鱗馬銅車、塔樓巨弩、葛異等滄瀾武士所穿鎧甲,都刻印有能牽動天地靈氣的玄符,具有種種異能,都可以說是世族鑄造的符兵符甲,強大異常,絕非尋常的兵甲能及。

    然而,除了天罡符錢正反面刻印相對簡單的玄符外,鱗馬銅車、巨弩以及符甲之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都極其玄奧繁雜,卻非普通人能辯識。

    陳尋此前除了身上這兩枚天罡符錢外,還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過符器,心想這試煉鐵牌在滄瀾城裡,也要算相當不凡的一種符器吧。

    這枚試煉鐵牌,部族子弟攜之進滄瀾城,不僅可以成為學宮弟子,以後隨身攜帶、也是身份標識的印信,更有種種妙用,還要等到進滄瀾學宮之後,才會傳授。

    單就這試煉鐵牌,就值得各部族廝殺爭奪一番。

    陳尋收斂心神,將試煉鐵牌交給宗崖貼身藏好,就見周遭虎視眈眈的眼神,都從他身上,轉到宗崖身上去了,恨不得當場就將宗崖生吞活剝了。

    宗崖也是夷然無懼,右臂按住腰間的烏鞘長刀,鎮定自若的看向周遭心懷不善的眾人。

    經過苦冬之後,宗崖雖然左臂叫惡狼齊肘咬斷,再難修復,但心智是真正的成長起來,從他堅毅沉穩的臉上,實難看出有半點年僅十五歲的稚氣。

    陳尋心裡只是一笑,看左右眾人的神色,也知道真正能感應到試煉鐵牌內荒獸殘魂氣息的,僅有極少數,但就是極少數,也將是他們此行最主要的對手,修為差不多都在蠻武六層的巔峰。

    也確實,唯有到蠻武六層顛峰過後,蠻魂才會滋生一線靈識。

    照著規則,出天馬湖寨城,試煉就算開始。

    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需要明日晨曦覆蓋這片大地之前,必須踏上前往滄瀾的征途;而所有護送子弟到天馬湖城寨參加試煉的部族蠻武,則要留到三日後才許留開。

    陸陸續續有部族子弟走出寨城,隱沒在山林之中。

    現在才是黃昏,陳尋他們要是拿著試煉鐵牌走出寨城,勢必成為眾矢之的;黑山等部拿到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跟陳尋他們一樣,都坐在校場之上,安靜的等待夜幕的降臨。

    **********************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陳尋也不再與阿公宗圖他們多說什麼,就在校場泥地上盤膝而坐,閉目觀心。

    極靜而入寂,魂海倏然打開,散發出去的靈識就清晰的感應到另四枚試煉鐵牌的所在,彷彿暗寂夜幕之中耀眼的星辰。

    他的靈識雖然最遠只能感應六百米外的微弱氣息,但試煉鐵牌所禁錮的荒獸殘魂,是那樣的兇烈;就算遠在十數二十里外,他都能感應到。

    他能感應到別人懷裡的試煉鐵牌,別人必然也能感應到宗崖懷裡的試煉鐵牌。

    蟒牙嶺北山諸部族,將年輕一代的精銳悉數派出,參與此次試煉,爭奪進入滄瀾學宮的名額,其實不乏晉入換血七層的高手。

    特別是開始就拿到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除黑山、烏蟒外,其他三家都是蟒牙嶺北山公認的強族,他們不會就為保證手裡已有的一枚試煉鐵牌就滿足。

    那虎目眈眈看過來的數十道眼神,陳尋閉著眼睛,也能清晰的感應到。

    離天黑還有些時間,陳尋左右無事,讓宗崖將試煉鐵牌拿給他看,託在手心裡,仔細端詳。

    小印周身所刻玄符秘篆,更是深奧複雜。

    陳尋細看片刻,直覺眼花繚亂,根本就無法辯識。

    陳尋心想再玄奧繁雜的玄符秘篆,也在天地之法的範疇內,心念進入魂海,欲汲取氣血神華,要將這繁雜無比的玄符在魂海之上刻畫出來。

    然而心念剛起數筆,魂海之上凝出幾道虛線,就覺心神消耗極大,靈識也有崩​​潰的跡象。

    陳尋趕忙將那幾道虛線散去,默誦縛龍訣,在魂海之上泛起玄鐘梵音,將有崩潰跡象的心神穩住。

    陳尋想起蘇棠說過靈識修練,是施展符器、術法的基礎,真是不假。

    他修練縛龍訣的時日還短,靈識僅修煉細若游絲的程度,試煉鐵牌上的深奧玄符,根本不是他此時就能駕馭。

    陳尋當著眾人的面,就將那枚試煉鐵牌貼身藏在自己的懷裡,又掏出一枚天罡符錢,盤膝觀想……

    天罡符錢所刻玄符,則要簡單許多,只從氣血汲取些許神華,就能在魂海之上觀想成形。

    然而凝成的玄符黯淡無光,空寂的懸在魂海之上,就像死物。

    蠻魂可以通過身與意合的蠻武,釋出蠻煞、融入拳腳刀甲之間,具有極強威勢。

    玄符的力量,要如何激活?

    陳尋默誦縛龍訣,而縛龍訣所生玄鐘梵音剛在魂海蕩起,玄符就被縛龍訣所具的神秘力量震碎,散成無數細微碎光,散入百骸。

    陳尋此時氣血精純,在魂海觀想凝聚十道玄符,也不會枯竭。

    即使玄符叫縛龍訣震碎,神華散入百骸,同樣有淬練的效果,他就一遍遍的去觀想聚符,再用縛龍訣生髮梵音震碎。

    服食相當數枚烏蟒丹的聚元膏後,陳尋在魂海刻畫的玄符就倍加凝實,雖說縛龍訣泛起的玄鐘梵音震得晃動不休,光影扭曲,但終究是沒有震碎,而是岌岌可危的懸在魂海之上,還隱隱對枯井無波的靈識產生些微的吸噬之力。

    陳尋心知這枚最簡單的玄符,算是叫他初步掌握,便用縛龍訣駕馭一點靈識注入其中。

    玄符當即毫光四溢,在魂海之上熠熠生輝,心念也是混成無隙的融入其中,感覺整枚玄符在魂海之上,就像活過來一般。

    陳尋的靈識,才修練細若游絲的程度,更是不會與玄符相應的口訣,自然也就無法掌握與這枚玄符相應的符術……

    陳尋心裡暗感可惜,即使掌握這枚玄符,但沒有辦法發揮其效用,此行戰力還沒有得到實質的增強。

    陳尋感覺靜坐四周的部族子弟開始有了動靜,心知天色已暗,他們準備藉著夜色踏上試煉征程,也就打算停止觀想,與宗崖他們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然而陳尋心念將從魂海退出之際,那枚毫光四溢的玄符,卻沒有像以往那般散成細碎神華,散入百骸,而是繼續光華熠熠的照徹魂神。

    陳尋迅即明白過來,這就是符法與蠻魂修練的區別所在。

    蠻武修練蠻魂,體內無法儲存真元,全憑氣血精純與肉身強導師,與敵搏殺時,瞬時觀想蠻魂,瞬時施展蠻魂戰武。

    若無靈藥服食,氣血神華何時耗盡,戰力就透支到底,不能再繼。

    玄符卻能在魂海之上保持不熄不滅,實際平時修練時,就能將氣血神華以玄符真元的形式,儲存在魂海之中。

    越是強大的玄符,儲存的神華真元越是磅礡,即使沒有靈藥,依靠平時的修練積累,與敵搏殺,也能發揮雙倍甚至數倍時效的戰力。

    陳尋睜開雙眼,心念不在魂海,但也能感應到玄符存在魂海之上,不熄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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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幕已暗,烏雲滾滾,四周只有鬆脂火把在“嗶剝”作響、熊熊燃燒,照徹校場。

    葛異站在塔樓之上,看著陳尋等人收拾行裝,準備走出天馬湖寨城。

    “十三爺看中的少年,果真是不凡啊,卻不想他竟然不領十三爺的情,鐵心要跟烏蟒小族綁在一起,十三爺知道了,會不會有些傷啊? ”樓離拔弄嫩如青蔥的手指,輕鬆無意的在葛異身旁笑道。

    葛異早就知道陳尋修練的不是烏蟒的九幽蠻魂,但見他停下觀想站起,身上都還隱隱有玄寒氣息透漏,也是暗暗心驚,以他的見識,還不知陳尋“家傳玄功”到底是哪種,但也能看出不凡來。

    才十三四歲的少年,就有如此精純的修為,真是不簡單,就算是蘇氏宗族的嫡系子弟,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不過樓離的話,葛異聽得十分刺耳,肅然說道:“烏蟒與他有收留之恩,他要是撇下烏蟒,獨善其身,即使進得了學宮,我想十三爺也未必喜歡…… ”

    聽得出葛異話裡的隱隱針對之意,樓離嫣然一笑,說道:“哦,是嘛?”

    見樓離男兒臉膛卻學女人媚笑,葛異心生厭惡,雖然他不怕樓離,但也無需得罪樓離,只是說道:“我這就隨諸部族子弟南下,天馬湖這邊,一切都要渠帥費心了……”

    “這個好說,為滄瀾效命,樓離敢不用心?”樓離笑道。

    葛異也不再多說什麼,待最後一批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走出天馬湖寨城,沒入夜色之間,他就與左右隨扈,牽出鱗馬,緩緩馳入夜色之間… …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2 PM

第五十八章 出發

    烏雲滾滾,夜幕是最佳的掩護。

    離開天馬湖寨城,沿野馬溪東岸的密林南下,陳尋與宗崖等人,先摸黑趕到黑岩峰的北麓,與古劍鋒等人匯合。

    數聲鵠鳴,雙方接上暗號,在半山腰東麓飛挑的一座巨大石樑上匯合。

    藉著些微的弱光,古劍鋒見宗崖左臂竟然完好無損,訝然的問道:“你的手,這是怎麼回事?”

    “假的……”宗崖將左臂的木質假手摘下來,袖管空蕩蕩的垂在那裡。

    古劍鋒瞬時明白陳尋等人的用意。

    今日,上千部族子弟齊聚一堂,絕大多數人都互不相識,宗崖代表烏蟒到演武台領下那枚試煉鐵牌,他殘斷的左臂最引人注意,也將成為其他部族辯認烏蟒試煉子弟的最顯著目標。

    宗崖此時裝上假手,看著行動不便,但身上最顯著的特徵,就這麼掩飾掉了,再跟他們匯合在一起後,潛伏暗處的人,就有可能將他們漏過去。

    古劍鋒聽阿爸說,宗圖詭計多端,看來烏蟒為了保​​住那枚試煉鐵牌,當真是花了無數的心思。

    天際烏雲滾滾,僅有微弱的光茫流洩下來。

    雖然已是開春時節,寒風刮過,依舊冷得在直縮脖子。

    陳尋縱身跳上石梁,眺望遠處的天馬湖,湖面在漆黑夜色下泛起微弱的粼光,離這邊過去,也就三五十里的樣子。

    黑山部此次共派有十五名子弟參與試煉,除去六人不知所蹤外,隨古劍鋒站在這座石樑下等候的黑山部少年還有八人。

    除古劍鋒已是蠻武六層巔峰外,其他八人,僅有一人開悟蠻魂,但修為比宗凌還要略差一些,臉上有一道疤。

    陳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古風。”

    “好,古風你跟我們一起走,其他人都回寨子去!”陳尋說道。

    “這怎麼行?”黑山部其他少年,都焦急的說道。

    “他們雖然還沒有開悟蠻魂,但自幼修練蠻武,打熬筋骨,實力都不差,不會拖你們的後腿……”古劍鋒見陳尋只挑他與古風同行,要讓其他人都回黑山部,一時半會沒搞明白陳尋的意思。

    其他七人雖然都還沒有開悟蠻魂,但年紀都僅十四五歲,筋骨熬煉,修練蠻武也頗有基礎,可以說都是黑山部年輕一代的精銳。

    陳尋心想黑山部竟然讓這麼多的優秀子弟與古劍鋒一起來當誘餌,也當真是狠下決心。

    倘若黑山部如此犧牲都不能保住一枚試煉鐵牌,黑山部族人大概就不會再有反抗的勇氣,會直接歸附鬼奚了吧?

    “白白犧牲這麼多人,想將其他部族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不會有什麼用;真正凶險的還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

    陳尋直截了當的跟古劍鋒說道,

    “晉入上階蠻武,蠻魂滋生靈識,稍加修練,就能感應極遠處的微弱氣息。或許北山部族子弟,沒有幾個人能看出黑山部的那枚試煉鐵牌實際並不在你們身上,但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面對沿途設伏的鬼奚大族子弟,你們不可能瞞天過海。除了殺出一條血路,別無他法,滄瀾學宮不會給你們投機取巧的機會… …”

    “怎麼可能?”叫陳尋一言戳破,古劍鋒又是慚愧又是詫異,臉露驚容道,“我阿爸也只能感應五十米之內的試煉鐵牌……”

    陳尋沒有修練縛龍訣之前,蠻魂滋生的靈識,也只能感應二三十米之內的微弱氣息,但修練縛龍訣後,駕馭靈識對六百米外的微弱氣息都能明察秋毫。

    試煉鐵牌禁錮的荒獸殘魂是那麼的兇烈,在十數里外就像一盞明燈引誘人過去爭奪。

    如果說古護只能在五十米之內感應到試煉鐵牌的存在,那說明他的靈識,實比陳尋在修練縛龍訣之前,都要差許多。

    黑山部對靈識修練或許都還沒有什麼概念,所設​​下的瞞天過海之計錯漏百出,實在也沒有不正常的。

    “鬼奚等大族,近百年來不知道送了多少子弟進滄瀾學宮,也不知道從滄瀾學宮帶了多少玄功回部族傳承,”陳尋問道,“你覺得鬼奚等大族子弟中,就沒有靈識遠遠強過黑山之人?”

    鬼奚部甚至有好幾個晉入還胎境的天蠻強者,傳承遠非黑山部能及。

    古劍鋒又是難堪又是沮喪,沒想到他們藉陳尋吸引他族注意力的計謀,早就叫陳尋看透,更沒有想到黑山部商議多時的計謀,根本就一點用場都沒有。

    古劍鋒一張臉憋得通紅,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好在夜幕深沉,陳尋他們也看不見他的臉色。

    宗崖問道:“黑山還有另七人在哪裡?要跟我們一起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分開之後,除非到滄瀾城,就不再聯繫,我也不知道他們會走哪條路,會怎麼走。”古劍鋒愧然說道,也不知道陳尋會不會信他的話,心裡同時又為分開南下的另七人擔擾。

    宗崖嘿嘿一笑,他當然是不相信古劍鋒的話。

    陳尋倒覺得古劍鋒這時候沒有必要說謊。

    試煉爭奪,無所不用其極。

    鬼奚部既然打定主意,將少族主古劍鋒拿出來當誘餌犧牲,就不應該將另一路人的行蹤及南下方案,再說給他知道。

    “我現在能感應到有一枚試煉鐵牌就在黑岩峰南麓的半山腰間停留,想來是左棘部子弟所持的那枚,他們就在我們稍前些出天馬湖寨城;其他三枚都已經一溜跑遠了,半途沒有停歇過腳,想來是希望趁夜色能跑分散一些,遮掩蹤跡,”陳尋說道,又看著黑山部諸人,“這樣,你們今天夜裡都留在這裡,等明天再回寨子去……”

    古劍鋒心裡虧疚難消,正想聽陳尋吩咐怎麼安排,就見陳尋一邊說著話,卻一邊將背後的鐵胎巨弓拿到手裡。

    古劍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見陳尋瞬間從箭囊抽出一枝鐵箭,轉身拉弦開弓,動作有如行雲流水,竟無一息停滯,下一刻,那枝在漆黑夜裡還閃著寒光的鐵箭,就如一抹黑幽浮光,沒入夜幕之中。

    瞬息過後,就聽“撲”的一聲悶響,鐵箭像是深深的射入一棵巨樹之中。

    陳尋抽箭再射,就聽著遠處的密林裡“扑騰騰”的一陣驚動,似有一隻大鳥從樹梢中驚起,掠過樹梢往遠處疾馳而去……

    聽著像鳥,但絕非是鳥,禽鳥不會貼著樹梢頭飛。

    樹梢震動處,一片漆黑,古劍鋒看不到一點光影,掣出背後短矛,靜心聽著風聲,整個身子如巨弓張開,看著陳尋動作,打算看陳尋將鐵箭射往哪裡,他就將骨矛擲向何方。

    “他跑遠了……”

    陳尋收起弓箭。

    既然他們的行蹤已經叫人發覺,就沒有必要再隱藏,陳尋當即讓宗凌舉火,往遠處搜索過去。

    鐵箭赫然插在一顆三四人合抱的鐵鍛樹腰上,僅剩尾翎還露在外面,掛著一片粗麻布,樹根處的青苔上灑有一片血跡。

    古劍鋒看火光照耀下的斑斑血跡,暗暗心驚:天邊烏雲滾滾,藉著微弱的光芒,他僅能看到四五尺以內的微弱影子,陳尋竟是看都不看,抬手就將潛伏三百米外的敵人射傷驚走,這難道就是他所說的靈識!

    “會是誰?”古劍鋒疑惑問道,心想陳尋靈識如此敏銳,想來是他們趕過來時,無意間叫人半道綴上了,背脊也嚇一身冷汗,要不是陳尋過來匯合,他們八人如何抵擋這人的襲殺?

    “應該是左棘部的子弟,”陳尋看樹梢頭有些枝葉折斷,但此人已經遁遠,說道,“他的氣息收斂極好,我開始也沒有覺察,在我說起左棘部時,他才不意間透漏一絲氣息,叫我覺察到……”

    “左棘部的人不走,一定是在打我們的主意,操他娘的。”宗崖恨恨的啐了一口,卻沒有再說什麼。

    “要不要追過去?”古劍鋒問道。

    白天在天馬湖寨城裡,他有留意左棘部子弟的情況,是有一名高手叫他看不透深淺,想就是剛才潛到三百米外窺探這邊的那人,古劍鋒心裡想,倘若這人都叫陳尋射傷,其他左棘部子弟都非陳尋跟他的敵手,他們現在就綴尾追去,恰能奪下左棘部手裡的那枚試煉鐵牌。

    陳尋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我們下山去……”

    他又讓宗凌、南溪兩人,將黑山部那幾名子弟身後所背的二三十根短矛都隨身帶上。

    黑山部數百年來,都在蟒牙嶺北山,以狩獵為生,練就一手擲投短矛的絕技;陳尋與古雷在溪谷深山惡鬥時,就有所領教。

    黑山部所製的骨矛,質輕卻堅如精鋼,三四百米外擲殺獵物,威力極大,將二三十根骨矛都帶上,威力實不比鐵胎巨弓差多少。

    將骨矛分成三堆紮好,由宗凌、南溪、古風三人背上,陳尋見古劍鋒還猶豫著想說什麼話,問道:“你是不是疑惑,我們怎麼不趁機搶下左棘部手裡那面的試煉鐵牌?”

    “嗯?”叫陳尋看破心事,古劍鋒也不否認,烏蟒手裡僅有一枚試煉鐵牌,顯然遠不夠陳尋與宗崖等人同時進入滄瀾學宮。

    “就算將北山部族子弟手裡的五枚試煉鐵牌都搶過來,進入滄瀾荒原,也只會讓我們成為鬼奚等大族子弟襲擊的唯一目標,”陳尋平靜的跟古劍鋒解釋道,要想獲得更多的信任,彼此之前就得多嘮嘮磕,“此時下手搶別人手裡的試煉鐵牌,對我們絕無好處……”

    古劍鋒點頭,見陳尋雖然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兩歲,但無論是修為,還是心智,都是他遠不及的……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3 PM

第五十九章 遇敵

    左丘走進族人藏身的山坳,直覺半片身子僵冷,差點從山崖上摔下去。

    身材瘦小的千蘭,見她哥身子走步踉蹌,臉色蒼白,面露驚容,疾步上前將他扶住:“怎麼回事?”

    “烏蟒那小子,真是厲害!他靈識比你還要敏銳,你們藏在這裡,他遠在十數里,就能感應到試煉鐵牌的氣息。”左丘坐在一塊山岩上歇息。

    “難道他生來也是通靈劍心?”千蘭訝然問道,藉著微光,見哥哥左丘右肋皮肉撕破一塊,露出慘白的傷口,像是給凍住一般。

    “不像,像是修煉什麼玄功。我藏身三百米外,中了他一箭,半片身子差點凍僵掉,”左丘回想剛才驚魂一箭,心有餘悸,怕烏蟒與黑山部的人聯手追來,催促千蘭與其他族中子弟,快隨他下山,“我們快走,他們要追過來,你們擋不住他。”

    左丘率人踏冰越過野馬溪,翻過好幾道山嶺,確認沒有人從後面追過來,才稍作休息。

    關鍵之時,身子挪開半邊,僅左肋皮肉被鐵箭射穿,傷勢算不上多重,但透體而入的極寒玄氣,剔肉蝕骨,叫左丘好生難受,實不知對手修練的是什麼玄功,竟如此玄妙。

    左丘花了小半夜的工夫,待晨曦灑來之際,才將侵入體內的玄寒之氣煉化,心裡也是暗暗心驚,要不是他反應敏捷,及時縱身逃走,再中一箭,他怕是要交待在那裡。

    *********************

    為減少與北山部族子弟的衝突,陳尋與古劍鋒、宗崖等人,都是晝伏夜出。

    山間荒獸又不會刻意收斂氣息,陳尋靈識過人,夜間走路也能避免兇禽猛獸的巢穴,白天就找一個崖洞藏身進去。

    只要不擔心撞上兇禽猛獸,宗凌、南溪年紀雖小,但也都有蠻武四層巔峰的修為,夜裡翻山越嶺,敏捷得就像猿猴,也不會拖慢陳尋、古劍峰他們的速度。

    四天時間,他們就有驚無險的穿過蟒牙嶺東麓的山嶺,走進滄瀾荒原的邊緣山區。

    北山部族子弟之間為爭奪試煉鐵牌,血腥殘殺卻無日或休,陳尋他們沿路就看到好幾十具暴露荒野的屍體,叫荒獸啃食得不像樣子。

    看著那些還沒長成的殘肢斷骨,陳尋也是心硬如鐵。

    進入滄瀾荒原,雖然距滄瀾城已不足兩千里地,但才真正的凶險起來,陳尋也沒有那閒工夫,去惋惜這些喪命山嶺的北山部族子弟。

    滄瀾城的春天,要比蟒牙嶺北山來得早許多。

    此時冰封了數月的河流都開始解凍,稍大些的溪河,河道裡都擠滿從上游飄來的浮冰,河道叫浮冰堵住,洪水沖破天然形成的泥堤,到處漫灌。

    即使是丘山密林的邊緣,也都是泥濘一片。

    而除丘山密林裡的兇禽猛獸,湖澤里的毒蟲蛇蛟蟄伏一冬之後,也都紛紛從泥穴裡鑽出來,正是兇烈殘暴之時。

    試煉鐵牌所禁錮的荒獸殘魂,不僅叫部族子弟拼死爭奪,而對那些蟄伏一冬、飢餓難耐的毒蟲蛇蛟來說,也是肥美的誘餌。

    而春後沼澤間生髮的毒瘴,更是致命的陷阱。

    陳尋與古劍鋒、宗崖等人,逆風而行,避開一團有數百米方圓、顏色粉紅的詭異霧瘴,踩著樹幹削成大木板,穿過一片泥濘的沼澤,鑽進一座密林。

    密林邊有幾具骨骸,血肉都叫毒瘴腐蝕盡,旁邊還有幾桿重鋒矛都嚴重鏽蝕,像是在潮暴的水汽中暴露了好些年頭——古劍鋒暗暗心驚,他們昨天夜裡還看到這幾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想到毒瘴從他們身上飄過,就落得如此的下場。

    “繞到上風口,真就避開這些毒瘴呢!”宗凌見真繞過霧瘴,略帶興奮的說道。

    “荒原地形多變,風勢也是變幻莫測,還要小心風向變化……”陳尋囑咐宗凌道,讓他不要因為小小的發現而得意。

    蠻荒部族,即便是蠻武傳承,都是以秘傳方式口口相授,其他方面的知識積累,幾乎等同於無。

    陳尋原本想進入滄瀾荒原之後,他帶著目標顯著的試煉鐵牌,與古劍鋒、宗崖他們分開走,等到滄瀾城後再匯合,未曾想他們平日一個個少年老成,但在進入滄瀾荒原之後都如此措手不及。

    陳尋不得不改變計劃,還跟他們一起,沿著沼澤與密林的邊緣,摸索著前進。

    古劍鋒打小就與族人一起捕漁狩獵,早就是部族中堅力量,但離開熟悉的山嶺,進入陌生的荒原,才算是大開眼界。

    聽阿爸說,陳尋四年前就與其父在蟒牙嶺深處採藥修煉,之後意外走散,才流落到烏蟒,心想他年紀少自己兩歲,修為、心智不說了,沒想到荒野之中的生存經驗,也遠遠不是他能及,心裡愈加敬佩。

    實在想像不出,要沒有陳尋,他們怎麼穿過荒原,走到滄瀾城去?

    古劍鋒胡思亂想著,但見陳尋突然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就見他蹲下身子,眼睛瞅著前方的密林,捱過來,小聲問道:

    “怎麼了?”

    “前面有人,好像有衝突!”陳尋低聲說道。

    這一路都靠陳尋靈識敏銳,避開絕大多數的凶險,古劍鋒摒息寧神,也努力感應前方密林中的異常。

    只是衝突打鬥發生在極遠處,除了風穿密林以及林獸走動的動靜,古劍鋒什麼都感應不到。

    “停了……”

    陳尋要古劍鋒等人小心警惕,他也將身後鐵胎巨弓取在手裡,穿過密林,往打鬥處摸去,只見五具屍體橫在密林邊緣的水澤邊。

    “古孚!”古劍鋒看到這五具屍體,眼珠子都快暴出來。

    他一路過來就在擔憂黑山部分道而行的七人,在路會遭遇不測,但不曾想會在這裡親眼看到他們的屍體暴露荒野,右臂青筋暴露,幾乎要將一根骨矛捏得粉碎……

    水澤邊留有一串足印,古劍鋒拿起雙矛,就要追上去。

    陳尋將他拉住:“對方很強……”

    “他們殺了古孚!”古劍鋒額頭青筋暴露,壓著聲音吼道。

    “對方很強。”陳尋還是那句話,古劍鋒追上去只是送死。

    古劍鋒拿重鋒矛將一棵兩人合抱的巨樹抽斷,心間的憤恨卻難以發洩:

    試煉之路的血腥,早就知道,能恨誰?

    恨殺死古孚的人,還是恨頑固己見,堅決不同意跟烏蟒聯手的古辰阿叔跟古山他們?

    阿叔古辰要是知道他的獨子暴屍橫野,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陳尋蹲下來看幾具屍體脖子的創口,都極小,被極鋒銳的利刃割開,創口又像是被火灼過一般,血流得也極少。

    對方應是修練炎煞之類的玄功,而古孚等人屍體都沒有分散開,幾人幾乎同時喪命一勢之下,對方實力真是極強。

    陳尋雖然有一戰之力,但他犯不著替黑山部的人報仇血恨,他眼下更主要的是保護宗崖、南溪他們能安全的抵達滄瀾城……

    “不好,他們趕回來了,我們快走……”陳尋感應到有數人往​​這邊急掠而來,想必是古劍鋒剛才憤怒抽斷巨樹,叫對方看到異常。

    他當即拉起打算挖泥埋葬五具屍體的南溪,與古劍鋒、宗崖、古風等人,往密林裡鑽去,往西邊撒腿狂奔。

    然而對方如疽附骨,綴在尾後怎麼都擺脫不了,而且越追越近。

    “宗崖,你將鐵牌給我,你們不要等我,就先趕去滄瀾,我們在滄瀾再​​見,”陳尋將試煉鐵牌拿過來,貼身藏好,又與古劍鋒說道,“你能保宗崖他們周全,到時即使沒有試煉鐵牌多出,也必有其他報答!”

    “廢話不要多說,不能保全宗崖,我無臉活著見你!”古劍鋒也不多說,知道他們留下來只會分陳尋的心,當即就與宗崖等人撒腳折嚮往南潛逃。

    陳尋騰身上樹,站在樹冠上就見遠處有三道人影,踏著樹梢往他這邊追來,看著有七八里之遠,但眨眼之間就縮短里許。

    陳尋暗感這三人踏著樹梢掠行也快如奔馬,修為都不在他之下。

    陳尋持弓在手,知道試煉鐵牌在身上,他藏不住行蹤,但也斂住氣息,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弦上,待為首那少年追至近前、身化鵬形俯衝之際,就抽弓怒射。

    箭如浮光,潛形無聲,樓適夷心生驚悸,玄勁九轉,身形瞬間滯停在半空中,硬生生讓過暗藏無限殺機的鐵箭。

    樓適夷心頭暴怒,他當然感應到試煉鐵牌所透漏的兇烈氣息,但不曾想到攜帶鐵牌之人,故意收斂氣息,讓他以為是個弱者,連金剛玄甲都沒有啟用,未曾想這一箭會有如此威勢,差點將他整個人都射穿。

    “樓兄,這是個硬茬,是不是交給我們兄弟倆練練手?”隨後兩人如影附形,瞬息就趕到樓姓少年身旁。

    其中一人伸腳踏中陳尋射出的鐵箭,腳底似生一股吸力,竟將那根貫注數千斤力道的鐵箭粘在腳底,隨手掐動法訣,即射出兩道烈炎箭。

    烈炎箭脫手而出時,不過兩道炎火玄符虛影,下一刻旋即化作兩團烈火,在虛空中合成一支烈炎巨箭,就衝陳尋的臉面激射而來。

    陳尋揮弓怒斬,黑鐵弓臂即透漏詭異黑幽的蠻魂神華,朝烈炎巨箭擊去。

    凝聚無窮烈炎玄氣的炎火符箭,瞬時崩碎,散成無數火星,席捲左右。

    空氣裡瀰漫燒灼的硫磺氣息,而被炎火巨箭餘勢席捲到的巨樹,無一給燒焦一大片,陳尋暗道隨後而至的那兩人,實不比樓姓少年稍弱,修練的竟然還是傳說中的法術。

    樓氏是鬼奚部大姓,陳尋未料到追來的三人竟然不是同族之人,而是鬼奚部與他族強者聯手,在這滄瀾荒原之中獵殺其他攜帶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

    陳尋能感應這三人身上至少有五枚試煉鐵牌,心知少說已有三拔人喪命在他們的手中。

    陳尋也不再隱藏身形,縱跳站在林梢之上,哈哈大笑:“樓兄,你我聯手斬殺這兩人,他倆身上兩枚試煉鐵牌,全都送給你,我一枚不取,可好?”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4 PM

第六十章 追逃

    “去死吧!”樓適夷心想此子,大概就是樓離讓樓樵傳信所說的那人,見他竟然如此輕鬆接下蒙衝的炎火符箭,心想他的實力果真是在水準線之上,當即拔出腰間長劍,玄冥陰勁在體內運轉一周,即化作無窮劍芒,勢要趁此子喘息未定,將其剁成肉醬。

    劍影茫茫張開,透漏無窮陰寒之氣,劍氣縱橫,更是催動氣浪如波濤怒嘯;而樓適夷的身形,在茫茫劍影之後,竟化作一道虛影飄忽不定,步伐詭異到極點,叫人難察他這絕殺一劍最終會劈向何方。

    陳尋靈識過人,樓適夷曲奧晦明的殺機,就像鏡中映相一樣,清晰的叫他的靈識捕捉,他提足閃退,始終避開最為噬人的劍芒,站在劍芒催生的氣浪之外,哈哈笑道:

    “樓兄既然無意合作,那另兩位兄台,我們聯手殺了這姓樓的可好?他身上的三枚試煉鐵牌,你們取二,我只取一。”

    樓適夷鼻子都要氣炸,真是未想這烏蟒少年身處他與蒙氏兄弟合圍之中,竟然還想挑拔離間,當即就口誦法訣,千萬劍影驟化合到一處,化作一道巨大劍虹,就朝陳尋劈斬而去。

    氣機相引,避無可避。

    陳尋靈識鎖住劍芒,持弓弦動如雷,箭如浮光掠出,以硬碰硬,直擊長劍虹影。

    霹靂炸響過後,精鐵所鑄的鐵箭連頭帶桿,竟都碎成齏粉;而劍芒虹影也被擊散,無數劍芒煞氣四處震盪,摧折左右樹木,捲動枯枝敗葉直衝雲宵。

    陳尋手臂及臉叫好幾道劍氣割傷,但無大礙,借勢疾退百米,始終站在三人的包圍圈之外,又從容不迫的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遙指樓適夷。

    “這人真是有趣!”蒙衝剛才射出烈炎箭留有餘力,但見這來自北山的臭小子,竟然真能接下樓適夷一劍,心裡暗暗吃驚,而他臉上神色卻無半點擔憂,雙手凝結兩枚烈炎符箭,踏足掠在樓適夷身後的梢枝之上,哈哈大笑道,“樓兄你去殺了此子,我們替你撩陣!”

    樓適夷見蒙氏兄弟一左一右,如影附在身後,心生警惕。

    樓離說要找機會除掉烏蟒此子,以免日後對鬼奚會有危險,但倘若他與烏蟒少年鬥個兩敗俱傷,卻叫蒙氏兄弟坐收漁翁之利,樓適夷則絕不苦心,當即頓住身形,閃到一旁,說道:

    “蒙兄要取這小子身上的試煉鐵牌,適夷絕不阻撓,但請蒙兄留這小子一口氣,讓我一劍戳死他!”

    陳尋見三人所穿衣甲都隱現光華,心知這三人都有戒備,身上的玄甲寶衣不是尋常兵刃能破。

    他留下來與他們纏鬥,只怕是十死無生,抓住三人相互猜測的瞬間,扭頭就往西縱逃。

    陳尋這幾年來都在山林采藥狩獵,人在密林之中如魚在水。

    他觀想蠻魂,蠻魂神華貫注雙足,就見雙足透漏隱隱寒光,一腳踏出足有五六千斤的力道。

    林地里數百年腐葉積累鬆軟,但他腳踏巨樹根部,一步發力踏出,身形就像砲彈一般竄出二十米,不比縱橫山嶺間的野生鱗馬慢上多少。

    樓適夷與蒙氏兄弟,施展御風術,踏枝而行的身形也是極速,緊追陳尋其後,死咬不放。

    大家身上都有試煉鐵牌,靈識感應有如明燭照夜,即使在地形複雜的密林之中,誰都不要想能躲過誰。

    這一口氣跑下來,就看誰的氣息耐久。

    試煉受區域限制,雖然不知道宿衛尉府暗中潛伏的強者在何處監視,但陳尋還不敢輕易挑戰蘇氏製定的規定,奔跑一陣,就往北面蟒牙嶺奔逃。

    四人一逃三追,小半天就跑出三四百里。

    陳尋身上有六枚九元養竅丹,還有三瓶聚元膏,完全能支撐他連著跑上三五天不歇腳。

    然而身後三人,來自鬼奚等大族,身上也不會缺乏補充氣血的靈藥。

    既然是試煉,就不是單純的爭取試煉鐵牌。

    北山竟然出了一個如此了得的少年強者,樓適夷、蒙沖他們也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勢要將此子誅殺在荒原之中。

    陳尋一口氣跑出三四百里,就見前面有一座高峰似天柱孤立橫在身前,高不見頂。

    他想一人獨鬥樓適夷三人聯手,絕難取勝,而此山如此高絕,山中兇禽猛獸必不在少數,心想要是能引諸多兇禽猛獸加入這場亂局,或有一線勝機。

    如此想來,陳尋就無猶豫,當即就踏石攀崖,往山上跑。

    “操!”蒙衝三人往山里追了一陣,抬頭見頭頂數頭鱗鷲在雲下盤旋厲嘯,似在警告他們這些不速之客,才深感那北山少年的難纏。

    他們雖有把握與樓適夷聯手宰了那小子,但要是無意闖進哪頭凶獸的巢穴,那小子是不能活了,他們也必然會給拖下水,勢難全身而退。

    “追。得不得那枚試煉鐵牌也罷,哪怕將他逼入哪頭凶獸巢穴也好!”樓適夷見蒙氏兄弟心生猶豫,咬牙說道,“難道要讓別人知道,我們三人聯手都收拾不了一個北山少年,還有臉在滄瀾學宮混下去?”

    蒙衝心想樓適夷的話也對,他們離那少年有三四里遠的距離,再拉開些距離,那小子在前面真要闖進哪頭凶獸的巢穴,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轉身逃走……

    頭頂已有好幾頭兇禽盤旋,似乎也畏懼他們這些不速之客的強悍,而樓適夷三人在身後還是緊追不捨,陳尋暗感頭痛。

    滯住身形,陳尋感應到身後三人也停住身形,心裡暗恨,知道他們這是要將他逼到哪頭凶獸的巢穴裡去受死,省得他們動手。

    只是三人綴尾不走,他又不能不逃,當下將青銅小瓶裡剩不多的聚元膏都吞了下去。

    陳尋剛要將青銅空瓶藏回懷裡,心念忽閃:青銅小瓶能封住靈蘊藥氣不流失,能不能遮住試煉鐵牌的氣息?

    陳尋將試煉鐵牌取出,才發現試煉鐵牌雖小,卻比青銅小瓶的瓶口要大稍許。

    陳尋猶豫瞬息,顧不上珍惜青銅小瓶難得,當即用力想要將瓶口捏扁。

    陳尋以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怕青銅小瓶破損,哪裡曾用力捏過?這下用力捏去,青銅小瓶卻夷然無損,半點都沒有叫他捏扁。

    操!

    烏蟒千年之前曾縱橫滄瀾無敵,與蘇氏纏鬥百年才不幸衰敗,傳承悠遠得很。

    這數只青銅小瓶,與陳尋身後獸皮包裹裡的那隻青銅小藥爐,實是一套器物,陳尋未曾想這套煉藥爐瓶竟是如此不凡,平時只用來煉製聚元膏、烏蟒丹,還真是沒有看出來。

    試煉鐵牌既然無法放到青銅瓶中,陳尋當即將獸皮包裹解開,將試煉鐵牌放入青銅藥爐蓋上蓋子。

    果然,試煉鐵牌透漏的荒獸殘魂氣息,在青銅蓋子合上的瞬間,就叫青銅藥爐遮得無影無蹤,就像明燭被風吹滅。

    陳尋也不猶豫,當即轉身跳下一處斷崖,手抓住枯藤急速滑下千米,又鑽入北坡的一處密林之中潛行數里才停下腳步。

    陳尋能感應到樓適夷三人很快就追到他剛才立身之處,但停在那裡進退不得,想來是猜不明白他身上的那枚試煉鐵牌怎麼突然間就沒了氣息。

    陳尋也沒有時間好好揣磨青銅藥爐跟那四隻青銅小瓶到底為何能遮住殘魂氣息,眼下既然能藏形匿跡,就不怕樓適夷三人再緊追不捨。

    樓適夷、蒙氏兄弟三人在山間搜索許久,都不見陳尋的蹤跡,終是不甘的下山。

    陳尋則反過來跟在樓適夷三人身後,然而未等到他找到機會,要出山口之時,左右兩匹鱗馬橫身馳出,封住他的路。

    “你身上那枚試煉鐵牌呢?”葛異將佩刀橫在身前,他也是突然失去對這枚試煉鐵牌的感應,不知道出了什麼緣故,不得不現身問個究竟。

    陳尋解開身後獸皮烏袱,打開青銅藥爐給葛異看裡面的試煉鐵牌,問道:“這不算破壞規則吧?”

    “這確實不算破壞規則,”葛異枯瘦有如老樹皮的臉閃過一絲異色,說道,“沒有想到參加試煉部族子弟身上會有玄符藥爐。你將藥爐藏好,最好在進滄瀾之前,不要叫他人知道——等你加入滄瀾學宮之後,身上有幾樣上品符器,也就不怕他人覬覦了。”

    青銅藥爐壁身所篆刻的文字,看著簡單,但要比天罡符錢以及試煉鐵牌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還要古老,想來不會僅是玄符藥爐這麼簡單。

    陳尋當然也不會傻乎乎跟葛異等人說破。

    見葛異等人看過試煉鐵牌無狀之後,即駕馭鱗馬潛入暮色之中,陳尋就又將試煉鐵牌封入青銅藥爐之中,鑽入密林繼續南下。

    **************************

    就在陳尋打開青銅藥爐給葛異等人查驗試煉鐵牌之時,已經先一步下山的樓適夷等人再生感應,驚疑不定的看向山腳下的密林方向。

    他們打算轉身去追,試煉鐵牌的氣息又再次消失無蹤。

    樓適夷這時候也能斷定,北山部族出來的那小子,並非發生意外,剛才必然是用相當高級的法器遮閉試煉鐵牌的獸魂氣息。

    法器的價值之高,誰都沒有樓適夷三人清楚?

    蒙沖自幼修練烈炎玄符,耗盡全身氣血真元釋出暴炎術,能將五六人合抱的巨樹轟成粉碎,但一擊過後,氣血真元耗盡就無再戰的餘力。

    靈藥供平時修煉還嚴重不足,蒙衝也不敢在與敵搏殺時,就奢侈的頻頻施展暴炎符術;通常情況下,他只會施展威力稍小的烈炎箭,擊殺弱敵。

    倘若擁有一樣法器,以他的修為,僅需注入一點靈識,就能汲取天地靈氣,就可以持續不斷的術法,能叫他的個人戰力增加數倍不止。

    “怎麼樣?殺得此子,我們只取那件法器,再另外貼一枚試煉鐵牌給你?”蒙衝問樓適夷道。

    樓適夷搖頭道:“他在暗,我們在明,我們又沒有能遮閉試煉鐵牌氣息的寶物。我們只要稍稍靠近,他就會遠遠逃走,從哪裡去追?”

    “試煉鐵牌都交給我弟拿著,我們倆也就轉入暗處……”蒙沖說道。

    “……”樓適夷打了哈哈,笑道,“蒙兄,我們什麼時候相互信任到這個程度了?要不是這樣,你們身上兩枚試煉鐵牌,我幫著保存?我保證不貪你們的試煉鐵牌!”

    蒙衝俊朗的臉扭曲了一下:“鬼奚部這次得到三枚試煉鐵牌,就夠了嗎?”

    “得了太多,也不見得就好,”樓適夷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在此暫且分別,他日在滄瀾學宮握手再敘舊情!”

    雖然樓離讓樓礁傳信,有機會一定要除掉這小子,但樓適夷知道蒙氏兄弟居心不善。

    他若跟烏蟒那臭小子拼得兩敗俱傷,再叫蒙氏兄弟漁翁得利,那他真是愚蠢了。

    即使要下手,也要將身上這三枚試煉鐵牌交給族人先帶進滄瀾城再說,甩掉蒙氏兄弟之後,再轉回頭找那烏蟒少年。

    現在離開試煉截期還有七日,樓適夷就不相信烏蟒少年手裡有一枚試煉鐵牌就滿足。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5 PM

第六十一章 少女千蘭

    陳尋不多久就知道樓適夷與那兩個蒙氏少年分道而行。

    他一路都是奪路狂奔,與樓適夷三人交手實在有限。

    就感覺而言,樓適夷與蒙氏兄弟實力相仿,但樓適夷與蒙氏兄弟聯手,在荒原奪取他族子弟手中的試煉鐵牌,卻能比蒙氏兄弟二人多得一枚,說明樓適夷身上極可能還掩藏了實力,他一時沒能看透。

    這也不奇怪,鬼奚等大族,能供給子弟修練的資源,遠非烏蟒能及;就算樓適夷等人所穿衣甲的底細,也非陳尋所能看透。

    陳尋細想,無論是與樓適夷正面交鋒,還是跟蒙氏兄弟撞上,他的勝算實際上都極為有限。

    他能輕易逃脫,主要是樓適夷與蒙氏兄弟彼此並不信任,在追殺他時,都留有餘力、相互戒備,不想跟他拼個兩敗俱傷,而叫另一方漁翁得利。

    陳尋不是糾纏之人,想透這些,也不管樓適夷與蒙氏兄弟分道而行,是不是引他入媾的陷阱,當即就選擇另一條道,去找古劍鋒、宗崖他們匯合。

    早在走出蟒牙嶺東麓峽谷時,陳尋就計劃他帶著試煉鐵牌,與古劍鋒、宗崖他們分道走,但也約好,若是途中遇到難以抵擋的凶險,便到幾處地方躲藏,方便相互援救。

    這次分開算是迫不得已,陳尋心想古劍鋒、宗崖等人要是遇上難以克服的凶險,多半會躲藏到這幾處約好的地點等他過去救援。

    陳尋在荒原裡搜索兩天,連續找了好幾處約定地點,都沒有看到古劍鋒、宗崖他們的蹤影,便不再堅持,就放開腳步直接往滄瀾城趕去……

    而離滄瀾城越近,陳尋沿路遇到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也越密集。

    而到這時候,幾乎各個方向的部族子弟,都差不多聚到滄瀾城附近,其中不乏樓適夷這樣的少年強者。

    爭奪試煉鐵牌也到了最後的白熱時刻,部族子弟之間的殘殺,更是凶險、殘酷。

    很多人到這時都殺紅了眼,也不單純只為爭奪試煉鐵牌,誰身上攜有神兵玄甲,誰身上藏有丹藥寶物,都成了搶奪的對象。

    水澤、密林、荒山、野嶺,到處都能看見部族子弟的屍體,無數荒禽野獸爭先來食。

    看到這種種情形,陳尋又擔心起宗崖他們的安危來,心知他們絕難安全通過這些區域,就再轉身往回搜尋。

    半天后,陳尋走到清芷河釁,未料沒找到古劍鋒、宗崖他們,卻見樓適夷在追殺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

    樓適夷此前身上有三枚試煉鐵牌,陳尋此時已經感應不到,不知道他是找到跟青銅藥爐相似的法器遮住試煉鐵牌的氣息,還是將試煉鐵牌交到他的族人手裡,好方便他能隱身暗處,獵殺他族子弟。

    樓適夷這人極度難纏,此前他與蒙氏兄弟追殺自己,絕對是隱藏了實力,陳尋此時潛伏密林裡,但見他此時劍芒如虹,一道道劍芒暴斬而下,堅硬的石坡地即被犁出無數巨大溝痕,劍氣摧折、碎石崩飛。

    而那少年實力看似差樓適夷一大截,被追殺毫無還手之力,瘦小身影在前面奪命狂奔,然而腳下步法卻異常玄奇。

    每到關鍵時,樓適夷斬出的劍芒,看似劈中少年不堪一擊的身體,少年卻都能異常詭異的躲過致命一擊。

    但就算如此,那少年逃到這裡也是強弩之末,臉色蒼白,眼神驚慌錯亂,氣血也將枯竭,似乎每借玄奇步法躲過致命劍芒,都消耗甚劇,臉色都會慘白一分。

    陳尋暗感,這樣的追殺再持續片刻,不要等樓適夷出手,那少年就會先氣血幹竭而亡。

    雖然陳尋也與樓適夷有仇在先,但他此時更主要的是找到古劍鋒、宗崖他們,不想去惹是非。

    再者說,就算他站出來面對樓適夷,勝算也實在有限。

    沿途看到死亡太多,陳尋的心也硬了,看著這瘦弱少年將要死在樓適夷的劍下,心裡也無一點憐惜。

    陳尋轉身就要悄悄走開,而那少年或許自知逃生無望,被逼到一處斷崖前,前方再無退路,只能轉身面向追殺而來的樓適夷。

    樓適夷滿臉興奮,十四五歲的臉稚氣未脫,眼睛裡卻滿是嗜血的狂熱。

    少年臉色慘白,胸口劇烈的喘息,伸展雙臂欲作最後的垂死掙扎……

    陳尋心魂震悸,瘦弱少年此時的身姿,他再熟悉不過。

    竟然是大鵬秘拳第一勢翔擊!

    瘦弱少年他看著眼熟,必定是他在天馬湖寨城裡看見過的北山部族子弟。

    大鵬秘拳在雲洲是大路貨,流傳極廣,但在蟒牙嶺北山部族之間卻是秘不外傳的玄功絕學。

    陳尋不知道眼前這瘦弱少年跟青木道人有什麼關係;若有關係,而他此時能救不救,事後必會抱憾終身。

    陳尋雖然沒有見過青木道人,但他是籍青木道人所著的《道蘊殘解》才踏上修練之途的。

    青木道人雖然終其一生,都沒能突破巫蠻九重的限制上,晉入天蠻,但他對蠻武修練的見解,實遠在他人之上,有著居高臨下的開闊視野;就連蘇棠也認為青木道人對武修在真陽境築基階段的剖析,實已達到明達通透的地步。

    陳尋籍《道蘊殘解》踏上修煉之途,要比其他散修幸運得多;他還一直都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到青木道人跟前求教。

    陳尋心念轉動,下一刻,就從箭囊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弦上,遙指殺機正盛的樓適夷。

    樓適夷身生玄冥陰勁,催生劍芒,想將眼前這左棘部的小子斬殺,心裡忽生驚悸,抬頭卻見陳尋持弓站在石梁之上,鐵箭閃爍寒光遙指而來。

    弓弦未動、鐵箭未出,但一股凌厲之極的殺念已欺凌而至。

    樓適夷不敢託大,即揮動劍芒,就朝著那股沛然殺念劈斬去。

    下一刻,弦動如雷,鐵箭即化浮光掠來,與劍芒暴擊在一起,在白晝即化作一團耀眼光芒,氣浪催折,石木崩飛……

    雖說這一箭叫樓適夷輕易化解,然而陳尋並不氣妥,他每邁出一步,即射一箭,不叫樓適夷能騰出手來殺那少年。

    三十步,三十箭。

    箭囊射空,陳尋也到樓適夷身前,他口含一枚九元養竅丹,棄弓,拔出腰間烏鞘長刀,從一塊巨石上高高躍起,人在半空化作一道玄寒無比的凌厲刀芒,直朝樓適夷當頭劈斬而去,極寒玄氣透漏,周遭空氣在這一刻竟凝出無數霜華降落。

    “又是你這不知死活的小雜碎趕過來受死!”樓適夷冷冷喝笑,迎著陳尋自上劈下的刀芒,怒目而立,玄冥陰勁貫注劍身,也怒劈而去。

    兩人一刀一劍,刀光劍芒糾纏,神華煞芒四溢,彷彿蛟龍惡鬥,當​​即就打得昏天黑地。

    樓適夷越打越心驚:

    他所持是寒霜劍,是玄符秘劍,滴血祭煉後,他只要注入一點靈識,就能從天地之間汲取玄寒之氣,打鬥時他並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氣血,就能持續催發玄冥劍芒。

    眼前這小子,所持不過是尋常的烏鞘刀,氣息之悠長,遠超乎他的想像,纏鬥了這麼久,竟無半點氣血枯竭的跡象,樓適夷心想就算這小子事先口含靈藥,但藥力是何等精純的丹藥,才能支撐這小子纏鬥這麼久?

    樓適夷要是知道陳尋戰前所嚥下的一枚九元養竅丹,價值堪比一件符器,就絕不會如此驚訝了。

    也在分別前,蘇棠幫陳尋煉製了那麼多的九元養竅丹,才讓陳尋能如此奢侈的濫用這種層次的靈丹。

    纏鬥漸久,樓適夷先漸感不支……

    陳尋纏鬥甚緊,哪裡會給樓適夷有伸手取丹藥服食的機會,一把烏鞘刀如影附影、如疽蝕骨,化作濛濛芒雨將樓適夷罩在其中,“劈哩啪啦”刀劍相擊,彷彿火樹銀花綻放。

    那瘦弱少年插不上手,但也沒有能先逃走,而是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住樓適夷。

    這少年修為雖弱,但靈識過人,叫他盯上,樓適夷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如疽蝕骨,多少也怕這少年暗藏絕殺之招,只等他露出破綻,就會像毒蛇一樣撲上來。

    樓適夷有些撐不過去,伸手入懷掏出玉瓶取藥。

    陳尋窺著破綻,兩道刀芒化作長虹怒斬而去,然而眼看要斬中樓適夷的頭顱,就見樓適夷身上閃現兩道金光,當即就將陳尋斬出的兩道刀芒消彌無形。

    陳尋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得手,但也不氣餒。

    真陽境修者能禦使的法器、異寶,再強大也極有限;也可以說再強大的法器,在真陽境修者手中,也只能發揮極有限的作用。

    真陽境後期,雖然已經可以開始修練靈識,但靈識強度有限。

    蘇棠都說過陳尋的靈識異常強大,而陳尋此時想在魂海強行刻畫試煉鐵牌所篆刻的玄符秘篆,靈識也會崩潰,陳尋就不信樓適夷能憑藉身上的神異寶甲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樓適夷心裡暗叫苦,別人見識過他所穿金剛玄甲的威力,多半會心生怯意,而眼前這小子卻越戰越勇,玄寒刀芒越發暴烈,似烈陽照地,哪裡有半點怯退之意?

    金剛玄甲雖然玄妙,但也不是沒有限制。

    要是突襲而來的暴擊之力超過金剛玄甲的限度,金剛玄甲也會碎裂。

    此外,金剛玄甲與他手中所持符劍一樣,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都有限,一旦在持續不斷的攻擊之下,靈氣耗盡,又無法及時補充,就會與尋常鱗甲無異,也會損毀。

    都說北山所住都是生蠻,但看這小子凌厲不絕的攻勢,想必早就知道金剛玄甲的破綻所在,這更叫樓適夷心苦。

    這麼想,樓適夷心裡就無纏鬥之意,拼得金剛玄甲再受一記重創,轉身就跳下斷崖,往遠處掠去。

    樓適夷絕意要逃,陳尋想追也難,歸刀入鞘,轉身問那少年:“你是哪族的?”

    “我叫左千蘭,是左棘部的……”瘦小細聲說道。

    聽少年柔弱的嗓音,陳尋沒想到竟是個女孩子,皮膚有些黑,一對眼珠子卻是說不出的靈澈明亮,彷彿夜空之上的星辰。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6 PM

第六十二章 生擒

    “難怪看你眼熟,”陳尋想起他與古劍鋒在黑岩峰匯合時,左棘部有人被他射了一箭,那人也是北山罕出的少年強者,問千蘭,“你的族人呢,只有你一個活著走到這裡?”

    “鬼奚族有數百子弟,在白狼河沿線專門獵殺北山的部族子弟。我哥讓我先逃,他們還在北面的山里,跟鬼奚族的子弟惡鬥。求求你去救我哥……”千蘭焦急的說道,眼眸裡淚水欲湧,她決計不會獨生,但她一人趕回去,也絕難救族人性命,只巴望眼前這人能施以援手。

    “我又不是神仙,”陳尋冷冰冰的說道,“你身上有一枚試煉鐵牌,還是先趕去滄瀾,以後等修煉有成,再想著報仇血恨吧……”

    他救千蘭,也是看到千蘭竟然也會大鵬秘拳,猜想她要麼就拜在青木道人的門下,要麼就有其他牽連關係,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而左棘部暗中覬覦他們的帳還沒有算,陳尋怎麼還會好意再趕過去救人?

    他獨鬥樓適夷就耗用珍貴無比的一枚九元養竅丹,壓根就是賠本的買賣,要是叫樓適夷與上百鬼奚族人匯合,他再趕過去,不是送死是什麼?

    “你為什麼又要救我?我身上的試煉鐵牌,你真就不想要?”千蘭咬牙問道

    陳尋沒想到千蘭以為救她,是為她懷裡那枚試煉鐵牌,無語笑道:“我不搶北山部族子弟的試煉鐵牌。”

    箭囊射空,陳尋頗為惋惜的將箭囊解下來,跟鐵胎巨弓一起埋到腐葉之下,減輕行裝準備再上路。

    “你是陳尋?”千蘭咬牙問道。

    陳尋驚悸回頭,不知道千蘭怎知他的名字,但轉念想到一事,嚇得背生冷汗,拉起千蘭就往北面的山嶺狂奔而去。

    樓適夷與上百鬼奚族子弟沿路獵殺北山的部族子弟,千蘭必然是從古劍鋒或宗崖他們嘴裡知道他的名字。

    ****************************

    陳尋每踏一步,雙足光華隱現,山石崩裂,虛空留下數道殘影,下一刻在二三十米外落地,身形就又像砲彈射出,轉瞬間人就在里許之外。

    感應到前方密林裡惡鬥正烈,陳尋嫌千蘭是個累贅,中途又將她丟下,拔出烏鞘長刀,踩踏巨樹根莖,往前方極速掠去。

    近兩百人堵在一處峽谷裡,惡鬥不休。

    兩邊都是嶙峋怪牙,近兩百人在中間極窄的峽谷裡,前撲後繼,已經戰至白熱,斷肢殘骨與碎石斷木到處橫飛,是那樣的殘酷跟血腥,實叫人難以想像,堵在峽谷裡殘殺不休的都是僅有十五六歲的蠻族少年。

    陳尋禁不住會想,自己十五六歲時,還僅是少不更事的中學生。

    樓適夷就比陳尋早一線趕至戰團,身化無盡劍芒,當即打破戰局的平衡,將左丘、古劍鋒組成的矛陣絞碎一片。

    古風受劍氣摧折,矛斷臂折,身體也不堪一擊的橫飛出去,人在半空狂噴鮮血。

    古劍鋒、左丘見樓適夷竟在此時趕至,心想千蘭多半已遭毒手,心中生出絕望,情知對方多樓適夷一人,戰力倍增,他們四五十人這趟絕難倖存。

    然而就在古風在石壁上撞得粉身碎骨之際,陳尋從天而降,在半空中伸手將古風的身體摟住,用肩背化去古風身上所承受的雄渾巨力,將他丟到陣後。

    “陳尋!陳尋來救我們了!”

    見阿尋竟趕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如天神降臨,身受重創退到陣後的宗凌興奮得大叫,撐手要站起來,卻是一大口血直噴出來。

    陳尋無暇去管宗凌的傷情,身藏刀芒之中,縱身上前,將古劍鋒、左丘所組矛陣被打碎的一角補上,讓打得吐血不止的宗崖退下去,他再度與劍芒極盛的樓適夷戰到一處。

    “你省些力氣!”宗崖退出戰團歇力,嚥下一口聚元膏,又將藥瓶塞給宗凌嘴裡,讓他煉化藥力療傷要緊。

    陳尋見與古劍鋒並肩而站的那少年,確是那日在黑岩峰窺探被他射了一箭的左棘部族人,不知道古劍鋒、宗崖他們怎麼會跟左棘部的人走到一起。

    而除了左棘部的族人外,還有好多北山部族子弟,與古劍鋒他們並肩作戰。

    他們四五十人都持弓矛,組成錐形陣列,以古劍鋒及左棘部少年為首,在樓適夷趕來之前,堪堪擋住鬼奚部族人的進攻。

    也不知道怎的,陳尋才與古劍鋒分別數日,而此時的古劍鋒手持重鋒矛,戰勢凌厲之餘,又有說不出的靈動。

    看著古劍鋒氣力沒有增漲多少,但出矛靈動,也知他這數日時間裡,竟晉入換血七層。

    陳尋暗道,也難怪古劍鋒與左棘部的那名少年能支撐這麼久。

    此處地形狹窄,鬼奚部雖然人數眾多,但戰力無法盡然鋪開,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古劍鋒、宗崖他們都還沒有這個見識;選擇在此地狙擊鬼奚部的追兵,或許是左棘部那個少年的主意。

    雙方各有強援加入,戰團一時間又難分難解起來。

    樓適夷劍勢極盛,而陳尋加入戰團,凌厲刀勢也無半點消弱。

    刀氣四溢,玄寒之氣在陣前四溢。

    樓適夷修練的是玄冥陰勁,不受極寒玄氣的影響,但他身邊的族人卻是難捱,氣血僵滯,凌厲的攻勢硬生生的給削弱幾分,叫北山諸族少年搶回些優勢來。

    樓適夷暗暗心驚,剛才沒有察覺,沒想到眼前這小雜碎,刀勢之中還藏有這樣的玄妙,不知道他修練的是何種玄寒功法,竟比自己修煉的玄冥陰勁都要高深許多。

    樓適夷卻是不知道,陳尋刀勢有此玄妙,實是他的玄寒靈體所致,要是真有修煉玄寒功法,威力更將倍增。

    樓適夷年紀雖小,但心狠意堅,不為陳尋強勢摧折,當下就催動劍芒,大力劈斬。

    身在族人保護之下,樓適夷再不用留任何的餘力,玄冥陰勁轉動極速到極致,霜寒烏金劍摧動劍芒滋長數丈,無堅不摧,怒劈而來,勢要橫掃一切。

    北山子弟有兩人搶出,叫劍芒斬中,身軀頓時叫無堅不摧的劍芒劈成兩半,血肉橫飛。

    陳尋所穿鱗甲,也叫劍芒餘勢劈裂,身邊更有數人被氣勁捲動橫飛,未曾想數人竟不能抵禦樓適夷的一招半式。

    古劍鋒、左丘都面露驚容,心生震顫,鬼奚部這小子看上去也只有十四五歲,竟然強橫到這地步,這還要怎麼打下去?

    陳尋心志彌堅,知道此戰不是敵死就是他亡,怒喝道:

    “給我重鋒矛!護我左右!”

    古劍鋒當即將重鋒矛交給陳尋右手,換過烏鞘長刀上前,與正緩勁歇氣的樓適夷殺作一團,叫他一時間無法糾纏陳尋。

    左丘見古劍鋒如此信任陳尋,當下也不猶豫,搶殺過來,將陳尋護在身後。

    陳尋接過重鋒矛,魂海之上,九幽蠻魂隱現風雷,無窮盡的氣血神華像暴風一般,從百骸狂捲而出……

    未待陳尋釋出蠻魂神華,樓適夷心魂就深深悸顫,就覺無比兇烈氣焰像九幽寒獄的怒火噴薄而出。

    九幽蠻魂!

    鬼奚與烏蟒纏鬥多年,樓適夷雖然才十四五歲,但從長輩人嘴裡,早就知道九幽戰矛的凶悍。

    即使身穿金剛玄甲,一向小心謹慎的樓適夷還是閃身躲到一名族人之後,掏出丹藥,咽入口中吞服,心想只要避過此式,他下一招,就將北山這最難纏的三人,盡數斬殺。

    而下一刻,陳尋雙手凝結蓮形幽煞,手中重鋒矛即以無比凌厲之勢逆刺而來,即使身前是一頭蒼古巨龍,這一刺也勢要將龍之逆鱗刺透。

    樓適夷無法形容這一刺之威,極兇氣息,直欲將他的魂海神火撲滅,又覺那支巨矛如捅薄紙的,就捅穿他身前族人的身體,竟沒有一絲的滯礙,接著就刺中他的腹部。

    樓適夷所穿金剛玄甲爆出一團耀眼無比的金光,卻沒有擋住逆鱗一刺的威勢,金剛玄符瞬即破碎無形……

    樓適夷直覺腹部一痛,低頭看去,三尺寒刃竟有一半穿透他的身體,他竟然都沒有想到,兩重金剛玄甲,竟不能化解這一刺之威!

    陳尋一擊發出,氣血一時間枯竭,無力跪坐在地。

    他腹中還有沒完全煉化的九元養竅丹,這時藥力就像沸流一樣,瘋狂的滋補他枯寂的氣血……

    古劍鋒、左丘沒想到陳尋此招竟有如此威勢,見鬼奚部族人瘋狂攻來,想將被巨矛捅​​穿的樓適夷救走,當下也不猶豫,以最強殺招殺出,化身團團刀光矛影,將鬼奚部族人狙擊戰團之外。

    十數息時間瞬息即過,陳尋恢復氣力,有如天神一般站起來,將重鋒矛從樓適夷身上抽出,將三尺寒刃壓在樓適夷比麥秸杆還柔弱的脖子上,喝道:“你們要不要看樓適夷身首異處?”

    陳尋施展如此滅絕天地的大招,竟然在短短十數息的時間恢復過來,鬼奚部子弟一律驚呆!

    更不要說身受重傷的樓適夷還在別人手裡,當下鬼奚部子弟往後收縮,退到一處斷崖之下,不再攻來。

    陳尋也不心軟,重鋒矛連劃數下,當即就將樓適夷的手筋、腳筋割斷,叫他絕無掙扎的餘地,然後才將他懷裡所藏的丹藥取出,都丟給古劍鋒,讓他救治己方受傷之人。

    宗崖走過來,惡狠狠的將一口血痰吐樓適夷的臉上,問陳尋:“為什麼不殺了他?”

    “殺了他能有什麼價值?”陳尋問道,“南溪呢?”

    “我在這裡。”南溪叫宗凌抱著走過來,他的手腳盡折,倒支撐住沒有斷氣。

    “我是左丘,他日有什麼差遣,陳尋兄,敬請吩咐。”左丘已知被樓適夷追殺的左千蘭,是眼前陳尋所救。

    “我們還有賬要算。”陳尋嘿嘿一笑,不理會左丘,先看南溪的傷勢,見他雙手骨骸盡碎,生命卻是無礙,就取出一瓶聚元膏,讓他服食煉化藥力。

    左丘心頭髮窘,知道陳尋是說當時他暗中覬覦烏蟒、黑山部一事。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7 PM

第六十三章 該談條件了

    陳尋他們也沒有停留,就押著樓適夷往山上退去,與鬼奚部族人拉開距離,才坐地歇息。

    “鬼奚部有好幾百子弟,沿途獵殺我們從北山來的部族子弟,我們實在沒把握衝破他們的封鎖線,就與左丘他們匯合……”古劍鋒抱著一桿重鋒矛,坐下來跟陳尋細說分開數日間發生的一切。

    陳尋沒想到從天馬湖寨城出發的上千北山子弟,最後就剩下此地的四五十人。

    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這四五十人也絕難倖免!

    想到這時,陳尋拿起重鋒矛,就狠狠的抽到樓適夷的臉,強忍住怒火,沒有在他身上紮十七八個洞來解恨。

    樓適夷那張英俊帶點稚氣的臉,當下就給陳尋抽得變形,血肉模糊,張口吐出十幾顆牙齒來。

    陳尋又將樓適夷踢給南溪他們:“你們好好收拾他,留他一條命!”

    左丘穩重些,知道山下還有上百鬼奚部子弟堵著,殺了樓適夷,他們也難突圍出去,當下吩咐兩名族人守住樓適夷,不讓人真把他給殺了。

    陳尋拉古劍鋒坐下,問道:“你突破換血七層呀?”

    陳尋這時也確認古劍鋒突破換血七層無疑,不知道分開才幾天時間,他有什麼奇遇。

    “……”古劍鋒壓低聲音,說道,“宗崖說那枚靈丹是你無意所得,劍鋒他日必還報賜藥之恩……”

    “哦,那個就算了,這事不要說出去就是了。”

    陳尋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們從烏蟒出來,宗崖隨身也攜帶兩枚九元養竅丹,以備不時之需;陳尋倒沒有想到宗​​崖會將如此珍貴的丹藥,給古劍鋒服用。

    不過細想,宗崖的決定真是正確無比。

    宗崖、宗凌、南溪三人還沒有到六層巔峰,只能在最危險的時刻服食九元養竅丹保命,卻無法籍此突破當前的修為層次。

    古劍鋒停在蠻武六層巔峰的桎梏前已有多時,唯有服食九元養竅丹這樣的靈丹妙藥,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晉入換血七層,成為上階蠻武。

    換血七層相比較淬筋六層巔峰,看上去筋骨強度以及氣力,都不會增加多少,但晉入換血七層之後,蠻魂滋生靈覺,蠻魂神華外放,都有種種妙用,戰力實非六層巔峰的蠻武能比。

    古劍鋒晉入上階蠻武,戰力倍增不止。

    這也是古劍鋒、宗崖他們能苦苦支持三日的關鍵所在。

    宗崖能捨得一枚九元養竅丹,就說明他經歷這番磨煉,能識形勢、有捨有得,心性及見識都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烏蟒少年了。

    要不是古劍鋒與左丘兩人護衛,他也沒有辦法騰出手,施展不留一點餘力的逆鱗一​​刺。

    陳尋自然不會捨不得那枚九元養竅丹,只是讓古劍鋒不要將這個秘密說出去。

    古劍鋒站在蠻武六層巔峰,已有經年,但苦苦無法突破。

    雖然阿爸說他還差三五年的火侯,但古劍鋒知道要想晉入上階蠻武的難度有多大。

    黑山部很多族人在晉入中階蠻武后,終其一身都未踏入上階蠻武的門檻,說到底換血七層才算真正的進入神通層次……

    宗崖給他服食那枚丹藥,所化的藥力沸流在一夜之間,就助他突破蠻武六層的桎梏,晉入換血七層。

    這丹藥是何等的珍貴,古劍鋒心裡自然清楚。

    此時見陳尋竟是毫不在意,古劍鋒心裡也是暗暗感激:他們能走到這一刻,也完全是依賴於眼前這個看著比他還小兩年的少年。

    陳尋還想跟古劍鋒說幾句話,心魂震悸,駭然轉頭看向山下,就見多日未見蹤蹟的葛異再度出現在山崖之下……

    *************************

    “你們殺了樓適夷,並無好處!”高大的鱗馬堵在峽谷間就像一座小巨,葛異身騎鱗馬之上,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陳尋沒想到多日未見蹤蹟的葛異,此時會為樓適夷再度出現,開口竟然還是要他們留樓適夷一命。

    陳尋將烏鞘刀橫在膝蓋,坐在一塊巨大的山岩上,眼神掃過葛異與他身後兩名宿武尉府的武士,哂然笑道:“按照規則,我們就算想殺樓適夷,你們也不能出手阻攔?”

    “不錯。“葛異點點頭,說道。

    葛異雖然在心裡已經很是欣賞眼前這個少年了,但也為他此時的鎮定暗感震驚,實不知道蘇氏有哪個子弟,能有雄山崩於前而不皺眉的氣度?

    不經歷無數殺戮,誰能擁有這樣的氣度?

    葛異又緩緩說道:“照著規定,在你們進入滄瀾城之前,鬼奚部除了參加試煉的子弟,都不能出手對付你們。不過,你們也應該知道,為了救樓適夷,鬼奚部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你們知不知道,鬼奚部有多少子弟參加這次試煉?”

    鬼奚部有數万族眾,更有數名晉入還胎境的天蠻強者,實是蟒牙嶺周遭第一強族,族中有無數資源供子弟修練。

    在烏蟒,在十二到十八歲之間的子弟,有一兩百人,以此估算鬼奚部的少年子弟,不會低於三四千人。

    不過,鬼奚部少年強者再多,但一百人都未必能有十二歲就突破六層巔峰的樓適夷一人重要。

    也就意味著,鬼奚部為救樓適夷一命,會不惜一切代價。

    同時,他們若是將樓適夷殺死,鬼奚部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在他們進入滄瀾城之前,將他們擊殺,以雪血仇。

    陳尋笑著問葛異:“這麼說,鬼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樓適夷一命嘍?”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覺得你們現在殺了樓適夷,不好,”葛異暗感陳尋真是聰明,但還是面無表情的說道,“至於你們提出的條件,鬼奚部會不會同意,我不能替他們答應你?”

    “你們也來說說,樓適夷那條狗命值多少錢?”陳尋招手讓左丘跟古劍鋒也過來商議。

    要對抗鬼奚,烏蟒與左棘、黑山就要牢牢抱成一團。不然的話,就算在蘇氏的威壓之下,鬼奚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滅了烏蟒,暗中使點手腳,也足夠烏蟒吃一壺的。

    左丘、古劍鋒也夷然無懼,都到這一步,怕也沒有鳥用。

    他們走到陳尋身邊,蹲在山岩上,說道:“阿尋,你來說,我們都聽你的……”

    “那好,”陳尋搓著膝前的烏鞘刀,跟葛異說道,“鬼奚部數百人在山嶺之上惡意獵殺我北山諸筆子弟,天情難容。即使進入滄瀾學宮,我們也跟他們水火不容,請他們將手裡的宿武尉府鐵牌都交出來,鬼奚部的子弟不得用宿武尉府的名額進滄瀾學宮。這是條件之一…… ”

    “我記著,條件之二呢?”葛異問道。

    “鬼奚不是人多勢眾嗎?他們護送我們進入滄瀾城,到滄瀾城後,我們將樓適夷送還,這是條件之二……”陳尋說道。

    葛異點點頭,等著陳尋繼續往下說。

    陳尋將從樓適夷身上剝下來的那件玄甲,扔下山岩。

    這件玄甲上所刻的金剛玄符已經損毀,不能再用,跟普通鱗甲沒有什麼區別,也就沒有多大價值了,但在他逆鱗一刺之下,這件玄甲雖然損毀,但還能保住樓適夷一命,可見真是不凡。

    陳尋說道:“這樣的玄甲,鬼奚部送十件過來,就可以了,我們都是鄉巴佬,沒什麼見識,也沒有其他條件好提……”

    葛異都替鬼奚部感到肉疼,即使在宿武尉府,此時都未必有十件金剛玄甲多餘,說道:“鬼奚部怕是沒有十件金剛玄甲……”

    “跟金剛玄甲差不多的符器、靈丹啥的,湊十樣來,也行——我這人真是很講道理的。”陳尋恬不知恥的說道。

    這還叫講道理?

    葛異都替鬼奚部深感到要吐血:十件符器差不多要將鬼奚部這些年的底子掏個半空了。

    不過葛異看到損毀成這樣的金剛玄甲也是剛剛心驚。

    玄甲篆刻金剛玄符,汲取天地玄息靈氣、自生護體靈力,堅固異常。即使真陽境後期的修者穿在身上,也能扛還胎境強者全力一擊,沒想到就這樣損毀了。

    雙方惡鬥時,葛異照著規定,遠在二十里看著這一切,不會出手干預。

    陳尋施展逆鱗一刺的瞬時,他也感應到磅礡強橫的凶焰氣息,但也沒有想到此時的陳尋,竟然強橫到如此的地步。

    陳尋要是修煉到真陽九重巔峰,或者突破真陽九重,晉入還胎境,他的戰力將強橫到何等的地步?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8 PM

第六十四章 見者有份

    “什麼,北山這些小雜碎要我們手裡所有的試煉鐵牌,要我們護送他們進滄瀾城,還要十件符器!”

    鬼奚部族主樓鈞怒不可遏,滿臉紅髯就像一團火,氣得就要燒起來,握著腰間的巨劍,恨不得將眼前的天地斬裂,以洩心頭之恨。

    蘇青峰微微瞇起眼睛,問葛異:“這些條件確是陳尋他們所提?”

    “屬下絕不敢有半句隱瞞。”葛異說道。

    蘇青峰也就問了這麼一句,不再多說什麼。

    樓離眼眸裡陰火暗燃,問葛異道:“適夷與陳尋相遇時,身上就有三枚試煉鐵牌,要是我們交出三枚試煉鐵牌,他也不會知道嘍?”

    “陳尋只說鬼奚部子弟不能經宿武尉府推薦進滄瀾學宮,鬼奚部手裡到底有多少塊試煉鐵牌,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葛異說道。

    樓離長嘆一聲,跟族主樓鈞說道:“滄瀾學宮定下的試煉規則,我們一定要遵守,而適夷不能不救——我們交出三枚試煉鐵牌,再湊十件符器給他們,想來他們也不敢違誓!”

    蘇青峰知道鬼奚部手裡有六枚試煉鐵牌,雖然鬼奚部答應陳尋的條件,就不能再有子弟佔有宿武尉府的推薦名額,但多出的三枚試煉鐵牌,價值不在符器之下,他們完全可以用來跟其他部族換三件符器,減少損失。

    不過,蘇青峰親自出面,主要也是保證鬼奚部不破壞規則,震懾樓鈞、樓離等鬼奚部的還胎境強者,不敢貿易對試煉子弟出手,對其他自然也是假裝不見。

    這次鬼奚部可以說連褲衩子都輸掉了,想要減少些損失,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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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適夷身上的丹藥,都用去救治傷者;叫陳尋暗叫可惜的,樓適夷被他一矛擊中時,他所持的那把符劍被震飛,落入鬼奚族人陣中,沒有奪過來。

    不過,除了那件已經破損的金剛玄甲外,樓適夷隨身皮囊裡還有好幾張符紙。

    這種一次性使用的玄符,價值遠遠不如可以持續使用的符器,但對陳尋這些沒有見識過世面的土豹子來說,都是價值千金的異寶,陳尋自然也是毫不猶豫的都拿了過來。

    樓適夷除了外面穿的金剛玄甲最為珍貴外,裡面還穿了一件能抵尋常兵刃的柔軟內甲。

    這種內甲沒有刻印玄符,陳尋自然不稀罕,但古劍鋒他們不會嫌棄。

    忍住心中的仇恨,沒有將樓適夷千刀萬刮,就已經是極度克制的,絕對不會憐惜將樓適夷扒個精光,綁起來扔雪堆上。

    到夜深時,葛異再度與兩名滄瀾武士騎跨鱗馬趕來。

    十件符器一件不少。

    四件金剛玄甲、三把玄符刀劍,三枚九元養竅丹。

    陳尋見一枚九元養竅丹,竟然抵得上一件符器,心裡差點吐血。

    這一次惡戰,包括之前宗崖給古劍鋒服食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他們先後就消耗了三枚九元養竅丹,消耗可謂慘烈。

    “九元養竅丹,真的能抵一件符器?”陳尋有些不相信的問葛異。

    見陳尋竟然懷疑九元養竅丹的價值,葛異哭笑不得:

    “對鬼奚這些強族來說,少年子弟開悟蠻魂容易,但想在十六歲之前,就突破六層巔峰的桎梏,晉入上階蠻武,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九元養竅丹有培元養靈之效,能助六層蠻武滋生靈識,落在尋常人手裡,確是不值多少,但在大族手裡,實要比尋常符器還珍貴。要不是我們手裡沒有多餘的符器,不然我們就會跟你們換這三枚九元養竅丹……”

    陳尋心想也是,十六歲就突破蠻武六層,晉入上階蠻武,這樣的優秀子弟修煉潛力會有多大,對鬼奚這些大族來說,價值會有多大,還真是不比普通的一件符器稍差。

    蘇棠在離開湖澤荒原之前,用大孤峰採集的獸心血、雪猿肝膽等奇珍,與其他靈草合藥,總共煉製了三十枚九元養竅丹。

    陳尋是土豹子撿到金磚,壓根就沒有想過這麼多的九元養竅丹,是何等的珍貴;而且他在晉入中階蠻武時,蠻魂就已經滋生靈識,也沒有認識滋生靈識實是尋常蠻武晉入上階最難過的一道關卡,故而他一直都輕視了九元養竅丹的真正價值。

    陳尋心裡想,要是葛異知道他在此之前,已經將七八枚九元養竅丹,當成普通靈藥服食用於修煉,會不會氣瘋掉?

    陳尋先將三枚試煉鐵牌拿在手裡,指著地上的刀兵,跟古劍鋒、左丘說道:“你們來先挑兩樣……”

    “啊……”古劍鋒、左丘都是一怔,沒想到還能有他們的份,很是意外,站在那裡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樓適夷是陳尋擊敗,也是陳尋擒住樓適夷,他們才避免全軍覆滅之危,從鬼奚部敲詐的這些寶物,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都應歸陳尋所有。

    “峽谷一戰,哪族傷亡最重,也可以從中取走一件符器作補償。”陳尋說道。

    陳尋知道他勢單力微,而烏蟒才千餘族眾,今天要是吃獨食了,他日必會遭到鬼奚部的嚴厲報復。

    要對抗鬼奚,北山諸部族就得抱團。

    陳尋又將宗崖、南溪、宗凌叫到一旁商議:“我們又得三枚試煉鐵牌,但我想讓出一枚給古劍鋒,你們覺得可好……”

    陳尋現在手裡是有四枚試煉鐵牌,剛好夠他、宗崖、宗凌、南溪一人一枚都進滄瀾學府,但陳尋希望能讓一枚試煉鐵牌給黑山部,自有他的考慮。

    與古劍鋒出生入死,彼此也能信任;更重要的,天馬湖寨城與黑山部毗鄰,要讓黑山部看不到一點勝算,就有可能徹底的倒向鬼奚部——這不是古劍鋒個人能決定。

    要想黑山部徹底的跟烏蟒聯手,對抗鬼奚部,最好的方式,就是將獲得鬼奚部的三枚試煉鐵牌,分一枚黑山部。

    有福同享,有難誰都不要逃過去。

    宗凌、南溪還有些不明白陳尋的用意,但宗崖心裡透亮,說道:“該。我左手殘斷,就算進滄瀾學宮,也難有什麼成就。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阿凌、阿溪能安然走進滄瀾城中。這事過後,我還要回烏蟒去,阿公、阿叔、跟南獠叔他們三人撐著寨子,太辛苦了……”

    陳尋點點頭,走回到古劍鋒身邊,暗裡將一枚試煉鐵牌塞他手裡。

    “這……”古劍鋒愣怔在那裡,數千子弟在荒原血腥搏殺,就是爭一枚試煉鐵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陳尋會將一枚試煉鐵牌塞他手裡,兩眼淚花欲湧,哽咽說道,“這怎麼成?”

    陳尋嘿嘿一笑,沒有說什麼,就抽回手來。

    兩個男人手握在一起,他還真不習慣。

    ************************

    別人不知道什麼,但左丘能感應到陳尋塞到古劍鋒手裡的東西是試煉鐵牌,也是愣怔了半晌無語。

    左棘部保住己有的一枚試煉鐵牌,已是饒幸,自然不會有更多的貪心。

    左丘也是要優先保證千蘭能進滄瀾學宮,但沒有想到陳尋會將一枚能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試煉鐵牌送給古劍鋒。

    葛異也能知道陳尋將一枚試煉鐵牌,暗中給了黑山部的古劍鋒,暗暗心驚,實在不知道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十三爺知道。

    倘若告訴十三爺知道,十三爺必對此子有所猜忌;要是瞞著不說,也有違他當初所立的誓言。

    葛異心裡矛盾,但見左右同僚眼露精光,知道他們也有感應,心裡輕輕一嘆,他不能將此間細節瞞過不說。

    陳尋不管葛異心裡在想什麼,就見左丘愣在那裡,笑著問道:“左棘部先挑東西,你選好了沒有?”

    左丘回過神來,誠心說道:“此戰,我們能倖免於難,就謝天謝地,不敢再有貪心。”

    左丘這麼客氣,而其他人都盯著岩地上一件符器暗吞口水,卻不動彈,陳尋心裡一笑,蹲下來細看這些刀兵。

    這些符甲符劍,非要到蠻武六層巔峰,蠻魂修煉到滋生出一點靈識,才能使用。

    陳尋不想給宗崖、宗凌、南溪三人留一兩樣,那樣會害他們成為眾矢之的;也不想都送回烏蟒去,那顯得烏蟒太貪心。

    北山諸部族應該綁到一棵樹上對搞鬼奚強族,就得同享其成。

    陳尋他自己要一件金剛玄甲護身;三把烏金煉製的刀劍,他都試了試,一把玄符烏金刀,入手就感有霜寒之意透漏,刀身玄符秘奧,刀柄處還刻有“寒霜”兩字古篆。

    這把寒霜刀正合他用,陳尋就拿在手裡,又撿起一隻裝九元養竅丹的黑楠木盒子,站起來跟左丘、古劍鋒說道:

    “大家走到此地,都不容易,剛才一戰,誰出力多,誰出力少,你們兩人手裡最清楚——我就取這三樣東西,其他的你們倆決定分配,不要寒了大家的心……”

    陳尋將金剛玄甲穿身上,將霜寒刀掛在腰間,就看著古劍鋒、左丘兩人將其他五件符器跟兩枚九元養竅丹分下去。

    左丘、古劍鋒也能明白,這次是徹底得罪鬼奚部了,北山各部族更要抱成一團。雖說站在這裡參加試煉的,多為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年紀最大不過十八歲,但不可否認都是各部族年輕一代的絕對核心。

    古劍鋒最終也是代表黑山部取一件金剛玄甲,心想他阿爸要是穿上金剛玄甲,實力必能增加一倍以上。

    而左丘為左千蘭取了一枚九元養竅丹,心知左千蘭就算順利進入滄瀾學宮,想要得這麼一枚靈丹,也是極難,而左千蘭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巫蠻七層,都決定著她將來的修煉潛力。

    除了他們之外,最終抱團走到這裡,還有五家部族的子弟,各家都分得一樣符器或九元​​養竅丹。

    其他五家手裡,都沒有試煉鐵牌,這次也就沒有人能有辦法進滄瀾學宮,但能活下來,還能得到一樣符器,帶回族中也絕對是鎮族之寶。

    當下大家都絕無二心跟異志,信誓旦旦要抱成一團,前往滄瀾城。

    見陳尋將試煉鐵牌以及十件符器都分下去,葛異又從懷裡掏出一枚丹藥,交給陳尋,說道:“照著約定,你們不能再傷害樓適夷。這枚丹藥主要用來保元護命,鬼奚部希望你們能盡快讓樓適夷服下……”

    離最後截期還有三日,陳尋要是慢悠悠的拖上三日再到滄瀾將樓適夷交出去,這麼重的傷勢必然會影響樓適夷以後的修煉潛力。

    說實話,陳尋也怕鬼奚部反悔。

    不要說鬼奚部天蠻級別的強者,就是堵在山下的數百名鬼奚部試煉子弟一哄而上,也絕非他們能敵,當下能相安無事,順順利利的進入滄瀾城最好。

    “鬼奚部要是不放心,可以讓葛爺跟在我們後面監視啊……”陳尋笑道。

    葛異笑了笑,知道陳尋打什麼如意算盤。

    他們真要現身跟在陳尋等人身後,其他部族子弟自然不會再過來搶試煉鐵牌。

    不過,情形到這地步,他們現不現身也沒有什麼區別:

    不要說鬼奚部數百試煉子弟會全力保護他們,以換取樓適夷的周全,而陳尋他們四五十人抱成一團不說,又新得了十件符器,實力爆漲,其他部族子弟只會躲著他們走。

    誰沒事來找他們晦氣,那簡直就是送錢菜上門。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6 12:08 PM

第六十五章 滄瀾

    滄瀾學宮規定試煉路線百里範圍內,禁止部族蠻武進入,但在這區域之外,各大強族無不派出人手盯著試煉區域。

    無論是消息傳遞,還是丹藥、兵甲補給,甚至暗中調遣子弟進行更有力的獵殺、狙擊,這些強族都無所不用其極,絞盡腦汁去鑽規則的空子。

    蘇氏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蠻荒弱肉強食,各部族願意將這麼多的資源堆上來,為搶一枚試煉鐵牌,血腥相殘,蘇氏做夢笑都來不及。

    也由於這些因素,鬼奚部最為看重、十二歲就突破蠻武六層巔峰,最有希望在二十歲之前晉入還胎境的子弟樓適夷,竟然折戟名不經傳的蟒牙嶺北山部族子弟之手的消息,一時間也在滄瀾荒原傳得沸沸揚揚。

    十件符器,換作任何一家強族想想都會肉痛得三兩。

    鬼奚部竟然捨得花這麼大的代價,去換一名子弟的安全,這名子弟將來的修煉潛力到底會有多大,也就可見一斑了。

    然而,諸部族更好奇的,鬼奚部寄望厚望的子弟,到底折在誰人之手?

    這名北山部族子弟天資到底強到何等的程度,能不能折桂這一次的新人王,也叫諸部族滿心期待。

    至於去搶試煉鐵牌、去搶玄兵寶甲,各部族都知道希望渺茫。

    除非晉入還胎境的天蠻強者出手,不然僅靠參加試煉的子弟,真不知道要傷亡多少,才能搶到試煉鐵牌、玄兵寶甲。

    剩下近千里的路程,陳尋他們就一路平安的走到滄瀾城。

    ****************************

    “好大!好高!”

    翻過最後一道山脊,差不多深入塗山近千里的深處,滄瀾城就赫然出現眼前。

    塗山南北綿延萬里,東西綿延三四千里,是雲洲與西荒的界山。

    塗山以西,即為荒土。

    塗山深入雲端的絕峰巔山高達萬丈不止,絕嶺處萬年冰川覆蓋,是人間禁地,至烈至純的天罡玄風無時不在呼嘯,還胎境後期的強者闖進去都會被吹得血肉不剩。

    即使是天元境以上的絕世強者,進入塗山深處,也要冒著生命危險;絕大多數的修者以及大小部族,都只敢在塗山的邊緣山區生存。

    然而滄瀾大裂谷是個例外。

    塗山分南嶺跟北嶺,南嶺與北嶺之間有一條巨大的裂谷,曲折綿延數千里,成為普通修者從雲洲穿越塗山,進入西荒絕域的唯一通道。

    由於塗山深處兇禽猛獸無數,這條深嵌在南北嶺山腹之中的狹長裂谷,雖然不會有冰川覆蓋,雖然沒有天罡玄風整日吹拂,但也絕對談不上安全。

    滄瀾城就位於塗山大裂谷的西口上,蘇氏在此築城立足已經有千年。

    《滄瀾雜錄》記載滄瀾是西荒第一雄城,但在走過最後一道山脊之前,陳尋很難想像,滄瀾作為人煙稀微的荒疆絕域城壘,能有多大的規模?

    雖然嶺脊還有殘雪,但從高聳入雲的嶺脊往下看,綠草正沿大道兩側緩坡而下,彷彿綠毯。

    隔著百里的距離,透著無盡蒼涼跟孤寂的滄瀾城牆,宛如黑色巨龍,橫亙眼前。

    “這就是滄瀾?”

    宗崖也為眼前的滄瀾城所震撼,回頭看了陳尋一眼,不那麼確定的問道。

    陳尋看向葛異。

    越過山脊,就正式進入滄瀾城的範圍,葛異他們也不再潛形匿蹤,就走出來跟陳尋他們同行進城。

    陳尋他們身上攜有宿武尉府的試煉鐵牌,誰要挑釁他們,就向挑釁宿武尉府的威勢。

    “這就是滄瀾,蘇氏立族千年的滄瀾!”

    葛異也有三四個月未歸滄瀾,想到城中家人,心裡發熱,略有些激動的回答陳尋。

    立族千年?

    四千年的帝朝、一千年的世族。

    為熹武帝朝守禦西荒疆域千年的蘇氏,到底是何等根深蒂固的所在?

    陳尋即使到這個世界有四年之久,但還是難以想像這其中種種。

    陳尋與古劍鋒、左丘、宗崖等人,跟隨葛異等人之後走下山坡。

    離滄瀾城越近,黑色城牆給人壯闊蒼涼的感覺,越是震撼人心。

    走到城牆腳下,細看這座峙立在荒原邊緣的雄城,陳尋才確認,築城的烏金巨石,每一塊竟然都比他人還高。

    巨石看著都是一般大小,層層壘砌,往上形成極陡的斜坡,從牆腳跟到城頭垛城,陳尋細數一共有四十九塊巨石。

    陳尋暗暗咂舌:整堵城牆從基礎到頂部,差不多有近百十米高!

    陳尋不知道壘城巨石是何種石料,年深日久卻沒有半點風化的痕跡,倒是牆隙石縫間露出些斑駁的鏽跡。

    他伸手摸了一下,一手鐵鏽,心想《滄瀾雜錄》記載滄瀾築城,熔化億萬斤的鐵汁,澆入牆隙石逢間,竟然是真的!

    實難想像,蘇氏為築滄瀾城,到底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或許,這才是修者的世界,才是修者所築的城池。

    **************************

    “你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將人交出來了?”樓離壓著心頭的怒火,輕縱鱗馬,橫身堵在城門之前,梟戾的眼珠子,盯著陳尋等人,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掉。

    陳尋也未料樓離尚未出手,僅透漏出來的氣勢就如此之強。

    他身上所​​穿的金剛玄甲,這時也自生感應,透漏淡淡靈光,抵禦這強盛兇烈的氣息,陳尋暗道:樓離真要出手,他身上這件看似玄奇的玄剛玄甲,只怕難擋樓離全力一記。

    然而,陳尋面對已半步跨入還胎境中期的樓離,卻無半點懼色。他們攜帶試煉鐵牌走到這一步,就已經是滄瀾學宮的弟子。鬼奚部再強大,此時也要​​仰仗蘇氏的鼻息生存,樓離敢在滄瀾城門之下,斬殺滄瀾學宮的弟子嗎?

    樓離真要有志氣殺了他們,也絕對不會拖到滄瀾城門之下。

    樓離氣勢再強,殺機再盛,陳尋心間也是無懼,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手腳綁得結實,給古劍鋒扛在肩頭的樓適夷。

    這情形,樓離心裡更是怒不可遏,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他堂堂半步踏入還胎境中期的天蠻強者,在氣勢竟不能壓制真陽境築基後期的少年,他真恨不得將眼前這小子生吞活剝。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耐著性子,等陳尋將人交出來。

    這三天,陳尋也沒有為難樓適夷:

    手筋、腳筋挑斷對擁有數名還胎境強者的鬼奚部來說,肯本就算不上是多重的傷。他除手足捆住之外,吃喝拉撒,陳尋都安排人專門伺候;上路還讓古劍鋒負責扛在肩頭,不費他走上一步。

    至於樓適夷心裡覺得受到侮辱,恨不能咬舌自盡,這個就不是陳尋能管的。

    “啊,那個大高個扛的小子就是鬼奚部的宗子啊,怎麼這麼慘啊,手腳綁成那樣子,跟條待宰的狗似的?”

    “鬼奚部是蟒牙嶺第一強族,麾下蠻武三千,縱橫北原,諸族莫不能敵,你胡說八道,不能想活了?”

    “鬼奚再強,在滄瀾城還沒有他們放肆的地方?你再看,鬼奚的宗子就跟條狗似的,牙齒都被打落了,你還怕他們咬人呀,哈哈哈……”

    人群在城門口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熱鬧得就像集市。

    滄瀾學宮三年一次招收弟子,來自荒原各部族的子弟,僅僅是來源之一,佔總人數的三分之一不到,然而這次的部族子弟試煉,是那麼的血腥,自然也是激起城中眾人的興趣跟好奇,實在想知道到底有哪些部族弟子活下來,最終奪得試煉鐵牌。

    除了城門口的大道給圍觀的人群擠滿,城門內還有無數人探頭往外看,翹首相望。

    雖說這次有四五萬部族子弟,參加兩百枚試煉鐵牌的血腥爭奪,但大家心裡也清楚,鬼奚這樣的強族子弟,爭得試煉鐵牌的機會更大。

    只要是人,就都喜歡看冷門,都喜歡看鹹魚翻身,都喜歡以弱凌強。

    今年,第一次經宿尉府推薦參加試煉的蟒牙嶺北山子弟,就是最大的冷門,就是最大的鹹魚翻身,誰對他們不好奇。

    雖來這幾天來,陸續有許多的試煉子弟進城,但都沒有今日熱鬧。

    鬼奚部雖然在蟒牙嶺稱雄,但在滄瀾城沒有他們發威的餘地,大家都恨不能將樓適夷搶過去,扒個精光看一看鬼奚宗寄以厚望的宗子,這次怎麼會敗得這麼慘?

    陳尋看那些高聲議論的,多半也是看鬼奚部極不順眼的人,此時能有機會羞侮鬼奚部一番,自然不會錯過機會。

    除了滄瀾城的壯闊叫陳尋心受震憾外,再看城門前圍觀的人群,大多身穿麻葛衣裳,也有不少穿著綿羅綢緞,暗感在連一件粗麻衣裳都珍貴無比的烏蟒,真是難以想像滄瀾城的富足,而滄瀾城看似普通的人,見識也遠非他們從蟒牙嶺北山來的土豹子能及。

    陳尋忍不住心裡想:蘇氏身為滄瀾之主,據此雄城,為何那麼急於往蟒牙嶺北的古寒之地擴張?

    樓離不知道陳尋心裡在想什麼,見他沒有反應,並不急著適夷交出來,而周遭圍觀人群又一心想看鬼奚的笑話,他心裡極怒,但臉色越發平靜;然而對樓適夷來說,這樣的侮辱簡直就像最後一根稻草,要將無隙的道心壓垮掉。

    換作平時,樓適夷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當場拔劍,將那些羞辱他的人殺掉,此時的他只能羞憤欲死的閉上眼睛,努力控制著,不叫屈辱的淚水從眼瞼滑落。

    “那就是活捉鬼奚宗子的北山少年嗎,看上去也沒有多強啊!”

    “你懂個毛,這叫返璞歸真,懂不懂?你沒看見他身上穿的那件金剛玄甲,僅金剛玄符就刻了兩重,僅這副甲就夠你在滄月樓快活一輩的。能將這副玄甲穿在身上的,這還不夠強啊?”

    “北山那破落地方,哪個部族能攢得出一副金剛玄甲?這玄甲還是宗子被活捉後,鬼奚部交出去贖人的……”

    “這北山少年憑著一身的破銅爛鐵,就將鬼奚宗子活捉,那不是更了不得?”

    “那是自然,這次進滄瀾學宮的部族子弟,他就算沒有身上這兩樣符​​器,多半也能躋身三甲。至於他會不會是學宮今年的新人王,直接成為紫衣弟子,就要看蘇氏宗族以及城裡其他大小宗族,有沒有人壓他一頭了?”

    “可惜啊,蘇氏宗族真正的傑出子弟,從來都是直接進瑯寰書院修習的,旁系子弟怕是沒有人能與此子爭鋒。至於那些雲洲散修,怕是也不會有什麼天縱之才,跑到滄瀾來修煉……”

    樓離眼神陰鬱的掃過圍觀人群,空氣裡壓抑得幾乎要將人心都凍起來,他開始有些不耐煩,陳尋故意拖延時間不交人,除了羞侮鬼奚外,只怕適夷的道心也會被摧毀。

    陳尋則不慌不亂的朝圍觀的人群作揖施禮:

    “烏蟒陳尋,見過各位父老鄉親。鬼奚組織數千人手在白狼河一線,劫殺我北山參加試煉的子弟,人神共憤。我們被迫還手,將鬼奚什麼鬼勞子宗子樓適夷活捉。但我們北山子弟都是愛好和平的,即使有數百子弟枉死,即使受鬼奚強橫欺凌,我們仍然願意息事寧人,並沒有殺了樓適夷報仇雪恨。鬼奚為此立下誓言,只要我們將人將被還,事後絕不會為難我北山子弟,還請各位父老鄉親做個見證……”

    “鬼奚部都是不要臉的,烏蟒那小子,我們看你還是殺了樓適夷省事!”沒有人看熱鬧嫌事大,人群裡立時就有起哄要陳尋殺了樓適夷。

    樓離輕哼一聲,跟葛異說道:“葛爺,該你主持公道了。”

    樓離這一聲輕哼,看著聲音不高,然而有一股異力暗藏聲線之中,衝陳尋擊來,在耳畔如陰雷炸開,當即就炸得陳尋神魂震盪欲滅。

    陳尋體內神華運轉數息,才將樓離聲線侵入體內的玄勁異力消彌,陳尋眼睛平淡的看樓離一眼,見他竟玩這樣的小動作,心裡冷笑,朝圍觀人群說道: “今日暫且留樓適夷這條活動,但倘若鬼奚他日敢違今日誓言……”

    說到這裡,陳尋陡然拔出寒霜刀,就朝身後被​​綁得跟死狗似的樓適夷斬去,霸烈刀氣將樓適夷裹在身上的獸皮炸裂,露出他稚嫩膚白的身體卻不傷分毫。

    陳尋收烏金刀歸鞘,緩緩說道,“他日鬼奚敢違今日誓言,殺害我北山部族子弟,陳尋必叫鬼奚全族都如此子身上這張獸皮,粉身碎骨,萬世不存……”

    陳尋如此囂張,樓離也是氣極而笑,說道:“好志氣,我倒要看你如何滅我鬼奚的全族!”當下就解下身上的黑色袍衣,將赤身裸體的適夷遮住,交給族人抱起來,先行馳入城門。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8 11:03 AM

第六十六章 弟子別院

    進入滄瀾城之後,左丘、宗崖等人要先找地方落腳;而陳尋、宗凌、南溪、古劍溪、左千蘭五人,以及其他擁有試煉鐵牌的部族子弟,則隨葛異等人直接住進宿武尉府在城中的弟子別院。

    說是別院,卻也廣闊無比,在滄瀾北城佔地甚至不比烏蟒石寨稍小。

    別院這邊,主要有兩名中年執事負責,他們看著也有真陽境九重巔峰的修為。他們的話極少,與葛異等人交接,先查驗陳尋等人所攜帶的試煉鐵牌無誤。

    登名造冊後,陳尋等人就隨這兩名執事住進別院。

    院子上空有淡淡的雲氣聚集,似有無形繩索牽繫,就停在院子的上空隨風變幻形狀,卻不飄散。

    陳尋靈覺過人,能感覺雲氣中有淡淡的天地玄息聚集,彷彿無形水流在頭頂上方流轉,實不知道別院所處的地形,還是周遭有特殊的符法禁制所致。

    也是由於這能聚集天地靈氣的雲氣始終停在別院上空不散,雖然天際的嶺脊殘雪還未消融,但這院子裡已是鳥語花香,曲塘假山邊的綠柳芝桐成蔭。

    在蟒牙嶺北山,視為靈藥的魚陽草、地葵等靈草,院子裡也是隨處生長,看上去都有好些年頭,卻無人採摘——陳尋看了恨不得都摘下來,先煉製兩瓶聚元膏再說。

    各個獨院裡都有曲塘石池相通,錦鱗大魚在清澈流水中逐蓮嬉戲,游動也充滿靈韻之感。

    陳尋等人住進別院,就限制暫時不能隨意出去,但從這別院也能看出蘇氏與滄瀾學宮的底蘊,北山部族真是要學,可能一千年都趕不上。

    陳尋他們就像走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時間繁華亂眼。

    不要看古劍鋒、南溪在寨子裡,都是少族主,這時候也完全成了沒見過世面的土豹子,縮頭縮腦,連手腳怎麼擺都覺得拘束。

    除了拿到宿武尉府試煉鐵牌的二十名部族子弟外,而在陳尋他們之前,就已經住進這棟別院的,還有蘇氏宗族以及其他中小宗族,甚至從平民家庭選拔過關的子弟近六十人。

    而為了避免混亂,三令九尉府的弟子試煉選拔,分兩批進行。

    陳尋他們是第一批,還要先在別院住上十五日,等其他尉府的試煉選拔都結束之後,才會一起進入學宮,開始在滄瀾城裡的修習生涯。

    這棟歸屬宿武尉府名下的別院也是異常的廣闊,八十多人弟子入住,一人分得獨院入住也都綽綽有餘。

    這邊的生活起居,自有人打理,葛異他們只負責將陳尋送到別院,交接完就轉身離開,不知去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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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尋也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與古劍鋒等人先在別院住下來再說。

    陳尋入住的精舍,位於別院的東北角,是棟半畝大小的獨院,正屋、廂房俱全,院子看著不大,但十分的幽靜雅緻。

    院子裡種有兩株芝桐,僅齊屋簷高。

    芝桐對修煉者來說,有寧神靜心之效,此時正吐芳華,滿庭幽香,叫人有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角落裡生長靈草,靈蘊暗生;淺池院牆下的石槽裡流入,水聲叮咚。

    精舍裡床鋪、書案、器皿以及種種生活用具,無一精美絕倫;有好幾套入手滑軟的細棉、錦綢質料衣衫,可供替換;每餐所供給的藥膳,都有不差的靈蘊靈力。

    除此之外,陳尋這棟院子裡,還專門有一名待婢采兒,伺候他的起居。

    不要說進滄瀾學宮修習上等玄功,最終可以帶回部族傳承了,就簡單的比較平時的生活起居,這邊跟烏蟒也有天壤之別。

    住進別院就簡直是從地獄一步跨進了天堂,叫人情不自禁的覺得這一路的血腥試煉,終是有所值,蘇氏也不那麼叫人厭恨了。

    采兒才十四五歲,稚氣未露的臉蛋,秀美清麗,身段剛剛發育,窈窕停勻,說話細聲細氣,生性膽怯,烏黑靈動的眼珠子總是躲著人。

    陳尋找她說話,她也是不敢多說半句話。

    陳尋花了好幾天,才從她那裡,將滄瀾學宮的一些事情打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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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氏舉族出雲洲時,還僅有數百人的小宗族,而後二三百年間在滄瀾紮根,直至與烏蟒爭奪滄瀾霸權勝出,都已經四百年過去了。

    但從蘇氏遷入滄瀾算起,迄今已整整有一千年的歷史。

    在這一千年間,蘇氏一族在滄瀾繁衍生息,僅滄瀾城中居住的蘇氏子弟就有十數万眾,但除最為顯貴的三令六尉府外,其他蘇氏子弟都是旁脈雜支,在滄瀾城裡不再有什麼特殊的地位。

    雖然三令六尉府,都由蘇氏子弟主持,但並非單純都靠血脈傳承。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

    宿武尉府當今的府主蘇竣元閉關修練,已經有十數年不問世事,宿武尉府的內外事務主要由蘇青峰、蘇全二子負責打理。

    倘若蘇竣元、蘇青峰、蘇全父子三人,在未來三五十年間都沒能晉入天元境,因壽元到限或者其他原因殞落,而後代沒有足夠強力的強者崛起,他們這一係就要將宿武尉府的權柄交出去,由其他崛起的蘇氏支系取而代之。

    就是蘇氏最為核心的、蘇氏宗主所主持的宗令府,歷來也是由蘇氏宗族中的強者居之。

    蘇氏就是如此,才確保族中擁有足夠多的還胎境高手,確保族中百年內能有一二位天元境絕世強者問世,鞏固住在滄瀾的統治地位,不為他族所奪。

    負責玄功傳承的滄瀾學宮,實是蘇氏在滄瀾立族的根本,地位無比尊崇,在滄瀾擁有絕對的權威,實際上又以三令六尉府分為九支。

    陳尋進入滄瀾學宮後,名籍依舊列入宿武尉府,算作宿武尉府的弟子。

    除了一些公共資源外,弟子的玄功修練、起居以及種種試煉,主要也都是三令六尉府各自負責。

    只有最精英的弟子,經過選拔考核,才有機會與三令六尉府嫡係出身的子弟,進入學宮內院,直接修習蘇氏最為核心的玄功秘法。

    故而滄瀾學宮的弟子雖然有四五千人規模,但絕大多數都是外院弟子,真正的精英都在內院。

    滄瀾學宮三年招收一次弟子,除這處外,宿武尉府還有三處弟子居住的別院。

    倘若陳尋進入學宮修習九年,都沒能達到進入學宮內院修練的標準​​,就必需要轉為客卿,為宿武尉府效命十年。

    這也是部族、蘇氏宗族以及其他大小宗族子弟,通過試煉進入滄瀾學宮所承諾的基本條件。

    為宿武尉府效命滿十年後,陳尋可以選擇離開宿武尉府,帶修練有成的玄功返回部族;也可以繼續留在宿武尉府,領一份長久的職事養家糊口;也可以留在滄瀾內開宗立族。

    蘇氏是這片土地當然的滄瀾王,而在蘇氏以及這片荒原土生土長的蠻荒部族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無數的中小宗族以及宗派勢力,差不多都跟蘇氏、滄瀾學宮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雖然阿公宗圖說蘇氏還胎境以上的強者有百人之多,但實際上,滄瀾學宮與三令六尉府的真正實力,更是強大到叫人難以想像。

    而作為三令六尉府之一的宿武尉府,作為蘇氏九支嫡系之一,這些年已經有些蓑落,排名墊底。

    就算如此,宿武尉府除了府主蘇竣元已是還胎境後期巔峰、距天元境僅差半步之遙外,蘇青峰、蘇全等人,也都晉入還胎境中期巔峰的強者。

    而宿武尉府擁有弟子近三百人、客卿四百餘人,而分管內外事務的執事,​​也有近一百人。

    除了弟子修煉傳承外,滄瀾城的內外事務,也主要由三令六尉府負責。

    包括宿武尉府在內的六尉府,負責蘇氏對外六個方向的鎮戌、守禦,保護商路等等;而包括宗主令府在內的三令府,則主要負責滄瀾城的內部事務。

    宿衛尉府主要負責滄北荒原及蟒牙嶺方向,也就意味著,包括鬼奚等強族,這些區域的近三百個蠻荒部族,都算是宿武尉府的外圍勢力。

    一旦與玄寒宗等外部勢力,發生衝突,鬼奚等大族,同樣都要出人出力。

    陳尋暗感心驚,蘇氏統御滄瀾縱橫數千里的廣闊區域,控制住雲洲進出西荒的唯一隘口,僅有三五名天元境絕世強者,還不夠的,最終依賴的還是這個異常嚴密的複雜體系。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8 11:04 AM

第六十七章 玄符解

    這棟別院裡,這次住著宿武尉府八九十名新晉弟子。

    其中絕大多數的部族弟子,都來自蟒牙嶺南麓以及滄北荒原的強族子弟。

    這些強族,最早從八九百年前就歸附蘇氏,早已經是滄瀾的一分子,與蘇氏宗族以及滄瀾城中​​的各方勢力來往密切。

    這些強族的貴族子弟甚至早就到滄瀾城修習玄功,也學滄瀾城裡的雲洲人穿棉穿綢,風氣也漸漸被同化,已不同蠻荒部族。

    唯有陳尋等五人,代表蟒牙嶺北山諸部族,第一次出現在滄瀾城裡,穿著獸皮靴、獸皮衣裳,袒胸露乳,還十足蠻荒人的樣子,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而在滄瀾城裡,對蠻荒部族,也確實分熟蠻與生蠻區別對待。

    熟蠻就是指風氣同化,早就歸附蘇氏的那些部族,蘇氏宗族子弟對他們接受程度比較高;而像烏蟒這些北山部族,自然就屬於“生蠻”,在蘇氏宗族子弟眼裡,壓根就是未開化的野蠻存在。

    陳尋他們剛住進別院,難受會遇到些冷嘲熱諷。

    陳尋心知他們走進滄瀾城,聲勢如此之大,但想要融入宿武尉府、融入滄瀾學宮,不是易事,特地將古劍鋒、宗凌、南溪、千蘭他們喊過來商議:

    “剩下來的十多天工夫,大家都盡可能的留在自己的院子裡,專心修煉,也盡可能多熟悉滄瀾學宮的情況……”

    “我們就這樣任他們欺負?”南溪問道,才三五天的工夫,他就屢遭他人嘲笑、戲弄,少年心性未改的他,心裡難憋得住火。

    “我們現在要是不保持低調,容易成為眾矢之的,”陳尋說道,“忍受些許天,等他們七八十人先起爭執,分成幾撥人抱團,我們到時候自有機會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陳尋知道,他們這次算是將鬼奚部徹底得罪了。

    他與宗凌、南溪等人,一日在滄瀾學宮,就不用擔心鬼奚敢冒蘇氏之大不韙,對烏蟒痛下滅族殺手,但他們想在滄瀾學宮安心修練,也絕不容易。

    這時候抓緊每一寸光陰修煉,都極為重要。

    只要能晉入還胎境,至少蟒牙嶺縱橫來去,再也不用去看鬼奚部的臉色,此時沒有必要糾纏到新晉弟子的勾心鬥角中去。他也相信,宿武尉府這次新晉弟子差不多有九十人,除了他們五人,其他七八十人不可能始終抱成一團。

    ******************

    就算正式加入滄瀾學宮,宿武尉府的新晉弟子,日常起居也都在這處別院裡。

    每個弟子都獨宅獨院,每棟獨院都有專門的書齋,以及供弟子修練的秘室。

    書齋裡雖然沒有什麼玄功秘典,但一些有關修煉、煉藥等入門常識,以及學宮律令等帛書已經早早備下。

    這些帛書供新晉弟子閱讀,也是方便他們在正式修練之前,就拓展視野,熟悉必要的基本知識。

    這些帛書,對那些出身強族或蘇氏宗族子弟來說,稀疏平常得很,但對降臨蠻荒後,就渴望能多了解這一方天域的陳尋來說,無一不是至寶。

    陳尋就像沙漠裡一朵將要枯萎的小白花,在拼命的吸取每一滴晨露,幾乎不分晝夜的翻閱這些帛書。

    “《玄符解》……”陳尋從書齋長案上取下一卷帛書,站在明窗前翻看起來。

    這卷四五十頁的帛書,並不涉及到具體的修練,但陳尋作為門外漢來說,急需要此書來補充玄符的基礎知識,暗感此行真是不虛,不然這些入門知識就算再粗淺,他又能從哪裡去學?

    無論是天罡符錢、玄甲、霜寒刀,還是試煉鐵牌,都因篆刻玄符秘篆而生種種異能妙用;而云洲最初的玄符,也是當下最為常見的人級、地級玄符,都是上古大能從道蘊天圖參悟解析得來。

    又是道蘊天圖?

    陳尋不由想著阿公宗圖拿給他看的那幅地形殘圖,真正的九幽戰矛,也是烏蟒先祖從蟒圖悟得,心想,他要是闖進大孤峰,將那孤崖石柱破開,取出那幅蟒圖,其珍貴或許不會比蘇氏最絕密、最高深的玄功稍差……

    但想到那頭凶獸都被孤峰石柱所困,陳尋也知道就算他晉入還胎境,取得蟒圖的機會也極渺茫。

    他現在就連地形殘圖所書的百餘古字,都不識得,誰知道孤崖石柱之下,除了那頭能釋放電蛇雷光的凶獸之外,還藏有什麼凶險跟機關?

    想到大孤峰,坐在靜室裡的陳尋,目光不由的越過窗戶,越過滄瀾高聳的城牆,往北面靈蘊雲氣聚合的崇山峻嶺望去,不知道蘇棠的傷勢有沒有痊癒,也不知道與她何時能在滄瀾城中再見。

    陳尋收斂心神,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將寒霜刀拔出,橫在膝前,伸手細細撫摸刀身上所篆刻的玄奧符紋。

    即使還未滴血祭煉,他也能感覺到有絲絲極寒玄氣,從指尖流過,注入刀身之中,暗感就算是最低級的玄符,對凡夫俗子而言,也有玄奧莫測之威。

    帛書《玄符解》講天下玄符,彷彿天穹繁星,種類極其繁多,帛書篇幅有限,僅簡單介紹最低級的數十種,陳尋隨身攜帶的兩枚天罡符錢,所刻印的避塵符、淨水符都在其列,只要注入一點靈識,就有避塵、淨水的玄妙。

    對煉氣真修而言,參悟玄符也是修煉法術的根本。

    陳尋心念潛入魂海,此時已能汲取氣血神華刻畫兩三種玄符,以縛龍訣生髮玄鐘梵音震盪靈識,注入玄符之中,使玄符最終能在魂海保持不熄不滅。

    不過,在魂海凝成玄符,還只是第一步,陳尋還需要學會相應的法訣,才能真正的施展避塵術、淨水術。

    在施展法術時,會大量消耗靈識、氣血神華。

    陳尋修煉縛龍訣才不久,靈識細若游絲,氣血神華也遠遠談不上精純,就算知道法訣,像避塵術、淨水術這樣的簡單法術也只​​能連續施展七八次;而更高級的金剛護體術,陳尋就算學會法訣,也頂多施展一兩次。

    在晉入還胎境、在沒有破開肉障之前,修者不能直接汲取天地玄息靈氣,施展法術則是奢侈之事;而事先將玄符法術繪製在符紙之上,與敵搏殺時僅需注入靈識就能施展符術,實是方便之門。

    相比較法術、符術,符器的使用就要簡單許多。

    滴血祭煉過,就能將神魂氣息融入符器所篆刻的玄符之中;只要神魂修煉到滋生靈識的程度,就能與玄符生出感應,注入一絲靈識,就能源源不斷的汲取天地靈氣,生成具有種種玄妙的靈力。

    也正因為如此,符器才格外的珍貴。像烏蟒、黑山這樣的小族,得一件就是鎮族之寶。

    而他們這次從鬼奚部手裡一下子訛來十件符器,至少能讓鬼奚部的實力倒退一大截。

    不過鬼奚部如此輕易的就將交出十件符器,以保全樓適夷的性命,看得出樓適夷在鬼奚部眼裡的價值更高。

    陳尋身上所穿的這件金剛玄甲,乃劍齒虎皮所製,篆刻兩重金剛玄符,得手他就立時滴血祭煉過。

    此時盤膝打坐,極靜入寂,靈識散出,就能與滴血祭煉後他留在玄符之中的神魂氣息,生出感應。

    散出的靈識如水波蕩漾,注入玄甲之中,甲襟處所刻印的兩重金剛玄符,彷彿活過來一般,充滿難以言喻的靈蘊之感。

    天地間微弱的玄息靈氣源源的匯聚而來,注入玄符之中,緩慢的生成更為凝實、斂而不散的護體金剛法力。

    金剛玄甲到底有多強,陳尋與古劍鋒在途中試驗過,汲足靈氣,生成護體金剛法力之後,差不多能扛住他持刀重力劈斬八九次。

    與敵搏殺時,護體金剛法力耗盡,只要甲襟處刻印的玄符不毀,哪怕玄甲破損一點,都不會影響再次使用。

    只是陳尋此時修煉的靈識細若游絲,金剛玄甲要想一次就汲取足夠天地靈氣,生成護體金剛法力,差不多需要半天時間。

    古劍鋒他們未經修煉的靈識更弱,甚至需要十倍時間,才能徹底激活玄甲上的金剛玄符。

    陳尋不能傳授古劍鋒他們縛龍訣,以煉靈識,但對古劍鋒等人來說,祭器汲靈,實際也算是修練靈識的一種簡易法門。

    相比較玄甲篆刻兩重金剛玄符,陳尋從鬼奚部所訛的這把寒霜刀,只刻印一重寒霜玄符。

    此前匆匆趕路,在途中陳尋祭煉金剛玄甲穿在身上護體,這柄寒霜刀還沒有來得及滴血祭煉。

    困在別院之中,時間也是寬裕。

    陳尋就照葛異在途中所傳授之法,盤膝靜坐,將霜寒刀隔在膝前。

    寒霜刀,神紋寒鐵所鑄,將寒霜玄符刻印其上,置極陰極寒之地,受玄寒之氣淬練數年才成;柄長一尺、刃長四尺,通體五尺,與烏鞘長刀長短、​​形狀相仿,但入手卻足足比烏鞘長刀重了一倍。

    陳尋此時不施展蠻魂戰武,兩臂就有五六千的氣力,三五百斤重的兵刃在手也能揮舞如飛。

    這把霜寒刀如此之沉,在他手裡,只能讓他的刀勢再猛烈數分。

    神紋寒鐵在滄瀾價值不凡,這麼一段就值一百枚天罡符錢,而要請煉製符器的高手,將寒霜符刻在劍身上,鬼奚部為這一把刀實不知道付出多大的代價。

    陳尋割破一指,將血滴在刀身玄符之上。

    刀身明亮,如潭照月,陳尋雙眸凝視刀身,心念神意,都貫注刀身之中,待那滴血之中的神魂氣息漸與玄符融合,與神魂隱生感應,才收斂心念,暗道:這就算是祭煉成功,還真是簡單啊。

    這主要也是鬼奚部只想保住樓適夷的性命,不想節外開枝,送來的十件符器之前,就已經將原有的神魂氣息抹除,不然這十件符器還不是陳尋他們此時就能祭煉使用。

    霜寒刀滴血祭煉過,陳尋就又散出靈識,注入寒霜玄符之中,待刀身汲取足夠的玄寒之氣,陳尋也覺得心神損耗甚劇。

    蠻魂是一切根本,陳尋閉目觀想蠻魂,就有靈識生髮。

    待心神損耗過劇的疲憊感消除一空,陳尋就站起來,手腕微抖,洩出數重霜寒刀影,極寒玄氣透漏四溢,靜室里當即也凝出片片霜華灑落。

    陳尋暗感霜寒刀好強,揮舞此刀,僅刀身透漏的極寒玄氣,就不比他施展蠻魂刀勢時外放的玄寒神華稍弱。

    靜室裡空間太小,陳尋施展不開蠻魂刀勢,就提著刀,走到院子裡。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8 11:06 AM

第六十八章 師姐師弟

    恰見古劍鋒探頭走進院子來,陳尋笑著說道:“來,你來試試我這把刀……”

    古劍鋒赤手空拳過來找陳尋,就往那裡一站,說道:“你來吧。”

    古劍鋒身穿金剛玄甲,汲取天地靈氣,生成護體金剛法力。

    他需要時不時消耗掉一些,才方便上借玄甲祭器練靈。

    “喝!”

    陳尋輕吐一口氣,雙手持刀,魂海之上的刀勢自生,他自上往下劈斬,寒霜刀玄寒之氣就極速透漏,瞬息形成一道凜冽無比的刀芒,朝古劍鋒劈去……

    “啊……”

    古劍鋒此前給陳尋試刀,金剛玄甲至少能擋陳尋持刀劈斬十次,但此時見陳尋舉刀竟然凝生刀芒,暴烈無比,比此前任何一次試刀都要猛烈數倍,而從刀芒透漏直刺人心的寒意,更是要將他的心神都僵滯住,哪裡還敢再硬挨這刀?

    古劍鋒嚇得“哇哇”大叫,就怕身上這件寶貴無比的金剛玄甲,被陳尋一刀斬損,趕忙閃身疾退。

    “沒事的,沒強到那地步!”

    陳尋哈哈大笑,哪裡容古劍鋒退走,疾步跟上,一刀劈下,刀芒正中古劍鋒的左肩,就見古劍鋒身上玄甲爆出一道金光,擋住刀芒,聽著“哧溜”炸出一聲霹靂。

    刀芒雖然不能破開護體金光,但相擊產生的沛然巨力,帶得古劍鋒的身子往後橫飛,“砰”的撞在院牆上,玄甲又釋出一道金光消掉撞擊力,但院牆給撞塌半片,露出一個窟窿來……

    古劍鋒灰頭土牆的爬回來,一臉驚駭,訝然問道:“這刀怎麼這麼強?我要是再挨兩三刀,金剛玄甲必破不可……”

    不單是刀強。

    陳尋還以為寒霜刀只能叫他的蠻魂刀勢威力增強一倍,但沒想到他剛才施展蠻魂刀勢時,體內的蠻魂神華就極速湧入寒霜刀中,與刀勢感應融合的速度增加一倍不止,實際使他這一刀的威力比以前增加足有三四倍。

    陳尋心想,玄妙可能就出在他經六臂巨魔血重塑過的玄寒靈體上。

    蘇棠此前也早就說過,他以後若是修練陰寒一類的玄功,將要遠比尋常人迅速。他身俱玄寒靈體,對霜寒刀身所刻印的霜寒玄符生髮感應,也必然要比其他玄符敏銳快速。

    “啊,主子爺怎麼就跟古爺打起來……”采兒聽著動靜,跑進院子裡來,看著院牆破開一個大洞,碎磚碎石堆了一堆,一片狼籍,見古劍鋒灰頭土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嚇得小臉蒼白。

    “我跟古爺試招,不注意用力大了一些,你喊過來將這牆重修一下……”陳尋說道。

    這會兒住在左近的宗凌、南溪、左千蘭三人也都聞聲趕過來,見是陳尋與古劍鋒試招,但未曾想他們沒有收住力,產生這麼大破壞力。

    南溪見陳尋手持霜寒刀,問道:“阿尋,你將九幽戰矛,都融入刀勢之中了?”

    別院屋舍都用秘術額外加固過,除非將逆鱗一刺融入刀勢之中,南溪實難想像陳尋與古劍鋒會有這麼大的破壞力。

    陳尋搖了搖頭,他倒是想將九幽戰矛融入刀勢,但九幽蠻魂其烈無比,兩種不同的蠻魂戰武,根本不是他此時就能隨便相融的。

    不過,他玄寒靈體與寒霜刀如此契合,實力增漲,實不異於將九幽戰矛融入刀勢。

    九幽戰矛逆鱗一刺,雖然威力極大,但暴烈無比,一經施展,根本就不遺餘力,恨不能將全身的氣血都榨乾,化作最猛烈的九幽獄火,將當前之敵燒成灰燼。

    如此暴烈、不是敵死就是己亡的戰武,身邊要沒有足夠可信任的助手護法,陳尋絕不敢輕施。

    寒霜刀配合蠻魂刀勢施展,雖然威力不足逆鱗一半,但留不留餘勢、留多大的餘勢,陳尋悉能控制,這才叫他的戰力真正的提升一大截。

    陳尋也暗感蠻荒部族,為何視一兩件符器為鎮族之寶,要是宗桑、南獠能將金剛玄甲與寒霜刀的威力都發揮出來,實力實不比晉入還胎境的強者差多少。

    見別院裡還有其他弟子探頭看這裡,陳尋也不想他太多的秘密叫他人看到,他剛要古劍鋒跟他們進屋說話,就聽見身後有奚落聲傳來。

    “我說,烏蟒的小子真是威風呢,才住進來幾天,就拆牆破屋,要是進學宮練上幾年,還不要將滄瀾城都拆了呀?”

    陳尋轉回身,就見蘇陵的闊眉飛揚,一雙陰唳雙眼,正氣勢凌人的望過來,蘇毅與青璇站在身後。

    ************************

    陳尋不知道蘇陵、蘇毅、青璇三人,今天怎麼就突然會出現在宿武尉弟子居住的別院裡,但見蘇陵一臉欠抽的樣子,問道:“怎麼,你有什麼不爽的?”

    蘇陵還以為奚落幾句,就能挫了這些土豹子的志氣,手叉腰間,特想看陳尋氣急敗壞的樣子,卻未料陳尋的口氣比天還大,一副“我就是破牆拆屋、你怎麼著我”的樣子,叫蘇陵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吐出血來。

    陳尋輕哼一聲,眼神從蘇陵身後的青璇臉上掃過。

    他們住進別院多日,差不多將蘇氏以及滄瀾學宮的一些事情都打聽清楚。

    蘇氏在滄瀾繁衍千年,蘇氏子弟十數万,但以三令六尉府地位最為尊崇;其他的旁脈雜支,雖然跟三令六尉府同宗同源,但地位就要稀疏平常許多。

    這也是蘇氏統治滄瀾的核心策略。

    要是蘇氏十數万子弟,都高人一頭,壓得其他勢力沒有一點抬頭的機會,滄瀾城只會死水一潭,蘇氏勢力再難有精進的可能。

    蘇毅、蘇陵雖然跟宿武尉府的血脈關係並不遠,五代之前還是一脈,但此時他們畢竟是蘇氏雜支,就算受到照顧,也會有限。

    陳尋與古劍鋒等人,既然憑藉試煉鐵牌走進滄瀾城,就已經是滄瀾學宮的弟子。

    陳尋此次能折敗樓適夷,在新晉弟子中已有聲威,即使短時間不能進入內院,留在宿武尉府也是核心弟子的身份。

    他到時候,地位只會在蘇陵、蘇毅這些蘇氏旁支弟子之上,而不會在他們之下。

    現在又不是在烏蟒之時,蘇陵還得意望形的跑過來找晦氣,陳尋自然不會再有什麼好臉色給他看。

    不過,陳尋此時更好奇蘇陵、蘇毅、青璇三人為何突然出現在弟子別院裡。

    他們入住多日,除了伺候的奴脾以及分管別院職事的執事之外,還沒有看到有其他人進出別院。

    青璇見陳尋看向她,尷尬一笑。

    她不想蘇陵剛過來,就又跟陳尋卯上了,暗感晦氣,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不過,她聽葛異說過,這次宿武尉府推薦九十名弟子進滄瀾學宮,無論此時的實力,還是將來的潛力,都以陳尋為最,義父也早就對青睞有加,一旦修練有為,在宿武尉府必受重用,他日或被義父依為左膀右臂。

    想到這裡,青璇壓下心頭小小的不快,對陳尋柔聲說道:

    “陳尋師弟,我們過來跟你打聲招呼……”

    青璇嬌聲柔膩,聽著如春風化雨,宗凌、南溪、古劍鋒三人站在旁邊,心都快要化了。

    聽青璇以“師弟”相喚,陳尋迅即明白過來:蘇陵、蘇毅、青璇突然出現在別院,原來這次也會正式作為宿武尉府的弟子,進入滄瀾學宮修練。

    陳尋登名造冊,寫他的年紀僅十四歲,以年紀論,他以後在宿武尉府,可不是蘇陵、蘇毅這兩個混賬傢伙跟青璇的師弟?

    “我還不知道你們這次也進滄瀾學宮呢,以後還請青璇師姐多加照顧。”陳尋客氣跟青璇說道,心裡卻是暗暗頭痛:

    雖說別院裡的其他弟子對他們冷漠、有所輕蔑、不屑為伍,但蘇陵、蘇毅這兩個傢伙,則純粹是看他們不順眼了,要跟他們在這弟子別院裡同起居、修習數年,想想還真叫人心裡不爽。

    不過陳尋也早就打聽清楚,青璇原是蘇青峰舊部戰將之女,在這個忠心耿耿的舊部戰死之後,蘇青峰就將青璇留在身邊當女兒照料。

    青璇這個義女的地位,都要比蘇陵、蘇毅高出一截。

    他以後在弟子別院,可以不理會其他人,倒還要跟青璇打好關係。

    “師姐?”蘇陵聽陳尋順竿子上爬,跟青璇師姐、師弟喊得親熱,心裡說不出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一張還算帥氣的臉微微扭曲,衝著陳尋獰笑道,“你拿到試煉鐵牌,距進滄瀾學宮就差半步,可你不要忘了,這半步,你這輩子都可能邁不過去……”

    “難道你能阻我進滄瀾學宮?我還不知道蘇大公子有這樣的威風呢!”陳尋哈哈一笑,氣勢猖狂之極。

    陳尋與古劍鋒他們進滄瀾城,將鬼奚部的宗子樓適夷活捉,在進城前當眾剝得精光,再交給鬼奚部,在滄瀾也是哄動一時。

    他以後想在滄瀾學宮、想在滄瀾城保持低調也不可能,也不可能逃過別人的關注,還不索性囂張起來。

    蘇陵本來過來踩這些土豹子的場子,挫挫他們的志氣,沒想到竟然會反過來被陳尋騎在頭上撒尿拉屎。

    圍觀的弟子裡,也有不少平時跟蘇陵不合的蘇氏宗族子弟,這時候更看蘇陵不起,不跑上來湊熱鬧,但也多抱胸冷笑,想看蘇陵要如何夾著尾巴下台。

    蘇陵氣極而笑,獰笑說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烏蟒子弟想到蘇氏頭上撒尿拉屎,還早得跟很。”

    陳尋心想蘇陵這話還真是惡毒,以後還得想辦法折騰他一下。

    烏蟒千年前曾是滄瀾的霸主,敗於蘇氏之後才蓑落至今。

    雖說蘇氏強極一時,實力之強根本不是烏蟒所能比,但要說蘇氏對烏蟒一點戒心都沒有,那也不現實。

    陳尋不想跟蘇陵糾纏,看得出他對青璇心存痴念,就刻意對青璇親熱說道:“這裡太亂了,以後有機會再請青璇師姐過來做客,今天就不招待青璇師姐了……”

    說罷,陳尋又冷眼掃了蘇陵、蘇毅兩眼,就與古劍鋒、宗凌他們走進屋,將外面一堆爛攤子丟給采兒收拾。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8 11:08 AM

第六十九章 入門大典

    “蘇陵、蘇毅這兩個雜碎,不會在背後想搞什麼鬼吧?”

    宗凌、南溪兩人雖然年紀都小,但蠻荒子弟自習苦修蠻武,十二三歲就要參加漁獵、村寨防守,自然也都個個少年老成。

    巫公宗圖視宗凌、南溪兩人,為烏蟒未來的希望,教導他們更是不遺餘力,他二人心智實比同齡少年都要成熟得多。

    陳尋雖然將蘇陵、蘇毅二人氣得夠嗆,但宗凌、南溪二人聽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心裡總感覺不踏實。

    古劍鋒坐在一旁不吭聲,北山部族子弟從天馬湖寨城走出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比其他部族子弟艱難太多,他也不覺得他們進入滄瀾學宮,從此就會一路坦途,暗感,也許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千蘭性子稍弱,乍走進這極致繁華之地,都不見得能比采兒更落落大方,跟左丘他們分開後,一切亦步亦趨的跟著陳尋。

    陳尋伸著懶腰,一臉輕鬆的笑道:“能有什麼好擔心的?這是強者為尊的世界,再有兩天正式加入滄瀾學宮,你們都要為北山部族爭一口氣,以後要加緊修練。現在多挨些白眼,或者排擠都算不了什麼,只要有人能晉入還胎境,北山部族就能在滄瀾揚眉吐氣……”

    ********************

    兩天后,別院執事一早就跑過來,召集眾人進學宮集結參加入門大典。

    別院裡雖然一切都不缺,但對很多部族子弟,一進滄瀾城就到別院裡,其他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十多天也都有些憋得慌。

    今日參加入門大典,過了今日,大家在滄瀾城都將是地位尊崇的學宮弟子,想想都叫人興奮萬分。

    陳尋還是照日常的作息習慣,先做完一天的早課,將漏夜看完的幾卷帛書整理好,才慢條理絲的用過藥膳。

    “你倒是快點啊!好些弟子都已經跑出去了……”見陳尋在大典舉行之時,還一絲不苟的煉化早膳中的藥力,古劍鋒都不由感慨他的性子真是不著急。

    “宗崖他們肯定也一早都趕去縛龍山了。”宗凌滿心期待的催促道。

    他們進城後,就與左丘、宗崖他們分開住進別院裡,有十多日沒有通音信,今天參加入門大典,也將有機會跟宗崖他們見面,想想也是期待。

    陳尋抵不住宗凌他們的催促,在金剛玄甲外,穿上新晉弟子的雲冠、法衣。

    新晉弟子的法衣,雖然不是什麼絕世寶衣,但用多種異蠶絲編織成綢,色澤天青純淨,穿在身上有著說不出的出塵脫俗。

    滄瀾學宮,弟子所穿法衣,有三色,新晉弟子都穿天青法衣,又稱青衣弟子,法衣領襟處都會用金絲錢,銹上諸府的徽記。

    各府除青​​衣弟子外,還有較為核心的玄衣弟子。

    新晉弟子,只要達到核心弟子的標準,也能很快換上玄黑法衣。

    玄衣弟子在滄瀾城及宿武尉府,地位都要比青衣弟子高上一等,堪比各府的客卿。

    要沒有能耐,修為不能精進,一身青衣可能就穿到離開滄瀾學宮為止。

    而在各府青衣弟子、玄衣弟子之外,學宮內院弟子,皆穿紫衣。

    紫衣弟子才是滄瀾學宮真正的精英精銳,在滄瀾城的地位,甚至比各府的執事更高。

    紫衣弟子雖然有些修為,不如各府的執事,但他們的修煉潛力,注定將來的成就跟光彩,都要遠遠超過各府的執事。

    天青法衣其質極輕,整件法衣也就二三兩重,卻異常韌固,普通刀劍根本就割​​刺不透,穿在金剛玄甲之外,等於身上又多添了一件甲衣。

    陳尋又將棕色腰帶系上。

    這種腰帶跟與金剛玄甲一樣,都是劍齒虎皮煉製,雖然半隻手掌寬,但烙刻諸多玄符秘篆,有淨塵防風之用。

    陳尋又將試煉鐵牌系在腰帶之上。

    這種試煉鐵牌,從此之後,就是新晉弟子用以標識身份的學宮印,與腰帶一起,也可以說是弟子進入學宮,最先授予的兩件符器。

    只是學宮印還禁錮荒獸殘魂,暫時還不是新晉弟子所能祭煉。

    除此之外,陳尋又將霜寒刀系成腰間,唯一可惜的,就是青銅藥爐體積頗大,不能隨身攜帶,只能與其他雜散之物,都藏在小院秘室。

    陳尋只是將藏有六枚九元養竅丹的青銅小瓶,跟一瓶聚元膏,貼身藏好,就與古劍鋒、宗凌他們走出院子。

    *********************

    “呵,還真是沐猴而冠!”

    陳尋與古劍鋒他們走到別院北大門,與其他新晉弟子匯合,而先趕到的人群裡,就傳來幾聲嘲諷。

    陳尋掃眼望去,還是老實沒幾天的蘇陵,一臉譏笑的看過來。

    陳尋頭戴雲冠、身穿法衣,自有脫塵出俗之姿;古劍鋒、宗凌、南溪三人,打小就習慣身裹獸皮,連粗麻布衫都沒有穿過,第一回穿這種長衫法衣,有著說不出的不自在。

    古劍鋒他們自幼都是修練蠻魂,蠻魂神華其性極烈,淬練筋骨皮肉,對肉身的改變極大。

    即使是年紀最小的宗凌,十年蠻武修練,也叫他皮厚肉堅,骨骼粗大,他站起來足足高出陳尋半頭,彷彿半截鐵塔。

    他與古劍鋒、南溪三人,穿上法衣,袖管都吊上去,確不是那麼好看。

    他們性子粗獷,哪裡受得了他人當眾嘲笑?

    即使知道今日是入門大典,宗凌、南溪也是勃然大怒,怒目盯著蘇陵,恨不得將他從人群裡拖出來,暴打一頓解氣。

    千蘭身材瘦小,下擺都快要拖到地上,聽著蘇陵在人群裡哄笑,她清秀的小臉臊得通紅,下意識的要往陳尋身後躲。

    陳尋目露寒光,掃過蘇陵,心知要叫他這麼搞下去,宗凌、千蘭他們修煉的道心怕是都會受到影響,而周遭眾人聽了蘇陵的嘲笑,看過來的眼睛裡也盡是輕蔑之意,顯然也是覺得他們粗鄙。

    孤立他們、破壞他們修煉的道心,陳尋猜想這或許就是蘇陵不斷挑釁他們的險惡用意吧?

    “怎麼,你們能將法衣穿得跟猴子一樣,還不叫人說了?”蘇陵劍眉揚起,挑釁看來,夷然無懼陳尋凌厲的眼神。

    古劍鋒性子比宗凌、南溪要沉穩一下,但聽蘇陵這話,也是氣得心血浮動,右手抓住腰間佩刀,手指關節都“嚓嚓”的響,額頭青筋暴露,就要欺身上前,將這雜碎從人群裡拖出來。

    “今日是入門大典,他故意如此,是要我們觸犯律令,好害我們被逐出學宮。”千蘭拉住勃然大怒的古劍鋒,細聲勸他。

    陳尋心裡一動,心知千蘭說的在理。

    蘇陵此子再目中無人,對他再懷恨在心,也不至於如此挑釁;他們真要被激怒,拔刀相向,對他以後在滄瀾學宮修習,就有好處了?

    陳尋眼神掃過站在府門的眾人,除了那些新晉弟子,還有三名身穿明黃法衣的執事,將陪他們前往北城的縛龍山,參加入門大典。

    看到這裡,陳尋心神一凜:

    除了之前負責別院事務的兩名執事外,還有一個陌生面孔,兩眼正陰戾的盯向這邊,似乎就等著這邊稍有動靜,就欺身過來。

    此人三十歲左右,鉤鼻鷹目,不知道他修練的是什麼玄功,只見臉色浮白,叫人看了心生陰寒之感。

    看他法衣領襟處,有用金絲繡有宿武尉府的執事標識,但看著臉生,這十多數日沒有在別院見過此人。

    陳尋心知他們剛進滄瀾城,這十數天就住在別院裡,都沒有跟外界接觸,除了蘇毅、蘇陵看他們不順眼之外,最有可能針對他們,就是在他手裡吃過大虧的鬼奚部。

    難道蘇陵頻頻挑釁,就是鬼奚部在背後搗鬼,是針對他們設下的陷阱,根本目的就是要害他們逐出學宮?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唯有他們被逐出學宮,鬼奚部才可以肆無忌憚的針對他們施加報復。

    陳尋壓著聲音,跟古劍鋒說道:“可能是鬼奚部設下的陷阱……”

    經千蘭、陳尋提醒,古劍鋒也冷靜下來,也氣極而笑,說道:“鬼奚部都只敢玩這種手段,看來我們進入學宮,確實是有用的……”

    陳尋見古劍鋒暴怒的情緒沒有失控,反而能籍此看透鬼奚部的色厲內荏,心想他心志磨礪下去,未來的修為必不可限量。

    想透這些,陳尋也只凌厲的掃​​了蘇陵一眼,未加理會。

    ******************

    叫陳尋掃了一眼,蘇陵直覺有股寒意侵襲心魂,背脊的汗毛都嚇得炸起,忍不住回頭看了樓礁一眼。

    樓礁也是暗暗心驚,沒想到北山這幾個小子,竟能這麼沉得住氣。

    樓礁十數年前就進入學​​宮修習秘術,此時恰是宿武尉府的執事。前些天隨渠帥樓離前往蟒牙嶺北山,渠帥樓離要他注意陳尋這小子,他還不以為意,怎麼都沒有想到鬼奚部會在他身上吃這樣的虧。

    此時北山諸部隱有聯合之勢,鬼奚部又迫於蘇氏的規則,不能對北山諸部用強;而更叫人頭痛的,鬼奚部此次吃這麼大的虧,聲威受損,在蟒牙嶺南麓的霸主地位,也漸有不保之勢。

    不僅是為適夷報仇雪恨、消除心結,鬼奚部想要消彌隱患,還得在這幾個小子身上下手。

    很顯然,北山諸部暗中生出聯合之心,也主要是對這幾個小子寄以厚望。

    真要讓這幾人進入學宮修煉有成,倘若有人能晉入還胎境,成為天蠻強者,鬼奚部再想統合蟒牙嶺北山,將淪為泡影!

    看著陳尋等人先往縛龍山走去,蘇陵拖後一些,湊到樓礁跟前,壓著聲音問道:“這幾個小子不中計,怎麼辦?”

    “等會兒進學宮,你依計行事就是……”樓礁說道。

    蘇陵有些猶豫,別院這邊他不怕惹事生非,但到縛龍山學宮,情況就完全不一樣。

    不要說三令六尉府的重要人物,說不及還會有長老級的人物,出席今日的新晉弟子入門大典。

    他即使將陳尋等人拖下水,害陳尋他們逐出學宮,要是一貫嚴厲的宗族長老連帶他也責罰,那要怎麼才好?

    “怕是不行吧,十三叔畢竟很欣賞這小子……”蘇陵遲疑的說道。

    “宿武尉府是四爺跟十三爺分領內外事務,十三爺主外,四爺主內,”樓礁陰戾一笑,束聲成線,直接傳出蘇陵的耳中,說道,“十三爺欣賞的角色,你覺得四爺也會欣賞嗎?”

    “……”蘇陵心裡一動,覺得樓礁說得在理,但他打小對蘇氏宗族就有深深的敬畏,想到在那麼大的場面,滋生是非,心裡總是忐忑。

    “你放心,四爺要是責罰,鬼奚部也絕不會有虧於你,”樓礁秘聲傳音,說道,“宿尉府這三五十年已經沒落,三令六尉府排名墊底,你就算能留在宿武尉府修習,又能獲得多少修練資源,何不大大方方表現一番,獲得他府的青睞?”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9 03:58 PM

第七十章 縛龍山

    滄瀾城範圍極廣,黑色城牆綿延似黑龍巨龍,將滄瀾長峽西口的這座淺谷盆地,都圈在裡面。

    城中有山、有河,滄瀾學宮就建成北城的縛龍山上。

    縛龍山算不上多高,拔地而起約千米高矮,但給人有說不出的巍峨挺拔之感,也是滄瀾城中的最高之山,也差不多佔了滄瀾城近五分之一的面積。

    抬頭只見,半山腰雲氣聚集,終年不散,將山頂的建築都遮擋在雲氣之中,不叫城中凡人能見——陳尋他們剛到滄瀾城,站在遠處的嶺脊,也完全看不到縛龍山的身形。

    一路上,陳尋都警惕的觀察落後蘇陵與那個鉤鼻執事,但到縛龍山腳下,心神當即就叫眼前縛龍山所震憾。

    縛龍山雖然才拔高千米,在滄茫的西荒絕域,絕對不能算是什麼名山大川,但通體皆是青石的縛龍山,此時已經叫蘇氏完全改造成一座直插雲宵的巨大祭壇,當真是撼動人心。

    縛龍山體削成一個巨大的圓椎體,繼而鑿山為梯。

    陳尋抬頭看去,一階階青石台階,宛如青龍盤旋,層層綿延而上。

    雖說只有千米高,但青石台階層層而上,一直延伸沒入雲氣之中,卻給人無限幽遠之深。

    暗道蘇棠傳他的縛龍訣,應該就是以此山為名,或許此山以縛龍訣為名……

    山腳下的廣場有數里縱深,東西左右皆廣闊無比,就算有二三十萬人聚集,都不會覺得擁擠。

    地面都用淺灰色的金剛岩鋪砌,豎立無數華表巨柱,白石柱刻縷雲紋獸形,精美異常。

    除了宿武尉府的新晉弟子之外,其他三令五尉府的新晉弟子,此時也都聚到山腳之下,將近千人,但只占到廣場的一角。

    一色的天青法衣、棕黃腰帶,千餘新晉弟子站在縛龍山下的廣場之上,端看著就氣勢不凡。

    滄瀾學宮三年一次的入門大典,也是城中少有的盛事,山腳下的廣場,早就擠得人頭攢動,圍在外圍,對著將要入門的學宮子弟評頭論足。

    看到左丘、宗崖等人也在圍觀的人群中朝這邊揮手示意,陳尋也感心安,即使以後的路再艱難,也沒有什麼叫人畏懼的。

    很快,雲深處傳來數聲鶴嘯,鳴聲悠遠,緊接著山巔就有玄鐘敲響,似乎鶴嘯相和。

    就見遮閉縛龍山巔的雲氣驟然翻滾起來,就像有一張無形巨手,像拉開帷幕一般,將無窮雲氣拔到兩邊,形成兩道巨大無朋的天梯雲門,聚在縛龍山巔兩側不散。

    “天門開了……”

    陳尋等一干新晉弟子,還叫雲氣異象震駭,圍觀人群早就爆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也不是奇怪。

    滄瀾學宮每三年新招一批弟子,住在滄瀾城裡的人們,也早就將入門大典視為三年一次的熱鬧節目對待。

    見遮閉山巔的雲氣散開,露面千米之以上整個被削平的山巔,無數雄闊的殿閣樓台,就建在削平的山巔平台之上。

    陳尋也難抑心裡的震驚:

    這就是滄瀾學宮!

    ***********************

    鶴聲唳唳,從北方群山之巔的雲氣之中,很快就見九人身發五彩毫光,或足下聚雲、或騎鶴乘鵬,似緩實疾的從遠空的雲層徐徐飛來,緩落到山巔之上。

    “蘇家仙人!”

    人群中更是爆發出熱烈甚至狂熱的歡呼聲,甚至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跪拜在地,朝著落到山巔之上的九人頂禮膜拜……

    圍觀的人群歡呼聲此起彼伏,很多人情不自禁的跪地膜拜。

    看著雲門開啟、九人自天而降,陳尋心神也是震憾,看左右新晉弟子也都個個目瞪口舌。

    陳尋心想蘇氏做這麼大的排場,或許就是要震撼人心,就是要在諸新晉弟子心中,留在永世無法磨滅的強悍以及神秘印象。

    雖然隔著數千米,陳尋還是能感受到那九人的強盛氣息。

    談不上特別的凌厲,但直凜人心,意志稍弱的人,都會刻下難磨滅的印象,只怕今生都不敢對蘇氏生有異心。

    這九人,在新晉弟子的入門大典上現身,應該都是三令六尉府的重要人物了,氣息果真是強盛到叫人連仰望都不能。

    宿武尉府的當代府主蘇竣元閉關修練,已經有十多年不問世事,應該不在九人之列。

    蘇青峰作為宿武尉府負責外部事務的副尉,陳尋進入滄瀾城之後,就沒有見過他的身影;他就不知道宿武尉府另一名副尉,傳說中的四爺蘇全,在不在這九人之列了?

    宗凌、南溪、千蘭等人完全被眼前的異景震住;古劍鋒也是過了許久,才收斂震憾的心神,悄聲問陳尋說道:“阿尋,要是烏蟒跟黑山以後能拿黑岩峰造祭壇,能不能超越此山?”

    陳尋微微一笑,心想古劍鋒能有這個志氣就好。

    陳尋見過的場面,要遠比眼前壯闊百倍,他的神魂堅如磐石,不要說蘇氏,就算比蘇氏更高一級的天侯世族、雲洲宗門想在他心底留下什麼不可磨滅的印象,也是萬難。

    不過,古劍鋒的心志能不為眼前的異景所撼,陳尋暗感也是難得很,笑著跟他:“或許能呢。”

    “安靜!”一名執事看到古劍鋒與陳尋這時候竟然還在下面交頭接耳,全無半點應有的肅穆,厲色望來,要他們保持肅靜。

    這會兒山巔傳來玄鐘一般的宏音:

    “登天梯!”

    這聲音就像直接傳至眾人的耳釁,陳尋神魂堅固,聽了也微微一凜:

    登天梯,眼前這層層盤旋而上的青色台階,就是滄瀾的天梯嗎?

    陳尋也不知道什麼叫登天梯,看前面的執事、新晉弟子,抬腳往青石台階邁步走去,也跟著後面踏上縛龍山。

    踏上縛龍山青石台階,就真正的踏進滄瀾學宮,從此在滄瀾大地,就是人上之人,仙之上仙;說是登天梯,也是恰當。

    圍觀的人群也都露出狂熱羨豔的眼神,陳尋心思卻是平靜。

    也不知道縛龍山體上刻有什麼玄符大陣,他踏上青石台階的第一步,就彷佛踩入湖水之中,有無形的威壓往周身禁錮而來。

    陳尋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烏蟒九幽蠻魂旗吞噬獸魂之後,也能釋放無形力場。

    宗凌、南溪雖然有遲疑,但也不驚慌;唯有古劍鋒、千蘭不明就裡,往陳尋這邊看來。

    陳尋壓著古劍鋒、千蘭說道:“應是進入學宮的一道考驗!”

    但見其他新晉弟子對此情形也沒有什麼異常,陳尋才知道別院的執事暗中使壞,應該早就跟其他新晉弟子說過今日會遇到的考驗,獨獨漏過他們,應是有人想看他們出醜。

    宗凌、南溪開悟蠻魂,都到五層淬骨巔峰;千蘭修的是巫蠻,生來就具通靈劍心,應付當前的局面也是綽綽有餘,而對已經晉入換血七層的古劍鋒來說,更是小菜一碟。

    陳尋則慢悠悠的跟在眾人之後,抬階而上。

    走了三百餘級天梯,就有一座稍大的平台,陳尋暗感身上所承受的壓力足有千斤。

    不過對所有參與試煉,以及通過其他手段嚴格挑選的新晉弟子來言,千斤之力實在都算不上什麼,陳尋轉身見所有的新晉弟子,一個都不落的輕鬆登上第一層天梯平台。

    這邊也早就聚集了一些玄衣的學宮弟子,看著所有人都登上平台,眼睛裡都難免有些失望:

    “真是奇怪的呢,今年第一層天梯竟然沒有一兩條雜魚剔除出去?”

    “托關係推薦進學宮的,怎麼會不早做準備?天梯十關,闖過第一關才千斤之力,也實在太容易了點,就看今年有沒有人能直接闖五關,進學宮內院成為紫衣弟子了……”

    陳尋抬頭往山巔望過去,果真是每隔三百餘階天梯,就有一個平台,心知隨著青石天梯而上,身上所承受的壓力也會步步增加。

    他不知道到第五層天梯平台時,縛龍山體直接釋放出來的威壓,會增加到何等的地步,竟然叫闖過關的新晉弟子能直接入選學宮內院。

    陳尋跟隨眾人之後,緩步而上,登上第二座天梯平台時,身上所承受的壓力,就愈兩千斤,差不大翻了一倍;而登上第三層天梯平台,身上所承受的壓力,再度倍增,超過四千斤。

    筋骨皮肉的細微深層,都受到無窮雄渾巨力的擠壓,陳尋倒是有著說不出的舒坦,就跟服過靈丹一般,渾身的毛細汗孔悉數打開。

    此時雖然還只是縛龍山的山腳,但玄息靈氣已經相當充裕,而且其性溫和,游絲一般的從毛細汗孔滲入筋骨皮肉的深處,滋養血肉、伐毛洗髓,甚至還將五臟六腑內的雜質,一點一滴的剔除出來,繼而隨著汗液排出體內。

    陳尋暗感這縛龍山天梯真是不凡,爬天梯,比吃靈藥還爽。

    不過,宗凌、南溪等人走到這裡,已經是極限,舉步唯艱,每走一步,額頭都有豆大的汗珠滲出。

    逾千新晉弟子,差不多有近一半人,實力與宗凌、南溪等人相當,都止步第三座天梯平台之前,也不再勉強登高,而是從懷裡掏出丹藥來,或盤膝而坐,或演練拳腳,都知道機會難得,抓緊每一刻時間修煉。

    宗凌、南溪他們正處於五層淬骨的巔峰,此時服丹煉化藥力,說不定能一舉晉入淬筋練力的蠻武六層,當下將隨身剩不多的聚元膏都掏出嚥下,演練大鵬拳勢……

    見宗凌、南溪很快沉浸到身與意合的入微境界之中,陳尋也暗感欣慰,他則繼續拾階而上。

    然而第四層天梯,陳尋才踏出第一步,除了那要將筋骨皮肉從最深處直接碾碎的雄渾壓力外,更有一股極其可怖的氣息從山體深處透漏而來,直接壓得眾人神魂欲滅。

    當下就有百餘新晉弟子,承受不住這可怖氣息,直接摔到第三層天梯平台上去,臉色慘白,誰都沒有想到,第四層天梯的難度遠遠超乎他們的想像。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9 03:58 PM

第七十一章 闖天梯

    每闖一層天梯,威壓倍增,到第五層天梯頂端,身上所承受的壓力應在一萬六千斤左右。

    陳尋此時兩臂將有七八千斤神力,要是拼盡全身的氣力去扛,一萬六七千斤的雄渾巨力勉強也能承受,心想在上千新晉弟子裡,也應該有幾人能扛住這麼強的壓力。

    但從第四層天梯開始,從縛龍山極深處透漏的氣息極其可怖,似有極兇荒獸禁錮此山之中,直接壓得眾人魂海欲滅,這實叫闖進第四層天梯的新晉弟子麵臨雙重考驗。

    除非將蠻魂修練極其堅如磐石,才可能抵住這股可怖氣息對魂海的侵襲,才能承受雙重考驗。

    這麼多人能輕鬆應付第三層天梯的考驗,然而往第四層天梯踏出一步,就有上百人受這麼慘烈的打擊,陳裡心裡暗感,這天梯考驗,比他開始想像中的要艱難十倍。

    他也不知道,在今日上千新晉弟子裡,還有沒有一兩個人,能扛住雙重考驗,直接闖過第五層天梯去。

    那些從第四層天梯摔下去的新晉弟子,這時也惹來一陣哄笑,他們都臊得滿臉通紅,面對無情的蹊落跟嘲笑,也不敢還以顏色。

    而嘲笑那些從第四層天梯摔下去,大都是從大清早跑過來看熱鬧的玄衣弟子。

    左右隨行的各府執事,臉上都多有輕蔑之間。

    看到這些,陳尋暗道:修煉之途,還真是殘酷,稍有差池,就遭無情淘汰,冷眼與奚落不是常有之事。

    你不行,難道還能阻止別人笑你?

    滄瀾學宮,弟子僅以衣色區分。

    那些比他們早三年、甚至六年進入學宮的弟子,要是此時都還沒有成為各府的核心弟子,沒有穿上玄衣,說明資質以及往後的修煉潛力都相當有限,今日自然也沒有臉、沒有閒心,跑過來圍觀新晉弟子的入門大典。

    真正有閒情致逸的,放下修煉趕過來看熱鬧的,主要就是在各府已經擁有一定地位的玄衣弟子。

    那些一開始就在第三層天梯平台止步的新晉弟子,他們沒有繼續前行,倒也沒有讓那些玄衣弟子的嘲笑。

    這些新晉弟子,一方面是他們有自知之明,另一方面他們絕大多數人年齡尚小。

    像宗凌、南溪等人才十三四歲,就能承受四千斤的威壓,修為已經是相當不凡,未來更有極大的進步空間。

    白頭不欺少年窮。

    修煉潛力極大的弟子,即使暫時修為不高,在滄瀾城也會受到足夠的重視。

    誰會在這時候輕視他們?

    那些自以為是,貿然拾階而上的人,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之下,從第四層天梯摔下來人,他們輕敵大意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們神魂修煉,比肉身要差得多。

    肉身強悍的武修,強在真陽境前期,而到後期,會逐步給神魂強大的弟子趕上。這是滄瀾數千年來,所形成的共識。

    那些憑藉肉身強悍,貿然闖入第四層天梯,卻又意外摔下去的新晉弟子,留在學宮,往後甚至都沒有晉入玄衣弟子的可能,憑什麼得到尊重?

    ************************

    陳尋不過管這些閒心雜事,與其他近三百名新晉弟子繼續拾步往上。

    而最終走上第四層天梯平台的,僅剩一百二三十人,更多的人停​​在第三、第四座平台之間的天梯之上。

    上千新晉弟子裡,具有上階蠻武實力的,也就百人左右。

    古劍鋒作為百人之一,亦步亦趨的走上第四層天梯平台,一點都不叫陳尋意外。蘇陵、蘇毅雖無上階蠻武的實力,但腰間綻放毫光,應是有異寶助他們抵禦山體釋出的雙重壓力,也走到這裡。

    玄兵寶甲、秘符異寶都是個人實力的組成部分,滄瀾學宮也沒有說,非要將新晉弟子扒得精光,再讓他們登這天梯;而走到這一步,也不是僅蘇陵、蘇毅二人啟用隨身攜帶的符器抵擋天梯考驗。

    不過,蘇陵、蘇毅此時已經是相當勉強,兩人還算俊秀的臉面都憋得通紅,青筋暴露,步履搖晃,似乎隨時都會栽倒下去。

    而青璇看著僅有真陽境築基六重的修為,此時還沒有借用什麼寶物,卻也輕鬆走到這裡,叫陳尋頗為意外。

    不過青璇是蘇青峰的養女,陳尋猜測她打小跟蘇青峰修煉的,或許是蘇氏秘不外傳的玄功絕學,異於常人也是應該。

    學宮直接用這種簡單而粗暴的,就將新晉弟子分出層次來,也算是相當的有效率。

    見陳尋看過來,青璇嫣然一笑,心裡卻是暗暗吃驚:葛叔說陳尋資質過人,倒是真的。

    青璇嫣然一笑,嫩白美靨艷若桃花,清亮的雙眸更是秋波流轉,有著說不出的柔情照徹人心。

    看青璇嬌顏綻笑,陳尋心也禁不住受迷惑,暗感也難怪蘇陵、蘇毅像蒼蠅似的跟著青璇身邊、陰魂不散。

    陳尋此時一意修煉,無心旁鶩,心想要是在地球時,有這麼一個美艷少女嫣然笑來,自己多半會沒骨頭的跑過去跪舔。

    陳尋也注意到青璇沖他笑時,蘇陵那張頗為英俊的臉竟扭曲起來,心想這貨色,心裡的酣意還真大。

    不過此時陳尋更在意身後的千蘭。

    千蘭實力要差他們一大截,竟然也是赤步赤趨的跟著他們走到這裡,這叫陳尋很意外。

    千蘭秀美的臉蛋上,往外滲著細密的汗珠子,渾身綻放青瀅毫光,竟是她生來就具有的通靈劍心,此時極致催發出來;毫光看似柔弱,卻堅定不移的助千蘭全力抵抗山體釋出雙重的壓力。

    除了蘇棠之外,千蘭還是陳尋看到的第一個身俱魂海異相之人。

    此時見她雖然只有真陽境六層的實力,走到這一步卻比其他上階蠻武或者青陽境後期的真修弟子都要輕鬆,陳尋暗感通靈劍心還真是不簡單啊。

    千蘭身上散發的異象,也引起周遭執事及圍觀弟子的注意,陳尋抬頭看到山巔之上,也有許多人注目看著這邊。

    蘇陵、蘇毅二子,看千蘭身顯異相,更是一臉驚駭,他們都知道,身俱荒古血脈、魂海異相,在學宮會受多麼的重視?

    蘇陵心裡掀起狂濤巨浪。

    樓礁的用意,最好是將這五個蠻貨都逐出學宮,好讓鬼奚部能肆無忌憚的收拾,但他怎麼都想不到,出身左棘部的左千蘭,竟然身俱荒古血脈,心城想,就算千蘭觸犯學宮律令,宗族長老又怎麼捨得將這樣的好苗子逐出學宮?

    將千蘭逐出學宮,根本就不是他跟蘇毅能辦到的事。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蘇陵陣腳大亂,與蘇毅面面相覷,暗道,他們真要繼續跟北山的這五個小雜種起衝突,宗族長老甚至極可能會將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旁支弟子犧牲掉。

    可是他們已經收了樓礁的好處,鬼奚部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放心,依計行事,必能阻陳尋進入學宮!左棘部的那個小丫頭,就算進了學宮,也不足為慮!”

    蘇陵正驚疑不定,樓礁一縷聲線就傳到他的耳朵裡來;他遲疑的往樓礁那邊看了一眼,不知道樓礁是不是拿話誆他。

    陳尋一路上都在暗中觀察蘇陵的異動,轉身見那個鉤鼻執事正陰魂不散的也跟在他們後面、此時正與蘇陵交換眼色,頭皮就覺得發麻。

    陳尋也不知道他們想搗什麼鬼,他此時也沒有資格去找那鉤鼻執事的麻煩,但“沐猴而冠”之仇不能不報,見蘇陵似有放棄再闖第五關的意思,走過去笑道: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我們再往前走一步,應該就有資格換上玄衣了。青璇師姐應該還有餘力,我也能努力一把。蘇陵師兄,你可要加一把勁啊。要是我們都走上去,蘇陵師兄卻落在後面,以後蘇陵師兄看到我,要反過來喊我師兄,可多不好意思啊!”

    古劍鋒也看到蘇陵與那鉤鼻執事在眉來眼前,心裡暗恨,但也無以為計,見陳尋此時慫恿蘇陵再闖第五層台階,心裡暗樂。

    他能看出蘇陵爬到這裡,已經是強弩之末,身子骨搖搖晃晃,似乎再多加一根稻草,都會給壓塌掉。

    他們拿那名執事沒有辦法,但要折騰蘇陵,就是要擠兌他跟著繼續闖第五層台階。

    縛龍山不僅是學宮所在,同時也是滄瀾城的中樞大陣,蘇氏經營千年。

    中樞大陣此時即使才釋放百分之一的威壓,蘇陵心裡也清楚知道,再往上走一步,會何等的艱難。

    然而陳尋猜的也沒有錯,只要踏上第五層天梯,在各府都至少擔當得起核心弟子的身份。

    雖然爬上第四層天梯平台的,有一百二三十人,但未必會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再多走出一步。

    蘇陵本也有自知之明,只是陳尋的這番話​​聽得是額外的刺耳,而見他嘴角微微上翹,有著說不盡的嘲諷。

    蘇陵氣得雙眼發黑,喉頭一甜,當即就噴出一口血來,染紅青石台階。

    “啊,”陳尋驚訝道,“蘇陵師兄撐不住了啊,那就不要勉強了,我們也不等蘇陵師兄你了……”

    陳尋輕輕鬆踏出一步,穩穩的站在第五層天梯上,又轉回身來,跟蘇陵說道:“蘇陵師兄,你以後喊我師兄,真也沒有關係嗎?”

    蘇陵氣得肝膽欲裂,掙扎著就要抬腳。

    “蘇陵,不要。”蘇毅見蘇陵受不住陳尋的刺激,竟然真要抬腿去闖第五層天梯,忙出聲阻止。

    “沒用的甭貨!”陳尋剛才還一副替人鼓勵的臉,轉眼就冷寒如霜,輕蔑笑道,“你踏不出這一步,小爺我一輩子就踏在你肩上拉屎撒尿!蘇陵師弟,你要記住這點!”

    “你!”蘇陵見陳尋小小年紀,變臉如翻掌,氣勢囂張跋扈,心裡恨想,這次就算將他逐出學宮,但古劍鋒等人依舊會留在學宮,他要是不能跨出這一步,依舊會叫古劍鋒等人踩在頭上拉屎撒尿,這叫他如何甘心?

    古劍鋒見蘇陵有所猶豫,也將一點靈識注入金剛玄甲之中,借金剛玄甲的護體靈力,悍然踏上一步,穩穩噹噹的站在第五層台階之上,面露譏笑的看向蘇陵。

    見古劍鋒這夯貨,竟也能如此輕鬆站在第五層天梯之上,蘇陵心想,第五層天梯或許沒有那麼難闖,從懷裡掏出一把丹藥,囫圇嚥下,抬步跨出。

    然而在他面前,第五層天梯似叫一面無形屏障遮住,他就是拼盡吃奶的氣力,怎麼也都擠不開這無形的屏障,真正的站在第五層天梯之上……

    青璇見蘇陵額頭血筋都快要爆出來,英俊的臉有說不出的扭曲猙獰,心知他已經到極致,柔聲勸他:“蘇陵,你爭不過陳尋師弟他們,就不要勉強了!”

    青璇不勸還好,她這一勸,蘇陵從深心深處湧出戾氣,竟在他百骸之間生成一股新力,天梯之無形屏障竟叫他像破開湖水一般擠開……

    見蘇陵竟然竟然再踏出一步,陳尋也是暗暗心驚,心想,要是刺激蘇陵此時突破境界,那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陳尋擔憂未過數瞬,舊力耗盡、新力未生的蘇陵,就叫五層天梯之上勢沉如雄山大岳的雄渾巨力壓垮,整個人被重新像湖水匯攏過來的無形屏障彈飛出去,人在半空就狂噴一口鮮血,摔趴在第四層平台下的台階上……

    蘇陵身上的法衣也給打得粉碎,甚至連第三、第四層天梯平台之間的壓力也承受不住,整個人給死死的壓在青石台階上,連手指動一下都難。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9 03:59 PM

第七十二章 北山子弟

    蘇陵仗著異於他人的玄符法衣,登上第四層天梯平台,已經叫人不屑,這時候見他竟然自不量力想闖第五層天梯,落得如此下場,左右眾人都忍不住幸災樂禍的面露譏諷。

    其實從登天梯一刻,弟子之間殘酷的競爭就已經開始。

    誰能真正的踏步闖進第五層天梯,就是各府的核心弟子,不僅可以選擇更高深的玄功,能得到更多的修煉資源跟支持,也絕非青衣弟子能比。

    逆天求道。

    滄瀾學宮、宿武尉府能提供給眾​​多弟子修煉的資源也都有限,要想得到更多,只能自己去爭;這時候能少一個競爭對手,誰心裡不暗爽?

    古劍鋒更是不屑的衝著台階下,啐了一口,罵道:“自不量力的傢伙,活該如此!”

    除非是直接進學宮內院修習的蘇氏嫡系子弟,蘇陵這些旁支雜系,在滄瀾學宮的地位,不會比其他弟子更高。

    當日蘇陵、蘇毅二子隨蘇青峰到黑山,仗著身為蘇氏子弟到處耀武揚威,甚至將古護、古辰等人當奴僕使喚,古劍鋒早就看他們極不順眼。

    這次進滄瀾,蘇陵跳出來頻頻挑釁生事,古劍鋒這時候自然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恨不得將一口濃痰吐他的臉上去。

    蘇毅見蘇陵如此慘狀,也是默然無語,只是臉色慘白的盤膝而坐,不敢去跟陳尋、古劍鋒爭什麼意氣。

    樓礁見蘇陵竟然受不住激,硬闖遠超過他能力的第五層天梯,終落得如此下場,也暗感心急。

    他走過來,手掐法訣,釋出玄圓浮光,將蘇陵保護在內,壓著聲音問道:“要讓此子留在學宮,你覺得自己以後還有活路嗎?”

    雄渾巨力叫玄圓浮光卸掉,蘇陵勉強撐著坐起來,掏出丹藥服下,暫時壓住傷勢,但身上的法衣盡碎,叫他是欲哭無淚。

    這件法衣看上去,跟其他新晉弟子所穿的青色法衣無異,然而內附三重玄符,是他這系小族用數十年積蓄從鬼奚部換來,他原本希望能藉之在宿武尉府爭個核心弟子的地位,未曾想今日就毀在天梯之上。

    他回到家中,要怎麼跟家人交待今日之事?

    *****************

    陳尋看那鉤鼻執事又與蘇陵走到一起,心裡不屑冷笑:

    旁人只當他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怎知他若留在地球,說不定早就娶妻生子,人心陰險還能識不透?

    而在蠻荒數年難苦的生存,更是磨礪他的心志。

    不管鬼奚部暗中設下什麼毒計,只要他們不敢公然破壞蘇氏製定的規則,他就夷然無懼,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陳尋又看左右,他猜得沒錯,登上第四層天梯平台的新晉弟子有一百二三十人,但真正能再多踏出一步的,闖入第五層天梯的,已不足三分之一,確實有資格直接晉入各府的玄衣弟子。

    他抬頭往山巔看了看:

    此前站在山巔之上的學宮諸尊,這時候也開始關注山下的情形,也表明闖進第五層天梯的三十餘弟子,才是滄瀾學宮與蘇氏真正會重點關注跟培養的對象。

    陳尋原來還想試試,第五層天梯三百餘階,他到底能走多少步,但看這情形,要想不引起蘇氏宗族長老的注意,他現在就必須保持低調。

    此時闖過第五關,進入學宮內院,對他來說,或許不是好事。

    而相比較第四層天梯,此時的壓力雖然才增加稍許,但山體深透透漏而來,直接施展在神魂識海之上的氣息則是倍加可怖,似乎有一頭亙古凶獸,給囚禁在縛龍山體之中,在怒吼掙扎,要將所有站在第五層天梯之上的弟子,神魂悉數吞噬。

    在還胎境之前,蠻武、真修的肉身強度終是有限,有沒有更大的修煉潛力,都在神魂。

    第五關天梯,考驗的也是弟子神魂。

    青璇見陳尋竟是如此輕鬆的就闖入第五層天梯,眼睛還是出奇的清亮,不像其他人眼神昏晦、苦苦支撐,暗感心驚。

    雖然陳尋在試煉途中,生擒鬼奚部的宗子,更多的人以為是鬼奚部這次太大意了,才叫陳尋等人得手,但看此情形,青璇暗感陳尋的實力,未必就在樓適夷之下。

    青璇見陳尋轉身眼神冷冽的看向蘇陵,她也往第四層台階望了一眼,恰好蘇陵也朝這邊看來。

    青璇未曾想蘇陵在陳尋跟前,竟是這般的無用,裝作無意,避開蘇陵的眼神。

    見青璇眼神避開,蘇陵心裡有難言的酸澀,對陳尋的恨意更是巨如滔天,恨不能將剮他的肉生吃下去。

    而其他已經登上第四層天梯平台的弟子,見陳尋不過十三四歲,竟如此輕鬆破開第五層天梯的無形屏障,也都暗暗心驚,心裡都想,鬼奚部的宗子,叫他生擒活捉,或許真是不冤啊!

    ****************

    陳尋不去管其他人心裡怎麼想,見千蘭與青璇同時破開無形屏障,踏入第五層天梯,他就又試著往上走出三四步,暗感他未必就能闖過第五關去,但勉強走到第五層天梯的頂端沒有太大的問題。

    試出自己的實力,陳尋就不再去求什麼表現,而是跟古劍鋒點點頭,讓他與千蘭盡可能的往上走,他則盤膝坐下來修煉。

    “不再走了嗎?”千蘭有些猶豫,她此時也到了極限,見陳尋都停下腳步,也就想在陳尋身邊坐下來。

    陳尋見千蘭欲停下腳步,忙跟她做了個吃藥的手勢。

    千蘭也是惠質蘭心,當即明白陳尋打這手勢的用意,伸手將珍藏懷中多日的那枚九元養竅丹掏出來,咽入嘴中。

    千蘭已有真陽境六層巔峰的實力,能不能突破七層,最關鍵的就是看她神魂能否滋生靈識。

    此時縛龍山玄符大陣釋出的壓力,對神魂的考驗最是嚴厲;而千蘭此時服食九元養竅丹,恰恰又是神魂最易滋生靈識之時。

    陳尋心裡想,借縛龍山玄符大陣釋出的壓力以及此時天梯之間流轉的濃郁靈氣,千蘭極有可能一舉突破六層巔峰,晉入真陽境七層,這對她來說,是極難得的良機,不能就此放棄。

    千蘭具身荒古血脈,只要能成功生出靈識,她的魂海異相,必有料想不到的異能。

    陳尋心想千蘭要是站在天梯之上,能藉勢突破真陽境六層,也將極有機會闖過第五關天梯,直接成為紫衣弟子,進入學宮內院修習。

    北山諸部族要能出一名紫衣弟子,鬼奚部壓在眾人心頭的威脅,就能消弱數分。

    陳尋等人與鬼奚部的恩怨,在滄瀾城裡早就傳遍,青璇自然知道鬼奚部為保樓適夷一命,拿出三枚九元養竅丹與七件符器,她心裡想,左棘千蘭此時所服的丹藥,應該就是九元養竅丹吧……

    青璇隱隱有些妒忌,不明白陳尋怎麼捨得將那麼珍貴的丹藥跟符器,與其他部族子弟分享?

    他難道不知道,越是修煉到後期,這些資源越是珍貴難得嗎?

    他難道不知道,在蠻荒為一枚九元養竅丹,會爭得族破人亡嗎?

    青璇還是在十五歲時,就服用過一枚九元養竅丹,可惜沒能突破真陽六重。

    她此時禁不住,她要是能再多得一枚九元養竅丹,這次能藉縛龍山的天梯大陣,必能晉入真陽境七重,也必能闖過天梯五關,成為紫衣弟子,與蘇氏嫡系子弟再無區別。

    可惜她不是蘇氏嫡系子弟,服用九元養竅丹的機會只有一兩回,她知道她絕沒有機會走完第五層天梯,走到陳尋身邊坐下,問道:

    “你怎麼不往上走了?”

    青璇身上透著幽香,香味雖淡,但嗅之入鼻,陳尋暗感怕是過好久,都沒有辦法將這誘人香氣從神魂識海抹除吧。

    陳尋抬頭看了看山巔,淡然問青璇:“你怎麼也停下來?”

    “這三百餘階天梯,太難了;勉強到中途,還是要放棄,不如現在抓緊時間好好修煉;你也是這麼想的?”青璇睜著黑如點漆的瞳眸,看著陳尋的眼睛,想從這雙看似平淡、但望之遠比幽遠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來。

    陳尋笑了笑,表示他確也是這麼想的。

    見青璇待陳尋這小子如此親近,左右的新晉弟子都是十分羨慕,但神情已無開始的輕視,而是十分認真的審視陳尋,看他還有餘力再往上走,卻停了下來,多少有些看他不透的感覺。

    是啊,誰現在還敢輕視這幾個出身北山弟子啊?

    三令六尉府上千新晉弟子,闖進第五層天梯的,總共不足三十人。

    而宿武尉府推薦進學宮的近百名新晉弟子,最終闖進第五層天梯的四人中,北山部族子弟,竟然就有三人,甚至其中一人身俱荒古血脈。

    這樣的結果,也真是太叫人瞠目結舌了。

    如此強悍、潛力無窮的北山部族子弟,還真叫他們怎麼輕視?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9 04:00 PM

第七十三章 千人不如一人

    雖說闖入第五層天梯的新晉弟子,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精英中的精英,但從第五層天梯開始,每一級青石天梯,邁過去都是艱鉅而漫長的過程。

    每跨一步,氣血消耗都是極巨,甚至每隔三五步就要停下來,歇上好久、服藥恢復氣血。

    陳尋也不再去看古劍鋒與千蘭他們繼續拾階而上的艱難,盤膝閉目而坐,觀想九幽蠻魂,細細體會山體透漏而來的氣息與那將有萬斤之鉅的無形壓力……

    蘇棠說縛龍山是滄瀾城的中樞,蘇氏經營已有千年,其中的玄奧秘密自然不容小窺,細細體悟,無論是將筋骨皮肉淬練到新的極致,還是進一步修煉縛龍訣,都有絕大好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左右爆出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陳尋才收斂心念,驀然睜開眼睛。

    此時在他與青璇左右盤膝而坐的新晉弟子,還有十餘人,再抬頭往上看,古劍鋒與七人在第五層天梯的中間停了下來,也沒有餘力再繼續往上攀登。

    僅有千蘭與另外五人還沒有停下腳步。

    只是千蘭落後的距離有些遠,才剛剛走到第五層天梯的中間位置,但還在苦苦支撐,沒有放棄。

    另五名接著第五層天梯之巔的新晉弟子,臉都很陌生,想來都是其他府推薦的新晉弟子。

    他們身上的衣甲皆毫光大放,陳尋知道他們實是藉助身上所穿的玄符寶甲或其他什麼法器寶物,才抵住山體釋出的雙重壓力,因此比千蘭多走出七八十階天梯也不奇怪。

    即使如此,他們每往上走出一步,都艱難萬分,似將渾身吃奶的勁都用上,然而給人的感覺,他們全身的骨骼隨時都會被壓成粉碎。

    陳尋暗感心驚:這七人的修為都在八層洗髓之上,又全力摧動隨身攜帶的法器,竟然都走得這麼艱難!

    陳尋知道進入第五層天梯之後,每跨一階天梯,所承受的考驗都會大增,但也沒有想會大到這種地步!

    看著他之前還真是有些小看縛龍山的中樞法陣了。

    當初從鬼奚部敲詐來七件符器、三枚九元養竅丹,陳尋讓各部族都選一件。

    古劍鋒選了一件金剛玄甲;左丘代表左棘部,替千蘭選了一枚九元養竅丹。

    左蘭並無玄符法器助她抵擋壓力,但她周身散發的清瀅靈光,已是耀眼極致,在她身體的周圍形成一張無形的光罩,彷彿一輪清亮的明月在半山腰冉冉升起……

    見左右眾人眼中驚駭未消,陳尋暗道:難道千蘭就在前一刻,剛剛突破巫蠻六層的桎梏?

    陳尋肉眼就能看到,將千蘭護在其中的靈光邊緣,空間都微微扭曲變形,實是千蘭與生具來的魂海異相,通靈劍心此時已經摧發到極致,替她擋住山體釋出的極大壓力。

    身處護體靈光之中的千蘭,秀麗的臉滲出的汗珠子都是鮮紅;竟都是鮮血,但看她的眼睛,此時則有鬆一口氣的輕鬆,應該就是之前一刻,剛將最熬的一關渡了過去。

    見千蘭在關鍵時刻突破,陳尋也大感欣慰,默默估算,心想千蘭通靈劍心此時生出的護體異能,怕是比突破之前驟然增強十倍都不止!

    換說修為層次的突破,實力不會如此暴漲,但千蘭的情況卻是不同。

    尋常巫蠻,突破真陽境六層巔峰,肉身強度以及周身氣力增漲都極為有限,最大的區別就是晉入七層之後,神魂滋生靈識有種種妙用。

    千蘭通靈劍心所生髮的護體靈光,很可能恰恰需要注入大量靈識才能維持。

    陳尋轉回頭看山下,見左丘、宗崖等人站在圍觀人群裡,神情也都極為激動。

    雖然他們料定鬼奚部不敢公然破壞蘇氏製定的規則,在滄瀾城裡對他們下手,但擁有數名還胎境強者、精銳蠻武愈千的鬼奚部始終是他們心頭陰魂不散的威脅。

    要擺脫這個威脅,並不能依賴蘇氏的庇護,唯有自身實力增加,唯有北山擁有自己的天蠻強者,才能震懾住鬼奚部。

    左棘部犧牲那麼多的子弟,就是要確保千蘭能進滄瀾學宮,今日看到千蘭今日站在天梯之上,大放光彩,叫左丘等人如何不激動?

    千蘭關鍵之時,借九元養竅丹的藥力沸流,突破巫蠻六層桎梏之後,接下來的步伐就顯然輕鬆許多,很快拉近與前面五人的距離。

    對千蘭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跟潛力,青璇看在眼裡,也是暗暗心驚,而更叫她心驚的,則陳尋的一臉平靜:

    陳尋大半天時間都在盤膝打坐,閉目觀心,肯定不關心外界發生的一切,要不是千蘭剛剛突破巫蠻六層,引起一陣狂熱的喧鬧,陳尋甚至都不會睜開眼去看他們登天梯的情形。

    難道他就一點都不在乎,這次的新晉弟子裡,有沒有人直接能闖過第五關,進學宮內院修習嗎?

    青璇收斂心思,抬頭繼續看山上:

    千蘭拾階而上,很快就追上前面的五人,就差不到十步,就能闖過第五層天梯。

    然而離第五層天梯平台越近,千蘭跨出的步履也越發艱難起來,渾身汗出如漿,通靈劍心生髮的護體靈光也如風中燭火,明滅不定,顯示已近極限,隨時都會破滅。

    千蘭還在咬牙堅持。

    這時候大家都看明白,之前五人看似比千蘭早一步更接近五層天梯顛峰,但潛力已然耗盡,實難再登高一步。

    這次能不能有新晉弟子直接闖過第五層天梯,成為紫衣弟子,希望都寄望這個肩膀柔弱、法衣有些大得過分的小女孩子身上。

    千蘭牽引十數万圍觀群眾的心思,她每登高一步,山下則是爆出一陣歡呼。

    而不論是新晉青衣弟子,還是一大早趕過來看熱的玄衣弟子,眼睛都灼熱的盯著千蘭柔弱的身影。

    那些一心修煉、平日在滄瀾城中絕少見身影的紫衣弟子,這時候也有十數人跑過來,站在第五層天梯平台上,看似平靜的注視著離他們僅有咫尺的小女孩,但眼睛裡無不有著既期待、又羨慕的複雜神色。

    對於紫衣弟子而言,新晉弟子的入門大典,能有什麼好看的?

    他們更關心的,就是看新晉弟子裡有沒有一兩個資質特別出眾的人,能一舉闖過五層天梯,直接進入學宮內院修習。

    新晉弟子能一下子跨過內院的選拔標準,不僅九成九有希望突破肉障,晉入還胎境,甚至還有極大的希望晉入天元境,成為縱橫雲洲的絕世強者。

    想一想,未來有可能晉入天元境的苗子,就在眼前綻放光芒,誰能夠真正按耐住內心的情緒不激動?

    此時學宮內院,紫衣弟子不足百人,然而在十六歲之前就闖過五層天梯考驗的,更是不足十人,無論是不是身俱荒古血脈,無一不叫宗族長老直接搶走,收入門下修煉。

    更何況眼前這女孩子,看容貌連十四歲都不到,還是第一次接受天梯大陣的考驗。

    所有人都難以想像:這女孩子要是闖過五層天梯,會引起怎樣的轟動啊!

    “啊,沒想到這輩子竟然真能親眼看到身俱荒古血脈之人,竟然還只是從蟒牙嶺北山那旮旯跑出的一個女孩子……”

    “你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身俱荒古血脈,出生時天地就會生髮異相,修煉資質之優,遠非常人能想像。她不要說在關鍵時刻,突破真陽境七重,離闖過第五關最差最後三步;就算她這次沒能直接闖過第五層天梯,蘇家也會直接收她進學宮內院……”

    “直接收入內院?哼,你們還是不知道荒古血脈的意義啊。不要說內院,怕是學宮里數十年不露面的太上長老都會搶出來,收這女娃子當弟子。要知道,身俱荒古血脈,不要說在滄瀾了,甚至不要說商原了,就是雲洲那幾大宗門,也都會搶著收進去當成寶培養啊……”

    周遭的執事、玄衣、紫衣弟子議論紛紛,陳尋也看到之前從天而降,站在山巔之際看諸新晉弟子登天梯的九人,這時候也按耐不住,都紛紛探出身來,眼睛都極其灼熱的盯在千蘭身上。

    這些修為差不多個個都有還胎境中期巔峰的強者,在滄瀾城身份尊崇無比,這時候卻都恨不得直接從山巔跳下來,幫這身子顫抖的小姑娘一把,助她邁過最後三級台階。

    陳尋跟在蘇棠身邊月餘,也算有幾分眼光。

    千蘭所具的魂海異相,生來就有劍心通靈的異能,此時就能生髮護體靈光,端真是奇異非凡。

    左棘部能保住一枚試煉鐵牌,千蘭以那麼低的修為,卻能苦苦捱住樓適夷的追殺,撐到陳尋出手救援,主要就是她魂海異相所生發的異能跟詭異步法。

    不過,千蘭的劍心通靈,比蘇棠還要差上一截。

    陳尋心想身俱荒古血脈的千蘭,值得蘇氏大力投入資源進行培養,但未來就算修練有成,又不至於威脅到蘇氏在滄瀾的統治地位,這樣其實是恰到好處。

    他就不行了。

    要是叫蘇氏知道他體內藏有一滴六臂巨魔血,知道他有可能會威脅到蘇氏在滄瀾的統治地位,還不知道山巔之上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心底會起什麼邪念。

    蘇棠當初雖然沒有直接將話說白,但那麼鄭重其事要他嚴守住荒古血脈的秘密,防範那些有可能奪他人荒古血脈的邪修,想來蘇棠或許對蘇氏宗族的一些作為,也有所耳聞。

    蘇氏能在滄瀾屹立千年,怎會沒有一點陰狠手段?

    陳尋心裡又想,鬼奚部不惜一切代價,甚至連部族的尊嚴都能放下,也要保樓適夷一命,大概樓適夷也是身俱荒古血脈之人吧?

    但在其他府的推薦弟子裡,陳尋沒有看到樓適夷的身影,心裡異常奇怪,他當初提出三點條件,可是給鬼奚部留下了破綻啊?

    陳尋之前還擔心這些蘇氏宗族長老級的人物,目光毒辣,會看出自己的底細,但見山巔九人此時眼睛都盯到千​​蘭身上,其他新晉弟子在他們眼裡就跟不存在似的,倒是放下心。

    他心裡想,也許在這九人心裡,今日登天梯的千名新晉弟子,都未必能有千蘭一人重要。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4 PM

第七十四章 止步

    唯有千蘭還在堅持,但也艱難異常。

    魂海異相所化的護體靈光,就彷佛處於狂風之中的燭光,叫人擔心下一刻就會被山縛龍山透漏而出的無窮威壓吹滅。

    而千蘭舉手抬足之間,手腳似乎都綁有萬鈞重物,她的身子體也顯得倍加柔弱,叫人擔心下一刻,她的身子架就直接會被壓成粉碎。

    千蘭每踏出一步,都牽動萬人心思,看她如此艱難,一張秀氣的小臉滿是痛苦,有人終是不忍心,勸她放棄:

    “身俱荒古血脈,珍貴異常,再這麼撐下去,萬一支撐不住,毀了道基,可就要老命了啊!”

    “就算闖不過五層天梯,學宮內院也會搶著將你收進去的。”

    “是啊,停下來吧,不是誰年紀輕輕都能一次跨過龍門的,蘇家百年也就出一個蘇棠而已!小姑娘,你已經強過他人太多了……”

    陳尋住​​進弟子別院後,都沒有聽及他人提起蘇棠,卻沒想到在這時聽到有人提起,不由想像蘇棠拾步登天梯時的風華絕代,想來會極輕鬆吧?

    青璇見陳尋稚氣未露的臉,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溫柔,心里奇怪,暗道他這麼小,怎麼給人如此溫柔的感覺,開口問他: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陳尋搖了搖頭。

    “……”青璇只以為陳尋是對千蘭暗生情愫,心思牽掛在她身上,問道,“你就不擔心千蘭勉強堅持下去,反而有損修行?”

    “修煉最是磨礪心志,種種勸棄之音,實是千蘭此時要突破的魔障。行或不行,她心裡自知,我需要替她擔什麼心?”陳尋笑著問道。

    陳尋這番話,青璇聽了卻是不以為意,明​​明不行還咬牙強撐,別人還不能議論了?

    卻在這裡,山巔之上傳來一聲斷喝:

    “都給我閉嘴!”

    斷喝之聲算不上很響,但從山巔傳至耳釁卻似雷霆滾過,叫人神魂震顫,心神警醒。

    青璇抬頭看去,卻是四叔祖扶手站在山巔邊緣,眼裡神威金光似有實質,正俯身看來,喝斥那些干擾千蘭攀登天梯的眾人:

    “求道如行逆水,不進而退,唯有心堅,才能道成——爾等破不了自己的心障,卻來對他人指手劃腳,真是冥頑不化!”

    眾弟子嚇得息聲,不敢再多嘴議論。

    青璇聽了卻暗暗心驚:四叔祖所言,跟陳尋不就是一個意思嗎?但四叔公此時壽元已有一百多歲,修為晉至還胎境後期,他對修道的認識,又焉是十三四歲的少年能及?

    青璇真想不到陳尋人小鬼大,竟也能說出這番話來。

    陳尋不認得青衫老者,看他臉面清瞿,看不出多大年齡,氣勢看著並不強盛,但他那聲斷喝暗藏無上神威。

    他修煉堅固的蠻魂,能抵住縛龍山天梯威壓的影響,卻叫這老者一聲輕喝震​​得扭曲變形,幾乎崩滅,心想這老者的修為真是高得駭人,待會兒還要躲著他。

    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長老級的人物出面替千蘭摒除雜音,這時候也都知道此時站在山巔之上的九人,實則都極期待千蘭能闖過第五層天梯,心裡都想,他們必然是看到千蘭還有潛力能夠挖掘,不然也不會讓千蘭冒著毀壞道基的危險,強闖第五層天梯的。

    這時候,眾人看千蘭的眼神也變得越發的狂熱。

    學宮弟子在二十歲之前,都有闖天梯的機會,闖過就可以直接進入內院修行。

    這些年來,能達到這個要求,直接成為紫衣弟子的不到百人,差不多都在二十歲之前,都達到真陽境九重巔峰的修為。

    而能在十六歲之前,闖過五層天梯的,紫衣弟子裡也不過十人,無一不是諸長老的親傳弟子。

    這一百年來,就算將蘇氏嫡系子弟都加上,在十三四歲之前就直接闖過五層天梯的,僅有一人。

    那就是滄瀾的聖女蘇棠!

    千蘭這次能闖過去,必是滄瀾城近百年來最耀眼的另一顆新星,幾乎篤定能在二十歲前,突破真陽九重,晉入還胎境,將在蘇棠之外,成為學宮弟子之中的另一個領軍人物!

    能看到這情形的發生,還不叫人激動嗎?

    青璇雖然心裡微酸,但也禁不住期待:

    這個千蘭到底能不能分去蘇棠的一些光芒?

    陳尋知道千蘭看上去生性柔弱,實則內心極為剛強,猜想她應該能咬牙堅持到最後。

    就在萬眾狂熱的期盼之中,千蘭終於走到五層天梯的頂點,就差一步,就能真正的闖過第五層天梯。

    不僅山腳下十數万觀眾,不僅天梯上千餘弟子、執事都摒氣寧息,期待下一刻奇蹟的產生,就連站在山巔之上的九人,在這一刻喘息都粗了起來,心砰砰亂跳:

    十四歲之前就闖過五層天梯,那才是真正的修仙苗子啊!

    然而就在這一刻,千蘭突然停下腳趟,轉身看來。

    十數万人的心都差點叫千蘭這一下給搞爆掉:

    就差一步,不要喘氣啊,走完再歇力啊!

    不能這麼玩我們啊!

    到底還走不走啊?

    陳尋還不知道千蘭是為何意,就覺千蘭的眼眸有說不出的明亮,接著就見千蘭盤膝坐下,表示放棄直接登上第五層天梯平台的機會,陳尋似乎能聽見十數万人心裡一起爆起哀鳴般的惋惜之聲:

    “就差一步啊,怎麼就放棄了啊?”

    陳尋忍不住苦笑,喃喃輕語:“哎,這死丫頭!”

    青璇這才訝然發現,千蘭並不是沒有能力一步踏上第五層天梯平台,實是要與陳尋他們一起都留在宿武尉府,這才放棄進入學宮內院、直接成為紫衣弟子的機會。

    山巔九人不明所以。

    雖然千蘭最後放棄直接闖過第五層天梯的機會,叫人難免有些惋惜,但這次新晉弟子裡能冒出這麼一根好苗子,他們也都十分的興奮。

    不待法陣撤消,就見為首的清瘦老者揮手釋出一道靈光,在千蘭足下凝成一朵雲氣,直接托著她就徐徐飛往山巔。

    過後不久,陳尋直覺身上陡然一輕,那無窮無盡的威壓,也在這時散得無影無蹤、消彌一盡。

    這時候看熱鬧的紫衣、玄衣弟子都往山巔行去,陳尋也就站起來身來,與青璇等人拾階而上。

    “千蘭這丫頭,能直接進學宮內院,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就放棄了呢?”古劍鋒埋怨道,鬼奚部實是壓在北山眾人心頭的巨刃,要是他們五人裡能出一名紫衣弟子,對鬼奚部的忌憚就能減輕許多。

    陳尋微微一笑,說道:“看這架勢,就算千蘭不想進學宮內院,怕也由不得她啊。”

    古劍鋒想想也是,他們還要辛辛苦苦的再爬幾百級台階,而山巔九人直接施展法術,托千蘭飛上山頂,愛護之情可見一斑。

    不要說進學宮內院了,多半會有長老級的大人物搶著收千蘭作弟子。

    倘若北山能在滄瀾城傍上長老級的粗大腿,還何懼鬼奚部的威脅?

    陳尋與古劍鋒他們爬上山巔,山頂九人就已經為千蘭的歸屬公然爭執起來。

    “大家也都看到,這丫頭確是有能力咬牙闖過五層天梯,但她關鍵時刻放棄,說明她想留在宿武尉府修行。逆天求道,直指己心,九叔一定要將她招進學宮內院,蘇全我也無話可說,但這未必有利她的修行……”

    陳尋這才認出坐在九人最右首的老者,看著有六七十歲,竟然就是宿武尉府的右尉蘇全。

    都說蘇青峰與蘇全都是宿武尉府主蘇竣元之子,蘇全不比蘇青峰大多少,陳尋之前倒沒有想到蘇全竟然是個老頭子。

    細想下來,蘇青峰三十年前就成名,與烏蟒部最後一名天蠻級人物宗守陽交好,想來此時他就算沒有六七十歲,也不會年輕。

    陳尋心想他應是早就修練到返老還童的境界,相貌自那以後不再改變,才給人正值壯年的錯覺。

    而跟蘇全爭執的紅髯老者,胖頭大臉,想必是代表學宮內院的長老級人物,輩份比蘇全還要高出一輩,這時慢條理絲的說道:

    “蘇全,你要將這女娃留在宿武尉府也不是不可以,但宿武尉府有適合她修行的功法嗎?”

    一個紅袍老嫗,這時候站出來說公道話:

    “我看這女娃子最適合修練靈音劍訣,說不定有機​​會將靈音劍訣修煉到大成。不過,靈音劍訣只有學宮內院才得傳授,蘇全,你一定要將她留在宿武尉府,也不見得有利她的修行啊……”

    蘇全堅持說道:“宿武尉府願意付一切代價,讓諸長老同意破這個例,由宿武尉府傳授千蘭靈音劍訣……”

    剛才出手釋出靈雲,將千蘭直接托上的那名老者,見眾人當著新晉弟子的面就爭執起來,忍不住苦笑說道:

    “女娃子若是執意留在宿武尉府修行,先例也不是不可以破,不過,你們倒是先問問女娃子,她為什麼要留在宿武尉府修行?”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5 PM

第七十五章 波瀾

    聽四長老這麼說,其他人也都看向千蘭,都想聽這女娃子為何要堅持留宿武尉府修行。

    他們九人都有還胎境中期以上的修為,眼光自然毒辣,知道這女娃子在最後一階天梯之前,不是沒有潛力可挖。

    其他新晉弟子被完全忽視,但站在一旁,也是無奈,不敢說什麼不是,聽著幾個長老級的大人物爭著要將千蘭招入門下,心裡都是有說不出的滋味。

    陳尋聽諸人爭議,暗中朝千蘭搖了搖頭,讓她不要說出實情。

    烏蟒雖然衰敗成這樣子,對蘇氏完全沒有威脅,而要是千蘭此時要說出實情,還是會惹來不必要的猜忌。

    給九位長老級的人物拿眼瞅著,千蘭心頭也是窘迫,一張秀氣小臉漲得通紅,低頭細聲說道:“弟子走到這一步,實是神魂枯寂,難以為繼,不得不放棄……”

    千蘭的回答未能叫眾人滿意,但九人也不會搜魂之術去探擦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胖頭圓臉長老最是高興,跟蘇全說道:“既然這女娃子並非執意要留在宿武尉府,現在收她進學宮內院,蘇全你不會說阿叔欺負你吧… …”

    蘇全還是有些不甘,盯著千蘭問道:“千蘭你說,你是願意留宿武尉府,還是進學宮內院修行?”

    “弟子能力淺薄,資質有限,倘若進學宮內院,怕是跟不上眾師兄的修為,千蘭願意留在宿武尉府。”千蘭雖然還是低著頭,不敢看諸長老的眼睛,但回答的聲音猶為堅決。

    蘇全聽千蘭這麼說,又滿心生出希望,眼睛看向四師叔,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宿武尉府這些年排名都墊底,漸有沒落之頹勢。

    他不是要跟學宮內院及宗令府爭,但宿武尉要再沒有一兩強力弟子支撐,未來十年叫其他八府甩得更遠,宿武尉府易主之事只怕要拿到檯面上來​​商議了。

    “既然女娃子自己執意要留在宿武尉府修行,違擰其意,無益她的修行。不過,蘇全你也要知道,靈音劍訣最適合這女娃子修行,宿武尉府要從學宮內院換得靈音劍訣,也不是一點代價都不用支付。”青衫老者說道。

    “蘇全知道。”蘇全忍住心裡的興奮,說道。

    “那就這樣吧,其他闖進第五層天梯的新晉弟子,各府都直接賜玄衣,錄為核心弟子,”青衫老者說道,“要沒有其他事情,今天的入門大典就到這裡吧……”

    千蘭是叫眾人驚喜,但除此之外,眾人也不怎麼關心入門大典,就想早早結束,各回修行之所。

    “四叔祖,侄孫蘇陵有話要說……”

    陳尋原以為入門大典就這樣落幕,未必身後傳來一聲呼叫,轉身就見胡亂換了一件法衣、嘴角還有血蹟的蘇陵,正撥開眾人走上來,看他的眼睛裡似藏有無窮怨恨。

    陳尋頭皮暗感發麻,心知這一刻終是逃不過去。

    *******************

    山巔九人都想早早結束新晉弟子的入門大典,好回修行之地,這時候見一名新晉弟子大踏步的走上前來,眼睛裡都帶有疑惑,實不知他有什麼話要說。

    但聽他喚青衫老者“四叔祖”,以“侄孫”自居,大家也都知道這新晉弟子是蘇氏族人,也就沒有人怪他在入門大典上的大呼小叫。

    青衫老者壽元已有一百二十歲,同宗雖然有兄弟數人在滄瀾城開枝散葉,但平時也沒有什麼來往,他不知道眼前這少年是哪家的子弟,問道:

    “你是哪家的子弟,有什麼事情要在此大呼小叫……”

    蘇陵說道:“弟子蘇陵,祖父蘇房虎……”

    “哦……”青衫老者淡然說道,讓蘇陵繼續說下去。

    蘇氏在滄瀾立族千年,開枝散葉,當下子弟有十數万之多,旁人也不知道蘇房虎是誰,但皆知青衫老者姓名蘇房龍,心想眼前這少年跟房龍長老關係應該極密切,也就都靜默不語,看蘇房龍長龍如何處置此事……

    見四叔祖臉上並無甚麼表情,蘇陵心裡涼了半截,他本指望進了學宮,能多得些照顧,但未曾想上兩代人的血脈之情就已經涼薄如此。

    多得照顧這事不再有多大的指望,蘇陵當下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稟告叔祖,有人冒充部族子弟,經宿武尉府推薦進入學宮,侄孫懷疑他欲對蘇氏不利,此時不敢不直言……”

    “誰!”青衫老者心神一凜,雙眸生出似有實質的金光,掃過諸新晉弟子,無盡威壓透漏,竟不比剛才的天梯試煉所釋威壓弱半分,當即壓得諸新晉弟子個個都喘不過氣來。

    蘇氏雖在滄瀾稱雄,但東南西北四方都有不弱於蘇氏的世族、宗門勢力,明爭暗鬥有千年之久,彼此壓制,無所不用其極。

    彼此防備也是甚嚴,滄瀾學宮招收新晉弟子,第一就是要身世清白。

    現在竟然鬧出冒充部族子弟混進學宮的事情來,山巔九人第一個念頭就是玄寒宗或其他世族或宗門,想派人滲入滄瀾學宮。

    這還得了?

    蘇全更是鬚眉怒張,喝問道:“是誰?”

    宿武尉府這些年已經衰敗,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宿武尉府的權柄虎視眈眈,倘若這麼大的簍子真出在宿武尉府,他這一脈不知道會被他人攻擊成什麼樣子?

    蘇全身為還胎境中期的強者,鬚眉怒張,透漏的威壓直接叫離他最近的幾名新晉弟子臉色蒼白的連退十數步,才壓住喉頭湧出的鮮血。

    陳尋也沒有想到還胎境中後期的強者,會如此之強,竟透漏的威壓就叫他等無法掙扎。

    即使在古仙道虛的神識搜索之下,陳尋也沒有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威壓,他那蒼茫如汪洋大海的魂海也被迫做出反應,有如颶風捲席,掀起金色的巨浪。

    在魂海與威壓做劇烈對抗之際,陳尋的手腳反而被束縛住,難以動彈。

    陳尋心裡驚駭,要是宿武右尉蘇全以及青衫老者釋放的威壓持續下去,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金色魂海被迫做出進一步的劇烈反應,會不會叫蘇全、青衫老者看出異常來?

    陳尋心知蘇氏難叫人信任,要是六臂巨魔血的秘密保不住,這才是要老命的。

    不過,其他新晉弟子的反應不見得比陳尋好,在兩位大能的威力欺凌之下,都臉色蒼白、神魂搖搖欲墜。

    蘇全與青衫老者想從這一干新晉弟子的眼睛裡看出誰是潛伏的奸細,卻是不可能。

    陳尋暗道,蘇全與青衫老者所釋放的威壓,堪至都比當初降臨蠻荒時、古仙道虛給他的感覺還要強烈,但古仙道虛神識搜索崇山峻嶺,透漏的那種蒼茫亙古之意,卻遠非蘇全、青衫老者能及。

    這麼想著,陳尋魂海之上,即有一種蒼茫亙古之意升騰而起,彷彿微風捲拂,當即將蘇全、青衫老者施加在他魂海之上的威壓吹得一淨,彷彿雨過天晴,竟不留一絲痕跡,金色魂海也迅即恢復平靜。

    陳尋心裡驚駭,他僅僅是回想到古仙道虛打開虛空時透漏的亙古蒼茫之意,未曾想就能抵擋蘇全、青衫老者等人全力施發的威壓,古仙道虛之強橫,真是遠超想像。

    眾人都在蘇全、青衫老者所釋放的威壓之下岌岌可危,陳尋也不會顯現出多特殊。

    然而此時陳尋借那股亙古蒼茫之意,拂去威壓,眼眸恢復靈光,在諸新晉弟子裡就顯得特別的異常。

    蘇全、青衫老者以及其他七人,立即看出陳尋的異常,眼神都凌厲的看過來,九股難言其威的靈壓直接將陳尋鎖住,以防他困獸猶鬥、暴起傷人。

    陳尋手腳雖叫靈壓鎖住,動彈不住,但魂海之上的蒼茫亙古之意更是悠遠綿長,充塞他的心靈,叫蘇全九人的威壓無法再侵凌他的魂海。

    “你是何人?”蘇全眼神冷冽到極點,未曾想區區一名新晉弟子竟然抵擋他們九人的威壓,要說這弟子沒有異常,他們眼睛就都是瞎的。

    陳尋也怕蘇全等人暴起,當場將他斃殺,不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也實在沒有什麼好怕,硬著頭皮說道:“弟子陳尋,見過府主……”

    蘇全雖然還不是宿武尉府的府主,但也樂意聽他人喚他府主,但眼瞳射出精湛光芒,要將陳尋的五臟六臟看透,蹙起眉頭,喝問道:

    “就是你偽裝部族子弟,混入學宮?”

    他手裡同時掐出一道法訣,稍有不意,就想先將這小子轟成渣再說。

    其他八人將靈壓撤走,但不知蘇全施展什麼法術,陳尋直覺周身有數道氣勁纏來,像是無形的繩索將他死死綁住,叫他在眾人跟前掙扎不得。

    “弟子雖然不是烏蟒部族子弟,但絕無期瞞之意。個中詳情,宿武副尉蘇青峰將軍以及葛異等人皆知。就是蘇陵,半年之前,也是在蟒牙嶺北山見過弟子,還因此微小事,與弟子心生齟齬。”陳尋理直氣壯的說道。

    事到這一步,陳尋也不怕什麼:

    蘇青峰、葛異要想害他,不用拖到現在用這樣的陰謀詭計,只要蘇青峰、葛異不害他,他就有申辯的機會。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5 PM

第七十六章 同心之禍

    陳尋將蘇青峰、葛異等人抬出來,眾人神色稍緩。

    “有什麼詳情?”蘇全散開氣勁,還陳尋自由,但一雙陰戾眼瞳還盯住陳尋的臉,稍有不意,就會翻臉無情當場將他斃殺。

    “陳尋原是雲洲人氏,早年隨父進蟒牙嶺採藥,父遭雷擊逝世,陳尋也叫雷擊重傷,記憶零散不堪,忘了出身何處。被烏蟒族人救後,四年來就居住烏蟒寨中,”

    陳尋將一些事情娓娓道來,說道,

    “蘇青峰將軍本欲舉薦弟子直接進滄瀾學宮,但烏蟒待弟人有救命之恩,弟子方才謝絕蘇青峰將軍的好意,決意代表烏蟒,參加部族子弟的試煉。此事也是得蘇青峰將軍、葛異首肯。蘇陵也應該知其中曲折,弟子實不明白他早不提此事,今日卻突然要往弟子頭上潑髒水,說弟子存心不良……”

    “葛異,你過來說話!”蘇全朝著縛龍山腳下吐氣喝問。

    陳尋轉身看去,就見葛異身穿黑色戰袍,拾階掠來,又見蘇陵臉色慘白,心裡想:蘇陵叫鬼奚部慫恿,跳出來往他頭上潑髒水,難道就沒有想過這裡面的曲折,並不難解釋嗎?

    葛異跑到山巔,單膝跪下,跟蘇全及青衫老者等人施禮:“葛異見過四爺、諸長老……”

    “他所說是否有屬實?”蘇全蹙著眉頭,問道。

    葛異恭敬說道:“去年葛異隨十三爺到蟒牙嶺北山言通商之事,就見過陳尋。這次到蟒牙嶺北山挑選學宮子弟,十三爺是說過要葛異這次去蟒牙嶺北山,將陳尋帶回滄瀾來……”

    聽葛異這麼說,其他人的神色都緩了下來,心想這小子以真陽境築基後期的修為,竟然能扛住他們九人釋出的威壓,也難怪叫蘇青峰如此重視。

    再想這少年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四年前叫烏蟒收留,甚至都不到十歲,就算其他宗門想通過這種方式滲入滄瀾學宮,也不會事先將人送到烏蟒去。

    決定將觸手延伸到蟒牙嶺北山,由宿武尉府推薦蟒牙部北山部族子弟進滄瀾學宮修行,也是這兩年才做出的決定,哪個宗派能未卜先知,提前兩三年埋下這樣的暗手?

    雖然陳尋說他對以前的事記憶不清,在眾人看來也不能算是什麼疑點。

    在場的眾人,修煉百年,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遇到過?

    如此一來,這就成了宿武尉府內部的事務,青衫老者等人就想著先離開,而蘇陵是青衫老者的侄孫,也沒有人想著說要追窮他誣告的責任。

    只要是蘇氏子弟,那怕跟嫡系關係再疏遠,在滄瀾學宮總也是要受點照顧的。

    蘇全臉色卻是陰晴不定,壓著聲音問葛異:“實情就是如此?”

    葛異硬著頭皮說道:“葛異無半句虛言敢欺瞞四爺。”

    陳尋原以來這小小的鬧劇,會就此結束,但沒想到蘇全臉色竟還如此的難看,心裡忐忑一跳,才知道他將這事想得太簡單了。

    宿武尉府的老府主蘇竣元閉關多年,不理世事,突破還胎境後期巔峰,晉入天元境的機會十分渺茫。

    倘若蘇竣元辭世,宿武尉府下一任的主人,就要在蘇青峰與蘇全兄弟二人之間決出。

    蘇青峰與蘇全兄弟二人,實際上早就是面和心不和,誰都想爭宿武尉府主之位。

    鬼奚部慫恿蘇陵跳出來挑事,實不是想置他以死地,而早就揣摩透蘇全的心態,想藉蘇全之手,將他逐出滄瀾學宮……

    ********************

    蘇全心裡也是掙扎。

    他看得出蘇房龍長老等人,對眼前這少年都還頗為欣賞:

    年僅十三四歲,不僅順利闖入第五層天梯,獲得玄衣弟子的身份,甚至還能扛住他們九人的威壓,即使不是荒古血脈,神魂也是生來異常堅固,是少有的修煉之資。

    雖然說這少年不是部族子弟,通過部族試煉爭得進入滄瀾學宮的資格,有些不合規矩,但對三令六尉府而言,任何一名有潛力晉入還胎境的弟子,都是難言珍貴的資源。

    就像千蘭,就算沒有闖過第五層天梯,學宮內院也都想爭著招她進去,就是因為她身俱荒古血脈。

    千蘭年紀如此幼小,就有不錯的修為,將來甚至都有突破晉入天元境的機會。

    在場的諸人,都還只是還胎境中後期的修為,可能此生都沒有指望能晉入​​天元境,但也知道這麼一個苗子,蘇氏之前所擬定的任何規矩,都是一張廢紙。

    修道之人,念頭通透,當然知道一成不變的規矩,實則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蘇全同時也擔心,他現在真要將這少年逐出去,會不會叫蘇房龍長老等人有其他什麼想法,會不會反感他如此公然的壓制青峰所看重的弟子?

    見蘇全臉色陰晴不定,陳尋一顆心也提到嗓子眼,心想他能不能進滄瀾學宮,全在蘇全的一念之間。

    陳尋在進入滄瀾城之前,進入滄瀾學宮的渴望還沒有那麼強烈,但在別院住了十數天之後,才認識到進入宗門修行,所能獲得的資源絕非散修所能想像。

    僅別院書齋那百餘卷淺顯入門類的帛書,陳尋就獲益匪淺。

    蘇全考慮再三,也覺得就這樣將這少年逐出滄瀾學宮,做得也太難看了,就想將這事壓後再議。

    “四爺,樓礁有話要稟告……”

    那個跟蘇陵眉來眼前的鉤鼻執事,這時候竟然按捺不住跳出來。

    聽他自承姓“樓”,陳尋心底一涼,心知鬼奚部這是鐵了心,要將他趕出滄瀾學宮,然而才好從容收拾他。

    “你有什麼話說?”蘇全問道。

    樓礁看了陳尋一眼,寒芒閃礫,陰戾的眼睛似藏寒冰。

    似有無形氣場釋出,樓礁走到蘇全及青衫老者身旁說話,陳尋近在咫尺,卻聽不見半點聲音,但見從蘇全及青衫老者等人略露驚疑的眼睛裡,心裡知道當時情形對他絕對不利。

    須臾,蘇全才斂著陰森森的眸子,出聲問葛異:“樓礁所言句句是實?”

    葛異頗為無奈的看了陳尋一眼,說道:“蟒牙嶺北山弟子,能得五枚試煉鐵牌,確是陳尋居中策應所致;而鬼奚部為保樓適夷性命,所出七件符器、三枚九元養竅丹,也確實由北山諸部族均分……”

    陳尋這時候也能明白一切,樓礁見利用蘇全對蘇青峰的猜忌之心,都不能將他逐走,此時也就顧不上隱瞞鬼奚部在試煉時所做的醜事。

    烏蟒與蘇氏之仇,早就過了好幾百年前,甚至連烏蟒族人都不願意再提,蘇氏內部也沒有幾個人會再重視烏蟒,但北山諸部族隱有聯合之勢,也絕非蘇氏所願意看到。

    再見蘇全及青衫老者等人,眼神都頗為遲疑的打量千蘭,陳尋心更是涼了半裁,知道樓礁必然是將千蘭決意留在宿武尉府的真正原因說了出來,這只會加劇蘇全等人的猜忌之心。

    “胡鬧!”蘇全當下再無顧忌,眼露雷霆,壓著聲音就衝葛異怒斥,“滄瀾學宮定下的規則,豈容你們胡亂糟踐,非是部族之人,都去參加部族子弟試煉,不是都亂了套?你速將此子,逐出縛龍山……”

    葛異聽到四爺喝斥聲如雷霆,他心裡不怎麼畏懼,但看諸長老的意見都難得一致的支持四爺,知道就算十三爺趕回來,都未必能改變結局。

    烏蟒自宗守陽殞落之後,衰落成今天這樣子,就算能將蟒牙嶺北部四十餘家部族聯合起來,實力比起鬼奚部都差一大截,又有什麼資格能叫蘇氏猜忌?

    何況陳尋只是藉烏蟒的名義進入滄瀾學宮,有十三爺的面子在,四爺的性子又優柔寡斷,怕落人口舌,未必真就會將陳尋驅逐出去。

    但事情涉及千蘭,情況就有些不一樣了。

    滄瀾學宮三五十年內都未必能遇到一個身俱荒古血脈的好苗子,將來甚至有機會晉入天元境,四爺以及四長老他們,自然是希望千蘭以後能為蘇氏所用、能對滄瀾學宮效忠。

    同時也怪陳尋在試煉途中表現太過優秀,已然成為北山五人的核心。

    千蘭甚至不惜放棄直接進入學宮內院的機會,也要留在宿武尉府,說到底就是想跟陳尋等人不離不棄、共同修行。

    陳尋的存在,很可能會直接影響到未來蘇氏對千蘭的掌控,這絕對不是蘇氏或滄瀾學宮所願意看到的情形。

    儘管陳尋的修煉資質也是極佳,但在陳尋與千蘭之間做選擇,結局會是怎樣,還不是一目了然?

    古劍鋒等人聽蘇全雷霆大怒,要將陳尋驅逐出去,都駭​​然失色。

    他們哪裡知道人心會是如此的險惡,樓礁僅是挑撥數語,就叫蘇全及青衫老者等一干長老級的人物,對此事的態度產生天翻地履的變化。

    “弟子古劍鋒,懇請四爺收回成命,不然弟子也無臉再留在滄瀾學宮!”古劍鋒趴在地上,將自己的前程押上,也要替陳尋求情。

    蘇全原對樓礁的話還將信將疑,不相信區區十三四歲的少年,能有這麼強的心計跟凝聚力,猜想千蘭決意留在宿武尉府,或許是少女情竇初開,想著只要將陳尋這少年逐出去,讓千蘭潛心修煉數年,這段往事就會煙散雲消。

    此時古劍鋒不惜將自己的前程押上,也要跪下來替陳尋求情,蘇全臉就沉下來,當即就要將這兩人都逐出去。

    “劍鋒,你當​​我是兄弟,就站起來,莫要替我求情!”陳尋見宗凌、南溪、千蘭三人,都要跟著古劍鋒跪下來替他求情,心頭感動之餘,但知道事情壞大發了。

    他也只能搶在蘇全發作之前,厲聲喝斥古劍鋒:

    “烏蟒於我有收留之恩,我這趟才陪宗凌、南溪一路走進滄瀾城,我個人都未必瞧得起蘇家玄功絕學,進不進學宮,實在無所謂,你們莫要替我求情……”

    見陳尋區區十三四歲的少年,非但對他們沒有半點敬畏,還口出狂言,蘇全也是氣極而笑,但縛龍山下有十數万人看入門大典的熱鬧,他也不能對這個少年怎麼樣,當下甩袖揮出,一股沛然巨力就撞向陳尋的面門。

    陳尋哪裡想到蘇全會突然對他出手,身上所穿的金剛玄甲都沒有生出半點反應,整個人就從十層天梯、三千餘級青台台階上直接滾下去,一路而下,直摔了一個鼻青臉腫,趴在山腳下的廣場上,筋骨都像斷了好幾根。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6 PM

第七十七章 蘇棠,不要鬧了

    陳尋摔到山下,猶未結束,又有數股氣勁纏過來,綁住他的手腳,將他吊在山腳廣場前的一根華表石柱之上,掙扎不得。

    “黃口小兒,口出狂言,敢對滄瀾學宮心存不敬。滄瀾學宮也不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能出。吊你三日,以為戒懲。他日再敢對學宮有半句不敬之言,定斬不饒!葛異,你與樓礁監管,三日後放這黃口小兒下來;要有人敢救他,都照此例,綁起來示眾……”

    蘇全站在山巔之上,聲音如洪鐘大呂飄蕩​​而來。

    山下廣場前聚有十數万人看今日入門大典的熱鬧,並不知道剛才山巔之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見一名新晉弟子從山巔直接摔下來,被吊在華表石柱上示眾三日,一時間也都好奇的圍上來。

    宗崖站在人群裡勃然色變,他怎麼會看陳尋受此侮辱?拔刀就要從人群裡衝出來救陳尋,好在左丘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抱住。

    然而此時除了左丘還能保持冷靜之下,其他進城的北山部族子弟,也都勃然大怒。

    士可殺、不可侮。

    蘇氏巍峨在上,但還不能叫北山子弟足夠敬畏。

    陳尋於眾人有救命之恩,途中又視符器寶藥如蔽履,贈給眾人,在這些北山弟子的心目中,陳尋絕對比蘇氏更不容侵犯。

    而走過血腥之途,看著那麼多的兄弟姊妹,為爭蘇氏拋出誘餌,殺得血流成河,上千少年從天馬湖寨城出發,最終只有他們四五十人活下來,心頭對蘇氏的怨恨,怎麼可能不深?

    他們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不知道什麼叫大局,此時心裡壓抑多時的怨恨都暴發出來,當下紛紛拔出刀矛,根本不是左丘一人能阻擋得住。

    陳尋手腳被綁,口不能言,看此情形,知道事情要糟,眼睛都要急得要暴出來,卻不能說出一句話來製止宗崖他們。

    宗崖他們打小生活在蠻荒,艱難的生存,造就他們堅韌不拔、剛強不屈的性格,哪裡識得人心的險惡?

    蘇全絕對是個陰險的小人,只要有一絲打擊其弟蘇青峰的機會,就絕不會放棄。

    當著十數万人的面,蘇全還不能以強凌弱,將他當場擊殺,但宗崖他們要是按耐不住,數十人拔刀衝殺上來,讓蘇全找到藉口,又怎麼會不下辣手?

    蘇棠說邪修有剝奪他人荒古血脈的邪術。

    蘇氏不敢冒天下大不韙,公然用這樣的邪術,將他人的荒古血脈剝奪過來,種在自家子弟的身上,但倘若北山子弟一干人公然暴動,叫蘇全抓到藉口一舉斃殺,到時候千蘭的去蹤、生死,還有誰會關心?

    ************************

    宗崖他們拔刀就要衝上來,葛異從山巔縱躍而下,連抓數人摔到人群中去,怒目喝罵:

    “混帳傢伙!這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

    宗崖等人,修為差葛異太遠,叫葛異連抓帶摔,都無還手之力,但他們此時熱血已經湧上頭,一時間還無法明白葛異的善意,從地上爬起來又要往前衝。

    “北山子弟意欲暴亂,當誅!”樓礁見機不可失,緊隨葛異其後,從山巔飛縱而下,雙手凝結霜刃,就要擊殺左丘、宗崖等人。

    葛異拔刀封住樓礁的攻勢,氣勢凌厲到極點,寸步不讓,不怒而威的喝問:

    “樓執事,你想公報私仇嗎?”

    “這些小兒意欲暴亂,眾目所睹,葛執事,你想庇護他們嗎?”蘇青峰有要事在身,此時不在滄瀾城中,宿武尉府諸事都以四爺蘇全為首,樓礁相信蘇全不會介意抓住把柄,將葛異也一起除掉,當即也是針鋒相對的喝問。

    “四爺剛才話得清楚,敢鬧事者,綁起來示眾,樓執事也敢不聽四爺的話?”葛異見樓礁殺氣瀰漫,暗想這廝真敢殺人,但他寸步都不能讓。

    不僅是事關數十少年的性命,更關係十三爺在滄瀾、在蟒牙嶺的聲威,他手握住刀柄橫在身前,蒼茫氣勢瀰漫,樓礁真要痛下殺手,他也只能以死相殉。

    左右圍觀人群,當即就當那兩股凌厲的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不知道好好的入門大典,怎麼就演變成宿武尉府兩大執事死鬥,不想被殃及池魚,當下也忙不迭的往後退走,空出好大一片場子來。

    當下又有數名滄瀾武士持刀搶出,站在葛異左右,喝問樓礁:“樓執事,四爺有命,你敢不從?”

    陳尋雖然口不能言,但對葛異也是心存感激,見這數名滄瀾武士明知蘇全就是想藉題發揮,還敢站出來與葛異並肩而立,也知蘇青峰在宿武尉府的聲望,實實要超過蘇全一截。

    他實就不知道,蘇全敢不敢真當著青衫老者等人的面痛下殺手。

    ********************

    當著蘇房龍等長老的面,蘇全還真不敢將蘇青峰的左膀右臂葛異除掉。

    他站在山巔之上,見葛異公然庇護這些北山少年,不惜跟樓礁拔刀相向,實是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他,也是氣得夠嗆,不怒而威的喝問道:

    “葛異,你們兩個混帳傢伙,要鬧什麼笑話?”

    蘇全怒喝隔著數千米的虛空傳來,有如陰雷在葛異耳釁炸天。

    葛異臉頰閃過一抹艷紅,好容易才將嗓子眼的一口血嚥下去,心知四爺想殺他易如反掌,但用這樣的陰招傷他,實是不敢在蘇房龍長老等人面前撕破臉。

    樓礁卻不受半點影響,這時候也知道四爺無意叫場面搞得太難看,當下身形詭異的欺入人群,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三五招之內,就將宗崖、左丘等人打殘在地,交給隨後趕至的滄瀾武士綁起來,一起吊到廣場的華表石柱上。

    宗凌、南溪、古劍鋒等也讓人拿繩索綁了,押下山腳,吊到華表石柱上。

    千蘭看似還坐在山巔盤膝打坐,實是叫數股的靈壓鎖住手腳,動彈不得;清麗秀容也是掙扎得痛苦猙獰。

    看到這情形,陳尋心生無力,知道宗崖他們性子太烈,但是他又怎麼能怪他們不懂“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

    陳尋心頭熱血湧動,只恨不能痛快戰一場而死。

    “陳尋妖言惑眾,鼓動北山子弟喧鬧大典,不施懲戒,難懾眾小,”蘇全見樓礁控制住山腳下失控制的局面,繼而說道,“抽十鞭,逐出學宮,永不錄用!樓礁行刑,以明律令。”

    蘇青峰不在,宿武尉府一切事務都由蘇全做主,而青衫老者等人袖手站在山巔之上,他們只是要保住千蘭這根苗子,就無意干涉宿武尉府內部的事情。

    普通弟子的死活,他們真不關心。

    葛異心裡又苦又澀,但也知道眼前的局面非他能改變,要是讓樓礁親自行刑,十鞭足以將陳尋的道基毀得連渣子都不剩。

    “蘇陵,你們剝去他的法衣、玄甲!”樓礁從身後武士手裡取出艷如血紅的刑鞭,刑鞭通體神紋寒鐵所鑄,長約四尺,烏黑無光,浮凸鐵刺,不要說青陽境的築基武修,就算是還胎境的強者,十記刑鞭下去,也必是筋斷骨折。

    不過樓礁知道陳尋此子身穿玄甲法衣,他還沒有晉入還胎境,執鞭行刑,差不多要三五鞭才能將金剛玄甲的護體靈光破開,他可不想在這小子身上少抽三五鞭,就讓蘇陵上前,將陳尋身上的法衣、玄甲都扒下來再行刑。

    蘇陵猙獰而笑,今天這事一波三折,還真是讓他受足了刺激,這時恨不能騎到陳尋這雜碎的頭上撒一泡尿,解解今日所受的怨氣。

    陳尋心知樓礁行刑絕不會手下留情,他倒不擔心此時生命有危,但樓礁想對他痛下毒手,六臂巨魔血被迫做出反應,絕不可能瞞過蘇全及青衫老者等人的眼睛。

    一旦他身藏魂海異相的事情洩漏,又落在蘇氏的手裡,又將會有怎樣的結局等著他?

    陳尋見蘇陵猖狂的走過來,要將他身上的法衣、玄甲扒下來,也在這裡感覺身上的束縛消弱了許多,情知這是蘇全站在山巔施法,好方便蘇陵扒衣羞辱自己。

    在地球活過二十一年,陳尋的臉皮之厚超乎眾人的想像,衝蘇陵笑著說道:“蘇陵師兄啊,能不能給我留條褲衩?”

    “呸!”蘇陵見陳尋這時候竟然有心情笑,他心反倒是不暢快起來,剛想將一口唾沫啐陳尋臉上,突覺一股凌厲至極的沛然殺機,從天際侵凌而來。

    他的手腳當即就叫這股殺機震得麻痺,動彈不得,直覺褲襠有一股熱流湧出,然而心裡俱是恐懼,也沒有意識到竟然就尿出來……

    葛異駭然抬頭望去,山巔之上的天際,不知何時多了一片雲彩,凌厲殺機即從雲彩之上沛然釋下。

    殺機不是直侵葛異而來,但是如此的沛然巨大,他也是給震得手腳麻痺,勉強拔出佩刀。

    山巔之上的蘇全、青衫老者等人更是在殺機襲來那一瞬​​時就生出反應,只當外敵情無聲息的侵入滄瀾城中,紛紛掣出兵刃、法器。

    而蘇全等人也感應到殺機侵凌樓礁、蘇陵而去,不知道是為何緣故。

    不過,要是宿武尉府的執事、弟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叫侵入之敵斬殺,宿武尉府還有臉面,蘇氏還有何臉面?

    極瞬之際,蘇全魂海之上,靈壓也是激劇飆升,下一瞬就釋出一道靈光,毫光綻放,化作一張巨大的光暈,將山腳眾人都罩在其中。

    忽的一縷劍光,從雲層之中倏然降來,看似並不強大,但靈動無比。

    數度轉折,就像庖丁解牛一般,那縷劍光就將蘇全所布的防禦光罩撕得七零八碎。

    蘇全心里大駭,未曾想他的防禦大陣竟是如此脆弱。

    他待要與蘇房龍長老等人聯手誅殺侵入之敵,卻見蘇房龍長老等人這時候竟然都撤去防禦、收回法器,他駭然往雲層望去,禁不住氣得要破口大罵。

    然而山腳的人,並不知道蘇全他們看到雲層之上是什麼人。

    就見那一縷劍光破開蘇全布下的光罩,靈動無比的懸立眾人頭頂之上,似乎隨時都能輕易割下任何一人的頭顱。

    蘇陵膽肝俱裂,神魂叫這沛然殺氣壓得神魂破碎,要是這殺機再持續片刻,他就會直接嚇成白痴。

    除了蘇陵之外,樓礁受殺氣侵凌,也絕不好受,只是勉強維持神魂不讓這沛然殺氣直接撕裂,但手腳俱是麻痺,絕無半點還手之力。

    陳尋抬頭看了雲層一眼,心裡想起一句台詞:我想我的意中人,會踩著七彩雲朵過來救我!

    呸!呸!呸!老子才不是怨女!

    陳尋連啐數口,抬頭說道:“蘇棠,不要鬧了!”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7 PM

第七十八章 收你為徒

    那縷劍光忽的衝樓礁斬去,樓礁極瞬之間也只來得及將刑鞭橫護在身前,然而刑鞭與他身上的法衣、護身玄甲都叫劍光轟得粉碎,散在空中。

    樓礁雖然沒有受什麼傷,但整個人剩條褲衩趴在麻石鋪就的廣場上,絕不好看。

    樓礁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受這次的羞辱,但他絕不敢動彈半分。

    那縷劍光就停在他的頭頂之上,只要他有半點異動,必會毫不留情的斬來。

    葛異聽到陳尋的話,駭然抬頭看去,就見天際雲氣散去,懸立半空之上的少女,不是老祖嫡傳女弟蘇棠,又是何人?

    今天在廣場看入門大典熱鬧的眾人,都是受到大刺激,哪怕想到還有這樣的場面可看?

    蘇棠作為數百年來,第一個在十二歲就是闖過五層天梯,第一個在十四歲就晉入還胎境的少女強者,作為蘇家老祖兩百年來唯一收入門下的女弟子,在滄瀾城裡的聲望,甚至超過蘇家活了有幾百年的老祖。

    這時候看見蘇棠竟然顯身入門大典,廣場上的人群,就像沸騰的熱水,當即就有無數聲音歡呼起來:

    “蘇棠、蘇棠……”

    特別是那些玄衣、紫衣弟子,看向蘇棠的眼光更是狂熱。

    蘇棠不理會廣場上狂呼的人群以及山巔之上站立的蘇全等人,從天際似徐還疾的降落,玉足站在一根華表石柱之上,整個人就像天女降凡,清豔的臉容有著說不出的脫凡出俗,眸光流轉,隨手釋出數縷劍光,就將陳尋、宗崖等人身上的法術束縛盡數斬落。

    “蘇棠,你胡鬧什麼?”

    蘇全一張老臉氣成豬肝色,都說蘇棠跟老十三親近,但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在這時候跑出來打他的臉攪?

    “陳尋是我的朋友,四叔你如此對待我的朋友,怎麼反過來問我胡鬧什麼?”蘇棠紅唇微啟,靈音似絲縷,卻又清晰無比,叫眾人都聽見。

    眾人腦袋裡“嗡”的一響,那個吊在華表石柱上的蠻族小子,竟然是蘇棠的朋友?

    蘇全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蘇棠要替這小子求情,萬事可以私下里說,但突然闖出來,當著十數万人的面前,將樓礁打得全身精光、只剩片縷,以後滄瀾城誰還將他這個“四爺”當根蔥?

    蘇棠心寒似鐵,怎麼都沒有想到四叔竟然心胸狹窄到要當場鞭殺陳尋,被她阻止後竟然不反省,還怒目相向怨她的不是,她俏臉無情的質問:

    “四叔、四叔祖,我倒要問問你們,你們有何理由,要將陳尋從滄瀾學宮驅逐出去?”

    蘇棠話裡帶著殺氣,叫她整個人彷彿一柄出鞘的神劍,凜然立在廣場之上。

    葛異等人心頭震駭,都不敢言語什麼,也不知道事情會鬧到什麼程度才能收場。

    青衫老者滿臉尷尬,面紅耳赤,叫蘇棠當面質疑,竟是無語以對。

    區區真陽境的築基修者,在他們眼裡只是螻蟻。

    他們自有足夠的理由,將這小子丟給蘇全處置;哪怕將這少年跟那數十個北​​山子弟都當場斬殺,也是為豎蘇氏的威風。

    至於蘇全與其弟蘇青峰之間的明爭暗鬥,實際也是宿武尉府在內耗,大家騎岸觀火還來不及,哪裡會出面勸阻?

    如果這少年是蘇棠的朋友,就完全不一樣的。

    蘇棠的朋友,早年被烏蟒所救、收留,想報答烏蟒的恩情,沿途護送烏蟒子弟參加試煉,沿途受鬼奚部的惡意阻殺,聯合北山諸部子弟與鬼奚部抗衡,最終生擒鬼奚部的宗子,敲訛鬼奚部七件符器、三枚九元養竅丹,這完全沒有半點過分的地方啊?

    誰叫鬼奚部不開眼,得罪了蘇棠的朋友呢?沒有殺上門討債都算是客氣的。

    而蘇全竟然想鞭殺她的朋友,蘇棠如此震怒,似乎也完全沒有什麼不合道理的地方。

    青衫老者尷尬的清咳一聲,束聲成線,傳到蘇棠耳畔:“可能是有些誤會!”

    “什麼誤會?”蘇棠不理會青衫老者勸和的苦衷,當眾質問出來。

    她掐著時間知道陳尋今日會正式加入滄瀾學宮,特地出山過來,藏在雲層之中想看陳尋在入門大典上的表現,未曾想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實在想像不出,要是她今天不是心血來潮,陳尋會給四叔他們折騰成什麼樣子。

    蘇棠心肺都快氣炸了,要不是還有一點理智,剛才她就會將樓礁、蘇陵等人當場擊殺,此時卻又哪里肯息事寧人?

    “蘇棠,你與陳尋是如何認識的?”蘇全想岔開話題,問道。

    “怎麼,四叔,你以為蘇棠是故意來找你麻煩?”蘇棠秀眉怒蹙,質問道。

    蘇全給蘇棠的質問噎住。

    他哪裡想到平日性情溫順的蘇棠,竟會為這麼個不相關的少年,硬要讓他與蘇房龍長老等一干人都下不了台?

    青衫老者見蘇棠真是動了真怒,心裡都琢磨不透這少年跟蘇棠到底是什麼關係,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只能先將這事平息下去,說道:“此事處置,宿武尉府確有不當。蘇棠,你想怎麼辦?”

    蘇棠也是氣惱當頭,當四叔祖驟然變臉要壓制四叔給她出氣之時,又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轉頭看向陳尋:

    “四叔對你不公,你想如何處置?”

    “陳尋,宿武尉府對你不公,你要學宮如何處置此事?”青衫老者朗聲問陳尋。

    陳尋苦笑,眾人此時忌憚蘇棠,說到底是忌憚蘇棠背後的老祖,但蘇家老祖絕對不是一個善茬。

    蘇氏經營滄瀾的種種作為跟作風,可以說是蘇家老祖意志的直接體現。

    事情真要鬧到蘇家老祖跟前,對他們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只是這些道理,蘇棠都未必能想透。

    陳尋整整衣衫,衝著山巔,振聲說道:“陳尋有違律令,今日被驅逐學宮,甘願領罰,絕不敢有半點怨言!”

    青衫老者暗暗點頭,這少年總算還是識些抬舉,說道:“你雖然對學宮有所不敬,但也是年少無知,不是不可寬囿……”

    發生今日這事,陳尋哪裡還敢在蘇全手下修行?

    就算蘇全不公然殺了他,只要在修行的功法動些手腳,就能折騰得他半身不遂。

    陳尋忙說道:“多謝上尊寬囿陳尋,但發生今日這事,陳尋也無臉留在學宮。”

    “弟子古劍鋒,也無臉留在學宮!”古劍鋒絕意與陳尋共進退,南溪、宗凌二子也都毅然站出來,當即要求也退出學宮。

    陳尋心知古劍鋒他們此時再留在宿武尉府,絕對是弊大於利,但他們能如此凜然決絕的退出滄瀾學宮,也是叫陳尋心頭熱血湧動。

    千蘭此時正痛苦掙扎,陳尋猜想她應該是想跟他們一起退出滄瀾學宮,但已經給青衫老者等人暗中束縛住手腳,動彈不得。

    陳尋知道蘇氏絕對不會讓身俱荒古血脈的優質弟子流落在外,當即衝青衫老者行禮道:“陳尋離開之前,有一事求上尊。​​”

    “你說。”青衫老者說道。

    “陳尋等人資質平平,沒有資格進學宮修行,是我們福緣有限,但千蘭資質都遠在我等之上,宿武尉府或無資格成就她,懇請上尊將她收入門下……”陳尋說道,他們今日算是將蘇全得罪乾淨,也就不能讓千蘭落到蘇全的手裡。

    蘇全氣得快要吐血,未曾想他堂堂的宿武尉府副尉,竟然要受這小子的奚落!

    “千蘭修行極具潛質,我等也有意將她收入學宮內院重點培養,只是我的功法未必適合千蘭,但你們放心,學宮必會給千蘭找到一位名師悉心傳授… …”青衫老者說道。

    身俱荒古血脈的弟子,在滄瀾、在各大世族、宗門從來都是最稀缺的資源。誰都不會將這樣的弟子拒之門外的;就算畢生無望突破,將來要有弟子能晉入天元境,在滄瀾的地位也絕不一樣。

    不過,青衫老者也不想落人口實,此時就藉機將千蘭收入門下。

    他只是模凌兩可的告訴陳尋,不會將千蘭留在宿武尉府就是,但也絕不會放千蘭離開滄瀾學宮。

    陳尋點點頭,能有這樣的結果最好,朝千蘭點點頭,要她聽從青衫老者的安排,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

    陳尋又問葛異:“我等還有些私人物品留在別院,我們能去取回嗎?”

    “這個自然可以。”葛異說道,他還真是想不透,陳尋怎麼會跟蘇棠認識。

    青衫老者也希望此事能很快解決掉,折騰出這麼多的波折,已經是讓他們相當頭痛了,看向蘇全,想最後再確認一下他的意見。

    蘇棠如此強勢的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出頭,蘇全也是無奈。

    老祖座前僅有蘇棠、武陽兩徒。

    要是在蘇棠的影響下,老祖都支持青峰,下一任的宿武尉府主之位,他絕無資格跟青峰爭。

    “阿尋,宿武尉府不要你,我收你為徒!”蘇棠說道。

    蘇棠這話一出,山巔、山腳,又是跌落一片眼鏡!

    青衫老者也是苦笑,蘇棠真要收這少年為徒,除了老祖,其他人還真不能阻攔。

    蘇全那張老臉微微扭曲,直覺臉給抽得微微作痛,他將這少年逐出去,而少年又直接拜入老祖一脈門下,他以後在滄瀾城裡,不就成了笑柄?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8 PM

第七十九章 我不會拜你為師

    古劍鋒、左丘等人都完全傻在那裡。

    從圍觀人群的震驚議論中,他們才知道眼前這個懸立華表石柱之上的少女,竟是蘇家老祖兩百年來唯一收入門下的女弟子,竟是十二歲就闖過五層天梯,進入學宮內院的滄瀾聖女。

    看她容貌清麗,一身雪白衣裙,隨風飄蕩,彷彿清濯白蓮,有著說不出的脫塵出俗之姿。

    年紀與他們相當,卻有凜烈不容侵犯之威勢,叫人禁不住想跪伏在地,頂禮膜拜。

    他們實想不明白,蘇棠在滄瀾城是那麼超凡脫俗的高貴存在,竟然跟陳尋是朋友,今天不是替他出頭,還收他為徒。

    宗崖倒是知道一些事情,但眼睛看蘇棠也看傻了,暗道:這仙女姐姐,莫非就是陳尋在湖澤荒原遇到的那個異人?

    陳尋的命也太好了,聽到仙女姐姐要收阿尋為徒,宗崖也衷心替他高興,心想以陳尋的資質,未來必會有極高的修為。

    而圍在山腳廣場看入門大典熱鬧的眾人,下巴都掉了一地:蘇家老祖唯一的嫡傳門人竟然就要公開收徒了,還是要收一個就要被滄瀾學宮逐出去的弟子!

    這算什麼事情嘛?

    事情發生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青璇,這時候也像是給人拿根大棍子敲傻了。

    她怎麼都想不到,陳尋跟老祖門下的蘇棠,竟然有那麼深的關係。

    蘇棠今日竟然不惜跟四爺公然翻臉,也要保陳尋,甚至還要收陳尋為徒,那陳尋以後不就成了老祖一脈的門人?

    老祖兩百年,僅收蘇棠一人為弟,蘇棠再收陳尋為弟子,那豈不是說陳尋將成為老祖一脈僅有兩名弟子之一?

    豈不是比學宮內院的紫衣弟子還要尊貴數倍?

    好不容易從蘇棠震怖殺機掙脫出來的樓礁、蘇陵,聽得蘇棠要將陳尋招入老祖一脈,更是肝膽俱裂。

    樓礁怎麼都沒有想到,陳尋這個蠻族小畜牲,竟然能傍上蘇棠這條粗大腿。

    蘇棠此時還僅是還胎境中期巔峰的修為,並不比蘇全、青衫老者等人高出多少,但除了她身為老祖嫡傳弟子外,更可怖的是她今年只有十七歲。

    這是什麼概念?

    這意味著天元境都可能不是蘇棠未來修煉的瓶頸。

    要是陳尋成為蘇棠的嫡傳弟子,成為老祖一脈的門下,十幾二十年後,修煉有成,他到時想將鬼奚部滅了,蘇氏有誰會替鬼奚部說話?

    蘇陵讓蘇棠那凜冽的殺機震得心智模糊,海魂之上都是一道道再難彌合的裂痕,他此時癱倒在地,心裡更是絕望到想找根繩子,把自己吊在華表石柱上。

    鬼奚部找到他,許下好處,希望他能幫助將這根雜毛除掉,哪裡想到伸手拔的竟然一根定海神柱啊?

    為什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會是這樣?

    蘇陵頭一歪,口吐白沫,但已沒有人再去看他,只有旁邊兩人想躲鬼似的避開,怕沾上他的晦氣。

    而在縛龍山天梯之上的蘇毅,這時候已經縮起脖子,躲到眾人之後,心想著以後要不要找個藉口,遠遠躲開滄瀾城,不管怎麼說,都絕不能在陳尋這小子麵前再露一下臉,不然真不知道會死得多難看。

    眾人震驚,陳尋心裡卻滿是苦笑。

    他自然知道散修會有多艱苦。

    不僅僅是修煉資源獲得的問題,實是在滄瀾這片土地上,想要有些保障安心修煉,能傍的最大一棵樹,就是蘇家。

    在滄瀾城千萬修者,真陽境的修者只能算是微末飄萍。

    沒有蘇氏等宗族、宗門勢力的庇護,勢單力薄的散修,彼此為爭奪修煉資源血腥殘殺,整天惶惶不安、朝不保夕,何時生何時死都不能知道,又談什麼修煉?

    不過,蘇氏內部如此錯綜複雜,也超乎陳尋此前的預料。

    蘇棠此時更應該一心修煉,他不願將蘇棠拖入蘇氏錯綜複雜的勾心鬥角之中。

    再者,蘇家老祖若寄希望蘇棠能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天元境,怎麼可能會允許她為收徒之事分心?

    看蘇家這幾百年來的作為,陳尋都懷疑,倘若蘇家老祖認為他們干擾了蘇棠修煉,會不會痛下辣手將他們這些北山子弟都無聲抹殺掉?

    陳尋心生無力,在這些絕世強者面前,他們真是卑微比螻蟻還不如,想要生存下去,還真是要絞盡腦汁啊。

    不過,更主要的原因,他真不想拜蘇棠為師。

    面對蘇棠期待的眼神,陳尋苦笑一下,搖頭說道:

    “不要胡鬧了,我不會拜你為師的。”

    ************************

    聽這個蠻族少年竟然對蘇棠這麼說,無數的下巴又是掉了一地!

    葛異也差點連手裡的佩刀掉到地上:

    陳尋拒絕拜入蘇棠門下,還讓她不要胡鬧了!

    這是什麼口氣!

    蘇棠年紀雖小,但在滄瀾城的地位崇高之極、不可侵犯:

    她作為老祖兩百年來唯一收入門下的嫡傳弟子,在蘇氏、在滄瀾學宮的地位,甚至都不在學宮長老之下。

    雖然蘇全等人論宗族輩份,都是蘇棠的長輩,但今日在場之人,誰敢對她直斥一句:不要胡鬧了!

    蘇棠真要胡鬧,誰都拿她沒轍。

    故而她站出來要替陳尋出頭,蘇房龍長老等人也只能委屈求全。

    就算她想收陳尋為徒,蘇房龍長老等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這事也輪不到他們去管。

    這蠻族小子,竟然要她不要胡鬧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心裡還都暗鬆一口氣,心想,烏蟒的這小子真要得意忘形答應下,以為能攀上蘇棠這根高枝,從此飛黃騰達,成為老祖一脈的門人,整件事情鬧成一個大笑話,這小子不知好歹也就罷了,他們在老祖及宗主跟前怎麼交待?

    青衫老者心裡想,這小子他直接拒絕蘇棠最好,不然搞得老祖都騎虎難下,這事就難辦了。

    宗崖、古劍鋒等人卻是糊塗,不明白陳尋為何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哪裡知道陳尋考慮要比他們深遠?

    圍觀的人群也都目瞠口舌,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少年太他娘不知好歹了,竟然拒絕拜入蘇棠門下,心裡都生出衝上前、將這少年暴打一頓的衝動。

    “為什麼不想拜我為師?”蘇棠歪著頭,不解的看著陳尋,問道。

    陳尋心裡苦笑,真正的原因又怎能在這時候公開說給蘇棠聽,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將來修為,都未必會比你差,給你當弟子,多沒意思啊! ”

    蘇棠想想也是,只要陳尋能有機緣,突破肉障,晉入還胎境,以他的資質,修為必不可限量。

    只是不收陳尋為徒,有些玄功秘學就不能授他,蘇棠又有些替他擔心。

    修煉最重資源,法侶財地無一能缺。

    離開宗門、世族,一切都要陳尋他自己去撞機緣,實不知陳尋何時才能找到突破肉障的途徑。

    只是陳尋決意如此,蘇棠也不再勉強。

    她知道陳尋年紀雖小,但心志極堅,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一個人就跑到湖澤荒原苦修,只說道:“要有人欺負你,你就來找我!”

    陳尋心裡苦笑,暗道蘇棠不說這話還好,旁人知道他跟蘇棠認識,他在滄瀾城低調一些,自然不用擔心誰會不長眼跑上門來找麻煩。

    蘇棠說這句話劍指蘇全,反倒會有麻煩。

    蘇全這人,修為高深還是其次,心計陰險,心胸狹窄才最讓人頭痛。

    他要是跑到蘇家老祖前告狀,只怕會連累蘇棠被蘇家老祖責罵……

    唉,蘇棠還真是個心機單純的傢伙啊。

    ********************

    蘇棠不習慣叫眾人狂熱的關注,見這邊的事情不會再有波折,就化身一抹長虹,往滄瀾城北的群山縱貫而去,但在縛龍山巔、山腳的眾人心裡留下無數巨大的驚嘆號跟疑問號。

    蘇棠走後,青衫老者等人也無意再留在此間糾纏。

    也不知道何時,豎在山巔兩側的雲門又悄然散開,重新籠罩住縛龍山,將巍峨壯闊的滄瀾學宮,從凡俗塵世遮掩掉。

    青衫老者等人,以及青璇等新晉弟子,也都藏身雲霧之中,不再讓凡俗塵世窺得他們的真面目。

    陳尋也不想叫眾人當猴子一樣圍觀,但他還有青銅藥爐等物留在弟子別府裡,要趕去取出來。

    “走吧!”陳尋拉了一下心情複雜、仍關切千蘭安危的左丘,說道,“千蘭能進學宮內院修行,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今日的事情一波三折,大家心裡都受到極大刺激。

    左丘也不知道陳尋怎麼會認識蘇氏老祖的嫡傳弟子蘇棠,但想來千蘭能進滄瀾學宮,暫時也確無需擔憂什麼。

    葛異問陳尋:“你們住城中哪個地方?你們有什麼東西留在弟子別院,我等會兒給你們送過去。”

    陳尋進城之後,就直接住進弟子別院,也不知道左丘、宗崖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他心想今天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只怕宿武尉府除葛異等人,個個都視他如仇,再堂而皇之的走回別院取東西,怕會刺激到蘇全的神經。

    葛異能派人幫他們將東西送過來,那是再好不過。

    左丘將住所說給葛異聽,就先帶陳尋、古劍鋒、南溪、宗凌等人返回住所。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8 PM

第八十章 去留

    陳尋他們半個月前,一進城就直接住進宿武尉府的弟子別院,除了今日參加入門大典,都沒有機會在城裡走動。

    當初翻過嶺脊,看到綿延數百里的黑色城牆,心中為滄瀾城的壯闊震驚,是一種感受。

    然而滄瀾城之壯闊,唯有身處其中才有更深的感受。

    陳尋隨左丘、宗崖等人行走在密如蛛網的街巷裡,看著沿街摩肩接蹭的人群,從南城門穿過,才發現黑色巨牆之外,還有一座破落的城池。

    這裡就是滄瀾城的南城。

    陳尋早就習慣了地廣人稀的生活,烏蟒佔據方圓百里的山嶺艱難生存,僅千餘人而已。他每趟出寨採藥狩獵,可能三五天都撞不到一個人影。

    而在高牆圍起來的滄瀾城裡,居住近百萬人眾,人口之密集,數量之巨大,遠遠超乎陳尋的想像。

    南城到處都是破敗不堪的棚舍,前日剛下過暴雨,泥濘的街巷深一腳淺一腳的踩上去,到處都是爛泥坑,比烏蟒石寨還要糟糕。

    沿街民眾衣衫襤褸,滿臉菜色,不少人餓得淹淹一息,但無人理會。

    看此情形,陳尋才知道南城實是滄瀾城的貧民窟,就連三面的城牆都是低矮的土牆,防禦根本不能跟主城那高達百米的黑石巨牆相比,更不要奢望什麼防禦法陣了。

    最終隨左丘、宗崖他們進滄瀾城的北山部族子弟,共有四十六人。他們中,還有不少人或傷或殘,急需找醫尋藥救治,財物有限,也只能到南城找個破落的地方落腳。

    稀疏樹籬,圍出兩畝大小的院子,裡面破破落落有幾間棚草房子,再在空地搭起幾頂獸皮帳蓬,就是北山子弟在滄瀾城裡的落腳地方。

    眾人也不覺其苦,這邊的情況至少不比部族裡更差。

    南城的城牆雖然低矮,完全不像是有法陣保護的樣子,雖然兩側塗山深嶺裡的荒獸,要比蟒牙嶺強橫十倍、百倍,但與數十萬人擠在一起,卻有一種難言的安全感。

    就算兩邊高聳入雲的山嶺深處有什麼兇禽猛獸闖進來,也沒有什麼能比藏在數十萬人群裡更安全了。

    大家興高采烈的擁著陳尋、古劍鋒等人進屋席地而坐,就熱切的問起他們住進弟子別院的生活情形。

    當然,眾人更關心的,還是陳尋怎麼會跟蘇家老祖嫡傳弟子蘇棠認識,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為什麼又當眾拒絕拜入蘇棠門下。

    這背後的種種秘辛,陳尋自然不能說給這麼多人聽,見院子裡堆了不少壘牆砌屋的石木,岔開話題問左丘:“你們打算在這里安家立戶?”

    “嗯,商旅能到蟒牙嶺北山,我尋思著,大家以後在滄瀾城裡,應該要有一個能落腳的地方。之前是部族子弟試煉,族中蠻武禁止進入試煉區域,再過一些天,部族應該就會派人過來,”左丘面帶憂色的說道,“就是不清楚鬼奚部會不會從中作梗。”

    滄瀾城裡龍蛇混雜,百萬人眾。

    除蘇氏及滄瀾學宮之外,還有無數中小宗族與散修,生存在滄瀾荒原的數千部族,要有什麼交流、交易,也都主要到滄瀾城進行。

    無論從哪一方面講,在滄瀾城修行,能獲得的便利,遠非閉塞、偏僻的烏蟒能及。

    “三人行,必有我師。”

    即使不能進入滄瀾學宮,陳尋相信留在滄瀾城,也能找到適合他修煉的功法。

    有時候,不是功法越玄奇高深越好,更主要的是要找到適合自己當前階段修煉的功法。

    青木道人雖然僅是巫蠻九重巔峰的人物,也許今生都無希望晉入還胎境,但他所著的《道蘊殘解》,差不多將真陽境武修的道理都說透,陳尋從中獲益極深。

    他相信滄瀾城百萬人眾裡,這樣的能人異士,也絕不會沒有。

    陳尋其實早就考慮過,他即使不能進學宮,也要暫時先在滄瀾城落腳的事情,但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最初的計劃還是能進滄瀾學宮更好,不能進滄瀾學宮就返回烏蟒。

    相比較而言,左棘部考慮則更為周全,由左丘率隊,進入滄瀾城,就早在考慮落腳立足之事。

    左棘部雖然也沒有晉入還胎境的天蠻強者,但作為族眾過萬的部族,也是蟒牙嶺北山少有的大部族。左棘族中開悟蠻魂的中上階蠻武數量,要遠遠超過黑山、烏蟒,無論是遠見還是對未來的規則,確實要比烏蟒、黑山強上一截。

    左丘看著僅十七八歲,但他的厲害之處,不是修為已晉入上階蠻武,實是個人的見識、膽魄,都要比古劍鋒、宗崖等人強上一截。

    面對鬼奚部的狙殺,也是左丘在關鍵時刻聚集北山部族子弟抱團求存,堅持到陳尋趕到求援。

    而進滄瀾城才半個月,左丘就已經著手落腳之事,確是要比其他少年行事要周密、有計劃,也難怪北山子弟都能聚在他的身邊不散開。

    ************************

    陳尋是打算暫時留在滄瀾城落腳,不過他要修煉,需要靜室不受他人干擾。

    南城這邊的院子太過簡陋,棚草屋舍也只有六七間,除了獸皮蓬帳外,差不多五六人擠一間陋舍席地而睡。

    這麼簡陋的院子,大家擠到裡面,都轉個身都極困難,更不要說靜心修煉了。

    不過,陳尋這時候也不能跟左丘他們分開住。

    除了放心不下宗崖、宗凌他們的安全外,他想在滄瀾城裡找個安心之所修煉,眼下也只能跟左丘他們抱團住在一起。

    滄瀾城裡魚龍混雜,不僅鬼奚部對他們虎視眈眈,權高位重的蘇全對他也同樣含恨在心。

    蘇棠這一鬧,滄瀾裡不會有誰瞎了眼,公然跑上門來鬧事,但他要是不跟左丘他們聯手抱團,落了單,什麼事情都難說了。

    滄瀾城裡,除了蘇氏、滄瀾學宮以及諸大部族的勢力外,除了紮根在此的宗派、中小宗族外,還有無數散修、邪修,甚至還有其他宗派、世族潛在暗中的勢力。

    蘇全及鬼奚部甚至不用直接派人出手,只要將他們的行蹤,以及攜帶大量符器及靈丹的消息散佈出去,他就得被迫逃亡。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誘惑,那些沒有根腳可捉的散修、邪修,出手哪裡會顧忌蘇棠是蘇家老祖的嫡傳門人。

    他們得手後,大不了遠走高飛,換個宗門地盤呆著,從此不踏入滄瀾之地,蘇棠再是蘇家老祖的嫡傳門人,修為再高,又能奈他們何?

    陳尋真要以為抱住蘇棠的大腿,就能在滄瀾城立足,那真的就只是十三四歲的天真少年了。

    認真的算下來,他今年應該是二十五歲了,心思可不會像蘇棠那麼單純,更不會像宗崖他們那些介直、不知變通,看不透人心的險惡。

    *******************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數名子弟跑出來買回酒肉,大家都席地而坐,抓肉喝酒,唯有小心謹慎的左丘,安排人手站在院子裡守備。

    陳尋走出院子,也注意到巷道左右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探望,也不知道有沒有鬼奚部的眼線,知道左丘的小心謹慎是必需的。

    有左丘在,也不需要他分太多的心,這才可安心修煉。

    很快,葛異親自帶了兩名隨扈,牽著兩匹駝馬,舉火尋到南城來,將陳尋落在別院的隨身雜物送回。

    陳尋他們留在別院的,除了不便隨身攜帶的青銅藥爐、重鋒矛、鐵胎巨弓等物,就沒有其他東西留在別院,但兩匹駝馬背負重物,獸皮大囊裹得結結實實。

    解下來,陳尋才發現,除了他們留在別院的東西,書齋裡那上百卷帛書,葛異也都幫他一起打包送了過來。

    “你們身上所穿的法衣以及四枚學宮印,珍貴得很,宿武尉府都要收回的。不過,你們在別院起居所用的這些雜物,也不便再給其他弟子使用,我就統統打包給你們送過來。你們看東西有沒有缺失……”葛異說道。

    “勞煩葛爺了。”陳尋行禮致謝。

    宿武尉府收回學宮印、法衣會並不叫他意外,但這上百卷對其他人看似尋常的帛書,在他心裡要遠比學宮印、法衣珍貴十倍、百倍,心裡對葛異充滿感激。

    葛異貴為宿武尉府的執事,身為蘇青峰的左膀右臂,今日甚至冒險被蘇全當場擊死的風險,也要阻攔樓礁藉機對北山子弟下毒手,他心裡除了感激,還能有什麼?

    左丘等人,對葛異也甚為感激。

    雖然北山子弟參加血腥試煉,是葛異一手安排,但大家心裡都清楚,葛異只是奉蘇家之令行事。

    “這裡太簡陋了……”

    葛異走進院子裡,稀疏的樹籬牆圍出一片泥濘不堪的泥巴地,幾棟棚草陋舍四壁透風,再有兩月就要入夏,獸皮帳蓬將又悶又熱,他都不知道這四五十名北山子弟要如何在這處院子裡棲身。

    如今十三爺有事在外,不知道何時才會回滄瀾城,如何應對四爺的刁難,還不是葛異所能做決定。

    但陳尋、古劍鋒等人雖然都被逐出滄瀾學宮,但作為北山部族子弟的代表,又是修煉之人,住在魚龍混雜的南城,實叫他有些擔心。

    葛異將滄瀾城裡的一些情況,說給陳尋他們聽。

    陳尋這才知道,滄瀾城如此廣闊,但最為擁擠、破落的南城,居住的都是地位極其卑賤的賤民、奴隸、流戶,更有不受蘇家拘束的大寇流匪、邪修、流竄犯,都隱匿藏身南城之中。

    鬼奚部以及四爺那邊,不會公然對付他們,但他們住在混亂的南城,會出什麼事都難說了;而且出了什麼事,四爺跟鬼奚部那邊都能推卸責任。

    北城由三令六尉府及蘇氏嫡系控制,是滄瀾城真正的核心,但城里中小宗族、宗派勢力以及湧入滄瀾的散修、往來雲洲、西荒的商旅,絕大多數都居住東城及西城,那邊才是滄瀾的主城。

    南城的賤民、奴隸、流戶平時都禁止隨意進入主城;即使持令進入,也不能在主城過夜。

    倘若在宵禁之後,還有南城的住戶滯留在主城,輕鬆會被巡城的甲卒抓去吃幾天牢飯,交贖罰金放人,重則當場打死勿論。

    相比較南城的混亂,主城的面積要大三倍,居住人眾才三四十萬,而且有律令府負責治安,散修、邪修都極少敢在主城滋事。

    鬼奚部現在不會再指望能將陳尋他們身上,將那七件符器、三枚九元養竅丹拿回去,只怕很快就會放出消息,縱容散修、邪修對陳尋他們下手。

    陳尋他們在南城多住一天,實是就要多一分危險。

    “我家附近,有一棟院子,前後左右有六間獨院,勉強能容四五十人擠著住,只需要千金,”葛異說道,“我到別院替你們收拾東西,有幾件不甚至重要的器物,差不多也值千金……”

    涉及到修煉資源,才會用天罡符錢計價;世俗生活,買房置屋,千金實指千斤青銅。

    千斤青銅在滄瀾城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但在修者眼裡,又算不了什麼。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1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魔天狼 於 2014-8-12 08:21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烈霜刀訣

    陳尋將左丘、古劍鋒、宗崖等人,喊到屋裡來商議:

    “宿武尉府,十三爺跟四爺不對付,葛爺心善,當然也有替十三爺拉攏之意。現在有機會,托庇十三爺翼下,你們覺得要怎麼做?”

    古劍鋒、宗崖唯陳尋馬首是瞻,說道:“你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左丘沉吟片晌,說道:“我們一起進東城……”

    陳尋點點頭,他不擔心古劍鋒、宗崖會有不同意見,但左丘此時就未必還願意跟他們綁在一起。

    千蘭進入學宮內院成為紫衣弟子,左棘部在滄瀾的地位就變得不一樣,倘若左丘帶人跟他們分開,反而更容易在滄瀾城立足。

    沒有太大的利益,城裡沒有人甚麼會去招惹紫衣弟子出身的部族。

    鬼奚部甚至都有可能主動找左棘部修好。

    左丘雖然還不能代表左棘部,但他此時決意跟大家抱團一起走,也叫陳尋心裡寬慰。

    既然決意撤出南城,陳尋他們也不猶豫。

    他們也沒有什麼行囊,就托葛異的關係,當夜搬進東城。

    東城街巷大多是麻石鋪就,不好跟北城比,但要遠比混亂的南城整飭得多,整齊的院落都是磚石砌成,堅固高大。

    葛異推薦的院子,位於東城銅鑼巷裡,整棟建築是由東西兩組三進院子構成,跟南城那處破落院子,真是有著天壤之別。

    這裡原是滄瀾城一個小族所有,這個小族此時已經破敗,僅剩三五人丁根本無需住這麼大的院子;院子裡起居之物,也都齊全,陳尋他們搬進來就可以入住,不需要額外準備什麼。

    雖然還胎境以上的強者,才是滄瀾城里至高無上的存在,但葛異身為宿武副尉蘇青峰的嫡系親信,在東城的影響力絕不容小窺。

    知道葛異要做保買下這處院子,坊街小吏就屁巔屁巔的跑過來,連夜給陳尋他們辦好手續。

    *********************

    將葛異及隨扈送走,天色熹微,已是拂曉時分。

    修煉之人,十數日不休不眠都不是慣常之事,但今日發生太多的事情,送到葛異之後,陳尋也就與左丘等人各自回屋休息。

    左丘、古劍鋒都堅持寧可他們擠一擠,也要給陳尋單獨一進院子,方便他好靜心修煉。

    陳尋心想他終非九族之人,就算暫時要抱團住在一起,以後還要在院牆打個門洞,自立門戶,也就不再謝絕獨居一院。

    陳尋推開院門之際,神魂竟是一盪,推門見蘇棠一襲雪白羅衫,立在桂花樹下,殘月尚有餘暉灑下,落在她清麗明豔的臉蛋之上,竟是那麼的嬌豔動人。

    陳尋這時候也明白過來,蘇青峰不在城裡,葛異出主意安排他們住進東城,則是蘇棠授意。

    “你現在縛龍訣修煉有成,還沒有推開門,就知道我在呀……”蘇棠也為陳尋的修煉進展驚訝。

    陳尋此前在部族,埋頭修煉,沒有參照對比,也不知道他的修煉到底有多迅速,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你怎麼在這裡?”

    “你為什麼不拜我為師?”蘇棠不答反問。

    “我真拜你為師,蘇家老祖真會坐視不管嗎?”陳尋問道。

    蘇棠沒想到陳尋小小年紀,真就能將背後的一切糾葛看得透徹。

    “蘇全那個死不要臉的,事後竟然真就跑去老祖那邊告狀去了,害我挨了老祖一頓訓斥,”蘇棠頗為無奈的說道,“我過兩天就會閉關修煉,不晉入還胎境後期,老祖不會再許我出關——你以後在滄瀾城,一定要多加小心。”

    陳尋就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心裡感慨,也不知道蘇棠這一閉關,要過幾年才能再見。

    陳尋想起一件事,又問蘇棠:“鬼奚部的宗子樓適夷,你知道他去了哪裡?”

    陳尋懷疑樓適夷也是身俱荒古血脈,才會叫鬼奚部如此不惜代價的保他一條命,但在今日的入門大典上沒有見到他露臉。

    他不認為鬼奚部敢冒蘇氏之大不韙,讓樓適夷另投他宗,這件事有著叫陳尋琢磨不透的蹊蹺。

    “我也不清楚。”蘇棠說道。

    陳尋也知道蘇棠一心修煉,不怎麼關心宗族中事,看來樓適夷的去向,還要他以後慢慢打聽。

    *********************

    陳尋怕有人到這院子裡來找他,請蘇棠進書齋說話,推開門,看到書齋裡整齊一片,卻是一愣。

    他之前讓人將上百卷帛書搬進來,都堆在書案上,也沒有讓他人幫著整理。

    陳尋忍不住苦笑,沒想到他送葛異出去片刻時間,蘇棠先幫他將書齋收拾乾淨,回頭笑著說:“只怕將滿城的人腦袋都加起來,都絕想不到你會幫我整理書齋……”

    “你這邊亂糟糟的,看著鬧心,想著你送葛異出去,還有些時間,就幫你收拾一下,”蘇棠笑著問,“怎麼,我幫你收拾書齋,還有錯了?”

    陳尋笑了笑,見除了楠木書架上的上百卷帛書外,書案還放有一卷帛書,走過去拿起來,帛書很薄,只有十數頁,封頁寫有《烈霜刀訣》四字古篆。

    “你肉身經靈氣重塑,已成玄寒之體。換作他人,十數年修煉玄寒功法,淬煉肉身、伐毛洗髓,也能徹底改變體質,煉成玄寒之體,但你的情況極特殊。要不是讓他人察覺你體內所具的荒古血脈,唯有修煉烈霜刀意,才能掩人耳目……”蘇棠說道。

    帛書雖輕,然而陳尋拿在手裡,卻覺沉重,未曾想蘇棠一切都替他考慮周全。

    玄寒之體,算不上多特殊。

    蠻武修煉蠻魂,利用氣血神華淬煉肉身、伐毛洗髓,只要修為晉入換血洗髓的境界,體質都會徹底發生改變。

    這背後最大的區別就在於:

    有些人,可能一生修煉都無法達到換血洗髓的境界。

    有些人,十數年持之以恆的修煉,晉入換血七層、徹底改變體質,已經是天賦異稟。

    而千萬眾人之中也有極個別的人,生來就是玄寒之體,就相當於剛出生就有換血七層的境界,修煉潛力,遠非前兩者能比。

    也唯有後者才會被宗門、世族視為修煉的仙苗,修煉潛力不在荒古血脈之下。

    陳尋的情況,跟這三個都不盡同。

    他是大孤峰受重創後,魂海異相汲取磅礡的玄寒之氣重塑肉身,肉身才一舉改造成玄寒靈體,也籍此進入換血七層的境界。

    就算是蘇棠,也沒有聽說過方圓萬里之地,有誰能在真陽境後期,就有靈氣塑體、白骨生肉的異能。

    陳尋想要守住六臂巨魔血的秘密,也只有修煉烈霜刀訣進行掩飾。

    陳尋假稱他十數年如一修煉烈霜刀訣,籍此晉入換血洗髓之境界,修煉成玄寒之體,天賦可以說是少見,但也絕談不上曠古絕今,更不會讓他人想到靈氣塑體、白骨生肉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去。

    “你練成烈霜刀訣後,就將刀訣燒毀掉,以免有心人看到會生猜疑,”蘇棠又說道,“我將這本刀訣拿到手,也粗粗的看過,覺得有些許可改進的地方,都寫了下來,你修煉時可以比照……”

    陳尋翻開刀訣,裡面果然是夾了一頁白帛,展開兩尺見方,字跡娟秀,洋洋灑灑有數千字。

    這叫陳尋倍感沉重,沒想到蘇棠回到滄瀾之後,或許真是一門心思想收他為徒,這本刀訣她必是先修煉過,才可能提出這麼精妙的改進。

    陳尋抬起頭,看著蘇棠神光清湛的眸子,問道:“你真想收我為徒?”

    蘇棠嫣然一笑,說道:“我都還小,一心修煉還來不及,哪裡有資格授徒?只是打小隨老祖修煉,即使後來武陽也秘密拜入老祖門下,但還是常常月餘不見一人——武陽這事,你可不要隨便對外面說啊,不然我又要挨老祖罵了——我就想啊,要是身邊能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該有多好。好了,天都要亮了,我先走了,你以後在滄瀾,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修煉縛龍訣……”

    陳尋點點頭;蘇棠推開窗,即化身一道長虹,往北邊的天空縱貫而去。

    *************************

    與左丘、古劍鋒、宗崖他們住在一起,除了相互可以依靠之外,繁煩的起居之事,也完全不用陳尋操什麼心思。

    左丘是個心思謹慎、諸事周全之人。

    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安排得妥妥噹噹。

    接下來月餘時間,陳尋則能心無旁鶩的留在書齋裡閉關修煉。

    他此前將大鵬秘拳融入刀勢之中,施展刀勢,能在十米範圍內凝降冰霜,直接影響敵人的氣血運轉,但透體而出的玄寒之氣四溢,散而不凝,對上階蠻武以上的真正強者,影響就變得極為有限。

    蠻魂神華與真陽玄氣,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也分金木水火土風寒雷及無相九性。

    無論是修煉玄寒絕武,煉成玄寒之體,還是生來就是玄寒靈體,再修煉玄寒一類的玄功,與敵搏殺時,氣血所釋玄寒神華,都能與拳勢、刀勢很好的融合。

    唯有陳尋的情況極其特殊,所學駁雜不堪,無論是大鵬秘拳所化的刀勢,還是九幽戰矛那逆鱗一刺,都不能將他的氣血神華完全融入戰勢之中,才會有部分玄寒之氣飄散四溢。

    這情形看著玄異,實際上氣血神華在極大的虛耗跟浪費。

    陳尋身為玄寒之體,唯有修煉烈霜刀訣,施展刀勢,透體而出的氣血神華才有可能完全融入刀勢之中。

    與大鵬秘拳一樣,雲洲較為常見的烈霜刀訣,僅是武修在真陽境築基的功法。

    陳尋已經有換血七層的修為,身俱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異相,靈慧過人,任何玄功秘法,只要不超過他此時的境界,入手修煉都是極速。

    一個月後,陳尋就能將透體釋出的蠻魂神華,完全融入刀勢之中,更不用擔心體內六臂巨魔血的秘密,會叫他人窺破。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2 08:28 PM

第八十二章 九族之人

    “咚咚咚……”

    陳尋聽著院子外有人在叩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丘、古劍鋒為避免他修煉受到干擾,堅持讓他獨住一院,要沒有什麼事,也絕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他修煉。

    這時候有人過來叩門,那必然是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出面。

    陳尋將烈霜刀訣點著,放到火盆裡,看著帛書在熊熊火光裡很快化為灰燼,才帶著些複雜莫名的情緒,振身立起,將寒霜刀系在腰間,推門走出書齋。

    大概是聽到他走出書齋,這時候宗凌滿臉興奮的推門走進院子,說道:“北山來人了,阿公也過來了……”

    此時距入門大典已經過去有一個多月,算著時間,北山部族也應該派人過來。

    陳尋沒想到阿公宗圖也親自趕到滄瀾城來,心裡也極是高興,與宗凌趕到前院,就見前院廳裡,除了阿公宗圖跟宗桑外,黑山部的古護、古辰也在,還有好幾名軒昂大漢,氣勢都不比宗桑稍弱,想必其他北山部族的蠻武強者。

    陳尋沒想到阿公他們,能跟北山部族的其他強者一起進滄瀾,心想北山部族棄嫌聯合之事,確有促成的希望。

    “阿公……”陳尋高興的喊道。

    他走到阿公宗圖、宗桑身邊,南溪讓出座位。

    陳尋席地而坐,拉起阿公宗圖枯瘦的手,見大家精神都好,也知蟒牙嶺北山這段時間風平浪靜,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說道,

    “沒想到阿公這趟親自過來,一路上都還好吧?”

    “我們帶了一批貨物,跟商隊過來,是跟蘇家交了保護費的,鬼奚部敢咬我們啊?”宗桑哈哈笑道,親熱的摟過陳尋的肩膀,說道,“你這臭小子,修為又精進了啊。聽說你一人,就將鬼奚部那鬼勞子宗子,還有幾百子弟殺得屁滾尿流啊?”

    北山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雖然僅有四五十人最終進入滄瀾城,但其他人也沒有完全死在途中。

    有不少子弟中途撤回去,陳尋他們所作所為,也早就在北山傳揚開。

    “多虧得有劍鋒與左丘兄二人相助,陳尋才能將樓適夷生擒。幾百人屁滾尿流,哪有那麼誇張?要不是樓適夷輕敵,叫我們擒住,只怕是我們會屁滾尿流……”陳尋哈哈笑道。

    大家也是哄堂而笑,其樂融融,也不覺得陳尋年紀小,彼此都還不怎麼認識,就生分了。

    陳尋說的也是實情,要不是有古劍鋒、左丘兩人在身邊,他就算敢施展逆鱗一刺,結局必然是鬼奚部子弟將重傷的樓適夷搶回去,然後再將氣血枯竭的他萬刃分屍。

    “我心存私念,差點將劍鋒他們都害死。我本無臉苟活於世,古孚死後,我也是日夜煎熬,今日厚著臉皮進滄瀾城,只是謝你能存黑山一脈……”

    古辰席地坐在矮几後,坐直腰脊,就朝陳尋伏首長拜,此時再見陳尋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他心裡又悔又愧。

    陳尋忙伏首對拜,表示不敢接受古辰如此大禮,動容道:“我與劍鋒情同手足,一路上宗崖、宗凌、南溪也多虧他的照顧,才能化險為夷,實當不得古辰阿叔的大禮……”

    當初到黑山部希望兩族聯手,古辰百般阻撓,陳尋對古辰的狹窄心胸也是氣苦。

    古辰說他心存私念,陳尋猜測他大概也是希望自己的獨子古孚,能有機會進入滄瀾學宮修行。

    古孚與其他黑山七子在途中都喪命樓適夷等人之手,這樣的懲罰,對古辰來說也是足夠殘酷。

    陳尋即使對古辰還心存怨念,但為烏蟒與黑山聯合之事,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陳尋又說道:“我受奸人陷害,被逐出滄瀾學宮,這次也連累到劍鋒他們,說起來,我對黑山也是有愧啊……”

    “這個怎能怨你?”古護說道。

    在知道種種事情之後,古護他們也才知道,他們之前對試煉之途的凶險認識太淺薄,劍鋒等人能保全性命,已經是極其僥倖。

    何況劍鋒在途中突破晉入換血七層,還得一件金剛玄甲,即使不能進入滄瀾學宮修為,所得已是極多,遠遠超過他們之前的想像。

    “這位是左棘部族主左崇谷……”宗圖介紹左首一位軒昂大漢給陳尋認識。

    “陳尋見過左公。”陳尋見左崇谷約四十歲左右,雖然也是蠻武九層巔峰,但氣息要比宗桑更為收斂,已臻至返璞歸真的境界,實距晉入還胎境就差一線。

    他背負一柄烏黑的巨劍,有淡淡的靈蘊玄息匯聚,沒想到竟然也是一把符劍。

    左崇谷是千蘭的父親、左丘的叔父。

    千蘭得以進入學宮內院,成為紫衣弟子,左崇穀不管能不能晉入還胎境,他與左棘部的地位,在滄瀾也都能父憑女榮、水漲船高。

    不過,左崇谷知道,這一次北山諸部族還能有四五十個弟子活下來,走進滄瀾城,千蘭能進入學宮內院,都賴於眼前這個少年。

    他此前以為這一切都是僥倖,但現在看著側向而坐的少年,氣息收斂堅固,有如水中磐石,年紀輕輕卻予人堅不可摧之感,暗感這一切或許都不是僥倖。

    ******************

    宗圖他們進城後,已是暮色沉沉,待族人將皮貨、藥草等貨物卸到院子裡,天色就黑下來。

    左丘早讓人買來牛羊,架在院子裡的鐵架子上烤熟,灑上青鹽、香料,香溢撲鼻。

    大家喝著渾濁的谷酒,歡聲笑語,月至中天​​才散去休息。

    這邊的院子雖然已經有四五十個子弟入住,但這時候北山部族來人,又都是父祖長輩,就算再擁擠,也沒有住客棧的道理,自然都在這邊院子裡擠一擠。

    宗崖、宗凌、南溪他們也特意將房子騰出來,與阿公宗圖、宗桑等烏蟒族人,都擠到陳尋的院子裡來。

    宗圖還將那頭幼豹,替陳尋帶到滄瀾城來。

    離開烏蟒時,為宗崖、宗凌、南溪他們服食九元養竅丹,重啟過一次魂祭,從這頭幼豹身上吸了不少魂魄。

    之後這頭幼豹就一直陷入昏睡之中,當中有兩次醒來,也只吃一兩枚烏蟒丹,就接著昏睡。

    旁人看不出這頭皮毛天青的幼豹是何等的異常,主持魂祭的宗圖是心知肚明,出生才一兩個月,甚至可以說先天都有所不足的這頭幼豹,魂魄就已經強到足以支撐一次魂祭消耗,血脈之珍奇,還真是難以想像。

    陳尋就將幼豹丟到床榻上,任它繼續昏睡,接著跟阿公他們談正事。

    滄瀾荒原縱橫三四千里,大大小小的部族有三五千之多,蟒牙嶺周遭一兩百部族,還僅是微末一支。

    蘇氏雖為滄瀾雄主,貴同王侯,但畢竟不是熹武帝朝正式冊封的王侯,故而對滄瀾荒原的大小部族並沒有正式的統治權。

    諸部族明里暗裡,都遙奉蘇氏為主,然而各部族內部以及部族之間的事務跟爭執,還都不受蘇氏的控制。

    眼下蘇氏剛剛才觸手伸到蟒牙嶺以北,鬼奚部懾於蘇氏的威勢,行事有所收斂,但鬼奚部始終是北山諸部族頭頂上懸著的威脅。

    以往有些部族,還存有幻想,但近千部族子弟慘遭鬼奚部毒手之後,大家也都看明白過來。

    宗圖、宗桑這次趕過來,就是要跟古護、左崇谷等人商議九族聯合之事。

    雖然蟒牙嶺北山在名義上,還不能算蘇氏的勢力範圍,但大家心裡都清楚,九族想要聯合起來,還必須要得到蘇氏的認可。

    九族聯合起來,人數也有三五萬,但沒有一名還胎境以上的天蠻強者,在絕對武力上,還遠不能跟鬼奚部抗衡,也需要藉助蘇氏的威勢,箝制鬼奚部。

    大家都沒有資格,直接去見蘇氏宗族真正的大人物,但蘇氏負責滄北荒原及蟒牙嶺部族事務的,是宿武尉府。

    只要宿武尉府認可九族聯合,就能讓鬼奚部投鼠忌器。

    “宿武尉府眼下由蘇全、蘇青峰分主內外事務,”陳尋到院子裡,將他了解到的一些事,說給阿公宗圖聽,“鬼奚部名義上受蘇青峰節制,但這次試煉過後,我看他們在宿武尉府跟蘇全走得極近。左棘、黑山、烏蟒等九族想聯合,能不能爭取蘇青峰的支持很關鍵。蘇青峰不是隨便能見之人,但葛異那邊,還是可以去拜訪一下……”

    “這事也要左棘部來牽頭,我們倒不焦急。”宗圖說道。

    陳尋點點頭,左棘部不僅人多勢眾,更關鍵的是千蘭已進學宮內院修行。

    作為紫衣弟子,千蘭的地位比普通執事、客卿還要高,將來甚至還有可能晉入天元境。

    如今的左棘部,在滄瀾數千部族之中,就絕對實力而言,看上去還微不足道,但就因為千蘭一人的關係,就值得各方勢力拉攏了。

    九族聯合,不僅要以左棘部牽頭,也是要以左棘部為主,烏蟒倒不能表現得太熱切,一切順其自然即可。

    “我被逐出學宮,也害宗凌、南溪被趕了出來。”陳尋對之後的事情演變成那局面,也頗有歉意。

    “說這個,就見外了,”宗圖搖頭笑道,“宗凌、南溪年紀還小,他們這次就跟我們回寨子裡,安心修煉,三年後或許還有再進學宮的機會,宗崖還會繼續留在滄瀾城,打理些雜務……”

    陳尋安靜的聽宗圖說下去:

    烏蟒不過千餘族眾,實力太弱小,此時參加九族聯盟,更主要的是與周邊部族和平共處,爭取更多的時間休生養息,再利用商路交易急缺的物資,供族中弟子修煉所用。

    一場入門大典,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滄瀾荒原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客居烏蟒,而非烏蟒族人,以後還是要自立門戶。

    他也需要將更多的時間用於修煉,自然也不便將烏蟒在滄瀾城的事務攬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烏蟒上階蠻武,有阿公、宗桑、南獠三人,完全可以分一人到滄瀾城來坐鎮,而不應該將這些事都壓到宗崖的肩上。

    在阿公宗圖跟宗桑面前,有什麼疑問也不用藏著掖著,陳尋直接問道:“讓宗桑或南獠叔有一人到滄瀾城來,不是更好嗎?”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2 08:29 PM

第八十三章 自立門戶

    聽陳尋問為何將滄瀾城的重擔都壓在宗崖肩上,宗圖瞇起眼睛笑道:“宗崖更缺世事歷煉,給他壓一壓擔子,還是有好處的。再者,我這趟回去,就要閉關修煉,寨子裡靠南獠一人支撐,太辛苦了……”

    “啊!”陳尋聞言驚喜的問道,“阿公這是要突破嗎?”

    “難說,僵滯多年的魂海近日有些異動,不知道還有沒有那麼一線機會,”宗圖笑著說道,“但說到魂海異動,除了服食九元養竅丹外,更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在狼群襲寨之時,我強行施展鎖魂術之後,熬過生死大劫。修煉之事,還真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這些都是阿公修煉的經驗,陳尋以後想突破蠻武九層、晉入還胎境,這些經驗分外珍貴。

    而他以往有壓榨肉身極限進行修煉的經驗,心想阿公置死地而後生,或者真是突破的關鍵。

    宗圖從懷裡掏出一隻皮囊,說道:“這是三十枚烏蟒丹,你先收著。大家也都決定,以後每個季度,都撥三十枚烏蟒丹供你修煉所用……”

    “這萬萬使不得!”陳尋忙說道。

    一季三十枚,一年四季就是一百二十枚烏蟒丹。

    就算是在滄瀾城裡,這也絕對是一筆大數字,堪抵烏蟒以往一年的產出。

    陳尋現在服食烏蟒丹修煉,效果已經很差,但烏蟒丹這類低級靈丹,在滄瀾城一樣是硬通貨,完全可以用來交易高級靈丹或其他修煉所需之物。

    他不是烏蟒族人,而阿公也一直不同意納他入族,就是不想烏蟒牽絆住他,他以後還要自立門戶,此時又何德何能,讓烏蟒每年拿出一百二十枚烏蟒丹來供他修煉?

    “寨子所佔地形極佳,與黑山言和之後,寨子與野馬溪之間的山谷,種植穀物,就足夠族人食用。現在,我們能騰出三倍的人手採集藥草、狩獵禽獸。又掌握三種丹方,你們走後兩個月,寨子裡煉製近百枚低級靈丹。這商路通了之後,我想啊,九族要是能抱成一團,一些稀缺的藥草,就可以到滄瀾城通過交易獲得,以後一年或能煉製六七百枚靈丹,”宗圖慢條絲理的說道,“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啊。你以後要自立門戶,但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份額。你要不接受,烏蟒對你是忘恩負義啊……”

    “阿公,這又是什麼話?烏蟒於我,恩同再造,這恩情又怎麼算啊?”陳尋說道。

    “阿尋,你是有情有義之人,阿公相信,他日烏蟒有難,你必不會袖手旁觀,所以,烏蟒再艱苦,也要全力支持你修煉,”宗圖語氣堅決的說道, “你若不接受,我就與宗桑趕回去,將那些九元養竅丹取來還你。九元養竅丹是何等的珍貴,大家也都清楚,烏蟒能還給你的,實在是太少……”

    此前,宗圖他們對九元養竅丹的價值認識還是不夠,但得知古劍鋒在服用九元養竅丹之後,真就順利突破蠻武六層顛峰,晉入上階蠻武,才知道九元養竅丹的價值是何等的珍貴。

    就算是蘇氏的嫡系子弟,在晉入還胎境之前,每年也僅有一次服用九元養竅丹的機會。

    見阿公如此情真義切,而寨子裡此時也能勉強額外拔出這麼多的烏蟒丹,陳尋也就不再推辭。

    陳尋現在越發清楚背靠宗門、世族勢力的重要性,散修修煉是何等的艱難。

    不要說玄功秘訣了,不要說修煉需要有靜心安全的環境,而無論是武修,還是真陽煉氣,想要晉入還胎境,前後修煉所需的丹藥,加起來都絕對是天文數字。

    入門大典後,一個多月時間,陳尋閉關修煉,都在參悟烈霜刀訣,消耗甚微,但他還要繼續精純氣血、想突破換血七層,他手裡僅有的六枚九元養竅丹跟一瓶聚元膏,僅夠他兩三個月的修煉消耗。

    他以往都是自己採集藥草,煉製丹藥。

    在修煉初期,這種方式沒有什麼問題。

    蟒牙嶺的荒山野嶺,入品階的藥草極少,但像魚陽草這樣的低級靈草還是容易獲得。

    陳尋在真陽境中期以前,邊採藥邊煉藥邊修煉,勉強是夠用了。

    他在進入換血七層之後,即使是服用聚元膏,補充氣血消耗都已經很慢,要想修煉速度不慢下來,就需要服食更高級的丹藥。

    更高級的丹藥,意味著更高級的丹方,也意味著需要更高級的靈草來合藥。

    高級靈草,通常情況生長周期都相當漫長,需要在靈氣濃郁之地生長上百年、甚至數百年,藥性才會足夠,數量自然極其稀少。

    滄瀾靈氣濃郁、容易生成靈藥之地,要麼叫蘇氏及幾大強族控制,要麼就是窮凶極惡之地,沒有還胎境以上的修為,闖進去就是找死。

    陳尋還想像以往那般,出滄瀾城採集靈草,再回城裡煉製丹藥,用於修煉,只怕要困難十倍、百倍。

    要是烏蟒能每年穩定供應他一百二十枚烏蟒丹,陳尋就可以直接拿去交換更高級的丹藥,就能安心修煉,爭取早日突破當前的境界。

    他的魂海異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

    蘇棠說他要想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肉身至少要淬煉到能承受六臂巨魔血的程度,實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丹藥,修煉多久才能突破。

    要是單純靠自己,陳尋也不知道今生有無希望突破還胎境,要有部族勢力能在身後支撐,也就顯得格外重要。

    他雖然不是九族之人,但這次九族聯合,他也極支持。

    他以後就算自立門戶,能信任的也只有九族之人。

    要是九族能在滄瀾城站穩腳,他想獲得什麼修煉資源,或者交易丹藥,通過九族進行,絕對比跟其他勢力,要安全、可靠得多。

    他以後就算在滄瀾城自立門戶,還是會跟九族之人毗鄰而居、相互依持。

    不然的話,他勢單力薄,在滄瀾城裡,連個安心修煉的地方都未必有。

    *********************

    說到修煉資源之事,陳尋問阿公宗圖:

    “當初從鬼奚部訛來的三枚九元養竅丹,我從中拿了一枚。這枚九元養竅丹,對我來說是多餘的,是不是可以跟黑山部交換些緊缺的藥草?”

    九元養竅丹,最大的功效在於培元養靈,在於提高蠻武的修煉潛力,在於幫著六層巔峰的蠻武順利突破、晉入七層換血。

    陳尋的魂海異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

    陳尋只恨自己的修煉潛力太大,不需要提高修煉潛力,那修煉時服用九元養竅丹純粹是為補充氣血消耗,功效僅相當於三四瓶聚元膏,實在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要是將一枚九元養竅丹拿出去交換,說不定能換二三十瓶聚元膏回來。

    陳尋在入門大典上被逐出學宮,滄瀾城人所皆知,他要是將這枚九元養竅丹,拿去跟陌生人交易,被黑吃黑的可能性極大。

    較為保險的,就是拿去跟可以信任的黑山部換一些低級丹藥。

    宗圖說道:“這個可以。”

    他們手裡的那幾枚九元養竅丹,絕不對洩漏出去,但從鬼奚部額外多得的那枚九元養竅丹,很多人都知道,陳尋拿出去交換一些藥草或低級靈丹,以解燃眉之急,還是很有必要的。

    烏蟒今年日子要好過許多,但好日子也剛剛開始,還不能一下子拿上千枚烏蟒丹支持陳尋修煉。

    這邊說定,就讓宗桑、宗崖他們先休息,陳尋與阿公宗圖兩人,去找古劍鋒他們。

    經過這麼多的波折,黑山與烏蟒之間的仇隙,已經是完全消彌。

    不要說古護、古劍鋒父子了,古辰此時見到陳尋,心裡也只剩愧疚,惶恐不安親自端來椅凳,請宗圖跟陳尋坐下說話。

    寒暄過後,席地而坐的陳尋,就從懷裡掏出黑檀木所製的小匣子,說明來意:

    “我已經晉入換血七層,服食九元養竅丹對我的用處不大,眼下修煉更缺其他的藥草。烏蟒暫時也沒有人需要這枚九元養竅丹,過來就想問,黑山部需不需要?”

    黑檀木匣打開來,靈蘊藥氣瀰漫開,頓叫室內五人心曠神怡。

    九元養竅丹最珍貴的主藥,就是蠻荒異獸的獸心血,再與其他靈草等奇珍合藥煉製,煉製之法則是蘇氏的不傳之秘。

    古護他們絕想不到,陳尋實際早就從蘇棠那裡知道煉製之法,但獸心血等奇珍異藥難得,陳尋還沒有機會親自煉製一爐九元養竅丹。

    古劍鋒能在十六歲就晉入上階蠻武,未來更有極大的可能晉入還胎境,古護怎麼會不知九元養竅丹的珍貴?

    現在要能再得一枚九元養竅丹,黑山部還能培養出像劍鋒這樣的少年強者,意義端真是非同小可。

    不過古護也是遲疑,其他部族想要從蘇氏換得一枚九元養竅丹,少說要付出一二千枚低級靈丹,或其他等值的貨物,黑山部現在可拿不出這麼多的低級靈丹出來。

    再一個,劍鋒能在試煉途中順利突破,就是服食宗崖所給的一枚九元養竅丹,這人情還沒有還給陳尋呢。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2 08:30 PM

第八十四章 拜師青陽子

    人情債要還,陳尋手裡這枚九元養竅丹也是過了這村,沒有這店,古護沉吟片刻,跟陳尋說道:“這枚九元養竅丹,以及途中劍鋒所服的那枚靈丹,總價應不會低過兩千枚聚血丹。黑山部一時拿不出這麼多來,能不能容我們每季還兩百枚聚血丹?”

    古護此時不好意思再佔陳尋的便宜,知道兩枚九元養竅丹,折算兩千枚黑山部所煉製的聚血血,都是極廉價的,但黑山部此時除了劍鋒身上那件金剛玄甲外,根本就拿出交換九元養竅丹的東西來,他就只能打起分期付款的主意。

    而入門大典,蘇棠露面鬧得全城沸沸揚揚,古劍鋒自然也就知道,宗崖給他所服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他們都猜是陳尋從蘇棠那裡獲得的。

    此事雖然不宜大肆宣揚出去,但也不再是什麼絕密。

    古劍鋒在問過陳尋後,就將試煉之途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說給父親古護知道。

    外人所不知道的,蘇棠在離開湖澤荒原之時,一共替陳尋煉製了三十九枚九元養竅丹。

    要是這個消息透漏出去,不要說黑山部了,滄瀾城只怕都會有半城的人瘋掉。

    只是,誰又知道大孤峰荒獸殘殺,到底有多少堪比還胎境強者的荒原雪猿及其他荒獸,搏殺死在溪谷之中?

    正是因為採集到那麼多的獸心血、那麼多熊心猿膽,才能合藥煉出近四十枚九元養竅丹來,差不多抵得上學宮小半年的產量了。

    由於事涉大孤峰的一些秘密,陳尋還不能讓此事泄漏半點出去。

    聽得古護要將古劍鋒所服用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也要折價還他,忙推辭道:

    “劍鋒與我等情同手足,試煉之時劍鋒所服用的那枚九元養竅丹,也是為了保護宗崖他們的周全。要是劍鋒不能突破六層,我獨力也不能將樓適夷擒下,渡過此劫。同甘共苦之事,阿叔怎可以再提?至於這枚九元養竅丹,黑山部先拿出用,以後按季總共給我一千枚烏蟒丹即可… …”

    陳尋也不貪心,一千枚烏蟒丹,黑山部分兩年半給他,加上烏蟒所給,兩年半時間裡,他每個季度就能穩定有一百三十枚烏蟒丹的收入。

    這樣他就可以心無旁鶩的修煉,而不用為丹藥之事​​分心。

    還有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這次試煉之中,黑山部有潛力的少年子弟損失極大,當前開悟蠻魂、晉入中階蠻武的黑山部少年子弟,僅剩古風一人。

    這枚九元養竅丹給誰服用,黑山部內部還會深思熟慮,但陳尋猜想,只要古風能在十六歲之前,成功晉入六層巔峰,黑山部​​沒有理由將這枚九元養竅丹給他人服用。

    古風與他們一路上同甘共苦,走過試煉之途,也是以後能夠信任的人。

    就算黑山部不付出他一千枚烏蟒丹,他以後也會想辦法,送一枚九元養竅丹給古風。

    現在算是兩全齊美,也該讓黑山部出點血。

    “多謝。”古護哪裡知道陳尋這張看似稚氣的臉,背後藏著那麼多的心思,聽陳尋堅持只要一千枚低級靈丹,心裡滿是感激,情知每季額外拔出兩百枚聚血丹,對黑山部來說壓力還是極大,甚至會影響到其他族人的修煉,當下說了聲謝,也不再客套,大家就把這事給定了下來。

    古辰此時對陳尋也是心悅誠服,實在想像不出,換了其他人,誰會輕易放棄一千枚低級靈丹?

    這幾乎是黑山部以前六七年的產出啊!

    古護又跟陳尋、宗圖說了黑山部以後在滄瀾城裡的安排。

    黑山部首先是全力支持九族聯合,擰成一股繩,才有可能在滄瀾城稍稍站穩腳,其次古辰陪同古劍鋒會留在滄瀾城。

    古劍鋒雖然這次沒有進入滄瀾學宮,但他年僅十六歲,就晉入上階蠻武,未來突破晉入還胎境,成為天蠻強者的可能性極高。

    黑山部這次也是要豁出一切,要將修煉資源都堆在古劍鋒身上。

    無論是爭取三年後進入滄瀾學宮,還是作為一名散修,留在滄瀾城裡修煉,所能獲得的資源,都要遠遠超過窮鄉僻壤的蟒牙嶺北山。

    黑山部雖說能煉製的靈丹不多,但人多勢眾,能用來交易的貨物數量,要遠遠超過烏蟒。

    古辰留下來,一是主持黑山部在滄瀾城裡的事務以及貨物交易等事,更主要的就是全力保護古劍鋒專心修煉。

    另外隨古辰、古劍鋒留下的,還有古元、古風等人,都是陳尋認識的。

    烏蟒以後在滄瀾城的事務不會多,宗圖也跟古護明說了,烏蟒以後在滄瀾城,會以宗崖為主,諸事還會有賴黑山部的支持;陳尋會在滄瀾城自立門戶。

    見宗圖不但不將陳尋挽留在烏蟒,反而支持他自立門戶,古護心裡還是有些遺憾,他此前還更希望陳尋能留在烏蟒。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

    陳尋還才十三​​四歲,就表現出如此不凡的實力跟智慧,再有數年修煉,極有希望晉入還胎境,甚至能成為壓制鬼奚部諸尊、縱橫蟒牙嶺的強者。

    更難得的是陳尋極重恩情、對北山諸族又都心存大義,古護更希望到時候能擁護他,成為北山九族聯盟的核心,而不是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左棘部的那個丫頭身上。

    只是陳尋往後要自立門戶,與九族的淵源削弱,古護的這層心思就難以實現了。

    ********************

    這邊說好之後,古護又提出一起去西邊的院子,拜訪左棘部的左崇谷。

    九族聯合之事,需要左棘部牽頭,以後九族在滄瀾城的事務,自然也要以左棘部的人為核心。

    還沒有走到西邊的院子,陳尋就覺院子上空罩著淡淡的靈光,似乎加了額外的防護禁制。

    陳尋心里奇怪,未曾想左棘部左崇谷身邊的人,竟然還有人能布低級法陣,左棘部的實力,實比想像的要更強一些。

    也不知道是法陣太過低級,還是陳尋修煉靈識有成,他凝聚心神,彷彿刺破水波一般,他的靈識就穿透那層淡淡的防護靈光,將院子裡的激烈爭執聽得一清二楚:

    “陳尋雖然與滄瀾天女蘇棠相識,但蘇棠在滄瀾城、在蘇氏,看著地位崇高,說到實權,甚至不跟宿武左尉蘇全相比。而此門大典之事,傳到蘇家老祖的耳朵裡,據說蘇棠也受訓斥,只怕陳尋以後想托庇蘇棠翼下極難……”

    陳尋聽不出這聲音是誰,但想來這人在左棘部的地位不低,暗道他們在院子上空加防護禁制,應是怕爭執叫他們聽見。

    陳尋也沒有想到左崇谷等人剛進滄瀾城,內部就因為他產生分歧。

    緊接著,左丘的聲音傳來:“要是旁人不顧忌陳尋與蘇棠的關係,何至於故意將消息放出來,讓我們知道?”

    左丘的質問簡潔有力,問得先前那人無話相對。

    過了片晌,又有人說道:

    “鬼奚部的實力自不用說,而樓適夷身俱荒古血脈,此時已經拜入青陽子門下。他與陳尋的仇恨絕不可能輕易化解。到時哪怕是看在青陽子的面子,蘇家都給樓適夷一次報仇血恨的機會。蘇棠到時候都難阻擋,難道陳尋真有機會戰勝在青陽子門下修煉有成的樓適夷?”

    陳尋這一個月多來,都閉關修煉,也不知道青陽子是誰,但聽院子這人的口氣,青陽子在滄瀾學宮的地位絕對不低;看來他之前的推測,完全沒錯。

    只是有心人故意洩漏給左棘部知道的消息,他聽了也是心生寒意:

    樓適夷在青陽子門下修煉有成,到時候公然來找他以雪前恥,他該如何應對?

    “我們現在撇開烏蟒,還有可能獨善其身。其他七族的工作,我來去做……”院子裡有聲音傳來。

    宗圖看到陳尋停下腳步後,眉頭就蹙了起來,問道:“怎麼了?”

    陳尋並不覺得左棘部內部產生分岐有什麼不正常的,想當初要不要將金狼屍體交出,宗圖跟南獠還鬧得不可開交呢。

    陳尋此時更關心左崇谷跟左丘的態度,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想將烏蟒踢出九族聯盟?

    要是烏蟒被排斥在外,麻煩就大了。烏蟒得不到修生養息的機會不說,他想在滄瀾自立門戶、安心修煉,也是妄想,難道真的要被迫逃離滄瀾嗎?

    陳尋沒有跟阿公宗圖明說院子里左棘部的人在爭執,只是聽下腳步,繼續聽院子裡的爭執。

    古護、古辰、古劍鋒聽不見西邊院子裡有一點動靜,自然也知道裡面有古怪,都跟陳尋放緩腳步。

    院子裡沉默了許久,才又聽見左丘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與烏蟒聯合,是利不弊,我不知道;樓適夷修煉有成後,陳尋會如何應對,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千蘭為了能與陳尋他們在一起,甚至放棄進學宮內院的機會。我們此時將烏蟒踢開,將來如何面對千蘭?”

    左丘的勸說發揮了作用,左崇谷緊接著一錘定音:

    “阿丘說得對,雖然千蘭現在修煉要緊,不能跟我們見面,但我們要考慮千蘭的意見。”

    千蘭才是左棘部未來的希望所在,也只有千蘭才能左右左棘部的態度。

    樓適夷身俱荒古血脈,千蘭也身俱荒古血脈,左棘部實沒有必要因為畏懼樓適夷將來修煉有成,而寒其他八族的心。

    左崇谷這麼說過,院子裡沉默了許多,就再沒有掙執聲傳出來,應是統一了意見。

    陳尋暗道,左丘說服他人,還真是有一套本事。

    他也知左丘是可以信任之人,當下就跟阿公宗圖點點頭,示意這時候可以進去了。

    叩門而入,左棘部也只有左崇谷、左丘父子留下來,跟陳尋他們談事情。

    宗圖、左護表態,烏蟒、黑山部都擁護左棘部成為九族聯盟的核心,諸事都遵從左棘部的協調。

    聽得陳尋會自立門戶,左丘頗為詫異,但左崇谷倒是少了一分擔心,當下就約好,明日一起到葛異住處拜訪,希望能通過葛異,將九族聯合之事,稟告給蘇青峰知道。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2 08:32 PM

第八十五章 客卿

    “你也覺得這個陳尋是可栽培之人,即使將來有可能得罪青陽師祖,也無所謂?”蘇青峰端起細膩如玉的青瓷蓋碗,小口的飲著雀舌靈茶,聲音平緩的問葛異。

    “葛異資質淺薄,看不到太久遠的事,”

    葛異原以為十三爺回滄瀾城之後,會為入門大典上發生的事情雷霆大怒,然而十三爺這兩天來,平靜得跟沒事人似的,心知十三爺的心思終非他能揣度,當下也只是將他的想法如實說出,相信十三爺自有明辯是非,

    “鬼奚部這次竟在北山子弟手裡栽了大跟頭,明明是他們太得意忘形,卻怨十三爺您不夠偏袒他們,真要讓鬼奚部坐大,葛異覺得不會對十三爺您有利……”

    “說起青陽師祖,他還是喜歡老四多一些,鬼奚部想將樓適夷直接送到青陽師祖門下,也只能通過老四的關係,你或許是想多了。”蘇青峰慢悠悠的說道,然而眼瞳透著一縷青湛光芒,落在雀舌靈茶之上。

    他現在能怎麼辦?

    蘇家嫡系分​​三令六尉府九支嫡系,而在九支嫡系之外,旁系雜支數以百計,誰知道有多少人希望看到他兄弟倆徹底撕破臉鬧翻?

    他就算心裡再氣不平,也只能忍下這口氣,一切都得等他老父出關再說。

    只是他現在都不知道老父還有無出關再見他一面的機會。

    這份心思,蘇青峰也不便跟葛異說,但心裡的怨氣多少難消,只是暗運玄功,將那心間那憤懣怨氣,一點一點的移至雀舌靈茶之中,誰也不知道這杯靈茶頃刻間成為天下至毒之藥。

    葛異揣摩不透十三爺的心思,也不便再多說什麼,蘇家真正上層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執事能多嘴的。

    “蘇棠怎麼會跟烏蟒的那個野小子認識,還鬧成這樣子?”這時候一個宮裝美姬從內室款款走來,身如拂柳,走來搖曳生姿,酥胸嬌挺,臉蛋柔媚,艷光四溢,清湛的雙眸滿是柔光,站到蘇青峰的身後,柔荑玉手搭在蘇青峰的肩上,柔聲問道。

    “蘇棠上次去湖澤荒原修煉,遇到一頭凶獸,受了重傷,神魂都給震裂,老祖花了無數心血,才叫她的修為恢復過來。她與陳尋,可能就是那時認識的吧。”

    有些事無需細問,蘇青峰也猜到大概。

    “聽說老祖為這事大為光火,會不會遷怒到那小子頭上去?”

    “雖然大家在蘇棠身上寄希望太多,但蘇棠心性未定,也不能怨到別人頭上去,”蘇青峰不以為意的說道,沉吟片刻,才下定決心,吩咐葛異道,“算了,蘇棠都看重的人,真要是在滄瀾城裡被人殺了,以後大家臉上都難看。他要是願意,就給他一個客卿的身份……”

    “客卿?”宮裝美姬訝然說道,“爺,你也還真看重這小子啊!這麼做,合適嗎?”

    “宿武尉府就算白養一兩個人,又能算不了多大的事。他也是不錯的苗子,弟子別院那邊不留,客卿院再不留一下,當真叫他投到玄寒宗或其他世族去,將來大家臉面就好看了?”蘇青峰哂然一笑。

    美姬心想青峰還是不甘心讓老四臉色太好看了,卻不知道老四知道這事,心情會是如何?

    蘇青繼續吩咐葛異道:

    “北山九族聯合,能算多大​​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其他要沒有什麼事,就不要再來煩我了……”

    “是。”葛異恭敬的說道,左崇谷、古護、宗圖等人一起走進滄瀾城之時,葛異就知道消息,四爺那邊要打擊,這邊怎麼都要扶持一下。

    至於青陽子收樓適夷為徒,待樓適夷修煉有成出山,也許就是十年八年之後,那時候老府主是突破還胎境後期巔峰,還是坐死洞中,都未得知,想那麼遠的事情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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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卿?”

    陳尋一大早陪同左崇谷、古護、阿公宗圖等人,帶著豐厚的禮物,到葛異府上拜訪,聽葛異說可以推薦他進宿武尉府當客卿,也是愣在那裡,簡直是難以置信。

    他知道被逐出滄瀾學宮之後,作為一名散修,想在滄瀾城自立門戶,修煉會有多艱難,但怎麼都沒有想到能有機會成為宿武尉府的客卿。

    宗圖、古護、左崇谷心裡也都是震驚不已。

    三令六尉府的客卿主要有兩個來源:

    一是學宮弟子學成之後,在返回部族、宗族或晉升執事之前,都需要以客卿的身份,在諸府為蘇氏效力十年。

    第二大來源,就是蜂擁進滄瀾尋取修煉機會跟資源的散修。

    這些散修,要麼是武力強橫之極、需要落腳之地的修行人,暫時寄身蘇氏,其中不乏還胎境以上的強者;要麼就是出身豪族,代表豪族的利益,與蘇氏聯繫的強者。

    但不管怎麼說,湧入滄瀾城的散修數以千計、萬計,真正能以散修身份進入各府當客卿的,也不過三五百人而已,在滄瀾城裡的地位,絕不在各府核心玄衣弟子之下。

    “十三爺很看重你,你這次沒能進學宮,很是可惜,就希望你能先進客卿院,有什麼事可以有個照應,”葛異此時倒頗為平靜,他也看不透十三爺到底是看重陳尋這個人,還是看在蘇棠的面子上,對陳尋多加照顧,個中緣由也不便說破,說道,“低級客卿,也沒有多少俸金可領,但也自由許多。只要是人在滄瀾城裡,每月到客卿院露次臉就可以了。”

    “多謝葛爺幫陳尋在十三爺面前美言。”陳尋感激道。

    或許蘇青峰想藉他,向蘇全還以顏色,也或許是蘇棠的影響,但陳尋相信,葛異必然也是在背後幫他說了好些好話。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有客卿身份,在滄瀾城就相當於多了一道護身符,而且也算正式成為十三爺一系的人。

    有了客卿的身份,除了每月有固定的俸金可領外,完成客卿院分放下來的任務,還能有玄功秘訣、玄甲法器等各種獎勵。

    這也是在滄瀾城,除了進入滄瀾學宮外,獲得修煉資源的最主要途徑。

    宗圖心裡的興奮自不用說,古護等人也由衷的替陳尋感到高興。

    左崇谷更是暗感僥倖,沒想到蘇青峰竟是毫不猶豫的將一步棋落在陳尋的身上,向蘇全還以顏色。

    虧得昨天聽見左丘的勸告,不然今天左棘部就難堪了。

    左崇谷僥倖之餘,也客氣的跟陳尋道賀:“以後還要阿尋多多照顧啊……”

    不管葛異推薦陳尋成為宿武尉府的客卿,是出自蘇青峰的授意,還是跟天女蘇棠有著直接的關係,都意味著陳尋在滄瀾城從此有了立足的根本。

    而陳尋為客卿之後,九族可以通過他,從蘇氏換取一些修煉資源,代價絕對比跟滄瀾城裡的其他勢力交易,要公道得多。

    而說到九族聯合之事,葛異也只能代表十三爺,說宿武尉已經知道此事,不會再有其他表示。

    左崇谷、古護等人,也只想得到宿武尉府的默許,此時還沒有資格得到更多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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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過事之後,左崇谷、古護、宗圖等人就先行離開;葛異本身就是客卿別院的執事之一,就留陳尋下來說些事情。

    “客卿別院,一直以來都是十三爺統領,但往後形勢可能會復雜一些,”葛異將宿武尉府客卿別院的一些事說給陳尋聽,“你或許還不知道,鬼奚部的樓離也是宿武尉府的客卿……”

    樓離半步踏入還胎境中期,地位絕非普通客卿能及。

    樓適夷一事之後,樓離等鬼奚部的眾人,都向四爺蘇全靠攏,這實際影響十三爺蘇青峰對客卿院的掌握。

    更何況,蘇青峰讓他擔任宿武尉府的客卿,只會叫蘇全心裡更不舒袒,他以後還是少往這邊走動為妙,惹不起,總能躲得起。

    葛異接著說道:“雖然客卿府不時有任務派下,但眼下你還是要以修煉為主,在城中有什麼事情,也都可以過來找我……”

    “以後全賴葛爺照顧。”陳尋是巴不得葛異說這話。

    他有個客卿身份,能在滄瀾城裡立足,就謝天謝地了,才不想沒事湊到蘇青峰與蘇全之間當炮灰,他腦子沒有那麼傻。

    陳尋說著話,又從懷裡掏出一隻黑楠木製的小匣子,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葛異不悅的問道。

    “葛爺莫要誤會了,”陳尋忙說道,“這枚九元養竅丹,我留在身邊,用處不大,就想換些修煉資源,但又沒有門道,怕被他人黑了。葛爺要是有認識的人,需要這枚九元養竅丹……”

    當初鬼奚部送來三枚九元養竅丹,陳尋看得出葛異極為眼熱,猜想他家里或許有子弟正好卡在六層巔峰難以突破。

    葛異之前對他就照顧有加,以後還要托葛異照顧,這枚九元養竅丹再珍貴,他都要送出去的。

    雖然他昨天已經用一枚九元養竅丹,跟黑山部換一千枚低級靈丹,這時候再拿出一枚九元養竅丹來,多少有些冒險。

    不過黑山部那邊應該會嚴守秘密,就算戳穿了,陳尋就說多出的一枚九元養竅丹,是蘇棠暗中送給他的,想必葛異也不會多想什麼。

    蘇棠作為蘇家老祖的嫡傳門人,拿一兩枚九元養竅丹送人,實在不算什麼,關鍵是不能讓別人知道蘇棠前後一共幫他煉製了近四十枚。

    葛異確有個本家侄子,修煉極有天賦,但卡在六層巔峰已經有兩年,要真不能突破,就會錯過最佳的修煉年齡。

    九元養竅丹,學宮內院每年也就煉製一百多枚,但除了學宮紫衣子弟每年能得一枚外,就剩三五十枚分給各府。

    葛異雖然身為宿武尉府的客卿院執事,但想得一枚九元養竅丹,也是極難。

    葛異沒有臉白收下陳尋這枚九元養竅丹,但聽陳尋說要從他這邊換一些其他的修煉資源,心想只要不虧他就行了,當下就將這枚九元養竅丹收了下來。

    葛異心裡對陳尋也是越發喜歡,心裡想,當初真是沒有看錯此人。

    葛異得蘇青峰信任,今生突破晉入還胎境的機會已是甚微,但想到陳尋此人重情重義,全力栽培他,他要有什麼成就,以後葛家在滄瀾城還能有個依靠。

    葛異原本想派一名隨扈,陪同陳尋到客卿院辦理手續。

    這麼一來,葛異就先留陳尋在他宅子裡用餐,午後親自帶著陳尋跑到客卿院,找相關負責的執事,給陳尋辦理入籍之事。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4 10:14 PM

第八十六章 華陽坊

    滄瀾城的中樞是位於北城的縛龍山,而在縛龍山之外,城中還有好幾座小山,分叫諸府及較大的宗派勢力佔據。

    宿武尉府佔據北城的象山,雖然只有三四百米高,山形彷彿一頭臥著的蠻象,數百年的經營,山體刻鏤無數玄符法陣,靈氣匯聚,不比其他八府的駐地稍差。

    弟子院、客卿院、宿騎營等附屬宿武尉府的大小建築,都沿著象山四周山麓分佈。

    大多數的客卿,要麼有要務在身,要麼就窩在住所潛心修煉,象山南麓的客卿別院裡,除了有職務在身的執事外,只有一些雜役在諾大的院子裡晃悠,相當的冷清。

    除了學宮弟子出身的客卿外,宿武尉府從其他渠道招募的客卿,不過四五十人。

    這四五十人,要麼出身豪族,要麼是真正從雲洲流落到滄瀾、借蘇家大樹棲身的強橫散修,還胎境強者都不在少數,其他絕大多數都有真陽境九重巔峰的實力。

    偶爾有個別修為低微的,必也有奇門絕藝,能為蘇家、為宿武尉府所用。

    陳尋僅以青陽境七重的修為,年紀又如此幼小,就直接進客卿別院,細察宿武尉府的歷史,好像也是絕無僅有。

    不過,入門大典一事,滄瀾城裡早就鬧得沸沸揚揚,宿武尉府沒有人不認識陳尋。

    葛異領陳尋進來,說是十三爺的授意,經手辦事的執事,更是一臉平靜的替陳尋辦下所有手續。

    兩套客卿袍都是黑色,繡有宿武尉府的標誌,袖管上又繡有一到三根不等的金絲帶,分別表明低級、中級、高級客卿的身份。

    客卿印與試煉鐵牌相似,滴血祭煉後,陳尋感應到除了他的神魂氣息外,客卿印的光繭之中,似乎還有一絲極微弱的氣息存在,心想,這或許是蘇氏掌握客卿的秘術。

    “大家平時都專事修煉,極少露面,很多人都相不認識,故而在客卿院,大家也都是認印不認人,”負責造冊入籍的執事姓金,鄭重其事的叮囑陳尋,“客卿印要是遺失,或者被人搶奪,一定要及時回宿武尉府重驗正身。不然別人借客卿印,從庫房支走什麼丹藥、法器,可都要算到你的頭上。而且,宿武尉府的客卿,名頭也是極響,拿到城中坊裡,憑這枚客卿印,支借上千符錢的丹藥,不是什麼難事……”

    “多謝金爺提醒。”陳尋感謝道。

    散修能有的修煉資源極為有限,成為客卿後,每月固定能領的月俸也僅有五枚聚元丹,要想得到更多,可以承接客卿院不時下派的任務,換取獎勵。

    有些任務艱鉅而凶險,散修客卿就算能聚集一夥人,也極難完成,但可以從庫房支借一些丹藥、玄兵寶甲以及法器先用著,待完成任務後再歸還。

    這才是身為諸府客卿的好處之一。

    陳尋對此是深有體會,金剛玄甲與寒霜劍這兩件不入流的符器,就讓他的實力提高了一倍不止。

    不過,陳尋更關心客卿院有哪裡修煉資源可換。

    “這本目錄,記錄的都是完成下派任務後,用獎勵可以換得的資源,”金姓執事將厚厚一摞的書冊搬出來,擱在金絲楠木製成的長案上,讓陳尋自己翻看,“當然,你要是什麼多餘不用的法器跟丹藥,也可以拿過來交換……”

    陳尋聽著金姓執事介紹,翻開書冊,看到身為客卿,能從蘇家換得的資源,還真是琳瑯滿目,有玄兵寶甲、有各種玄異法器、有丹藥、有丹方、有玄功秘訣……

    宿武尉府除了會從中抽兩成的水外,倒沒有其他不利之處。

    相比較之下,以補充氣血消耗的丹藥,最為廉價。

    一枚聚元丹僅計一枚符錢。

    再看看客卿院下派的任務,參加普通的商隊護送,一個月下來所得符錢,大約能換得十數二十枚聚元丹的獎勵,差不多也能滿足真陽境後期修煉的日常消耗。

    陳尋身藏六臂巨魔血所化魂海異相,越到後期,消耗越大,他此時不間歇的修煉淬體,一天就需要兩到三枚的聚元丹,差不多是其他同境界修者的三四倍。

    而在晉入真陽八重、九重,陳尋估計他再繼續汲取氣血神華,淬煉肉身,消耗很可能會變成一個無底洞。

    除了丹藥之外,普通的兵甲也相對廉價。

    鱗甲、烏鞘刀、重鋒矛、鐵胎弓,價值十數、二十枚符錢不等。

    九元養竅丹以及一些低級符器,價值就陡然拔高。

    九元養竅丹有價無市。

    寒霜刀之類的常見玄兵,大約需要二百符錢。

    刻印兩重金剛玄符的玄甲,價值還要略高一些。

    但真正昂貴的,還是那些丹方、玄功秘訣。

    大鵬秘拳、烈霜刀訣這些大路貨,都需要積攢數百符錢,而《指玄篇》等真陽煉氣基礎功法,更是需要一兩千枚符錢的獎勵才能換。

    九元養竅丹的丹方是不傳之秘,而聚元丹這類的基本丹方,同樣也計價一兩千符錢才能換,叫陳尋看了乍舌。

    不過他也清楚,散修捨不得拿出這麼大的代價去換丹方,主要也是平時修煉消耗也大,極難攢下這麼多的資源。

    但對於大的部族、宗族、宗派勢力而言,平日那麼多的弟子修煉,消耗是極驚人的天文數字,狠狠心換一張丹方,自行煉製低級丹藥,則要比將藥草交給蘇氏煉製合算得多。

    “城裡宗派、宗族也多,較大一些的部族都在城裡設有商棧、貨棧,交易貨物。你要是想得一些基礎修煉的功法、丹方,可以到華陽坊去看看,那邊應要合算得多。”葛異見陳尋捧起帛書,兩眼放光,怕他不知道裡面的玄機,便好意提醒道。

    聽葛異這麼說,陳尋心想也是,基礎的丹方跟修煉功法,各大部族都不會有缺,應有不少願意將獨門丹方拿出來,跟其他勢力交換一些資源。

    低級丹方、修煉功法供應量大了,價格自然就要比客卿院這邊便宜。

    不過,還胎境以上強者才能鑄制的玄兵寶甲、符器、法器,以及高級丹方跟玄功外,除了蘇家,在滄瀾城就沒有幾家能夠供應的了。

    這也是蘇氏、滄瀾學宮對各大部族最致命誘惑的地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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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客卿院出來,天色尚早。

    陳尋要自立門戶,就不再插手九族聯合之事。

    他托葛異的一名隨扈,將他的兩套客卿法衣送回去,他則問清楚去華陽坊​​的道路,去看有無他所需之物。

    陳尋還以為華陽坊,只是散修交易修煉資源的場所,然而走進坊市,看石街兩側重樓疊院,車馬如龍,行人摩接踵,真是好不熱鬧。

    這錯落有致的上百間店鋪,除收售丹藥、藥草、法器、兵甲外,修者日常生活起居所用的靈茶靈酒以及衣靴等物,也無一不有,琳瑯滿目。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散修沿街擺攤,兜售貨物。

    陳尋就像走進大觀園的劉姥姥,沿街而走,隔著門庭看店舖裡的貨物,都覺心醉。

    然而一壇用低級靈草秘法釀製的魚陽酒,就要十數符錢,陳尋囊中除了四枚九元養竅丹外,就只有昨日阿公宗圖給他的五十枚烏蟒丹,實在是有些羞澀。

    他趕過來,主要想看看有沒有適合他修煉的低級法術書。

    他的魂海異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不知道何時才能晉入洗髓八層,周身氣血短時間內再難再一步的精純。

    陳尋修煉烈霜刀訣,在將玄寒之氣完全融入刀勢之後,他的實力增長也就到了一個瓶頸,短時間內再難突破。

    藝多不壓身,陳尋就想著兼修法術、符術,與敵搏殺時,能有更多的手段可用。

    低級法術修煉的秘訣,華陽坊自然不會或缺,只是一本錄入十二種低級法術的秘訣,竟然開價需要三百符錢,遠遠超過陳尋的承受能力。

    特別氣派的鋪子,陳尋根本就不敢進;陳尋他接連跑了幾家門臉破落的,也都沒有找到他能買得起的法術書。

    “御風術……”陳尋走進一家叫“留仙齋”的鋪子,翻開一本低級法術書,看到裡面竟然錄有御風術,心裡驚喜。

    他以前在荒原撒腳狂奔,也能日行千里,但純粹是靠蠻力,氣血消耗極大。

    兩個月前在白狼河一帶,他為了逃過樓適夷與蒙氏兄弟的追殺,甚至服食一枚九元養竅丹補充氣血消耗,此時想想,心痛得直顫。

    御風術雖是低級法術,卻能藉風勢疾行,修煉有成也能日行千里,消耗的氣血僅需兩三枚聚元丹就能補回來,當真是居家旅行、殺敗逃亡的不二之選。

    只是這本法術書,除了御風術,還錄有四種低級法術,售價一百符錢,就超過陳尋的承受能力。

    陳尋猶豫了半晌,問櫃檯裡的掌櫃:

    “單這御風術,能不能拆開來賣?”

    櫃檯後的掌櫃人長得乾瘦,四十來歲,三角眼瞇成一道縫。

    他見陳尋走進店門,穿著獸皮衣衫,但腰間的佩刀看著不凡,還以為遇到從蠻荒部族來的大主顧,哪裡想到竟是一個連低級法術書都想拆開來買的窮光蛋?

    掌櫃聽了陳尋這話,直想翻白眼,心想:現在的散修怎麼都這樣的窮酸啊?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掌櫃保持親切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哩,這本法術書也是別人放在鋪子裡寄售,鋪子裡可不能擅作主張拆開來賣。要不客官過幾天再過來看看,我幫你找主家問一聲?”

    聽這掌櫃的口氣,是要請他出門,陳尋也是無奈,誰叫他窮呢。

    陳尋就想回住,剛將法術書放回櫃檯,就看見有道倩影掀開簾子從里屋走出來,竟然是在弟子別院時照顧他起居的采兒。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4 10:15 PM

第八十六章 故人相逢

    陳尋沒想到會在華陽坊遇到采兒,欣喜的招呼道:

    “采兒,怎麼是你?”

    “啊,是阿尋公子,我說聲音聽著怎麼那麼耳熟呢,”

    分開月餘,再見到陳尋,采兒興奮得快要從櫃檯後跳出來,再沒有初見時的羞澀,嘰嘰喳喳的問道,

    “阿尋公子,你怎麼還在城裡?好些天沒見,采兒都以為你們回蟒牙嶺了呢。古大哥、阿凌、阿崖、南溪他們人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我們都沒有回蟒牙嶺,在東城找了地方住下來。”陳尋高興的說道,還以為離開弟子別院後,再沒有機會見到采兒,沒想到在華陽坊看到她。

    “阿爸,他就是阿尋公子啊,”采兒拉著掌櫃的胳膊,欣喜的介紹陳尋給他認識,“阿尋公子,這是我爸,是留仙齋的掌櫃,真沒想到阿尋公子今天能到留仙齋來!”

    掌櫃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破落蠻族少年,竟然是前些天鬧得全城沸沸揚揚的北山少年。

    采兒在宿武尉府伺候過誰,出來是不能隨便說的,但他是采兒的父親,當然知道采兒此前在宿武尉府伺候的就是眼前這個北山少年。

    不說他與蘇棠的關係,哪怕僅僅是采兒的前雇主,掌櫃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太怠慢了,跑出櫃檯,誠惶誠恐的說道:“真不知道阿尋公子大駕光臨,剛才得罪,請阿尋公子不要怪罪……”

    “趙叔客氣了,”陳尋笑道,“我都沒有想到在這裡竟然能再見到采兒。”

    寒暄過後,陳尋才知道采兒之父看著沒有什麼修為,但為人老練,在看上去不怎麼樣的留仙齋幹事多年,剛從伙計升為店鋪掌櫃。

    作為平民,想要進普通宗派修煉,拜師學藝的費用高得驚人,絕非普通人家所能承受。

    不過,除了正而八經的拜師學藝之外,有些資質過人的平民子弟,自幼就送進宗族充當僕役,也是修習玄功的一個途徑。

    蘇氏立族千年、滄瀾建城千年,經此而發達的平民,最終在滄瀾城開宗立派,發展出宗族勢力的,也不在少數。

    采兒也是因此,才在宿武尉府的弟子別院里當丫鬟。

    “你今兒休息,才到店裡給你阿爸當幫手啊?”陳尋問道。

    陳尋這麼問,采兒稚氣未脫的秀美小臉,當即就漲得通紅。

    趙掌櫃咳嗽了兩聲,尷尬的苦笑道:“一僕不伺二主,阿尋公子離開學宮,采兒這丫頭就從宿武尉府回家了……”

    見采兒神態,陳尋就知道他問錯話了,也把一些事想得太單純了。

    他當初住進弟子別院,采兒就伺候他的起居,說是丫鬟,待他長大“成人”之後,也就自然成為他的一名侍妾。

    誰能知道,她會這麼倒霉攤上他這個主子呢?

    作為他的丫鬟,誰都不知道采兒有沒有被他染指過,陳尋被逐出學宮,自然就不便再安排她伺候別的弟子,也只能跟著給放回家。

    “原來是這樣啊……”陳尋感慨道。

    對平民少女來說,能進學宮,就算修煉不到什麼玄功,以後能成為某個學宮弟子的侍妾,也是極好的出身;如今她不清不白的也被趕了出來,以後想嫁個好人家都難。

    說到底還是他連累到采兒。

    陳尋有些過意不去,但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補償她。

    “阿尋公子買什麼東西,住在哪裡,采兒給你送過去?”采兒倒沒想太多,再見陳尋,心裡驚喜多過羞澀。

    陳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囊中能拿出來交易的,僅有五十枚烏蟒丹,這鋪子裡沒幾樣東西是他能買得起的。

    趙掌櫃忙說道:“阿尋公子,你看中的這本帛書,沒辦法拆開來賣,但也不是沒有變通的辦法。不知道阿尋公子學沒學繪符,或者趙老兒去請一名制符師,幫阿尋公子將這御風術抄錄下來也成……”

    無論是拳譜、玄符法術,不是普通人就能抄錄的,更​​不是能隨隨便便抄錄在普通帛紙之上的。

    法訣易抄,玄符難繪——參悟玄符、領悟法訣,才算是掌握一門法術。

    御風玄符雖然是最低級的玄符,但也需要有真陽境巔峰修為的製符師,用上等硃砂醮筆,繪製在特製的符紙之上,才會顯形;然後才能叫人參悟,再對照法訣進行修煉。

    陳尋又沒有什麼學會繪符之法,哪裡會抄錄御風術?

    當然了,趙掌櫃願行方便,請一名制符師抄錄御風術,材料費加上請制符師的錢,也只需要十數符錢,比他買下整本法術書,要合算得多。

    “會不會太麻煩?”學會御風術,會極為便利,但陳尋也怕讓采兒父女難作。

    “不麻煩,不麻煩,”趙掌櫃說道,“只是繪製玄符,頗為其繁瑣,熟手可能要繪製三五次才能成功。阿尋公子要是不急著用,我讓采兒隔兩天,給您送過去……”

    陳尋從懷裡掏出裝五十枚烏蟒丹的皮囊,遞給趙掌櫃,說道:“我手頭現在只有這些低級靈丹,要是有什麼不足,等兩天,我再補給采兒。”

    “夠了,夠了,”趙掌櫃說道,“主要也是好的製符師難請,不然符紙、砂墨我們也能貼得起,不會讓阿尋公子破費……”

    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錦衣青年,身材高大,氣宇不凡,身後還有兩名身材魁梧的隨扈跟著,但眼神陰翳,有著說不出的陰柔之感,不知道修煉的是什麼邪功秘術。

    錦衣青年見年紀輕輕的陳尋身穿獸皮衣衫,不知道哪個部族進滄瀾城的蠻族少年,冷傲著臉沒有搭理,看到采兒也站在櫃檯頭,頓時就眉飛色舞起來,瞇眼笑問:

    “采兒今天也到店裡幫你阿爸啊,怎麼,我前些天跟你說的事,你想通沒有,要不要跟我修煉法術?”

    陳尋見采兒往趙掌櫃身後躲,實不知這錦衣青年是什麼身份,不想惹是生非,就先與趙掌櫃告辭:“趙叔,那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了。”

    “阿尋公子,我送送你。”采兒要從櫃檯後走出來送陳尋。

    見生性羞怯的采兒,竟然主動提出要送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年,錦衣青年揚眉打量了陳尋兩眼,沉著臉問趙掌櫃:“這位公子給鋪子裡做了多大的買賣?”

    陳尋那袋烏蟒丹還放在櫃檯上,趙掌櫃也難替陳尋掩飾,乾瘦的臉擠出笑容說道:“稟少東家,阿尋公子托鋪子抄錄一份御風術。”

    “哈,”錦衣青年開始還看不透眼前這蠻族少年的深淺,陳尋插在腰間的寒霜刀,看上去頗為不凡,但這時聽趙掌櫃說這少年竟然是過來抄發一份御風術,當下就認為將這小子看透了,冷笑了一聲,拿起櫃檯上的獸皮囊,打開見裝的都是低級靈丹,寒著臉喝斥趙掌櫃,

    “趙掌櫃,你也是鋪子裡的老人,狗屎一樣的買賣都做,你不怕毀了我們留仙齋的名頭。退回去,這買賣,我們不做!”

    “那就算了,麻煩趙叔了。”

    陳尋也不想叫趙掌櫃跟采兒為難,買賣不做就不做,以後自有學御風術的機會,伸手就想將那袋烏蟒丹,從錦衣青年手裡接過來。

    錦衣青年手一鬆,憑那袋烏蟒丹落到地上,獸皮囊還開著口,就見五十枚烏蟒丹都滴溜溜的滾了出來,滾得鋪子裡滿地都是。

    錦衣青年哂然一笑,跟趙掌櫃說道:“趙掌櫃,你以後還讓這種貨色進鋪子,就還當你的伙計去。你幾十歲都活狗身上去了……”

    陳尋看了散落一地的烏蟒丹,氣極而笑,將寒霜刀取下橫在身前,沉聲說道:“你將這些丹藥撿起來,這事就算了……”

    “什麼?”錦衣青年見眼前這少年竟敢橫刀威脅,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在留仙齋,你吃了豹子膽,敢對小爺我拔刀……”

    兩名精悍隨扈也不待店裡的護衛從里屋衝出,就一左一右、四隻巨錘般的拳頭,就朝陳尋腦後攻來。

    陳尋聽著腦後勁風襲來,心裡暗惱,未曾想這兩名隨扈殺氣竟如此之重,出手就要致他於死地,心知今天這事絕難善了。

    陳尋不是怕事之人,也不畏襲來錘殺巨拳,拔出寒霜刀,即化兩道刀芒左右斬去。

    那兩名隨扈,看著有真陽境中期巔峰的修為,但叫凜冽殺氣驚得神魂震盪,想躲避已經為來不及,就見兩道刀芒齊肘斬下,下一刻,四條胳膊就掉落在,斷臂鮮血噴濺,在空氣中發出“滋滋”的響聲。

    錦衣青年哪裡見過如此凜烈的殺招,而陳尋根本就不待錦衣青年生出反應,足下如砲彈射出,肩沉有如山丘,狠狠撞給他的胸口。

    錦衣青年周身玄勁剛好也運至胸腹,但也沒能抗住想到梟悍撞擊,就聽著“哢嚓”聲響,肌肉結實的胸口就被撞陷進去一塊。

    胸腹的玄勁經這一撞,在他體內頓時散作亂流,彷彿碎刀亂刃一般,將他的五臟六腑切斷得面目全非,張口就狂噴鮮血……

    陳尋留了錦衣青年一條狗命,寒霜刀就架在他的脖子,極寒玄氣刺破肌膚,叫他生生的連句呼救都喊不出來。

    陳尋看錦衣青年,也有真陽境七重的修為,未曾想真正出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將刀架在他的脖子,橫眉冷看從里屋竄出的護衛。

    里屋的護衛聽到外面的動靜,反靜並不慢,但衝出來就看見少東家身邊的兩名跟班,四條胳膊都被斬斷,血流如柱的倒在鋪子角落裡,而少東主滿口往外吐血,人癱在地上,脖子壓著一柄明晃晃的寒霜刀。

    持刀少年殺氣騰騰,看著修為不高,但少東家在他手裡,諸護衛也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上前去救。

    趙掌櫃、采兒也完全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子,傻在一旁,不知道要說什麼、要做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以為在華陽坊傷了人,就能活著逃出去嗎?”一名店東模樣的矮胖中年,從里屋竄出來,疾如流星,堪堪停在櫃檯前,手裡拿著一串靈光閃動的念珠。

    岳倫臉腮上的肥肉都氣得打顫,沒想到一個十三四年的蠻族少年,單人匹馬就敢欺上門來,還將刀架在昊兒的脖子上。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4 10:18 PM

第八十七章 一掃而空

    趙掌櫃知道店東家岳倫手裡這串法珠,每一顆珠子都堪抵一件低級符器,十八顆珠子連續施法,魔炎烈焰卷出,能將堅不可摧的青石焚成灰燼,絕非阿尋公子身上的這件金剛玄甲能擋,他急忙站出來,說道:“東家,誤會,是誤會!”

    “誤會你媽!”岳倫見趙掌櫃里通外賊不說,這時候竟然還敢擋到他身前,維護這囂狂的蠻族少年,勃然大怒,一腳就朝他胸口踹去。

    趙掌櫃修煉淺薄,哪裡擋得下岳倫腳下萬斤巨力,當下乾瘦的身子就橫飛出去,撞塌半面牆,人摔在地上滿口吐血。

    陳尋冷靜的看著一切,當下只是將錦衣青年拉到身前,眼裡殺機畢露,只要矮胖中年再有半點異動,他就不惜一切,先割下這雜碎的頭顱再說。

    岳倫見眼前這小子,竟然敢以昊兒的性命相威脅,兩眼凶焰暴漲,惡狠狠的盯住昊兒脖子上的那柄寒霜刀,心裡冷笑:倒要看你的刀快,還是老子的烈炎珠快!

    他當下就默誦法訣,要將手裡的念珠掐碎,然而靈識釋出,想要將眼前這小子鎖住之際,卻有一股山河倒捲的壓迫感洶湧而來,下一刻,他釋出的靈識就崩潰無形,反而震得他神魂震動!

    靈識不能鎖敵,不是不能施展法術,但滔天魔焰勢必會將昊兒一起席捲其中,而更叫岳倫心驚的,是那股山河倒捲而來的壓迫感是那麼的強悍,堪比初入還胎境強者釋出靈壓。

    岳倫心頭寒氣直冒,手腳僵冷,看不透眼前這小子的深淺,更不敢貿然捏碎手裡的念珠,只是壓著聲音,惡狠狠的問道:“你到底要怎樣?”

    這滿屋子的人,也就矮胖中年跟他手裡的這串念珠有極大威脅。

    不過真要惡戰一場,陳尋也夷然無懼,一字一頓、冷冰冰的說道:

    “將這些丹藥都撿起來,今天的事就算了。”

    左右護衛聽著陳尋的話,心裡直冒寒氣,未曾想這少年小小年紀,竟是如此的剛烈,連少店東的一點侮辱都不忍受。

    錦衣青年這時候見他父親竟然也在鋪子裡,生出一股惡戾膽氣,惡狠狠的說道:“你有種就殺了我!”

    “算你有種。”陳尋冷冷一笑,就將刀切下,鋒利如紙的刀刃頓時就刺破錦衣青年的頸動脈,鮮血就像噴泉一樣激射出來。

    聽著鮮血從脖子噴湧的聲音,錦衣青年兩眼翻白,屎尿都流了出來,整個人徹底的癱在那裡。

    “好,好,有話好好說……”岳倫投鼠忌器,他都六十好幾了,就這麼個獨子,眼見眼前這蠻族少年殺氣凜冽,慌忙舉起手裡的念珠。

    不敢怎麼樣,要不想留仙齋血流成河,要不想昊兒橫屍當場,他必須要服軟,說道,“只要饒昊兒一命,岳倫願擔當一切!”

    “那就麻煩店東家,將這些丹藥撿起來。”陳尋冷冰冰的,還是那句話。

    “我撿我撿……”岳倫忙釋出數道氣勁,將散了一地的烏蟒丹捲起,就怕慢半分,眼前這小子手中刀切下來,昊兒就頭顱落地。

    陳尋接過裝滿烏蟒丹的獸皮囊,這才收起寒霜刀,將脖子還在汩汩噴血的錦衣青年扔到地上,接著拿出兩枚烏蟒丹,遞給采兒,讓她伺待他爹服下。

    岳倫將昊兒從地上抱起來,敷藥止血,兩排老牙咬得嘎巴響,肥胖大臉更是繃得鐵青。

    他見陳尋將獸皮囊系回腰間,要與采兒攙著趙掌櫃走出去,咬牙切齒的問道:“還不知道公子的姓名,他日好讓岳倫到門上以謝今日的恩情!”

    “你要敢出手,憑你手裡這一串念珠,還是有五成希望將我留下,就看你敢不敢將身家性命都押上了?”陳尋聽得岳倫恨不得將牙齒咬斷,心裡只是冷笑,說道,“你要沒膽出手,說這種話,只會讓人恥笑!”

    “你!”岳倫肚子都快氣炸,眼前這小子當真是囂張得極點,但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小子說得沒錯,他確實只有五成的把握將他留下,他也確要考慮,要不要為這五成的希望,將身家性命都押上。

    **********************

    “發生什麼事情?”這時候有數名披甲武士,轟然推門進來,就見鋪子裡血流成河,當下就拔住兵刃,厲眼盯住陳尋等人,洶洶氣息湧來,要將鬧事之人拿下。

    這數名披甲武士,隸屬律令府,職責就是維護滄瀾城內的治安。

    雖然沒有還胎境之上的強者,但數人站在一起,氣勢竟合一股壓來,沛然莫禦,依舊叫陳尋感到極大壓力。

    岳倫不敢將身家性命押上跟他一搏,但這數名披甲武士職責在身,絕不會輕易後退。

    “趙執事,虧得你來主持公道啊,不然小老兒就要冤死啊!”

    岳倫哪裡有剛才氣勢凌人的強者情狀,跟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肥腫的老臉擠出一道道褶子,一抹鼻涕一抹淚的就哭訴起來,

    “此人串通我店裡的伙計,想謀留仙齋的財物,叫我犬子撞破,他們就拔刀殺人,還斬斷鋪子裡兩名伙計的胳膊,就想逃……”

    陳尋見岳倫惡人先告狀不說,竟然又將那珠法珠悄然取在手裡,心頭大怒,心想這惡人實是等趙執事等人一出手,他就會將儲於法珠之中的法術施出,一起將自己轟成灰燼!

    此人心機如此之毒,又寵溺其子,難道那錦衣青年的性格如此跋扈。

    陳尋倒是不怕,將刀橫在身前,從懷裡掏出客卿印,向律令府的趙執事表明身份:

    “此人滿口胡言。宿武尉府客卿陳尋,請律令府諸位大大主持公道……”

    陳尋就想看看,他這個宿武尉府的客卿,鬥不鬥過這家小舖子的老闆。

    客卿印乃青金石所製,刻印玄符秘篆,除了從其他客卿手裡搶得,不然絕難作假。

    當即就有一名披甲武士,從陳尋手裡接出客卿印查驗,瞬眼就變了臉色,轉身橫刀看向岳倫:“岳店東,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陳尋拿出客卿印、亮明身份,岳倫一張肥臉瞬時嚇得煞白。

    怎麼可能,眼前這少年不過十三四歲,怎麼可能是宿武尉府的客卿?

    要知道諸府客卿,要麼是學宮學成的弟子,要麼都是武力強橫的散修,或有一技之長,才被各府禮聘為上卿,地位尊崇,哪裡是他一家小舖子的店老闆能夠得罪?

    “你就是陳尋啊,真是幸會?”趙執事沒有親眼看到入門大典上的情形,倒是知道陳尋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被四爺蘇全逐出學宮之後,怎麼又當上宿武尉府的客卿,心想這應是十三爺或者蘇棠的授意吧。

    雖說律令府跟宿武尉府沒有太大的瓜葛,但事涉及十三爺、蘇棠,趙執事絕不敢讓陳尋在他管轄的地盤上出事,轉身橫在陳尋身前,眼神冰冷的看向岳倫:

    “岳店主,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要我稟告上去徹查是非嗎?”

    岳倫瞬時想起此子是誰?

    他不就是那在學宮弟子入門大典之前,拒絕拜入老祖一脈門下的那個烏蟒猖狂少年嗎?

    岳倫臉色頓時灰敗慘白,心裡寒氣直冒,雙股打顫,軟癱癱的就想下跪求饒。

    眼前陳尋為何在拒絕拜入老祖一脈門下之後,又成為宿武尉府的客卿,岳倫猜不透其中的蹊蹺,但知眼前這少年絕非他能惹?

    今天這事,難以善休了!

    心想,此子背後有蘇家十三爺蘇青峰跟聖女蘇棠撐腰,他竟然還想當著趙執事的面載贓陷害,岳倫絕望到直想抹脖子。

    岳倫聲音發顫的說道:“岳倫不知是客卿大人光臨寒店,得罪客卿大人,罪該萬死。”想抽自己兩巴掌,給客卿大人解氣,但身為修者終是有一分尊嚴,沒捨得下狠手。

    “岳店東,你子羞侮我,我沒有跟你計較;而在趙執事面前,你又紅口白牙的誣我——這筆帳,你以為這麼簡單就算了嗎?”陳尋冷笑道,周​​身透漏寒氣,讓人懷疑下一刻,就會有一道暴烈無比的刀芒斬向岳倫。

    岳倫見趙執事也怒目相向,要將佩刀拔出相向,不想橫死當場,自然不敢再有半點掙扎,苦臉哀問道:“客卿大人,您想怎麼樣?”

    陳尋眼睛掃過鋪子,架子裡除了幾本低級法術法跟十多瓶低級靈藥外,並無長物,想大敲一筆也難,心裡想,留仙齋怎麼這麼寒酸?

    陳尋眼睛轉了一圖,落到岳倫手中的那串法珠上,心想這廝想殺人就拿出這串珠子來,看來值些符錢,陰惻惻的笑道:“岳店東這會兒又將這串珠子拿出來,是不是想拿這串珠子賠罪?”

    岳倫拿出這串珠子,是想助趙執事將這小子一舉擊斃,沒曾想這小子眼睛眨都不眨,竟然就要訛走這串珠子,氣得他胸口氣血翻湧,一口老血就要噴出來。

    當眼下,他臉上的肥肉痛得直打顫,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趙執事後脊背也是一層冷汗,心想:今天要是不問是非,真跟與岳倫聯手將陳尋擊殺,他滿門老小的性命都交待出去,只怕也填不完這筆爛賬。

    他心裡對岳倫也是惱恨,沉著聲音問道:“難道岳店東覺得賠罪的誠意還有所不夠?”

    “岳店東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氣,”陳尋見趙執事竟然幫他,哈哈笑道,“我正好缺幾本法術書、幾瓶丹藥,那就一同從岳店東這裡借用……”

    趙掌櫃、采兒目瞪口舌,看著陳尋走到櫃檯後,就將架子上擺出來的幾本低級法術書跟十幾瓶丹藥一捲而空,又伸手將那串念珠,從岳倫手里拉出來。

    岳倫眼睜睜的看著這小子將念珠從手裡搶走,卻是不敢一掌劈出去。

    “這是岳店東給我的賠罪之物,我要都收下,也不合適,”陳尋哈哈一笑,又將十幾瓶丹藥,一骨腦的都塞趙執事懷裡,“岳店東欺瞞趙執事,對趙執事也是大不敬,十幾瓶丹藥,應賠給趙執事才對。”

    岳倫的心尖兒都氣得發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陳尋聯合趙執事,將留仙齋“打劫”一空。

    十多瓶丹藥未必能有那串念珠珍貴,但價值也絕對不菲。

    趙執事未曾想陳尋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活絡,出手如此大方,心想他難怪能得十三爺、天女賞識之人,當真是不簡單。

    趙執事也不拒絕,大冽冽的將丹藥收下,冷冷掃了岳倫一眼,見他眼藏怨毒,心想著還要找機會將他除掉,才不會留什麼後患。

    發生這樣的事,陳尋自然也不能不管趙掌櫃跟采兒的死活,問趙掌櫃:

    “趙叔,你跟采兒還有其他家人,願不願意到我那裡住些天?”

    趙掌櫃哪裡還敢留下來?

    剛才要不是陳尋給他服用兩枚烏蟒丹,他就算不叫岳倫一腳踹死了,留下來也給岳倫秋後算賬,也是求生求死不能。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4 10:19 PM

第八十八章 家臣

    趙執事有公務在身,脫不開身,還專程派兩人護送趙掌櫃一家老小,隨陳尋返回銅鑼巷住處。

    回到住處,阿公他們還在與黑山、左棘等部的人商議聯合之事。

    宗凌、南溪二人在院子裡修煉,看到陳尋出去一趟,一個多月未見到面的采兒竟然也跟了回來,興奮的跑過來問道:

    “阿尋,葛爺府上的人,將你的客卿法衣送回來,說你隨後就回來,但等了半天不見你的人影。原來你專程跑回去,將采兒接過來呀?”

    “采兒見過阿凌公子、南溪公子……”采兒羞紅臉,跑過來給宗凌、南溪行禮。

    趙掌櫃姓趙名屠,名字威武霸氣,修為極為低微,也忙跑過來行禮,見宗凌、南溪二人年紀還要小一些,竟都有真陽境中期的修為,暗暗心驚,心想阿尋公子所屬的烏蟒部,實力不容小窺啊?

    陳尋跟宗凌、南溪說過今天發生的事情,要他們留在院子潛心修煉,滄瀾城中並不見得比蟒牙嶺北山荒原更安全。

    “采兒原來不是過來服侍阿尋的啊?”宗凌知道緣故,頗為可惜的說道。

    趙屠知機識趣,打蛇隨竿上,跟陳尋懇求道:“采兒回家後也無去處,請阿尋公子收留。”

    陳尋心想他以後自立門戶,就不能再隨便差使九族子弟,生活起居的煩瑣雜務,也需要人幫他打量。

    趙屠看著修為低微,但在滄瀾城里土生土長,又在留仙齋乾了二十年的伙計,精明能幹,又對修煉以及滄瀾城里三教九流之事都一門清。

    要不是今天機緣恰巧,他要去哪裡找這麼一個八面玲瓏的管事人?

    “要是趙叔暫無去處,你們一家都留下來,幫我打理這院子吧。”陳尋說道。

    “趙屠謝阿尋公子收留!”聽陳尋有意收留,趙屠當即拉著一家老兒,都給陳尋跪下來行禮。

    滄瀾城裡,平民生存艱苦,唯有寄身大族,才有飛黃騰達的希望。

    何況他們這次將留仙齋得罪乾淨,沒有陳尋的庇護,明日一家老小就有可能橫屍街頭。

    “我這邊的院子狹小,住不下這麼多,你拿這些烏蟒丹,到附近買棟宅子先將老小安頓下來。”陳尋說著話,又將裝滿烏蟒丹的獸皮囊遞趙屠。

    窮文富武、修煉敗族。

    陳尋手裡窘迫,連一本低級法術書都買不起,但五十枚烏蟒丹在凡俗世界則是一筆巨富,趙屠用來安頓家小是綽綽有餘。

    陳尋又想了想,將客卿印從腰間接下來,遞給趙屠,

    “這個你先拿著,方便行事,安頓好再還我……”

    趙屠在滄瀾城裡只是小角色,拿了一袋烏蟒丹走路還怕落入賊眼,但有陳尋的客卿印護身,就完全不一樣?

    滄瀾城要是誰瞎了眼,跑過來打劫宿武尉府客卿的門人,下場不會比岳倫父子更好。

    今日才相見,陳尋就信任的將客卿印交他代掌,趙屠心裡也是異常激動跟感激,但他見過陳尋小小年紀今日在留仙齋的辛辣手段,知道以後可以便宜用事,但也不敢動什麼歪念頭,心想阿尋公子如此寬綽,年紀輕輕就是宿武尉府的客卿,他日必飛黃騰達,說不定還能成為蘇家的長老級大人物。

    趙屠想著,以後用心伺候著,以後采兒或許能有幸成為阿尋公子的侍妾,自然也會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就怕這丫頭不開竅,不知道是不是讓婆娘偷偷的教教她……

    *********************

    阿公那邊的事情一時半會完不了,陳尋就回書齋入靜打坐,。

    月至中天,就聽得趙屠在院子裡跟采兒小聲說話,陳尋推門走出去,問道:“這麼快就幫事情辦妥了?”

    “有公子的客卿印,行事諸多方便。宅子就在巷子對面,多花一倍的價錢,主人家也樂得連夜搬出去。公子有什麼差使,隔著巷子喚一聲也方便。”趙屠略帶興奮的說道,要將客卿印跟多餘的烏蟒丹還給陳尋。

    陳尋將客卿印接過來,多餘的烏蟒丹讓趙屠留在身邊:

    “這些你先留在身邊,這院子里以後都要靠你來打點。你家兩個小子,我看著根骨也不差,若有意​​修煉,開銷一併算在這院子裡,你不用替我太省了。”

    除采兒之外,趙屠還有兩個幼子,資質、根骨都不差,但陳尋沒有那閒工夫親自負責教導。

    滄瀾城里大小宗派無數,雖然傳授不了多麼高深的玄功絕藝,只要能拜進門去,勤修苦煉,真陽境初中階的修為還有望能達到。

    拜入這些宗派,破費極大,絕非平民之家所能承受。

    只是,拜師學藝以及真陽境初期的修煉消耗,對陳尋來說又能算得了什麼?

    頂多每月多耗用一兩枚烏蟒丹而已。

    倘若如此能換趙屠忠心幫他打理雜務,換采兒忠心服侍他,叫他能心無旁鶩的修煉,付出這點絕對物有所值。

    聽陳尋這麼說,趙屠感激得淚水漣漣,忙又與采兒跪下來謝恩。

    “要沒有其他事,都去休息吧,也折騰一天了。”陳尋說道。

    “還有一件事要稟告公子知道……”趙屠說道。

    “什麼事情?”陳尋問道。

    “岳倫父子已經將留仙齋轉了出去,帶著妻兒老小、僕從數十人,連夜逃出城去了……”趙屠說道。

    “……”陳尋微微一愣,沒想到岳倫父子動作會這麼快,竟然連夜攜家逃亡,好似怕多留一刻就會橫屍滄瀾街頭一般。

    陳尋沉默了許久,又問趙屠:“對了,你在滄瀾城,可聽過青陽子這名字?”

    “公子是問滄瀾學宮的太上長老青陽師祖嗎?”趙屠問道,心裡疑惑,陳尋怎麼連青陽子的名頭都沒有聽說過?

    “我到滄瀾城後,一心修煉,蘇氏及滄瀾城之事,所知實是有限——不然今天也不會在留仙齋折騰出這麼大動靜了。”陳尋不動聲色的說道。

    “青陽子雖非蘇氏子弟,但也是宿武尉府出身,論輩份要算當今宿武尉府主的師叔。在學宮地位尊崇,早在百年前就突破還胎境,晉入天元!”趙屠說道。

    陳尋背脊生出絲絲寒意,他前夜偷聽得左棘部的秘議,知道樓適夷拜入門下的這個青陽子,非同小可,但也沒有想到這人的來頭會這麼大,竟要算蘇青峰、蘇全的師祖級人物。

    百年前就晉入天元境,這樣的絕世強者,在滄瀾即使不如蘇氏那位活了幾百年的老祖,但也不會差太多吧?

    陳尋點點頭,表示知道此事,讓驚恐一天的趙屠、采兒先去休息,他走回書齋坐下,心裡卻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

    岳倫父子的倉皇出逃,將這世界的殘酷表現得淋漓盡致。

    滄瀾城看似還講些規則,但弱肉強食的本質,並沒有丁點的改變。

    岳倫父子即使不逃,留仙齋經今日的事情后,必然也會一落千丈,以往與留仙齋有仇、有隙的勢力,絕對不會錯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岳倫父子不連夜逃走,都不用陳尋或者今天那位趙執事出手,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橫屍街頭。

    陳尋心想,他此時身為宿武尉府的客卿,受到庇護,不怕鬼奚部敢公然對他如何,但以後呢?

    難道自己真要在蘇棠、宿武尉府的庇護下,一輩子混吃等死?

    或許鬼奚部已不屑再對他出手,只要樓適夷在青陽子門下修煉有成,親自跑來找他尋仇,他就絕難逃過一劫。

    青陽子自恃身份,不便恃強凌弱,但樓適夷跑過來找他尋仇,蘇棠、蘇青峰也再沒有理由庇護。

    青陽子地位尊崇,百年前就晉入天元境,不要說玄功秘訣了,掌握的修煉資源必也是天數。

    樓適夷拜入他門下,修煉必然極速,也許有望二十歲之前,就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

    待樓適夷修煉有成跑來尋仇,他難道也要像岳倫父子那般,像條落水狗般,倉皇逃離滄瀾嗎?

    不行,絕對不行!

    無論跑到哪裡,都改變了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本質。

    要是永遠都只想著苟且偷生,也許今生再無一絲回地球的希望。

    要不想樓適夷修煉有成跑來尋仇,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比樓適夷更強。

    自己夠強,這才是在這方天域的立足之本,才能不用像落水狗那般苟且偷生。

    *******************

    “渠帥,岳倫父子,今日叫那小子逼走出逃了?”樓礁接手下稟告,早就知道今日發生華陽坊留仙齋裡的事情,趕忙跑到樓離的客卿府來,詢問對策,“要不是讓人去找岳倫父子,我想岳倫父子既然都是喪命之犬了,大概也不介意在逃亡之前,找人殺了這小子!”

    “不,”樓離眼神陰翳的搖了搖頭,“他那條狗命,還得留給適夷去取。你有機會,只要牽制住他們,不要叫他們有機會發展太快!”

    “為什麼?”樓礁不解的問道。

    他們慫恿岳倫找人出手,事後毀屍滅跡,事情絕追究不到他們頭上。

    就算蘇棠出關後,會找他們的麻煩,但無實證,又能奈他們何?

    樓離輕嘆一口氣,說道:“這小子如此對待適夷,適夷修煉有成之後,找去尋仇,無人能夠阻擋。再一個,適夷修煉,不能留下心障……”

    “心障!”樓礁問道。

    “不錯,就是心障,”樓離說道,“青陽師祖也說了,適夷的心障得留著由適夷自己去破除;不破除心障,適夷這輩子都無望突破天元境!”

    “原來是青陽師祖的意思啊,樓礁明白了。”樓礁知道青陽子是百年前就晉入天元境的人物,深謀遠慮絕非他能揣測,再說青陽子都寄望適夷能突破天元境,一時之氣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4 10:19 PM

第八十九章 蒙塵法珠

    陳尋關好書齋,將從岳倫手里奪來的那串念珠取出來,拿在手裡細看。

    岳倫作為一名散修,修為有限,年愈六十,才真陽境八重的修為,在滄瀾城數以萬計的散修之中,根本算不上什麼。

    不過岳倫四十年前就到滄瀾城立足,頗有做生意的頭腦,半輩子攢下留仙齋的這座鋪面,能在華陽坊立足,在滄瀾城萬千散修裡,也算是小有成就之人。

    留仙齋鋪子裡所擺的修煉之物,僅有幾本低級法術書、十幾瓶丹藥,甚是可憐,實是就在前兩個月,岳倫剛拿他大半輩子的積攢,從一名流落滄瀾的異域散修手裡,換下這串法珠。

    留仙齋因此才格外的破落。

    岳倫半生積聚所換的這串法珠,竟叫陳尋如此輕易奪來,說到底也是岳倫後半生養尊處優,心裡修道的殺心早就讓溫柔鄉消磨怠盡了,壓根不敢對抗聖女蘇棠與蘇氏十三爺同時都看重的陳尋。

    心想自己也有狐假虎威的時候,陳尋心裡也有些小人得意。

    念珠一共有十九粒:

    其中十八粒是青焰珠。

    陳尋從弟子別院所得的上百卷帛書裡,就有種種符器、低級入階法器的介紹。

    器物刻印玄符,就算是符器,能施符法,但在修者眼裡,符器只能算不入流的法器。

    在符器之上,還有人、地、天、道四階法器,才真正有移山煮海之威。

    這種青焰珠,是青焰石煉製,雖然還不是什麼入階的法器,但也要算威力頗大的符器。

    十八粒青焰珠一般大小,都如小拇指頭粗細,渾圓細潤,是石,卻有著青色的金屬光澤,在滅燈的密室裡也透漏湛湛青光。

    烈炎衝擊玄符印刻在小拇指頭大小的法珠之上,每一筆玄符秘篆的紋路,都細微精準到毫釐。

    北山蠻武部族也是以蠻武修煉為主,除了蒙氏兄弟驚鴻一現、陳尋有機會法術的存在,壓根就沒有見識過烈炎衝擊術的威力。

    岳倫從一名落魄散修手裡,換得這串念珠時,趙屠也在場。

    他當時就見岳倫手持念珠,釋出一線黑色幽焰,將一塊半人高的麻石轟碎。

    十八粒青焰珠,意味著十八道烈炎衝擊術。

    陳尋暗感僥倖,岳倫真要豁出去,與他拼命一戰,他的勝算實在有限得很。

    除了十八粒青焰珠外,還有一粒法珠格外奇特,似某種色澤烏黑的異木所製,觸手有一種手指伸進水里的異樣感覺,然而翻遍手頭所有的資料,都不知道這粒法珠是何種法器。

    就算見多識廣的趙屠,也說不出一個名目,只知道岳倫拿大半家財,換這串法珠,更在意的還是這枚異木所製的法珠。

    不過,岳倫拿到手之後,將十八粒青焰珠都成功祭煉,唯有這粒異木所製的法珠絲毫不為所動,以致岳倫常在手下掌櫃、伙計面前,大呼上了那名落魄散修的大當。

    修煉之道,浩如煙海,玄符繁如星辰,其間無數修者殞落,自然就有許多法器蒙塵,遺落人間,待後人發掘。

    雲洲常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蒙塵法器問世,或許是上古大能遺落人間,也可能是有人別有用心偽造,用來騙一筆財物,然後逃之夭夭。

    這種蒙塵法器,非要重新祭煉,才能知道真偽。

    不入流的符器,祭煉是簡單之事,滴血注入靈識,就辟塵開光;而入階的法器,祭煉就非簡單事了。

    岳倫不過真陽境八重的散修,根本就沒有祭煉入階法器的能力。

    當時那名散修,急於將這串法珠脫手,要價雖然比十八粒青焰珠高一些,但加上這枚蒙塵法珠,也不是完全不合理,岳倫也是賭一把,散盡大半家財,將這串法珠拿了下來。

    經營法器,最大的樂趣也在這裡:

    賭中一件地階甚至天階的法珠,能換得的修煉資源,堆也能將岳倫父親子堆到還胎境去。

    就眼下的情形,岳倫更像是大虧了一筆,整條華陽坊,都無人識得這枚法珠,甚至還請晉入還胎境的強者看過,誰都不能透一點靈識進去。

    陳尋拿手指捏住這粒法珠,舉到燈下細看,但見這粒法珠的紋路細如髮絲,與尋常能見的玄符秘篆不同,像是天然生成。

    這也加深這枚法珠是偽造的嫌疑,那個落魄散修,故意將這粒法珠,與十八粒青焰珠混在一起,叫岳倫這樣的經營老手也咬鉤上當。

    陳尋盤膝靜坐,將法珠舉於兩目之間,以入寂之心觀之,心念即在魂海之上,摹畫法珠之上的紋路,然而法珠秘紋,比他此前所見的玄符秘篆繁複百倍,他折騰了一宿,都沒有觀想出一個頭緒。

    陳尋給鉤起好奇心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枚法珠不簡單,而經營法器的岳倫能將大半家財都賭在這枚法珠上,也不可能是完全走了眼。

    陳尋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心想,不管這枚法珠是真是假,所有的法器,祭煉之法都大同小易,他照法滴血祭煉就是。

    陳尋完全不管可能存在的風險,他也不知道祭煉高階法器會有怎樣的風險,當即就割破中指,擠出一滴血,滴在這粒異木法珠之上,就見那滴血玄異的形成一張極薄的血膜,眨眼間將法珠包裹起來,而不是滲透進去,真是十分古怪。

    換了其他人,這時候就會止步,不然誰知道下一步會有怎樣的凶險。

    陳尋卻不管,魂海具相九幽蠻魂,釋出靈識,試圖鎖住法珠血膜之中的神魂氣息。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法珠陡然散出一絲微光,血膜迅速激活,眨眼間在法珠之上形空一個極微的血肉漩渦,彷彿黑洞一般,瘋狂的吞噬靈識。

    陳尋措手不及,魂海具相的九幽蠻魂,瞬時形散相崩。

    陳尋以前以為靈識是蠻魂相所生髮,此時才知道他以前的理解是大錯特錯。

    蠻魂崩潰,但念珠漩渦吞噬靈識卻未停止,甚至瘋狂之速度絲毫都不見減緩,就見一道道如絲如縷的靈線,從金色魂海之中被抽取出來,捲入念珠漩渦之中,甚至有極少量的氣血神華,也沿著一道道如絲如縷的靈線,注入法珠之中。

    陳尋見氣血神華散溢有限,就不慌。

    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是法珠能將他的魂海吞噬一空,他除了認命,還能怎樣?

    過了好一陣子,念珠還在瘋狂的吞噬靈識,然而魂海巋然不動,顯然念珠的吸噬,還傷不到魂海的本體,陳尋就徹底放下心來。

    這樣完全不受控制的持續下去,也不是辦法。

    陳尋心想縛龍訣乃蘇家修靈不傳之秘,當即默誦法訣,在魂海幻作玄鐘梵音。

    不受控制的靈識流溢,頓時就放緩速度,不再瘋狂流逝,注入法珠之中。

    這時候,陳尋再度從容不迫的觀想九幽蠻魂相,氣血神華也很快凝聚成形,形成一樽毫光四溢的蠻魂相,懸立魂神之上,魂海所有靈識的溢失,重新又匯聚到蠻魂相中來。

    陳尋心眼所見,靈識在法珠漩渦與魂海具相的九幽蠻魂之間,形成一根透明無形的靈線,靈識以及少量的氣血神華,依舊源源不斷的沿著這根靈線,注入法珠之中……

    以往氣血神華釋出體外,就成無源之水。

    雖說修煉烈霜刀訣後,陳尋能將玄寒神華都融入刀勢化作暴烈刀芒,但完全不受心念的控制。

    然而沿靈線釋出的氣血神華,進入法珠極速運轉數週之後,就給陳尋有一種說不出的靈動之感,變得倍加凝實精純之外,似乎靈識也完全融入這股氣血神華之中,與他的心念無時無刻不在生出感應……

    這已經完全超出氣血神華或者真陽玄氣的範疇,以陳尋此時對修煉淺薄的認識,這股氣血神華應該是已經完全轉化為靈力。

    靈力!

    即使透體而出,亦受神識控制的靈力!

    不錯,氣血神華與靈識注入法珠,自發融合成的異力,應該就是靈力。

    蘇棠曾說過,縛龍訣是蘇家修煉靈識及本性靈氣的根本。

    真陽玄氣與靈識融合而成的本性靈氣,僅僅是靈力的另一種稱謂。

    那股靈力,雖然細若游絲,極其微弱,但精純無比,正在法珠之內游動無礙,更主要的是與陳尋心念無時無刻不生感應,似乎這絲靈力才是真正激活法珠的關鍵,只是此時轉化的靈力,還遠遠不足以將法珠徹底祭煉成功。

    九幽蠻魂相,不足以源源不斷的滋生靈識,但金色魂海掀起無邊波濤,無數靈絲與九幽蠻魂相連接,靈識就如夏季的微弱螢火,從魂海昇騰而已,沿著這些靈絲,注入九幽蠻魂相中。

    陳尋以前修為有限,遠遠未到登堂入室的境地,很多理解、領悟,都是有偏差的。

    真陽玄氣生於氣血;靈識生於神魂。

    真陽境後期修者,修煉神魂意魄,意在生髮靈識,但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不用修煉,已經足夠強大。

    六臀巨魔血才是他體內最大的寶藏,難怪蘇棠如此鄭重其事的要他守住這個秘密。

    只是他以前空守寶山,不知道如何主動去挖掘,此時無意間叫這粒蒙塵法珠打開一個口子。

    陳尋不知道六臂巨魔心是何等的強大,但他的金色魂海,可供法珠源源不斷的汲取靈識,而不用擔心會輕易枯竭,絕對不是尋常之事。

    陳尋心裡又想,既然氣血神華、靈識注入法珠之中,能自發融合形成靈力,那氣血神華與靈識源源不斷的注入九幽蠻魂相之中,再沿靈線流出,會不會發生某種程度的融合?

    要是可以,那豈不是他現在就能修煉靈力?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4 10:20 PM

第九十章 修煉不知歲月長

    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金色魂海足夠強大,陳尋根本就不擔心靈識供應會有不足,但氣血神華消耗雖然看上去不多,但源源不斷的持續下去,也是積沙成塔。

    窗外天明復暗,晝夜輪迴,法珠​​生成漩渦吞噬融合氣血神華與靈識,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陳尋也不知道法珠何時才能祭煉成功,也不知道祭煉成功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但他心裡充滿期待。

    陳尋咬牙狠了狠心,從懷裡掏出一枚九元養竅丹吞下,確保氣血神華、靈識源源不斷的產生,經靈線注入念珠、融為靈力……

    陳尋心神完全沉浸法珠之中,他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晝夜輪迴僅給他光影變化的虛幻之感。

    在第三枚九元養竅丹藥力消耗將盡,陳尋猶豫著要不要將最後一枚九元養竅丹服下,吞噬靈識、氣血神華數月之久的法珠驟起變故。

    就見法珠之中猛烈的爆出一團刺目極光,將漆黑的書齋照得透亮。

    而在下一極瞬之時,爆烈的光華猛烈的收入法珠之中。

    彷彿法珠周邊的數寸空間在這一瞬時塌陷,陳尋的心念亦不受控制的,被吸入一個神秘的虛無空間之中。

    空間不大,空空蕩盪,沒有一物,只是靈氣充蘊,四壁是心念都透不過的昏晦混沌。

    陳尋煞是驚訝,不知道這個空間是藏在法珠之中,還是法珠僅是開啟這個空間的禁制法器。

    空間如此之小,道蘊靈氣又從哪裡生成?

    這時,一道柔和,但不容拒絕的神念湧來,直接打入陳尋的魂海,顯形成四字古篆:

    虛元空間!

    虛元空間?

    陳尋心間疑惑剛生,心念就從那神秘的虛元空間跌去,重回書齋。

    此時的法珠在他手裡靈動異常,無時無刻不與他心生感應,陳尋這才確認,這枚法珠竟然真就讓他瞎貓撞死耗子的祭煉成功了。

    法珠除了內藏一個叫虛元境的異度空間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異能。

    陳尋心念再度探入那個神秘空間,認真丈量,虛元空間甚至比他所處的書齋還要小一半,大概連十個立方都不到。

    難道這個就是修仙者的儲物法器?

    陳尋看著書案上的燭台,心念靈動,就見虛元珠射出一道靈光,將燭台罩入其中,轉瞬之間,燭台就移至虛元空間之中。

    這一刻,陳尋心情劇烈波動,虛元空間看著極小,但對他來說太實用了。

    唯一叫陳尋不解的,虛元珠作是儲物法器,怎麼會空空如也?

    虛元珠蒙塵​​百年、千年,幾經易手,都無人能祭煉,那前主人儲存在虛元珠之中的物品,都到哪裡去了?

    裡面竟然連一顆靈藥都沒有,陳尋欣喜之餘,又難免有點小遺憾。

    聽著院子外有人舉火走進來,聽著聲音,像是采兒與宗崖在外面小聲議論書齋的動靜,看來剛才虛元珠祭煉成功的那道極光驚動了他們。

    陳尋伸腿剛要站起來,就有一道黑影從窗戶外撲進來。

    陳尋嚇了一跳,不知道那頭小豹子怎麼就突然長這麼大,差不多竟有兩三百斤,從窗戶猛撲進來,帶動風勢,撞在他的懷裡,差點將他撞翻在地。

    陳尋才見襟袖上竟然積了厚厚一層灰,他也是愣了半晌:自己到底在書齋時靜坐了多久?

    推門走出書齋,一股寒氣卷來,院子竟然是一片霜雪,已是瑩白世界。

    “阿尋,你終於出關了!”看著陳尋推門走出來,宗崖熱淚盈眶,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不休。

    “我閉關多久了,怎麼都入冬了?”陳尋疑惑不解,他祭煉虛元珠時,才剛剛入夏,心裡想,不想不吃不睡,在書齋裡坐了小半年吧?

    “已經是來年開春了啊!公子,你在書齋裡已經閉關九個月了啊!”采兒抹著紅通通的眼眸,激動的說道,“開始三五天還好,過了十天八天,可把大家給嚇壞了,都以為公子打坐,坐壞了呢……”

    陳尋怎麼都沒有想到,為祭煉虛元珠,竟然耗了他九個多月的光陰。

    陳尋也是傻在那裡,哪裡想到他在書齋坐關,竟然不休不眠,渡過九個月的時間?

    祭煉虛元珠,消耗的氣血神華有限,連續不斷的往虛元珠渡入靈識,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到底有多強大,竟然沒有被抽空?

    也難怪岳倫無法祭煉此珠,就算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也沒有這麼龐大的靈識可供虛元珠吞噬啊!

    ******************

    這時候阿公宗圖與趙屠跨進院子裡來,陳尋記得阿公有晉入還胎境的希望,九個月前就應該回烏蟒閉關修煉,沒想到他還留在滄瀾城,問道:“阿公怎麼沒有回烏蟒?”

    宗圖又想哭又想笑,說道:“都不知道你出了什麼狀況,我怎麼能安心回烏蟒去?”

    山中不知歲月長,陳尋沉浸修煉之中,幾乎都感覺不到歲月的流逝,卻不想阿公他們是那麼的辛苦。

    蠻武修煉有肉身劫,阿公壽元將近,要不能突破,怕是沒有幾年能活。

    陳尋沒想到阿公為了留在滄瀾給他護法,竟白白耽擱掉人生最後寶貴的九個月修煉時間,喉頭哽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

    耗用他九月光陰才祭煉成功的虛元珠,陳尋想來再普通,也必是入階法器。

    不要說真陽境的修者了,就算還胎境的強者,手裡能有的,也多數是一些中高級符器。

    在滄瀾城,任何一件法器問世,都能掀起軒然大波。

    虛元珠的事情不宜宣揚出去,陳尋讓趙屠、采兒先回去休息,不要聲張今日之事,讓阿公及宗崖進書齋說話。

    “虛元珠!”宗圖聽陳尋說及他這九個月枯坐書齋不食不眠,竟然僅是祭煉虛元珠這件法器,也是愣了那裡,實難想像其中的玄妙。

    “就是能放些東西進去,需要祭煉這麼久?”宗崖瞪目結舌之餘,也有些為陳尋不值。

    人在十六歲之前,全身氣血都可以用來修煉蠻魂。

    而到十六歲之後,男女情竇初開,氣血神華會有一部分轉為能孕育生命的腎元精華;之後就算有腎元秘法修煉,效果也會差很多。

    故而宗門子弟都會抓緊十六歲之前的時光,恨不能將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來修煉。

    在宗崖看來,陳尋要是能在十六歲之前,就晉入蠻武九層巔峰,將來才極有希望晉入天元境,成為縱橫滄瀾的絕世天蠻。

    不想一件法器的祭煉,竟讓陳尋虛耗了十六歲之前最珍貴的九個月時光,宗崖心裡都有些惋惜。

    陳尋哈哈一笑。

    這九個月他祭煉虛元珠時,他體內生成的氣血神華、靈識,除了源源不斷的注入虛元珠,自發融合生成靈力之外,同時在他魂海之上也有一絲的融合。

    他此時停止觀想蠻魂,那股猶如游絲般的靈力,在他看似昏寂的魂海之上游動不休,看著微弱,卻有著說不出的靈韻之感。

    雖然跟還胎境的強者修煉本性靈氣不好相比,但陳尋知道,蠻武在真陽境時,就能煉出一絲靈力,是何等的珍貴。

    他現在只要將這絲精純無比的微弱靈力,融入氣血之中,就能直接突破換血七層。

    不過,陳尋不會如此暴殄天珍。

    蘇棠所傳他的縛龍訣,僅僅是第一層修煉靈識的法訣,並不涉及修煉靈力的法訣。

    他不會修煉靈力的法訣,但魂海之上有一絲與他神魂本源契合的靈力,從此就有了修煉靈力的種子。

    在陳尋看來,就算是玄奧無比的縛龍訣,也是上古大能師法天地參悟出來的。

    修者就算不會縛龍訣等修靈奇功,機緣巧合之下,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修煉靈力。

    祭煉虛元珠,無意間使氣血神華與靈識在魂海之上融合,就是他修煉靈力的機緣。

    這麼一顆珍貴的種子,陳尋怎麼捨得僅僅是用來突破換血七層的修為?

    陳尋這時候也更深刻體會到,世族宗門為什麼會如此重視身俱荒古血脈的弟子。

    身俱荒古血脈,不用修煉,神魂就無比強大。

    也只有身俱荒古血脈的弟子,才能在晉入還胎境之前,就能提供融煉靈力所需的強大靈識。

    也就是說,普通修者,通常要晉入還胎境,才能修煉靈力;身俱荒古血脈者,真陽境後期就能修煉靈力,這其中何只是天壤之別啊!

    同時,陳尋也越發體會到宗門、世族的重要性。

    宗門傳承千年,這些秘密自然算不了什麼,但他一個飄泊無根的散修,從哪裡去發現修煉靈力的秘密?

    陳尋猜想樓適夷拜入青陽子門下,恐怕早就著手在修煉靈力,他此時即使抓住修煉靈力的種子,要想不被樓適夷甩在後面,接下來還要加倍努力。

    這其中的秘辛,陳尋也不便跟宗崖解釋太多,只是笑道:“儲物法器,怎麼也要算入階法器,鬼奚部雖號稱蟒牙嶺第一強族,都未必能有一件,我花九個月的時間祭煉成功,自然值得……”

    宗圖見多識廣,何況他半步踏入還胎境,靈覺敏銳,當然知道陳尋化九個月的時間祭煉虛元珠,絕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當即要宗崖嚴守秘密,不能將此間事泄漏半點出去。

    “我肚子餓了,宗崖,你幫我找些吃的來?”陳尋說道。

    “你九個月不飲不食,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扛住的,”宗崖手撐著膝蓋站起來,“阿公為了掩人耳目,叫采兒照常給你送飯——我去廚房看看,今天的飯菜還有沒有剩下的。”

    陳尋以往修煉,一枚九元養竅丹僅能供應他半個月的消耗,而祭煉虛元珠時,氣血消耗甚微,更關鍵的是靈識源源不斷從魂海生成,三枚九元養竅丹才足足叫他支撐了九個月之久。

    不管怎麼說,九元養竅丹的秘密也不能洩漏出去,也虧得阿公沒有回烏蟒,才能安排得如此周密。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7 12:49 AM

第九十一章 修靈之秘

    將宗崖支走,陳尋則將修煉靈力之事,說給阿公聽。

    道理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在魂海之上,靈識與氣血神華同時源源不斷的注入蠻魂相,再源源不斷的釋出,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足夠長,靈識與氣血神華就有可能發生融合……

    虛元珠祭煉時,注入其中的氣血神華、靈識都自發融煉為精純無比的靈力,但在虛元珠祭煉成功之後,再注入氣血神華、靈識就沒有什麼反應,僅需心念就能開啟虛元空間。

    不然的話,虛元珠能在體外融煉與本源神魂契合的靈力,陳尋幾乎不用多時,就能破開肉障,晉入還胎境了。

    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陳尋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而氣血神華與靈識,能在魂海之上不斷的交匯,最終能融煉成一絲靈力,這對陳尋來說,已經難能可貴。

    即使為這一絲本源靈力,陳尋前化了九個月的時間,也絕對是值得的。

    不過,陳尋就不知道別人用這個方法,要過多久才能修煉出自己的本源靈力來。

    他相信阿公的機會更大一些,畢竟阿公修煉的是巫蠻,戰武不強,但神魂修煉要比宗桑、南獠他們強大得多。

    “……”宗圖未想陳尋祭煉虛元珠,曾發生如此玄異之事。

    “要想修煉靈力,外部得有法器源源不斷的消耗氣血神華跟靈識。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宗圖困惑不解,不知道陳尋的這種機緣如何復製到自己身上來,但也極為興奮。

    機會雖然很渺茫,但要能在晉入還胎境之前,真能修煉出一絲本源靈力,然而用靈力淬煉肉身,他幾乎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凝出真血,晉入還胎境。

    “阿公,你穿上金剛玄甲,坐到瀑布之下,瀑布流水沖擊金剛玄甲,就會源源不斷的消耗護體法力,”陳尋將身上的金剛玄甲脫下來,遞給阿公,“阿公,你將這件玄甲帶回烏蟒去,說不定不用三五年,就能煉出一絲靈力……”

    陳尋所說的這個辦法,雖然極其簡陋,卻是他們此時能用來修煉靈力的唯一之法。

    旁人無人發現這個秘密,說到底,這個簡陋的修煉方法,太考驗人的耐心了,誰願意在壽元將近之時,為一絲渺茫不可測的靈力,將人生最後幾年的神魂與氣血都虛耗掉?

    而且維持氣血、靈識源源不斷的輸出,中間要服食多少丹藥?

    不過,宗圖也知道,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也或許是烏蟒唯一的機會?

    哪怕為了烏蟒,他也要一試。

    只是,金剛玄甲是陳尋的護身法器,宗圖怎麼拿回烏蟒?

    見阿公縮著手不接玄甲,陳尋說道:“此甲僅刻兩重金剛玄符,若遇真陽境巔峰強者,僅能抵擋兩下全力劈斬,對我的作用實在有限…… ”

    “作用再是有限,但拿出去交易,也能換回一兩千枚烏蟒丹。你的潛力越大,以後修煉所耗的資源越多。”宗圖說道。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希望烏蟒能強大起來啊!”陳尋誠懇的說道,“如果此法可行,宗桑叔、南獠叔都有可能籍此突破肉障,成為天蠻。唯有這樣,烏蟒才有一線立足的根基啊。也唯有烏蟒有了立足的根基,我在外行事,也才稍有底氣。不然整日惶惶難安,還談何修煉?要不是阿公你留在城裡替我護法,替我安排一切,我能九個月連續不斷的祭煉虛元珠?中間稍有打斷,不要說虛元珠祭煉不成,修煉靈力的秘密也無從發現……”

    宗圖長嘆一口氣,他這次要不能一舉突破蠻巫九層巔峰,晉入還胎境,也就剩不了幾年的壽元可活,接過金剛玄甲,說道:“你既然出關了,我這兩天就啟程回烏蟒……”

    陳尋心裡頗為不捨,也不知道阿公此次離去,會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說道:“宗崖修煉也快到六層巔峰,這次也該隨阿公回烏蟒吧……”

    宗崖再有三五個月,修為穩固在六層巔峰,就該服用九元養竅丹,向上階蠻武衝刺了。

    滄瀾城裡的有心人太多,要是宗崖留在滄瀾城,要是輕易就突破六層巔峰的桎梏,容易引起懷疑。

    宗圖點點頭,說道:“也回去。還有趙屠家的那兩小子,資質不錯,我先代你收入門下——這次也帶走,你留下滄瀾城裡,能諸事安心… …”

    趙屠兩名幼小,才七八歲,當下入門修煉,還只是打個基礎,並不需要時時跟在身邊修行。

    更何況阿公這次回烏蟒是要閉關,根本不可能再親自教導趙屠這兩子修行。

    不過,陳尋也能明白阿公這麼安排有他的用意。

    人心隔著肚皮,他此時能叫趙屠感恩涕零,但不能保證趙屠不受鬼奚部的肋迫跟利誘。

    如今阿公將趙屠二子帶到烏蟒修行,也就能確保趙屠忠心耿耿不生異心——他離開趙屠這麼一個精明能幹的人替他打理雜事,但這宅子有太多的秘密要守,趙屠稍有異心,他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阿公多做一些部署是好的。

    趙屠在他身邊能忠心耿耿,以後不會虧他就是。

    *****************************

    宗崖端了飯菜進來,陳尋見古劍鋒也跟在後面,笑著問:“劍鋒這麼晚也沒有睡?”

    “剛才看到趙屠,看他跟采兒姑娘滿臉高興,就猜到你今日出關,”古劍鋒高興的咧著笑道,“你謝客閉關,就是九個月,我再不過來看看,都要忘了你長什麼樣子了。”

    相比較在北山時的青澀,此時的古劍鋒氣度軒昂不凡,不那麼鋒芒畢露,但更見磨礪。

    九個月不見,古劍鋒也修煉到換血七層的巔峰,陳尋心想,普通蠻武修煉,果真是要比他容易許多。

    他雖然也有把握一舉突破蠻武七層,但從湖澤荒原歸來算起,足足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前後服用的九元養竅丹以及其他低級丹藥不計其數。

    雖然古劍鋒值得信任,但虛元珠的事情也沒有必要見誰都說,陳尋招呼他坐下來,接過宗崖端來的飯菜,就狼吞虎咽起來。

    陳尋服食九元養竅丹,補充氣血不虧,生命精元就盎然勃發,但九個月未嘗飯菜滋味,實在是飢腸轆轆。

    待宗崖端來飯菜,他也顧不上在阿公跟古劍鋒面前客氣,就呼呼大吃起來,唯有那頭豹子不滿的趴在地方呼呼嗚咽——本來這些香氣撲鼻的肉食都要進它腹中的。

    陳尋一邊吃飯一邊聽阿公、古劍鋒說這九個月發生的種種事。

    他閉關祭煉虛元珠,過後不久,九族就正式聯手在滄瀾城成立北山社,專事販售蟒牙嶺北山所出的物產。

    千蘭的父親左崇谷親自留在滄瀾城負責北山社的事務,有古辰等一干強者參入,在滄瀾城也算不小的勢力。

    不過,更主要的還是得益千蘭進入學宮內院後,被長老囌靈音收為嫡傳弟子。

    左棘部以及北山九族,在滄瀾的地位因此而水漲船高。

    千蘭除了過來探望過一次之外,其他時間都留在縛龍山修煉。

    北蟒社成立之後,九族聯手,將銅鑼巷周邊的宅子都買了下來,眼下九族在滄瀾城都有充足的安身之地。

    由於陳尋他閉關不出,這兩組三進院子,也就都歸到他與烏蟒部名下,作為烏蟒在滄瀾城的立足之地;古劍鋒、古辰所搬進去的院子,就在後面緊挨著。

    九族在滄瀾城形勢一片大好,但陳尋能看得出古劍鋒眼睛裡藏有憂色,問道:“劍鋒有什麼事不如意?”

    “我與辰叔,過兩天要回北山,趕巧你今天出關,不然都沒有機會告別了。”古劍鋒強笑道。

    “為什麼?”陳尋問道。

    他記得九個月前,黑山部決意將崛起的希望寄託在古劍鋒的身上,讓古辰也留在滄瀾,甚至也只為了讓他安心修煉。

    古劍鋒是在試煉途中,晉入換血七層,一年不到的時間,就到換血七層的巔峰,這說明他在滄瀾城修煉是卓有成效的。

    而留在滄瀾城,絕不僅僅是更容易獲得各種修煉資源,更主要的接觸各色人物、感受雲洲與蠻荒碰撞的風物人情,與其他散修切磋研究,才能開拓視野,更有利修行。

    此時再見古劍鋒,經過磨勵後的他,氣勢要比在北山時收斂得多,可見他在滄瀾城這一年時間來成長極多。

    古劍鋒正值激流猛進之時,他說要與古辰一起回北山,那定然是黑山部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不得不回黑山長住。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7 12:50 AM

第九十二章 北山要抱粗大腿

    “在滄瀾城諸事還算順利,但天馬湖寨城建成後,數以百計的散修湧入,糾紛就多了……”宗圖在旁邊說道。

    “原來這樣啊!”陳尋輕嘆道。

    這樣的情形,倒也不出他的意料。

    修煉消耗的就是資源。

    就算晉入還胎境的強者,可以汲取天地靈氣淬煉肉身、修煉靈力,但還需要靈藥異草培元養靈,也需要奇珍異鐵來煉製法器。

    然而修煉資源的生成,是需要時間的。

    煉製烏蟒所需的低級靈草,都需要十數年的生長周期;芝參等入階的靈物,在靈氣充裕之地,也需要數十年、乃至數百年才能長成;而說到奇珍異鐵等煉製法器的天材地寶,那更是用一點少一點……

    滄瀾荒原縱橫三四千里,疆域極廣,但蘇氏立足千年,又有數千部族繁衍,除了那些極兇極惡之地,還胎境後期的強者都不敢輕易進入外,瀾城城以西的荒原,修煉資源的供應漸有不足,甚至有枯竭之勢,向外擴張就成了必然之勢。

    蟒牙嶺北山以及北面的湖澤荒原,區域要比滄瀾荒原小些,但千百年作為蘇氏與玄寒宗的緩衝區域,人煙稀微,實是未開發的處女地,自然也就成了蘇氏往外擴張的重點方向之一。

    蘇氏以鬼奚部為先驅,進駐天馬湖建寨築城,也許鬼奚部有整合北山部族的雄心,但蘇氏更看重的是蟒牙嶺北山以及湖澤荒原的修煉資源。

    而北山及湖澤荒原疆域極廣,九族所占之地,還是邊角,無數散修以及宗族、宗族勢力湧入,與九族之間雖有磨擦,但不會有太激烈的矛盾。

    唯有天馬湖寨城是建在黑山部的領地之內,大量散修以及宗族勢力湧入,黑山部面臨的形勢就要嚴峻得多。

    聽阿公跟古劍鋒說及北山此時的險峻形勢,陳尋想了一會兒,直截了當的跟古劍鋒說道:

    “恕我直言,你跟古辰趕回去,也不管用啊!”

    相比較擁有數千部族、數千萬人口的滄瀾荒原來說,黑山部僅能算是​​一座人口稍多一些的村寨。

    不要說鬼奚部這樣的強族了,湧入北山數以百計的散修,其中就不乏還胎境的強者,黑山部有什麼能力將他們從天馬湖周圍逐出去?

    要是惹怒一個邪修,人家發狠將黑山部滅了,找誰說苦去?

    再者,黑山部又有什麼能力限制那些實力強橫的散修以及宗族勢力的作為?

    “宿武尉府不會坐視不理吧?”宗崖擔憂的問道,“烏蟒就跟黑山部挨著,現在情況是要比黑山部好一些,但情形越演越烈,烏蟒難免會殃及池魚了。

    “宿武尉府估計不會直接插手這事……”陳尋搖搖頭,將他所想的一些事說給古劍鋒、宗崖聽。

    蘇氏及滄瀾學宮有著嚴密的體系,並不用親自出馬,只要大大小小的部族、宗族,以及滄瀾里數以千計、萬計的散修,想要從蘇氏手裡獲得更精純的丹藥、威力更強大的玄兵寶甲以及種種法器,想到修煉蘇氏的秘傳玄功,北山及湖澤荒原能獲得的修煉資源,就會源源不斷的聚攏到蘇氏的手中。

    故而,以蘇氏的立場,他們只會巴望著天馬湖周圍能夠越來越熱鬧。

    希望蘇氏能替黑山部主持公道,那是緣木求魚。

    “……”古劍鋒也發愁,垂頭喪氣。

    他雖然近期內有望突破晉入洗髓八層,放在以前,在黑山部周圍百里之間的山嶺之間,足以自傲,但到滄瀾城眼界打開之後,也知道他這點低微修為,實在算不了什麼。

    古劍鋒又問陳尋:

    “阿尋,你一向足智多謀,你以為黑山部要如何處理這事?難道要一味忍讓嗎?”

    “黑山部要爭天馬湖的利益,力量太低微。黑山部的姿態太強硬,不能得其利,反受其害,智者不為,”陳尋說道,“宿武尉府代表蘇家的立場,在天馬湖也不會有什麼明確的作為,但也不是沒有變通之法。”

    “怎麼變通?”古劍鋒問道。

    “黑山部將天馬湖周邊的區域劃給北山社,我想,北山社抱住千蘭之師囌靈音的大腿,或許才有可能稍稍限制湧入天馬湖的那些散修,才有可能從諸多宗族勢力手裡爭些利益出來……”陳尋說道。

    包括烏蟒在內,北山諸多部族以往處事的方式都太直接了。

    想要什麼東西,就直接上門來搶;想不給什麼東西,也是直接撕破臉開打,一點謀略都不講,這點也叫陳尋相當無奈。

    成立北山社,九族勢力算是初步聯合起來,但他們這邊希望北山社、左棘部等其他八族勢力能在這件事情上,立場一致的替黑山部出頭,還要將天馬湖周邊的利益變成九族共同的利益才行。

    同時九族聯合的勢力還是太弱小了,想要限制鬼奚部、限制數以百計以及未來可能更多的散修,限制宗族勢力,只要抱囌靈音的大腿。

    陳尋沒有見過囌靈音,但心想她作為滄瀾學宮內院的長老,即使跟青陽子不好比,大概也是跟蘇竣元同一級的人物。

    他們現在也只能去抱囌靈音的粗大腿。

    陳尋耐著性子,將裡面的利害關係說給古劍鋒。

    古劍鋒興奮的直拍大腿,說道:“對啊,我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還有這條路能走呢?”

    這事還得黑山部內部先統一意見,再找左崇谷去商議,陳尋也就幫著出謀劃策;烏蟒那邊能分沾一些利益是最好,若不能,也應該極力控制形勢惡化。

    ***********************

    古劍鋒走後,陳尋與阿公宗圖坐在書齋裡,不知不覺談了一宵。

    天亮後,趙屠又趕過來請安,也將過去九個月來的收支帳目拿給陳尋看。

    陳尋算是在滄瀾城自立門戶,趙屠又是他指定的管事,烏蟒、黑山部九個月送來的烏蟒丹,宗圖也都是交給趙屠打理。

    低級靈丹,儲放,靈蘊藥氣極易散溢;趙屠將這四百枚烏蟒丹,到華陽坊換成三十多粒真陽培元丹,裝滿一隻青銅小瓶。

    陳尋除了入籍的那一天,到宿武尉府客卿院露過臉外,接下來的九個月,都在院子裡閉關修煉。

    不過,客卿院那邊,每月五枚聚元丹的月俸,都準時送過來;剛好夠院子裡的日常開銷。

    “主要是阿青頗為挑釁,非荒獸肉不食,前兩個月還偷吃了三枚聚元丹……”趙奢捧著帳目,額頭微微滲汗,怕陳尋不相信他的話。

    陳尋九個月都閉關修煉;院子裡其他人的日常開銷,每月五枚聚元丹,實在是有些多了,更何況宗圖、崇崖他們修煉,都不用這邊開銷。

    “阿青?”陳尋踢了踢臥在腳旁邊的青毛豹子,笑著問,“你們給這畜牲取名叫阿青啊?”

    “是采兒亂叫的。”趙屠心虛的笑道。

    城裡收售修煉資源的,也不僅有華陽坊一處,此外還有專門的獸市。

    在獸市,玄豹、鱗馬之類的蠻荒異獸,也偶爾能見,但阿青體形跟玄豹無異,天青色的毛皮卻跟綢緞似的,如水順滑,在滄瀾城也是很罕見的異種。

    陳尋與蘇棠當初在荒獸時,幼豹當時連乳牙還沒有長出來,沒有地方給它找獸奶喝,就直接拿聚元膏餵牠,沒想到竟將他的胃口養刁起來了。

    只是這種蠻荒異種,要百年才會進入成年期,才會真正的強大起來;在此之前,吃都能將小一點的宗派勢力吃垮掉。

    陳尋琢磨著,是不是將這傢伙宰了煲湯補一補身體。

    陳尋心里胡思亂想,阿青似生感應,不滿的朝陳尋吼了一聲。

    “這個饞嘴傢伙,”陳尋笑了起來,跟趙屠說道,“阿青正在長身體,除了獸肉外,你每個月給牠吃一顆聚元丹,其他的都看緊了,不要再給它偷吃了。另外,阿公說要帶趙俊、趙鈞回烏蟒修煉,所有支出,還是由院子裡來,不要省了……”

    趙屠二子都才七八歲,沒有另投其他宗派,而跟宗圖修煉巫蠻。也才剛剛入門修煉,消耗甚微,半年服用一次聚元丹都已綽綽有餘。

    趙屠聽了這話,卻是感激不已。

    他在留仙齋乾了二十多年的伙計,剛升上店房掌櫃,一年的薪金,都換不到兩枚聚元丹。

    如今他二子能跟烏蟒的巫公宗圖修煉,修煉所需的丹藥還由這邊院子裡足量供應,他從哪裡找這麼出手闊綽的雇主去?

    **************************

    蘇氏煉製、真陽境修者用於補充氣血的丹藥,主要是聚元丹、真陽培元丹兩種。

    真陽培元丹要更高級一級,真陽境後期的修者服食,吸收藥力更充分,還有輕微的培靈之效。

    阿公宗圖這趟回烏蟒,要試圖修煉靈力,補充氣血及培靈的丹藥不能缺了,一粒青陽丹留下十多粒以備不時之時,其他都堅持讓阿公跟宗崖隨身帶走。

    蘇氏老祖,活了好幾百年,甚至都可能已經突破天元境,還不能超脫塵世,還要如此煞費苦心的經營勢力,背後自然有常人不解的深意。

    不要說烏蟒收留他有大恩,哪怕為以後留一步暗手,陳尋此時有能力,也要盡可能扶持烏蟒崛起。

    古劍鋒回去找古辰商議,古辰也決定與宗圖、宗崖一起啟程回北山。

    陳尋所說之策能不能行,還要黑山部內部先統一意見,這事最快也要過十天半個月才能有消息。

    陳尋也不想祭煉虛元珠的事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讓外人生疑。

    阿公離開後,他沒有急著去找葛異,也沒有跑回客卿院,還是留在院子裡繼續修煉。

    雖然找岳倫脫手的那個散修,將虛元珠跟青焰珠混串在一起,是想賣個高價,但陳尋既然知道虛元珠是入階的儲物法器,珍貴異常,就將虛元珠單獨拆出來。

    陳尋找了根用異蠶絲煉製的細繩,將虛元珠系在脖子上,然後將青銅藥爐、裝有九元養竅丹、真陽培元丹、聚元丹等丹藥的青銅小瓶等物,一骨腦都丟了虛元空間裡去。

    除了那枚虛元珠外,從岳倫手里奪來的那串法珠裡,另十八顆枚青焰珠,相對要普通一些,陳尋花了五天時間,就都祭煉成功。

    每顆青焰珠,汲足靈氣之後,則相當儲存一道烈炎衝擊的法術。

    從留仙齋打劫的幾本法術書裡,恰好有相關的法訣,陳尋學過,就能使用青焰珠旋展火烈炎衝擊。

    陳尋在青焰珠祭煉成功之後,將一點靈識注入青焰珠之中,亦發現魂海與青焰珠之間存在極微弱的靈線。

    青焰珠作為低價符器,跟虛元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祭煉後與魂海生髮感應,就算有靈線存在,也是極其微弱。

    靈線極其微弱,若陳尋在過去九個月祭煉虛元珠,將縛龍訣第一層法訣修煉到一個新的高度,若非有祭煉虛元珠的經驗,根本就覺察不到靈線的存在。

    既然有了祭煉虛元珠的經驗,陳尋就嘗試將氣血神華沿靈線注入青焰珠之中,就發現青焰珠同時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激增。

    而且隨著氣血神注入的速度越快,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也是越快,幾乎也能在眨眼之間完成烈炎衝擊術的施法準備。

    果然,符器的作用,並不僅僅是儲存法術。

    他之前對符器的理解還是偏狹窄的。

    有一兩件符器在手,與敵搏殺,在註入氣血神華的同時,也能最大限度的汲取天地靈氣,實際能極大的減小自身消耗。

    烈炎衝擊談不上是多玄奇的法術,陳尋學會法訣,以他此時的氣血精純,也只能持續不斷的施展三次,但有青焰珠在手,他就能持續不斷的施展六到七次烈炎衝擊術,個人實力相當於增加了一倍。

    而金剛玄甲,戰時耗光護體法力之後,也不是非要等到下一次祭器汲靈才能再度使用。只要敵人不能一擊破防,只要自身的氣血足夠強盛,實際就能叫敵人永遠都破不了防。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7 12:51 AM

第九十三章 烈炎衝擊

    陳尋將十八顆青焰珠都拿到手裡,心想:前人將十八顆青焰珠串在一起,難道僅僅是為了提前儲備十八道烈炎衝擊術嗎?

    陳尋心想前主人手裡能攢下十八顆青焰珠,說不定就是晉入還胎境的強者,氣血之精純,完全可以利用一顆青焰珠,源源不斷的施發烈火沖擊術,哪裡需要這麼多青焰珠在手裡用來儲備法術?

    想到讓阿公帶去烏蟒的玄甲印刻兩重金剛玄符,陳尋暗道:多顆青焰珠在手,是不是可以同時疊加施放烈炎衝擊術?

    如果同時激活兩顆青焰珠,釋出烈炎衝擊,威力疊加,會出現怎樣的情形?

    這事想起來簡單,做起來殊為不易。

    陳尋先用靈識鎖住一顆青焰珠,維持一根靈線的存在,然後再試圖用靈識鎖住第二顆青焰珠時,魂海之上的九幽蠻魂相瞬時崩潰,靈識瞬時渙散無形……

    九幽蠻魂相凝聚最盛之時,又釋出靈識在外,突然崩潰,氣血神華完全不受控制,形成亂流,像千刀萬刃割在五臟六腑上。

    陳尋狂噴一大口血,染了書案一片,忙服下一枚真陽培元丹,才好不容易將傷勢壓住,暗道:不在宗門修煉,一切都要自己瞎琢磨,還真是不好玩。

    只是他的好奇心鉤起,就難按下去。

    他以後修煉,更多的也只能靠自己琢磨、嘗試,好不容易有一個思路,又怎麼肯輕易放棄?

    蘇棠在閉關之前,當他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有些事不便言明,但鄭重吩咐他勤修縛龍訣,必有深意。

    他以為在祭煉虛元珠的九個月時間裡,已經將縛龍訣第一層法修靈訣煉到圓滿,現在看來還是遠遠不夠。

    折騰到天明。院子裡的事反正不用他操心,陳尋接著靜坐觀心。在魂海觀想九幽蠻魂相,再用縛龍訣幻生玄鐘梵音,穩固靈識後,再作嘗試。

    雖然這一次的嘗試,在靈識將要鎖住第二顆青焰珠時。九幽蠻魂相再度潰散。但情形則要好很多;特別是玄鐘梵音的鎮伏下,散如亂流的氣血神華,沒有再對五臟六臟造成強力衝擊,而是像以往那般。溫順的散入四骸之中。

    暗感此法可行。陳尋也十分的興奮。

    玄甲是刻印一重金剛玄符還是兩重金剛玄符。生髮的護體法力有著天壤之別。

    他要是能同時控制兩顆以上的青焰珠,疊加釋放烈炎衝擊術,威力也絕對會呈幾何級數增加。

    陳尋在書齋裡不眠不休的折騰了好些天。才勉強能用靈識同時鎖住兩顆青焰珠,當即就有些技癢,想著出城找個地方試驗一下兩重烈炎衝擊術疊加後的威力。

    瞅著天色將晚,陳尋喊來采兒,要她關門閉戶,他換上一襲青衫,跳出院牆就想出城去。

    不想阿青跟在後面扑出來,纏在陳尋腿邊不肯走。

    陳尋心想阿青本是荒野靈獸,整日困在小小四方的庭院裡,實在也有違其天性,就帶著它,趕在城門鎖閉之前出城。

    滄瀾城所在是座****數百里的盆地,走出滄瀾城,外圍都是兩三百里縱深的低矮山嶺,種植穀物、放養牧群。

    看山坡草場上放養的白尾牛群,動輒有數千頭的規模,陳尋暗想要維持城中百萬人眾生存,倒不是簡單之事。

    再往外走,就是塗山的崇山深谷,進出盆城的要隘上,都建有堅固的哨壘。

    陳尋不走大道,帶著玄豹爬山越嶺甚是便捷。人站在高崖往山谷裡看,峙守谷口要隘的哨壘看著規模不大,但在暮色之中散發微弱的靈光,似有大量的靈氣聚集,整個哨壘應該都刻印防禦法陣。

    陳尋暗道蘇家經營滄瀾城,還真是用心啊。

    滄瀾建城千年,塗山深處的荒獸,始終是最大的威脅。

    滄瀾城牆高達百米,以及城中縛龍山等,刻有種種法陣禁制,與滄瀾學宮的強者,能抵禦強大荒獸的攻擊。

    妖丹期以上的荒獸、妖獸總是少數,絕大多數又都生有靈智,輕易不會跑來滄瀾城挑釁送菜。

    而對滄瀾城周邊農牧生產衝擊最大的,則是個體看上去不是十分強大、但規模動輒成千上萬的獸群。

    湖澤荒原都聚集規模達十數万頭的青狼獸群,塗山南北兩嶺,****都有四五千里,誰知道有幾百萬、幾千萬頭的荒獸生存在塗山的深山大谷之中?

    一旦滄瀾城周邊的農牧生產被摧毀,滄瀾城中的百萬人口,僅靠荒獸部族的供給,是遠遠不足的;蘇家千年所建立的滄瀾城就會崩潰掉。

    負責滄瀾城守禦的左右衛騎府,進出塗山的要隘上建有哨壘,主要就是監控、防禦可能逼近滄瀾的獸群。

    小規模的獸群來襲,左右衛騎府以及各府都會緊急調集客卿、學宮子弟以及城裡的散修,出城殲滅。

    大家也都樂意接受這樣的任務,諸府所給的獎勵僅是一方面,殲滅狩獵所得,更是大家都急需的修煉資源。

    而一旦大規模的獸群來襲,左右衛騎府就會提前將城外的農戶、牧戶以及大量的牧群,轉移到城內。

    十年一次的寒潮,滄瀾城也會受到獸群的衝擊,但有蘇家在滄瀾城所建的種種防禦體系,有那麼多的強者,故而損失都是極微。

    即使有損失,獵守的荒獸也足以彌補。

    這也是滄瀾城吸引數以千計、萬計散修的地方之一。

    越過哨壘的方位,才算是真正走入塗山深山之中。

    明月當空,陳尋穿山越谷,迎頭看到一名女性武修往這邊跑來。

    石峽狹窄,那女武修未料會在這裡遇到外人。

    她背負一張翠木大弓,身穿皮甲,看著有三十來歲,長得人高馬大,眼瞳在暮色中炯炯發亮。

    能出滄瀾城,獨自進塗山兩三百里的深處,修為都不會弱,

    陳尋剛要打聲招呼,未曾想對方警惕的打量他跟阿青兩眼,一聲不吭的,掉頭就往另一邊的峽谷深處走去……

    陳尋尷尬一笑,心想也是,大家在滄瀾城多少還受些約束,出了滄瀾城,學宮弟子、客卿的身份都不管用,殺人越貨之事時有發生,事後誰知道是誰幹的?

    這女武修雖然無意與人為敵,但對外人的警惕心也是極高。

    陳尋暗道他以後出城,也要多些防備之心,拍了拍玄豹的頭,一人一豹,就往另一側的高山縱去。

    確認過左右十數里沒有人蹤,陳尋才在一處山坳裡停下來,祭出兩枚青焰珠,靈識鎖住後,即誦法訣,激活青焰珠之中的烈炎玄氣狂捲而去。

    兩道烈炎玄氣從青焰珠射出,最初還是玄符虛影,下一刻就在七八米外的石崖前合成一股,化作彷彿從九幽地獄釋出的魔炎烈焰,衝擊當前的堅固石崖。

    陳尋未來得及細看兩重烈炎衝擊術的威力,一陣地動山搖,“嘩啦啦”不知道要多少巨石給震松,砸落下來。

    “操!”陳尋見阿青還傻乎乎的看著砸來的落石,像風一樣竄出,抱著兩百多斤重的阿青就往外鼠竄。

    轉回身看,崖下亂石如墳,要不是早一刻逃出,他跟阿青就要給埋在亂石堆下。

    而被兩重烈炎衝擊術攻擊的地方,石崖豁然露出一處深達丈餘的石洞,周邊二三十米的樹藤都焦黑一片,竟給烈焰波及,烤成焦炭!

    陳尋一時間也是傻在那裡,暗感他現在哪怕是全力施展逆鱗一刺,威力也不過如此吧?

    只是暴烈無比的逆鱗刺,陳尋每施展一次,都會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癱在那裡。

    而一年多來,陳尋修為停滯在換血七層,修為精進有限,逆鱗一刺的威力也沒有增加多少,但十八顆青焰珠在手,意味著他能連續九次施展雙重烈炎衝擊術。

    這是什麼概念?

    陳尋是玄寒之體,玄寒神華注入青焰珠,轉化為烈炎玄氣會有一些損耗,要是叫從小修煉烈炎玄功的修者,握珠施法,威力怕是還要增加數分。

    陳尋此時也斷定岳倫定然不能同時控制兩枚青焰珠,不然當日在留仙齋,岳倫絕不會輕易容他活著走出去。

    哪怕知道他是宿武尉府的客卿,岳倫也大可將他擊殺之後,再出城逃亡。

    一顆青焰珠看著只是一件低級符器,但十八顆青焰珠在一起,實際價值絕對遠超符器,甚至比不是普通的入階法器稍差。

    不過,陳尋也能想到,同時控制兩顆青焰珠,絕對不是輕易之事,不然滿城的青陽境散修,都會瘋狂的搶著收購同樣的符器。

    陳尋不知道是因為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足夠強大,還是說蘇家的縛龍訣足夠神秘,才最終助他同時控制兩枚青焰珠?

    陳尋暗感兩方面的原因或許都有,那這麼一來,他想守住蘇棠傳授他縛龍訣的秘密,不到生命危亡之時,就絕不能輕易在他人面前施展雙重烈炎衝擊術了。

    一定要用,事後也要殺人滅口。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17 10:38 AM

第九十四章 山中遇故人

    雖然陳尋知道,他要是能同時控制三顆青焰珠,施展三重烈炎衝擊術,威力必然會再次倍增,但分出三道靈識,已經遠遠超過他此時的能力。

    修煉烈霜刀訣,身邊又有寒霜刀、青焰珠等玄兵、法器,陳尋就算境界修為沒有再精進一步,但比起剛離開烏蟒時,實力增強數倍不止。

    不過,陳尋沒有半點得意之情。

    對修煉了解得越深,他也越感自身的渺小。

    那日樓適夷身上所穿的玄甲,倘若再多刻印一重金剛玄符,那一戰的結局就注定會改寫;他與四十多名北山子弟必然難有一人能活下來。

    他此時能控制兩顆青焰珠施法,看著威力巨大,兩重金剛玄符的寶甲也能一擊破之,但敵人所穿玄甲,刻印三重、四重金剛玄符呢?

    就算刻印三重、四重金剛玄符,這樣的玄甲也只是不入流的符器。

    換作入階的玄甲,又會強到何等的地步?

    樓適夷跟著青陽子修行,青陽子手頭闊綽,必定會有一些法器賜他,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不入流符器能比。

    就算同樣一種法器,在不同的人手裡,威力也有天壤之別。

    靈識修煉到還胎境中後期,或許能同時控制十八顆青焰珠,到這程度,十八道烈炎衝擊術疊加釋放,或許會有崩山裂嶺之威吧?

    又或者,青焰珠汲取不是天地靈氣,也不是真陽境修者的氣血神華,而是還胎境強者修煉過的靈力,釋放烈炎衝擊的威力,又將增至何等的地步?

    靈力,要比氣血神華、真陽玄氣精純數倍。

    還胎境強者能傲然站在真陽境修者,肉身修煉強大還是其次,靈力才是根本。

    樓適夷身俱荒古血脈,真陽境後期就能修煉靈力,馭使高級法器。

    陳尋想像不出,樓適夷修煉有成,跑過來找他報仇時,實力會增強到什麼地步。

    有時候,陳尋也想一走了之。

    惹不起、躲得起。

    憑藉寒霜刀、青焰珠以及烈霜刀訣,他離開滄瀾,到其他地方,低調的混吃等死百年,也不會艱難。

    不過,這念頭陳尋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將十八顆青焰珠拆散,收到虛元空間之中,讓阿青到左右打些野食,他則在山谷裡靜坐,藉著天空照下的明亮月光,拿出法術書來看。

    從留仙齋打劫來的幾本低級法術書,裡面所錄的法術,相當多都是重合的,拆散開湊成一套,也僅有七種低級法術。

    不過,御風、辟塵、淨水等低級法術,看著威力不大,卻十分的實用,實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之必備。

    陳尋就在月下用心觀悟御風玄符,輕誦法訣,即有一股清風從四面八面湧來,似將他的周身裹住,有著說不出的輕盈之感。

    陳尋想起當日樓適夷與蒙氏兄弟追殺他,踏枝踩葉而行,想必施展的就是御風術之類的低級法術,虧得他身上有足夠的靈藥補充氣血,跟他們糾纏了四五百里,不然早就死在他們的劍下。

    御風術施展後,周身似叫清風裹住,有著說不出的輕盈,不費氣力的縱跳就有十數米高,輕踩石崖,輕鬆就跳到山頂之上。

    看著皎潔月色照徹山谷,陳尋想起他當時在蟒牙嶺深處,重傷後魂海自發具六臂巨魔相,汲取月華修復創體之時,實不知何時才能突破還胎境,能直接汲取日芒月華之中的靈氣,淬煉肉身、修煉靈力。

    看著月華如此明亮,陳尋也就脫下青衫,將上身赤露,暴露在月光之中。

    沒有晉入還胎境,體內蠻魂相不能像漩渦一樣吞吸天地靈氣,但月光照體,修煉伏元功,還能汲取透入皮層的月光精華、融入氣血之中……

    月落西山後,修煉伏元功再無效果,陳尋暗感一夜修煉,僅相當於服用三分之一枚的烏蟒丹。

    這樣的修煉效果,對陳尋來說,已經是極微,但想想看,一年堅持修煉,積粟在堆、積沙成塔,也相當服用百枚烏蟒丹。

    想想烏蟒以前一年僅能煉製百枚烏蟒丹,蘇棠私下傳他的伏元功,實在要比華陽坊尋常能見的真陽境煉氣玄功,要玄妙高級得多。

    陳尋收功站起,鵠嘯數聲,過了一會兒卻不見阿青返回。

    也不知道跑哪裡去找野食了,陳尋心想怕是近一年來,把它關在宅子裡憋慌了,第一次帶它出城,撒起野來沒邊了。

    陳尋爬上一座高山,就見昨夜遇見那名女武修,在西邊山腳不遠處的溪谷邊架起一座木架子,正叉起一頭剝皮的小獸放在火上烤,而阿青正趴在女武修的腳邊,頻頻回頭往山後看。

    想必是聽到他鵠號相喚,但下一刻這小畜牲的眼珠子,又盯到火架上正烤得滋溜冒油的獸肉,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光禿禿的短尾巴還翹起來搖了兩下。

    陳尋氣得要吐血,他怎麼召喚都不見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沒想到這頭豹子賴在女武修身邊不走,竟是為了騙一口烤肉吃。

    女武修防備心那麼高,陳尋也不便下山驚擾;不過見女武修並無惡意,他也只能等阿青騙到一口吃的再說……

    陳尋不去管阿青,就在密林間尋找藥草。

    這邊離滄瀾城也就兩三百里,早不知道被多少散修翻過,陳尋找了小半天,都沒有什麼收穫。

    陳尋叉起腰,心想難怪那麼多散修,都湧到蟒牙嶺北山去,滄瀾城周邊的山嶺裡哪裡還有半點靈草?要是再往塗山深處走,凶險又非同小可了。

    過了片刻,猜想阿青騙吃騙喝應該差不多了,陳尋又沿原路爬到山頂。

    他正待要將阿青喚過來,就見溪谷兩邊的叢林裡有數人,分作兩隊,往那名女武修跟阿青摸去。

    那名女武修毫無覺察,但陳尋立身高崖之上,則將下面溪谷的情形盡收眼底。

    不知道這數人是奔女武修而去,還是看到阿青,見獸起意,但看他們這架式,分明是想打家劫舍,他要不出聲提醒,這數人接近到百米範圍必會暴起發動攻勢。

    女武修的性命,陳尋可以不救,但阿青不能不管。

    陳尋將腰間寒霜刀摘下來,拿在手裡,也藉著密林的掩護,收斂氣息,往山下摸去。

    女武修警惕心也是甚高。

    那拔人從兩側接近到兩三百米距離時,她就陡然驚覺,翻身而起,下一刻那張翠色異木所製的巨弓就持握在手,“嗖嗖嗖”三支鐵箭向右邊珠射殺,警告左側三人莫要接近,腳下也不停息一瞬,而往山崖疾退……

    偷襲數人見無法突然襲殺,當下皆無猶豫,一道道刀芒、劍氣、火箭、風刃狂捲而來。

    也不知道女武修修煉何等玄功,就在陳尋暗感不好之際,就見女武修早一瞬閃躲到一旁,在原處留下一道殘影,承受劍氣、刀芒、火箭、風刃暴烈狂攻、散作無形。

    陳尋微微一愣:

    他知道被靈識鎖住之後,有些攻擊除了硬扛住外,絕難逃過。

    除了靈識比對方更強出一截,能撕碎對方鎖售的靈識印記。

    陳尋未曾想女武修所修秘術竟如此玄妙,能讓殘影代受攻擊。

    “你們要做什麼?”女武修閃身立於崖下,手裡又有三支鐵箭搭在弦上,喝問偷襲數人。

    陳尋心知女武修不是不知道這幾人想幹什麼,實是沒把握逃走,才色厲內荏的喝問,想將這幾人喝退。

    女武修玄功詭異,躲過致命攻擊,而阿青也不用陳尋擔心,甚至比女武修早一瞬逃到山崖,伸出爪子就攀石崖,想要逃到深山密林裡。

    卻不想一道風刃狂嘯而來,阿青嚇得落下石崖,直往女武修身後躲去,從女武修的兩腿間往外看,吼都不敢吼一聲……

    見阿青這般沒用,陳尋也是無語,這時候才注意到偷襲數人都臉戴皮質面具,遮住面孔,心想還真是打家劫舍的標準裝備啊。

    “鐵心梅,你說我們辛辛苦苦的跟在你的身後,是為什麼呢?”為首一人,手持一隻環形法器,閃爍靈光,見將鐵心梅逼到山崖下,叫她再難逃脫,忍不住有些小得意的說道。

    陳尋聽著聲音耳熟,暗感他滄瀾城可不認得幾個有這麼高修為的修者啊?心想這夥人還是有算計,原來早就盯上這個叫鐵心梅的女武修啊。

    “哥,不要跟她廢話,拿下她再說……”旁邊持盾的蒙臉青年說道。

    陳尋赫然想到這兩天就是試煉途中,與樓適夷一起追殺他的蒙氏兄弟。

    蒙氏兄弟是宿武尉府的青衣弟子,陳尋萬萬沒想到蒙氏兄弟,好好的學宮弟子不當,倒跑到城外幹起打家劫舍的買賣來!

    另看外六人面具外露出的肌膚,都十分的年輕,陳尋猜想他們多半是跟蒙氏兄弟一樣,都是宿武尉府的學宮弟子!

    學宮弟子跑城來打家劫舍?

    換作以往,陳尋絕難想像眼前情形,但想到自己敲詐岳倫父子的收穫,陳尋也理解蒙氏兄弟的作為。

    滿山遍野的找尋藥草,回去煉製丹藥,哪裡有打家劫舍來得爽利?

    看他們數人,早知道女武修的姓名,想來早就盯住她,陳尋想想當初蒙氏兄弟與樓適夷聯手獵殺他族子弟的尿性,也能知道他們絕對不是才乾頭一回。

    再看這數人除了手中的玄兵符器,身上也透露光華,每個人身上都不僅兩件符器,宿武尉府對青衣弟子絕沒有這樣慷慨,陳尋猜他們多半是打家劫舍而得,也不知道有多少散修喪命在他們的手裡。

    不知道蒙氏兄弟手持的鐵盾,是何種符器,就見一道靈光從鐵盾釋出,將蒙氏兄弟二人都罩在裡面,看靈光強弱,就知道防護力不在兩重金剛玄甲之下。

    蒙氏兄弟去年與樓適夷聯手時,就隱藏實力,雖然在天梯試煉時,停在第四層天梯平台之上,但非沒有一闖五層天梯的實力。

    陳尋暗想,就算蒙氏兄弟近一年來,修為上沒有太大的增進,但相比去年身上又多出幾樣符器,想來實力也是大增。

    再看看其他六人,實不比蒙樂兄弟弱多少,暗道他就算與女武修兩人聯合,勝算也是極低。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20 01:24 PM

第九十五章 打家劫舍好生意

    陳尋伸手到地上摸了一把黑泥,都抹臉上,才發出一聲鵠嘯,從崖頭縱下,揮刀,即有一道暴烈玄寒刀芒暴斬而去。

    陳尋此舉不在傷敵,而是立威。

    然而陳尋發出鵠嘯在先,刀芒斬出在後,左側一名蒙面弟子還是躲閃不及,給叫玄寒刀芒斬了正中。

    那人身上暴出一團金光,消去刀芒之勢,但整個身子被激烈振蕩的氣浪,逼退數步才站穩腳步。

    陳尋冷冷喝道:“幾位道友,不聲不響的逼近,是為何意?”他拿黑泥抹花臉後再現身,實是想蒙氏兄弟等人知難而退,不想蒙氏兄弟擔心他們的聲音洩密,而起殺人滅口之心。

    蒙衝從未想到叫他人潛近百米而無覺察,心頭驚悸,當即疾退十數步,看到黑臉少年從天而降,斬出的暴烈刀芒,竟將陳川擊退數步,暗道:此人修為好強,竟不在他們八人任何一人之下!

    蒙氏兄弟心裡又驚又疑,他們盯上鐵心梅,遠遠綴在其後有兩天時間,可不見鐵心梅跟誰見過面,這黑臉少年是哪裡冒出來的?

    阿青見陳尋抹黑臉露面,嗅著熟悉的味道,實不知道主人跑過來救它、為什麼把臉抹成這樣,搖著尾巴躲到他身後來。

    蒙衝這知道眼前這少年,是這頭小青豹的主人,但看小青豹與鐵心梅熟荏的樣子,猜想這黑臉少年與鐵心梅必是極熟。

    蒙沖不怕他們八人聯手會落下風,但怕眼前黑臉少年與鐵心梅困獸猶鬥,他們想不付出一點代價,很難將他們斬殺在山腳下。

    他們出城盯上落單的散修,無非是想搶些修煉資源,可沒有想過要將自家的身家性命押上去搏一把。

    想到這裡,蒙衝心裡萌生退意,嘿然笑道:

    “這位道友,怕是大家都誤會了。我們看到這頭豹子,還以為是山里跑出來的野物,沒想到是你們自家養的——誤會、誤會!”

    蒙衝面具露出的雙眼擠滿笑,卻暗暗尋找突發殺招的機會。

    蒙氏兄弟靈識亂掃,陳尋心知此二子還沒有放棄殺人劫貨的心思,手從懷裡,從虛元珠裡放出一枚青焰珠掏出來,防備他們突然攻上……

    法武雙修!

    蒙氏兄弟修煉炎火一類的玄功,對青焰珠這類的法器最為敏感,未曾想眼前這人竟是法武雙修!

    尋常散修,在遇到瓶頸之後,只會勵精圖誌的苦修,以期將修煉的瓶頸一層層的打薄掉,最終突破。

    唯有資源豐厚的宗門,才能餘力支持弟子兼修他法。

    這不僅能從其他渠道闢開晉入還胎境的通道,在突破瓶頸前,也是有效增加個人實力的手段。

    陳尋掣出法珠,蒙氏兄弟眼珠子都滴溜溜的轉,心知殺了眼前這少年,收穫定然不淺,但對方是法武兼修,還不知道有無其他威力強大的異寶,可真是一根不好啃的硬骨頭。

    而鐵心梅也是硬手,此時將弓弦的三支鐵箭收回,從箭囊裡換了一支箭搭在弦上。

    她也明白小青豹主人的意圖,就是要讓對方明白,雖說對方八人聯手佔據絕對優勢,想殺人劫貨不難,但也勢必也墊上兩三人的性命才行。

    她隨身只有兩支秘符箭,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她絕不會輕用,但此時不用,不展示最強武力,更待何時?

    除蒙樂兄弟外,其他六人眼神也是游離不定,與蒙氏兄弟的心思一般無二,心有貪念,但也不想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得罪了!”蒙氏兄弟與其他六人,遲疑數瞬,交換眼色,也不猶豫,當即就往溪谷下游疾退,轉瞬之間身形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蒙氏兄弟等人退,小青豹才從陳尋身後衝出來,衝著蒙氏兄弟等人消失的背影咆哮。

    陳尋將這沒用的傢伙,一腳踢到小溪里去。

    小青豹被嫌棄也不自知,從溪水里爬出來,又往陳尋身上蹭,皮毛晃動、水珠四射,濺得陳尋一身水。

    “鐵心梅多謝少俠援手。”鐵心梅拱手謝道,心知要不是這少年,她僅能再施展兩次分影訣,實難逃過對方八人的圍殺。

    “阿青吃你一頓烤肉,援一把手也是應該的。”陳尋笑道,抬頭見鐵心梅身材高材,竟比他還要高出半頭,臉黑皮糙,十足一個蠻族女漢子,不知道她出身哪個部族,又問道,“你可知剛才八人是什麼來頭?”

    “在出城之前,就聽說有一拔人戴著面具在荒山野嶺劫殺散修,具體是誰,卻無人能知,”鐵心梅說道,“即使有人將此事上稟左騎衛府,但哨壘警戒區域之外,左騎衛府也置之不理,每日進出城的散修又多,誰都猜不出這夥人的來歷。”

    陳尋也無意將蒙氏兄弟等人的身份說破,只是想搞清楚蒙氏兄弟出城打劫散修,是不是背後還有他人勾結,問鐵心梅:

    “散修中難道就沒有強者仗義出手,他們八人的修為也沒有晉入還胎境?”

    “請還胎境的強者出手?”鐵心梅一笑,說道,“有那錢還不如大夥結伴而行。誰知道這八人背後,有沒有藏著別的強者?再說了,出了滄瀾城,打來殺去,大家也都習慣……”

    陳尋心想還真是的,散修心不齊,明哲保身才是關鍵。

    “他們未必就會善罷甘休,你要是不趕回城,留在山里還是要小心些。”鐵心梅說道。

    “天色還早,我還要找幾味藥。”陳尋說道,難得出城一趟,他自然不想就這麼回去。

    “這附近的靈藥早就被採集一空,不知道要過幾十年才會有新的一批生長,那些想採藥煉丹的散修,有些跑到蟒牙嶺跟湖澤荒原去了, ”鐵心梅也看不透眼前這少年的身份,見他修為這麼高,剛才逼走蒙面八人的心智也不差,怎麼會不知道這附近山里早就沒有什麼靈藥可採?

    陳尋尷尬一笑,他早就想到滄瀾城附近的修煉資源應該不多了,但也沒有想到空成這樣子。

    雖然到滄瀾城有一年時間,他還是第一次走出滄瀾城到荒山野嶺來,真是汗顏。

    “那我們就在此別過。”陳尋說道,拍了拍阿青的肥脖子,就想與鐵心梅分道而行。

    “還未請教少俠姓名?”

    “哦,我叫陳尋,”陳尋說道,“日後有什麼事,你可以到銅鑼巷或者北山社找我……”

    單純以箭術論,鐵心梅比他的弓術稍強,也極有限,但那一手分影的玄功端是奇妙,這幾乎能叫弓手立於不敗之地,不叫敵手靈識鎖住。

    不過此次才剛剛見面,大家也沒有知心交底的地步,陳尋也不好意思直接問鐵心梅,他要付出怎麼的代價,才能學這分影秘訣,心想著留下姓名,日後聯繫自然也有再學這門奇術的機會。

    鐵心梅哪裡想到陳尋心裡在打她族分影訣的主意,只覺“陳尋”這個名字耳熟,似聽誰提起過,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就將大弓背在身後,手扣石縫,像猿猴似的,瞬時就爬上石崖,眨眼間消失在高山密林之中。

    陳尋心想這鐵心梅真是聰明,想必是蠻荒生存的經驗極足,若是想從溪谷的下游出山回滄瀾城,必然會再度落入蒙氏兄弟等人伏擊之中。

    陳尋在書齋祭煉虛元珠,九個月間,縛龍訣第一層法訣,也修煉到圓滿。

    陳尋此時專注感應某處,最遠能感應到四五千米開外的微弱氣息,又如何不知蒙氏等人實際就藏身在溪谷下游的密林之中,並沒有遠離?

    陳尋越過溪谷,往西首的一座石峰飛縱而去,片刻之後,即感應到蒙氏兄弟等八人果真綴在他後面追過來。

    陳尋沒有與鐵心梅結伴回城,就是想誘蒙氏兄弟追殺他。

    當日在荒原之上,陳尋就沒有被蒙氏兄弟與樓適夷追殺,他此時學會御風術,長程奔走的速度更快,相信蒙氏兄弟等人就算進學宮學了什麼新的步法,也未必個個都能跑得過他。

    陳尋當然無法與蒙氏兄弟等八人力敵,就想著引他們在深谷大山之中兜圈子,只要將他們拖散開,拖得有一兩人落單,他的機會就來了……

    能有機會打家劫舍,還沒有一點心理負擔,陳尋怎麼都要嘗試一下。

    只是他與鐵心梅才是初識,知人知面不知心,自然不敢貿然邀她一起打劫宿武尉府的學宮弟子。

    能不能打劫是一回事,要是他打劫學宮弟子的消息傳回滄瀾學宮,這個簍子怕是蘇棠都沒有辦法替他兜下來。

    陳尋忽疾忽緩,帶著蒙氏兄弟八人到處兜圈子,入夜又往塗山深處跑了好幾百里。

    這時山谷隱有禽鳴獸吼傳來,即使是真陽境巔峰的強者,也絕少跑到這麼深的塗山之中。

    蒙氏兄弟隱隱感覺不對,蒙衝停下腳步問陳川:“這小子是不是故意逗我們玩?”

    陳川也不傻,綴尾追了這麼久,那個黑臉少年曲折變著方嚮往深山里跑,沒有固定路線,卻一路也不停下來做什麼,叫他們追無從追,想抄近路包抄也不成。

    他到這時候要看不出其中的蹊蹺,那真是連心都瞎了。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他們八人還怕那黑臉少年能給他們設什麼陷阱,而不追擊,傳出來也只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他們怎麼會發現我們的?”陳川疑惑的問道。

    他們八人配合默契,進塗山潛形藏蹤獵殺散修已經極為熟悉,穿山越林,連鳥獸都能不驚動,他自認為藉密林掩護沒有露出破綻的地方,想不明白那黑臉小子怎麼會發現他們跟在後面。

    “或許是誰無意的露了行蹤,他見無法擺脫我們,才被迫往塗山深處走。”蒙沖說到這裡,覺得此前的情形熟悉無比,一時卻想不到眼前這黑臉少年,竟是當時他與樓適夷聯手追殺的陳尋。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20 01:25 PM

第九十六章 偷雞啄米

    進入塗山深嶺近千里,兇禽猛獸漸多起來,溪澗奔流,風吹林嘯,禽鳴獸吼隱隱,藤草看上去也格外的詭異,隱藏凶險。

    即使是剛晉入還胎境的強者,也極少孤身一人,闖入遠離滄瀾城千里的深山之中。

    陳尋注意到蒙氏兄弟等人不再追擊,而是在一座石崖上停了下來,想必已經發現他在故意誘他們進入塗山深處。

    石崖孤立深谷之中,月光照下,光禿禿一片亂石灘,沒有密林的掩護,陳尋也無法靠近石崖,暗感蒙氏兄弟等人真是打家劫舍慣了,野外落腳也無半點破綻可尋。

    陳尋能猜測蒙氏兄弟等人中必有一人,極擅長追敵尋蹤之術,不然鐵心梅也不可能被他們盯上那麼遠,還無從發覺。

    想到這裡,陳尋也就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狂奔,繞過數座高峰,再從西首潛回,爬上一座高峰,遠遠的監視蒙氏兄弟等人一舉一動。

    *******************

    “他就這麼走了?”蒙衝問盤膝而坐的陳川。

    陳川胸前憑空懸浮著一枚四方青玉小印,此時正散發青瀅毫光融入如水月華之中。

    青玉印上佈滿細密的花紋,但細看這些花紋,赫然竟是石崖周遭的地形。

    “我功力有限,祭煉追魂印也只能觀察周遭十許裡的動靜,他脫離這個範圍,就非我能覺察!”陳川說道,待要收起青玉小印。

    “不,”蒙衝阻止那人收起追魂印,說道,“那小子故意誘我們,我們停下腳步,他必然會返回看我們的動靜……”

    陳川知道蒙衝的意思,只要那小子折身潛來,他們設下陷阱,就能將他捕殺。

    只是追魂印在符器當中要算頂級,但終究不是入階的法器,要想持續祭用追魂印搜索敵蹤,需要源源不斷的注入真陽玄氣,以靈識感應……

    不過,真要能在那小子潛到近處,成功捕殺,這趟的收穫想來也是極豐。

    陳川從懷裡掏了兩枚真陽培元丹就塞嘴裡,繼續將追魂印祭在身前,渡入靈識,探察周遭二十里範圍內的一草一木,卻是不知道陳尋恰恰就在追魂印能搜索的範圍邊緣,蹲在一處崖洞,看著他們這邊的一舉一動。

    雖然僅能看到數點黑影,但對陳尋來說已經足夠;只要蒙氏兄弟等人不分開,就沒有他下手的機會,只要能監視到他們的動靜,何必冒險靠近?

    陳尋能在書齋枯坐九個月祭煉虛元珠,耐心之足,絕非蒙衝、陳川等人所能想像。

    大家就這樣幹耗了一夜,蒙衝、陳川等人都未見那黑臉小子潛回來,當真以為他已經遠遠走掉了。

    這裡深入塗山,說不定會有強橫荒獸出沒,蒙衝等人也不能久留,當際收拾收拾就踏入歸程。

    沿途遇到幾拔散修都結伴而行,沒有十足的把握,蒙沖他們也不會將性命押上去相搏。

    將到左騎衛府設在隘口的哨壘時,蒙氏兄弟與陳川等人分道而行。

    陳尋琢磨著蒙氏兄弟有可能將他認出來,當即撇開蒙氏兄弟那一行五人,而是遠遠綴在另三人之後。

    走過隘口,這邊就算是滄瀾城的範圍,城南有左騎衛府的監視,散修都極少在此尋釁滋事。

    陳川在城南有一處銷金窟,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次什麼都沒有打劫到,不找機會放鬆一下,就這麼回去,怕是要再過兩三個月才有機會出來。

    從哨壘取出寄託的座騎之後,陳川就與另兩人分開,策馬揚鞭,往東南奔馳而去。

    葛異等人以鱗馬為座騎,主要還是在戰時藉鱗馬之勢衝殺,能形成極強的刺殺之勢。說到腳力,九重巔峰的蠻武狂奔起來並不見得比鱗馬會慢,畢竟力有極限。

    陳川所乘的這匹白色駝馬,比鱗馬還要差一些,陳尋施展御風術,藏在山嶺的另一側,跟起來自然不費力,過了片刻,就抄到陳川的前頭。

    數千白尾牛散在草坡上放養,這為陳尋接近陳川提供極佳的掩護。

    陳尋讓膽小的阿青先逃到山嶺間,不指望才一歲多的它能幫上什麼忙,他藏身白尾牛群中,悄然走到山坡之下,牽過一頭白尾牛,冒充牧戶,衝策馬而來的陳川緩步走去。

    陳川看見牧童牽著一頭尾牛竟敢不給他讓路,掐起法訣,虛空現出一道巨掌虛影,就朝牧童抽去。

    陳川也只是要給牧童一個教訓,​​想看將人跟白尾牛抽翻的樣子當樂子。

    陳尋卻當露了行蹤,閃身避過那道橫空劈來的巨掌虛影,暴起就斬出一道暴烈刀芒,朝陳川劈斬而去。

    玄寒刀芒脫刀刃而出,就暴長三丈有餘,暴烈無比,空氣像被撕開一般,發出“呲呲”的撕帛之聲,下一瞬就斬到陳川身前。

    陳川駭然失色,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那黑臉小子有這麼大的耐心,竟然跟他們身後一天一夜,就在他忽視大意之時暴起殺來。

    陳川避讓不及,心念轉瞬之間,只來得及激活身上的玄甲,就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強力,從側前面衝擊而來。

    玄甲暴出金光,擋下這道刀芒,但陳川整個人被撞橫飛十數米。

    雖沒有受什麼重傷,但五臟六腑被撞得移形錯位,叫他險噴出一口血來,體內氣血也是一陣紊亂,心裡驚駭、臉露驚容:此子昨日竟然留了余手!

    他有玄甲護,還給餘勢撞飛十數米,就算是宿武尉府真陽境九重巔峰的玄衣弟子,劈斬之威也不過如此吧。

    再看他跨下那白駝馬,赫然叫黑臉小子斬出的刀荒餘勢,劈成兩半,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嘶鳴,就轟然倒地,血湧如泉。

    陳川情知玄甲再難抵擋對方一擊,瘋狂摧動氣血,要注入玄甲之中。

    然而陳尋動作更快,踏步而上,似一道流影撲​​面殺來,僅身形就振動氣浪尖嘯,下一刻又一道暴烈刀芒斬來。

    陳川還沒有見​​過有哪個真陽境的武修,力道能強到僅身形跑動就能推動氣浪的程度,心裡驚駭:這黑臉小子運轉氣血,難道就不需要點時間嗎?

    然而他避無可避,又叫刀芒斬了個正著,玄甲暴起一道微弱金光之後,就連同他身上的法衣,被刀芒餘勢劈碎成無數碎片。

    陳川也有真陽境八重修為,肉身淬煉到骨硬如鐵、肌堅如石的地步,擋住這道刀芒的餘勢沒有問題,但刀芒餘勢之中的無盡玄寒之氣,透體而入,瞬間叫陳川的氣血冰僵……

    陳川玄功數轉,剛將玄寒之氣逼出體外,陳尋又是一道凜冽刀芒劈來,他絕望得只能將周身玄勁都運轉一處,硬碰硬朝那道刀芒攻去。

    轟然巨響後,陳川直覺有萬斤之力,將他整個人撞飛橫飛而出,人在半空中就滿口鮮血狂噴,五臟六腑都在這一劈之下,被攪為粉碎。

    陳川重重砸落地,藉著僅剩的一點氣血,撒腿就逃……

    陳尋想著要殺人滅口,但此時已經有數騎從遠處呼喝而來。

    陳尋沒想到左騎衛府的動作會在這麼快,知道剛才他劈出三刀,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心想這個傢伙還真是命運,正好趕上左騎衛府有人在左右巡視。

    陳尋見地上掉落一顆小印、一隻皮囊,撿起來就往山嶺狂奔逃去。

    陳川看到左騎衛府的武士,放聲呼救:“宿武尉府弟子陳川,遇大寇劫殺,請上卿援救……”

    陳尋聽得陳川在遠處大呼小叫,暗暗頭痛:他原以為蒙氏兄弟等人,怕搶劫散修之事,即使被人搶,必不敢聲張出去,哪裡想到這般不巧,恰好遇到有左騎衛府的人在附近巡視。

    不過,他也管不得太多,埋頭就鑽進密林之中。

    **********************

    左騎衛府的三名騎士瞥了赤身裸體的陳川一眼,他們雖然已經看到縱逃山林的陳尋,但陳尋跑得太快,轉瞬間就鑽入山林之中,離得那麼遠,他們的靈識也鎖不住半點氣息,更無從追起……

    陳川跑回剛才激鬥處,地上除白駝馬的兩半血屍跟無數碎片衣甲之外,追魂印與腰囊全都不見蹤影,又氣又急,差點一股熱血衝上頭腦,將他沖昏過去。

    宿武尉府的弟子竟然在他們的轄管區域內被人劫殺,左騎衛府的人也是眉頭深皺,問陳川道:“你可看清楚劫道之人的相貌……”

    陳川憤恨道:“那小子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來!”

    “那行,你先隨我們回城。只要你能認得人,畫下圖像,到時候律令府自會向諸府發布海捕緝文!就算他逃到天崖海角,必能將其擒獲!”左騎衛府的人說道。

    陳川急得心頭一陣發黑,暗想那小子搶得他的追魂印,還不立即遠走天涯,此時不追,拖過半日,又從哪裡去追?

    就算事後查到是誰下手又能如何,他們還能將打劫散修的秘密也捅出去?

    他僅是宿武尉府的青衣弟子,還沒有資格喝令左騎衛府的人替他賣命,心裡有什麼不服,也只能通過宿武尉府找左騎衛府交涉,當下心知追回追魂印無望,也只能先隨左騎衛府的人回城再說。

    在律令府折騰了半天,陳川才得以返回弟子別院,但他在途中被人打劫的消息已經轟然傳開。

    有同情者、有冷眼旁觀者,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人。

    符器雖然不入流,但青陽境修者能有一件,無不是異寶,何況陳川的追魂印,要比尋常符器有更玄妙的神通,差一步就能晉身入階法器之列,就算還胎境的強者都未必能有一件。

    陳川以往仗之在弟子別院耀武揚威,與蒙衝等人結黨營私,連玄衣弟子都未必放在眼底,這時候看到他吃這麼大的苦頭,幸災樂禍的弟子自然不在少數。

    陳川臉色灰敗,有如喪親,走進院子,將看不順眼的侍婢抽了兩耳光,趕了出去,人在靜室絕望得想哭。

    “陳川,”蒙衝兄弟衝進來,拉住絕望的陳川說道,“我知道那黑臉小子是誰?”

    “是誰?”陳川像是溺水抓住一根稻草,抓住蒙氏兄弟的手,問道。

    “對方來頭不小,但這事可找四爺替你做主!”蒙氏兄弟說道。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20 01:26 PM

第九十七章 捉賊捉贓

    陳尋打劫得手,也不及細看那枚小印到底是什麼貨色,就統統扔到虛元空間裡,就狂奔逃入密林之中,遠遠看見左騎衛府的三人沒有追來,才放寬心,與小青豹子匯合,從東城門進城。

    青玉小印有前主人的神魂氣息殘留,在城中祭煉說不定會被前主人察覺。

    陳尋心裡想蒙氏兄弟等人丟了這件符器之後,必然滿城搜索,就將那枚青玉小印扔在虛元珠內不問不管,想著哪天找個機會躲入杳無人蹤的深山老林裡再祭煉不遲。

    除那枚青玉小印外,那隻獸皮囊除了幾張玄符外,僅有四枚真陽培元丹,倒是叫陳尋頗為遺憾。

    沒想到蒙氏兄弟等人整日打劫舍,囊中竟然也如此吝嗇。

    他卻不知道,蒙氏兄弟等人這次出城盯上鐵心梅,數日用追魂印追躡人蹤,消耗極大。

    陳川三四天的時間服用不下十枚真陽培元丹,然而沒有半點收穫,就已經叫他們心頭泣血,哪裡想竟然被他反手打劫?

    真陽培元丹沒有什麼特別的神魂氣息,那隻獸皮囊銹有特殊的徽標,陳尋隨手丟火盆裡燒掉。

    陳尋拿出法術書待要細細觀悟,不知過了多時,就覺數股殺氣凜冽襲來,驚得他神魂動盪,嚇得他手足冰涼,未曾想才過去大半日,事情竟然就這麼敗露了!

    陳尋此前料到蒙氏兄弟有可能想到他,但蒙氏兄弟如此的聲勢殺上門,就怕他們打劫散修的事情敗露嗎?

    緊接著就見轟然巨響,院門被人從外轟開,陳尋拿起寒霜刀待逃,就有一股靈壓襲來,似乎他稍有異動,踢門闖入庭中之人,就會絕不留情的將他斬殺當場。

    這靈壓叫他異常的熟悉,不是蘇全又是何人?

    知道蘇全親自帶隊殺來,陳尋心更涼了半截,這才知道蒙氏兄弟為什麼如此大膽,原來是直接跑到蘇全那裡告狀!

    這如何是好?

    就算他捅出蒙氏兄弟打劫散修的事情,蘇全多半也會包庇蒙氏兄弟。

    而蘇全靈壓鎖來,陳尋感知有數人衝進院子,情知此時再逃,機會實是渺茫。

    “四哥,你這是做什麼?”蘇青峰不怒而威的壓聲喝問。

    “哼!宿武尉府的好上卿,跑半道打劫宿武尉府的弟子,傳出去,叫人笑掉大牙,今天我不將他挫骨揚灰,我就不姓蘇!”

    聽得蘇青峰竟然與蘇全同時出現,陳尋砰砰亂跳的心臟算是稍稍安定下來,心想蘇全還真是一個蠢貨。

    轉念又想,應是事後蒙氏兄弟無意認出他來,將事情捅到蘇全那裡,蘇全雖然看他不順眼,但他親自過來捉賊捉贓,更著意的還是打壓蘇青峰,爭奪宿武尉府的話語權。

    他不過是夾在蘇全與蘇青峰之間的道具!

    想透這些,陳尋倒沒有什麼慌亂的,心裡想:看來打家劫舍這事,還真是高風險高收益啊。

    陳尋將寒霜刀系在腰間,才整理衣衫,推門走出去,就見蘇全、蒙氏兄弟等人氣勢洶洶的站在庭院之中,都眼帶凶焰的望來,似有一言不對就會拔刀相向。

    趙屠、采兒父女嚇得跪伏在地,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渾身發抖,在蘇全那強大的靈壓之前,誰敢掙扎半分?

    同時嚇得渾身發抖、趴在地上的阿青,就是趴在地上,還用兩隻厚實的肉掌子遮住雙眼。

    蘇青峰則臉色嚴肅的站在蘇全之後,宿武尉府客卿打劫宿武尉府弟子的事情真要坐實了,他也是極為難堪。

    葛異等人都站在破碎的院門外,阻攔古劍鋒、古風等人進來。

    “四爺、十三爺光臨寒舍,有何賜教?”陳尋施禮問道。

    蘇全以為他破門而入,就能嚇得陳尋此子膽喪心寒,哪裡想他竟跟沒事人似的走出來,厲眼若電,聲如雷霆,喝問:“你做的好事,還有臉問我們上門幹什麼?”

    陳尋叫蘇全暗夾靈壓的喝聲震得氣血浮動,好不容易將氣血鎮伏,盤膝坐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四爺今日一定要殺我,陳尋萬難抵擋,但希望四爺殺我之前,能給我一個說法!”

    “你……”蘇全氣得就想揚掌將這小畜牲劈成肉渣子,喝問道,“你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

    “我信。我也怕。但我不知道錯在何處、罪在何處!”陳尋高聲說道。

    “四哥!”蘇青峰見陳尋如此鎮定,反倒有了底,站前一步,出聲喝了一下蘇全,要他在這麼多弟子、執事面前,注意儀態。

    蘇全當然知道他真要出手,老十三必會出手阻止,而在沒有坐實罪名之前,出手擊斃此子,蘇棠將來出關後要糾纏過鬧,他也沒有辦法交待,含憤收回手,冷笑道:“人贓俱在,看你如何辯別?”

    “既然人贓俱在,那四哥還是稍歇片刻,且看他們對質,就明一二。”蘇青峰說道。

    陳尋還是懵然無知的看向眾人,一副壓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的無辜模樣。

    “你說此人是不是你?”樓礁站在蘇全身後,這時站出來抖出一副畫像,畫中人除了臉被污泥蓋住,身形無一不像陳尋。

    “是很像。不知誰給陳尋畫了這張像,但臉上怎麼畫這麼臟?陳尋雖然在蠻荒生活數年,但一直都愛好潔淨的人……”陳尋問道。

    樓礁氣得吐血,沒想到此子死到臨頭,竟然還能反口狡辯。

    “那這張像,是不是你養的異色玄豹!”樓礁又抖出一副畫像,將阿青神形兼備的畫在圖中。

    陳尋哈哈大笑,朝蘇青峰行禮道:“十三爺,要是有持你的畫像,砸上門來說你犯了死罪,就要喊打喊殺,十三爺,你心裡服不服?”

    蘇青峰寒著臉沒有吭聲,而是盯著樓礁,讓他繼續質問下去。

    “左騎衛府的三位師兄,你們是不是看到此子,劫殺陳川後,遁逃山林?”樓礁問左騎衛府的三人。

    “身形是像……”左騎衛府三人說道。

    “你現在還什麼話說?”蘇全冷哼道。

    “陳尋知道四爺對陳尋不滿,但想問四爺,陳尋有無機會為自己辯護?”陳尋問道。

    “豈看你怎麼辯解?”蘇全說道。

    “滄瀾百萬人眾,散修數以萬計,相貌、身形相肖之人,不知其數,”陳尋站起來,慷慨說道,“不知道左騎衛府三位師兄,是在何處看到陳川師兄被人劫殺,這兩副畫像,可是三位師兄事後繪出以便緝拿兇手?”

    “我們只看到有一人身形與你極肖,劫殺陳川後就往密林逃竄,沒有看到這頭豹子。”左騎衛府的人說道。

    “……”陳尋轉身看向樓礁,問道,“左騎衛府的師兄都沒有看到阿青,你卻拿阿青的畫像來往我頭上潑髒水。樓執事,我是與鬼奚部有仇,但也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敢當著四爺、十三爺的面,公報私仇!”

    “樓執事,陳尋這話,你要如何解釋?”蘇青峰黑著臉問道。去

    “陳尋與玄豹是我親眼所見,畫像是我到律令府繪下,我總不會誣告你吧?”陳川真是沒想到真是這個小雜種半道打劫他,氣得恨不得衝上去將他這張故作鎮靜的臉撕碎,叫他露出真面目來。

    “你就是陳川師兄,失敬失敬,當日在弟子別院,沒有跟你好好套交情,陳尋真是不明​​白,我怎麼就得罪你了?”陳尋問道。

    “你!”陳川氣得吐血。

    “陳川與無怨無仇,怎會誣告你?”樓礁喝問道。

    陳尋冷聲問道:“樓執事既然知道我跟陳川無怨無仇,又怎麼斷定我沒事會去打劫他?”

    樓礁哪裡想到陳尋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齒,氣道:

    “陳川與你不熟,也未見過你養的這頭小​​畜牲,人贓俱在,你還想狡辯?”

    陳尋冷笑問道:“我今日還沒事帶著阿青在城裡轉悠。陳川說沒見過阿青,樓執事就當他真沒有見過阿青,樓執事,你今年有滿三歲嗎?”

    蘇青峰、葛異趕過來,就是為他撐場子的,陳尋真不是怕樓礁小小一名執事,剛對他怎麼?

    “前日你從南城出城未歸,今日又從東城回來,此事都有人證,你以為憑三寸之舌,就能推脫罪名?”樓礁氣極而笑道。

    “既然樓執事一定要往我頭潑髒水,那我就問問陳川師兄,”陳尋盯住陳川的眼睛,冷笑道,“你說你看到我跟阿青偷襲你,請問陳川師兄,我們交手幾招,你幾招之內被我擊敗,為何你看到我跟阿青,而左騎衛府的三位師兄為何僅看到我一人逃往山林?”

    “在城南牧場,你僅一人襲殺我,但在山間,我見你跟這頭小畜牲!”陳川還以為此事有四爺做主,趕到就能將這兩小畜牲擊殺,哪裡想到這小畜牲口舌如此伶俐,竟叫樓礁等人無言以對。

    陳尋衝蘇全、蘇青峰行禮,說道:“我不知道何事得罪陳川師兄,叫他如此栽贓陷害!我在今日之前,從未見過陳川師兄一面,他既然說在山中見過我跟阿青,我昨夜確實又在城外,這叫我百口莫辯,但請十三爺、四爺聽他說說,是如何見到我的?要是此事沒有其他人證,僅是他一家之言,還請十三爺、四爺替我主持公道!”

    蘇青峰心想,陳川與陳尋無怨無仇,沒有理由栽贓,而且在那麼多的人看到陳尋與青豹出城,特別是左騎衛府的三人目睹現場,陳尋想到推脫罪名也難。

    不過,就算此事是陳尋做的,但他小小年紀,剛幹下打劫舍被人抓贓,還能有如此的鎮定,蘇青峰也是暗暗心驚。

    然而陳尋要他說出在山中如何相見,有何人證之時,陳川就有些犯傻了,他們還以為有四爺親自出馬,就能當場將此子拿下擊殺,完全沒有想到事態會發生到這步,他們八人蒙面打劫散修的事,又怎麼能說出口?
作者: 魔天狼    時間: 2014-8-20 01:31 PM

第九十八章 反轉

    蘇青峰本來傾向相信打劫之事是陳尋所做,從試煉之途種種作為,也能看出陳尋是膽大妄為之人,但陳川這一遲疑,頓叫他心裡起疑。

    要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陳川為何吱唔不語?

    蘇青峰冷著臉問道:“陳川,你說,你在山里,是如何見到陳尋的,又有何人能替你做證?”

    “蒙衝師兄可替陳川做證!”陳川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昨日,我與蒙衝師兄八人,在月峽採集藥草,遇見陳青與這頭玄豹……”

    “八人?”陳尋氣憤而笑,指著陳川的臉說罵道,“陳川師兄,你滿口胡言,竟然甘原被蒙家兄弟利用,聯手做局,栽贓陷害我。今日四爺在場,我不與你們三人計較,他日城外相見,我必拔刀相向!”

    “陳尋!”蘇青峰喝道,他也有些琢磨不透陳尋此時是真怒還是假怒,但也只能出聲讓陳尋冷靜一下。

    “請十三爺為陳尋主持公道,”陳尋說道,“我本不知陳川師兄因何陷害我,但現在想明白了。蒙家兄弟曾與鬼奚部的樓適夷聯手殺我,這事有葛執事可以作證!我不念前仇,未曾想到蒙家兄弟竟然還不放過我?”

    說到這裡,陳尋又大義凜冽的衝樓礁罵道:

    “我也沒有想到今日之事,樓執事也插一手,今日之仇,陳尋會記住你一份!記住你鬼奚部一份!”

    陳尋又問蘇全:“陳川師兄八人在一起,請問四爺,陳尋是吃了豹子膽,敢對他們下手?”

    蘇全也是給質問得啞口無言,樓礁領著陳川他們過來,這些事壓根就沒有跟他提過,他也沒有想到要問清楚。

    陳尋又問陳川:“陳川師兄,你既然說你們八人在月峽採集藥草,請將藥草拿出來給四爺、十三爺看!再請問,你們八人在月峽遇到我之後,我是跟你們打了招呼,還是扭頭就跑,還是說在月峽吃了豹子膽,就已經跟你們大打一場?”

    聽陳尋義憤填膺的說到這裡,葛異幾乎都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了。

    “你!”陳川氣得牽動臟腑傷勢,又是一口血噴出去,心裡恨得想要將五臟六腑抓出來撕碎掉。

    蘇青峰冷著臉,看向蒙衝,說道:“陳川既然說你們能為他作證,那你們說說,在月峽是怎麼見到陳尋跟這頭玄豹的?再把你們出城採集的藥草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看是不是在月峽采的……”

    蒙衝嚇得背脊發寒,他們打劫鐵心梅與陳尋的事情暴露出來,如何得了?

    最終就算證實陳尋打劫陳川,陳尋也僅能算是事後報復,是輕罪,十三爺則有足夠的藉口,將他們八人都當場擊殺!

    蒙衝嚇得臉色煞白,趴跪在地,說道:“陳川師弟說他在月峽見到陳尋與青豹,我們幾人專心採藥,並沒有親眼見到陳尋。原先以為是陳尋藏在暗處欲對我們不利,一時氣憤,就與陳川師弟找樓執事一起跑去見四爺!但蒙衝絕無意陷害陳尋,請十三爺明察!”

    “四哥,你說這事如何處置?”蘇青峰冷著臉問蘇全。

    蘇全傻在那裡,這他媽的對質來對質去,竟然都成為了陳川的一家之言,但青峰如此質問,他只能厲眼盯著陳尋,咬牙說道:“陳川不會無緣無故害你!”

    陳川氣得吐血,沒想到蒙家兄弟竟這時反口,心冰寒一片,衝著蘇全“砰砰砰”的叩頭,額頭鮮血直流,說道:“陳川要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全族都不得好死!”

    陳尋也指天發誓:“陳尋要半句謊言,天打雷劈,讓雲洲天雷,滅我全族!”心裡暗想,雲洲的雷霆,大概不會打到地球上去?

    樓礁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局面,愣了半晌,才說道:“陳川所丟追魂印,旁人想要重新祭煉,非一時半刻能行,在不在此院中,陳川應能感應!”

    陳川沒想到還有一線生機,心生狂喜,是啊,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追魂印,他滴血祭煉兩個月才成功,服用靈藥無數,豈是陳尋得手後半天就能抹他神魂氣息的?

    要是陳尋背後有還胎境中期巔峰的高手,替他祭煉追魂印,他也只能認命:蘇青峰這一級數的高手,擺明場子要搶他的追魂印,他不認命又能怎樣?

    陳川當即盤膝而坐,要釋出靈識,感應追魂印的所在。

    “陳尋手裡有一件法器,能遮閉他人感應,此事葛執事應該知道!”蒙衝也怕陳川將他們供出來,這時候自然還是要幫他。

    蘇全看向葛異。

    葛異硬著頭皮說道:“確是如此。”

    陳尋笑道:“我是有件藥爐,能在遮閉尋常符器的氣息,我這就去書齋取來給四爺、十三爺驗看……”

    “恁多廢話!快去取。”蘇青峰說道。

    陳尋走出書齋,散出靈識,確認無人窺探書齋之中,當即從虛元珠中取出青​​銅藥爐、四隻青銅小瓶,然而再走出書齋,交給蘇青峰,說道:“此藥爐是烏蟒所賜,陳尋一直用來煉製一些尋常丹藥,能遮閉法器氣息,還是試煉途中無意發現……”

    四隻青銅小瓶除一枚九元養竅丹外,其他分別裝有聚元膏、真陽丹若干。

    陳尋心知蘇青峰、蘇全對烏蟒的情形極熟,倒沒敢將四隻青銅小瓶藏著不拿出來,不然很可能連虛元珠的秘密都保不住。

    “烏蟒竟然將九獸煉陽爐送你,看來你真是給烏蟒不少好處啊!”蘇全冷聲說道,蘇青峰一一揭開青銅小瓶、藥爐,裡面有什麼東西,他都能看到,自然也看到那枚九元養竅丹。

    也僅是一枚九元養竅丹而已,即使珍貴異常,但老十三爺或者蘇棠都有可能偏愛此子,他也無話可說。

    陳尋沒想到蘇全真認得這只青銅藥爐,想必他也會相信,他手裡僅有四隻青銅小瓶,虧得剛才沒有僥倖,不然真有可能拆穿掉。

    陳尋說道:“要是蒙家兄弟還懷疑我屋裡藏有什麼能遮閉符器氣息的物甚,陳尋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請四爺、十三爺親自進去搜查了。”

    “恁多廢話!”蘇全不悅的喝道。

    陳川見四爺如此說,當下釋出靈識,全力搜索追魂印的氣息。

    陳尋氣定神閒,還胎境的強者,都不能將一點靈識透入虛元珠之中,陳川要能發現他的追魂印氣息,那真是見鬼了。

    等了片晌,蘇全見陳川額頭滲滿汗珠子,心裡涼了半截。

    陳川猶不甘心,衝著蘇全叩頭:“陳川絕無半句謊言,請律令府對陳尋用搜魂之刑,若陳川誣他,當願受雷殛之刑!”

    “廢物!”蘇全氣得要吐血,揮袖就將陳川打了幾個跟頭,將滿口噴血的他甩到角落裡!

    沒有半點可靠的人證、物證,就算他能說動律令府用搜魂之刑,老十三又豈肯答應?

    見蘇全要走,陳尋說道:“請四爺為陳尋主持公道?”

    “你要什麼公道?”蘇全轉回身冷笑問道,“陳川看錯人,現在誤會釋清,這就是公道。你還要什麼公道?”

    陳尋心裡暗道:他日有機會,定將你這老畜牲千刀萬剮,叫你嚐嚐什麼叫公道。

    “無事鬧上門,照規矩,陳尋可邀陳川上斬龍台一戰,了卻恩怨。”蘇青峰沉著聲音說道。

    “他們還無資格上斬龍台,要打到城外打去,生死由命。”蘇全無情的看了陳川一眼,恨不能將他擊斃,哪裡會管他的死活?

    但這事要鬧上斬龍台,全城人都會知道他的笑話,蘇全自然不干。

    除樓礁、蒙家兄弟、陳川等人,弟子別院還有一干弟子跑過來看熱鬧。

    也正是如此,才越發的叫蘇全下不了台,實不知在諸多弟子心裡,他是什麼形象,他直覺再多待一瞬,就渾身不自在,袖手化身一道流影,往北掠去。

    陳川都氣糊塗了,心裡都情不自禁的想:難道真是巧合,難道他看走了眼,牧場偷襲他的另有其人,不是陳尋?

    蘇青峰冷眼盯了陳川一眼,沉著聲音喝道:“你可記住,陳尋可向你邀戰,你只可孤身應戰!若違律令,定斬不僥!”

    蘇青峰說罷話,也就將那套九獸煉陽爐交葛異幫陳尋拿著,化作一道流影離去。

    陳川心頭卻似叫寒霜覆蓋,直冷得極點,沒想到今日竟落到這樣的結局。

    蘇青峰既然說他可以隨時找陳川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陳尋也不能再要求太多,心想有時候能抱個粗大腿就是好啊,要沒有蘇棠、蘇青峰替他撐腰,他今天給蘇全一掌打成灰渣,都沒處找誰訴苦去!

    蘇全、蘇青峰離去,陳尋朝樓礁拱拱手,說道:“樓執事,我這院子給你們折騰得一踏糊塗,還要樓執事破費,出錢修繕一下!”

    樓礁鼻子都氣歪了,卻又不能發作,只能丟下一袋刀幣,說道:“這些賠你的門庭,應是該了!”

    一枚聚元丹能換一袋刀幣,但一袋刀幣確也能將庭院修繕一新。

    陳尋讓趙屠將這袋刀幣撿起來,朝蒙家兄弟拱手冷笑道:“四爺、十三爺發話,但我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不送!”

    蒙氏兄弟鼻子也都氣歪了,明知是陳尋半道劫了陳川,但是又能奈他何?

    他們最大的敗招,就是沒有萬萬沒想到,陳尋此子,十四五歲竟能在四爺的威壓之下,口才如此伶俐的狡辯。

    他們疏忽了,竟然事先就沒有套好說辭,反而落入此子的套中。

    此時不忍下這口氣,又能如何,只能攙著癱倒在地的陳川,先回弟子別院再說。

    見青璇也在門外,陳尋笑問道:“青璇師姐今日也空過來看熱鬧啊?”

    青璇也分辨不清,陳尋到底有沒人打劫陳川師兄,但看陳尋能在四爺跟養父面前,如此的鎮定自若,也暗感他即使修為無成,長大之後也定然是比葛異更厲害的角色。

    青璇見陳尋有邀他做客之意,只是嫣然一笑,說道:“今日鬧騰成這樣,亂糟糟的,改日再來拜訪陳尋師弟……”

    宿武尉府的其他弟子,也都灰頭土臉的與青璇一哄而散。

    “這邊事了,我們也就先走了;你過兩天再過來找我。”葛異將青銅藥爐還給陳尋。

    陳尋心想他到客卿院掛了名銜之後,近一年時間都沒有露過臉,心想也到客卿院走一走了,當即就送葛異與左騎衛府的三人,離開銅鑼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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